火麒麟的目光总是戳中聂风的隐痛,他避开眼,不愿在和火麒麟交涉,直说:“火麒麟你是一方神兽,在乐山逍遥也就罢了。不远迢迢来寻我,和我们几个凡人纠缠,你有什么企图?”
火麒麟垂下眼帘,面对聂风的开诚布公,它也不再拐弯抹角:“很简单,我们做个交易。我耗费心血让麒麟臂永远属于步惊云,而你——替我折断火麟剑。”
火麟剑是断家的祖传宝剑,火麒麟云淡风轻的一番话,在断浪看来无异于挑衅。他开口就斥:“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折我的火麟剑!”顺势握住火麟剑的剑柄,拔剑就要砍人。
电光火石之间,聂风握住断浪的手借力一推,断浪才出了一半的火麟剑又退回剑鞘。
迎上断浪气咻咻的目光,聂风沉默的摇了摇头。
断浪不能理解这个摇头的含义,他气急败坏的质问:“聂风!难道你要顺了这妖孽的意思?!”明明是一向跋扈的人,燃着怒焰的一眼里,竟然藏匿着深深的受伤。
聂风忙道:“我又怎么会罔顾你的意思,只是断浪,你得冷静一些。”
断浪眼里的情感过分强烈,秦霜担心聂风有所察觉,平白给自己竖起又一个情敌,就抢着说道:“断浪,你不相信自己能够守住火麟剑么?”既转移了断浪的重点,又迷惑了聂风的认识。
不出意外,以断浪的火爆脾气一定把秦霜的话当做挑衅。然而这一次,他没有暴怒,只是一手抵额,长叹一声, “是的,我不相信自己能够保住火麟剑。只要聂风一句话,就算是祖传宝剑,我也可以当场折断—— ”
断浪说着,凝视聂风,眼里毫不遮掩的情意仿佛狂风骤雨打向聂风。才经历过步惊云的告白,聂风难得的敏锐,心里一动,隐隐约约察觉了些什么。
秦霜顿知不好,转移话题道:“我却不知,你为什么要求折断火麟剑?”他看着火麒麟,问道:“你与断家人与这柄剑有什么关联么?或者,折断火麟剑不过是挑拨风儿和断浪兄弟情谊的手段?”
兄弟情谊。秦霜用四个字概括了聂风对断浪的感情。聂风也一直这样以为,即使面对着断浪的暧昧眼神,他佯作镇定道:“麒麟臂是云师兄的左右臂,火麟剑就是断浪的左右臂,你为什么以为我们回折了断浪的一只手臂,来换云师兄的健康无碍?更何况——”
秦霜与聂风心神相通,挑眉道:“更何况,麒麟臂长在步惊云身上,它还在我们的控制范围,你为什么断定我云师弟不能降服它?不过是一只手臂罢了,几滴麒麟血的作用,能胜过人的意念么?”
即使外表恭谦温雅,这也是秦霜,傲然的秦霜。
聂风对秦霜的说法表示赞同,在平复了断浪的情绪后,他再度逼视火麒麟,冷声道:“火麒麟,说出你的真实意图。”
火麒麟的双眼漾起波光,它痴痴的看着聂风,“我所求不多,其一,折断火麟剑了却过往恩怨,其二,跟随你的身边…让它快乐无忧。”
“它是谁?”
“什么过往恩怨?”
聂风和断浪同时发问,火麒麟没有替聂风解答第一个问题,它凝视着断浪执在手里的火麟剑,目光渐渐拉远,变得悠长沉寂…
“南山巅上火麟烈。”这是江湖人关于火麟剑的描述,火麒麟轻声将之念出。
断浪抢白:“南山巅上火麟烈,北海潜深雪饮寒。南剑北刀,是江湖闻名的两把神兵。这个典故,江湖上何人不知?我断浪更不敢数典忘祖,铭记火麟剑当年的荣耀,哪里须得你来卖弄见识?”说罢,嘲弄的向火麒麟挑挑眉头,换来一个视若不见的态度。
“火麟剑原本不叫这个名字,在段正贤籍籍无名的时候,这把刀也不过是一把凡兵…”
火麟剑与断家的没落一直是断浪心头之痛,甫听火麒麟称火麟剑为“凡兵”,他眉头一跳,怒不可遏:“胡说!我断家先祖敢称‘天下第一剑’,火麟剑自然有不得了的威力,你这个信口雌黄的妖魔,胆敢吃我一剑!”说着,举剑又要戳刺。
火麒麟眼里隐隐有恨色闪现,它咬着牙根怒道:“所谓的了不得的威力,一把凡兵,一只血肉之臂,能拥有那样的威力,哪个不是取我鳞片,饮我血肉?!凡人!呵,好一个凡人!胆敢觊觎瑞兽威猛,贪心太过,难怪一个走火入魔,一个断臂求生!”
于楚楚隐约猜到火麒麟所指的后者是自己的父亲,当即一声惊呼,辩解道:“分明不是你说的这样!你这妖魔无故兴风作浪,我爹只是为民除害,被麒麟血溅在手臂也是意外,不料你竟如此歹毒心肠,一心让我爹尝受痛苦!”
这几番纠葛,听起来是云里雾里。步惊云奋力抵抗着麒麟血的躁动,难免力不从心,没有细细去听。秦霜却心念流转,问得刁钻:“你一贯深居乐山,为何每一桩凡俗事都有你的参与,相隔万里还能把握断氏先祖和于姑娘的父亲的结果?”
火麒麟苦笑一声,回了个玄之又玄的说法,“此乃天道,我如何勘破?”不等秦霜追问,它又凄怆自怜:“天道、天道,我何尝不被它捉弄?一方瑞兽,如今被凡兵所指,践踏为妖魔魍魉…实在可笑。”
火麒麟的姿态使聂风动容,到底忘不了聂人王的死因,便不表态。
秦霜和步惊云心思不明,于楚楚不擅争论,断浪却是明显的不信,怒指火麒麟恶狠狠道:“好一个火麒麟,净拿天道当借口,欺我等凡人好愚弄么!你污我断家名声,今日我断浪和你争辩到底!”
话说当年,瑞兽麒麟四处为祸。断家先祖段正贤凭借天下第一剑,力战火麒麟,拯救天下苍生于苦难。段正贤一柄凡兵,一身武艺,与火麒麟缠斗几日几夜,终于重创神兽,并削下它的麟甲。那片麟甲被段正贤镶在佩剑剑身作为纪念,并为宝剑正名为火麟剑。
自此以后,一柄火麟剑,一套蚀日剑法,江湖之上,再无人与段正贤匹敌…
多么荣耀的往事,哪怕断浪满眼狂热,说得心潮澎湃。火麒麟对他的言论嗤之以鼻,反而嘲弄道:“段正贤就是这样蒙蔽后人的?那么,你可知道,为什么你断家世世代代要固守凌云窟,赴死在水淹佛膝的时候进洞?”
断浪本来不满火麒麟不敬他先祖,又急着解释,就不顾旁枝,理所当然的为段正贤说话:“你这样的凶兽,我不曾一见就已经知道恶名,见过以后更觉得反复无常,难怪先祖忌惮,要我断家以牵制你的动静为己任,誓死不让你为祸人间。”
断浪说得正气凛然,如果段正贤真的是为了天下百姓倒也罢了,偏偏他是尝到了血菩提的好处,一心想要生啖火麒麟的血肉,将一身武艺臻至化境——这就是凡人贪心不足的下场!
火麒麟这等神兽,它的血,它的麟,又哪里是好驾驭的?能叫段正贤尝得血菩提,平白增加一甲子的内力,已经是福缘不浅。这其中的渊源,还要话说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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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断正贤:断浪先祖。百多年前,四大瑞兽中的火麒麟四出为祸,断家先祖天下第一剑-断正贤,为救天下苍生,本着降魔之心,力战火麒麟。数百个回合后,断正贤重创火麒麟,并削下它一片麟甲,令其负伤而逃。其后,断正贤将麟甲镶在佩剑剑身以作纪念,更正名为「火麟剑」。断正贤凭借此剑功力大大精进,剑术攀至更高境界。但断正贤功力越高,心里便越是吃惊。因为他发现剑上的麟片竟自生出一股不可思议力量,助他内力不断提升,而且持剑愈久,更会产生剑控人心之象,魔念丛生,难以自拔。断正贤心魔日盛,继而领悟出火麒麟是一宝藏,若能尝其血肉,能增功力百倍。为求登上剑术最高峰,自此迁往乐山定居,世代于凌云窟守候火麒麟。但断正贤待至老死,仍无所获,临终前叮嘱儿子传世下去,代代守候,从此有「水淹大佛膝,火烧凌云窟」之言。
………
我还一直以为,自己想了那么多关于断浪火麟剑和火麒麟的渊源是如何如何了得。只怪我没看过原著,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思想只是和原著颇为接近的一条线,结果出现重大冲突,只能遵循原著T T苦逼
52最新更新·第五十二章
早年,江湖之中有一凶兽横行。它头似龙;身似虎;结合龙头、鹿角、狮眼、虎背、熊腰、蛇鳞于一身;肖极了神话中的麒麟。它是凭空而出,难寻过往踪迹,却肆虐人间,无可匹敌。
天下第一剑段正贤秉着为民除害的侠义之心;毅然探寻火麒麟的踪影,直至凌云窟口,握紧随身宝剑,就闯入山洞之中。段正贤乃是当世奇才,功夫难测;但是以凡人之力对抗神兽依旧绵薄。他凭着一腔浩然正气;与火麒麟缠斗几百回合,终于削了火麒麟一块鳞甲,获得小胜。
——这是断浪、乃至许多江湖人的记忆里,关于段正贤一战成名的故事。
火麒麟冷笑,“所谓故事,自然是不尽其实。”它不欲与断浪争辩,再度陷入往昔的记忆:
当时的火麒麟才通灵智,它在江湖横行,不过是因为深居洞|穴寂寞难堪;它攻击民众,不过是因为诸人忌惮它奇怪的长相抢先伤它;它和段正贤打斗,与其说是打斗,弗如说成玩乐,仿佛一只猫,将老鼠摁在掌心。
只是,这只老鼠不像它,不吃不喝还能体力充沛。
又过了几日,段正贤已经是强弩之末,体力不支的倒地不起。到了这时,求生的欲望胜过了为侠的仁心,段正贤鼓起最后的力气往凌云窟外跑,却被火麒麟一爪子摁在滚烫的地面,生生咽了最后一口气。
火麒麟忆起此处,眼神闪动了一下,略过段正贤的死不提,澹澹的说道:“在段正贤纠缠我的那数十天里,叫他识得麒麟血的妙用,他再窥武道又一高峰,与我再战,趁我不备,割下我腰腹的一块鳞片。”
火麒麟说得轻巧,实际上它以血菩提救活段正贤,只当他做玩具一样耍弄。不料这玩具竟然反扑,凭借血菩提增长了一甲子的功力,最后全数招呼在火麒麟的身上。以麒麟血克火麒麟,倒是他段正贤厉害!
寒冰覆盖火麒麟暗红的双眸,它说道:“伤了火麒麟,甚至有麟片作为勋章,段正贤赢得江湖盛名,却变得不满足。他知道了麒麟血的好处,就忍不住觊觎我的血肉鳞甲,甚至立下遗言世世代代守着凌云窟,企图将我生吞活剥。怎么——传到你们这一代,竟然忘了他的嘱咐?!”
火麒麟明明是质问的口气,却带着浓浓的怒与怨,只让断浪悚然一惊。
断浪稳一稳心神,争道:“我断家先祖根本没有这样交待过,你不必无中生有!”
火麒麟不与断浪强辩,只是一扫眉,冷眼道:“我本意也不是叫你相信,你爱怎么想,又碍我何事?”
断浪反射性就问:“那你为何解释?”
秦霜一听,顿知不妙。果见火麒麟盈盈双眸望向聂风,带着浓浓的情意:“我是说给聂风听的。天真,所以不谋算;笨拙,所以不解释。那不是我,我已经吃过亏了。既然那样重视聂风,就要将一切解释给他听…”
到此时,步惊云已然表明心意,断浪和火麒麟也隐隐将爱与珍视之情透露。秦霜抿着嘴唇,在关注事态之余,也开始考虑——什么时候向聂风表白自己最是适宜?或许,他也应该改守为攻了。
攻心。
火麒麟正在做的,就是秦霜谋划着的。它放下段正贤这段往事不提,说起了断帅。
断帅是在十一年前进入凌云窟的,比起被火麒麟抓入凌云窟的聂人王,要早上几个月。断帅狂性嗜血,并不满足在凌云窟前定居的日子,在他继承火麟剑和蚀日剑法后,终日以四处挑战为乐,力撑断家当年的辉煌。只有在闲余的日子,会回守凌云窟。
尽管好战嗜杀居无定所,断帅一直不敢忘记祖训,否则也不会看见水淹佛膝就义无反顾的冲进凌云窟。他在凌云窟里遇见了火麒麟——火麒麟在被削掉鳞甲后有衰弱之势,一直在洞|穴中养伤。
即使段正贤给火麒麟留下深刻的印象,它并不能认出断帅和段正贤相貌相仿。但是火麟剑在断帅手里,那柄剑镶嵌着火麒麟的鳞甲,在靠近原主的时候,它奋力的震鸣着,吸引着火麒麟的注意。
火麒麟依旧是那个天真懵懂的火麒麟,即使段正贤利用它毫无戒心的单纯将它伤害,可是它依旧压抑着体内的模样,保持着本性的纯良。所以在看见断帅的时候,火麒麟是开心的,它幻化人形,满脸期待的望着断帅,问:“是段正贤叫你来把鳞甲还给我么?”
断帅的答案自然是否。
火麒麟不愿意让断帅带走火麟剑,断帅又不愿意抠下剑柄上的鳞甲。于是,火麒麟留下了火麟剑,同样留下了断帅。断帅从来没有断过离开凌云窟的心思,他是不定的飓风,应该在江湖上收割性命,而不是拘束在阴暗的山洞里。
可是,断帅的力量是单薄的,他无法反抗火麒麟,只能选择顺从。
火麒麟会给断帅觅食,它不愿意这个玩伴像段正贤一样,因为饥饿而死去。它确实有着许多许多的血菩提,尽管是凭着直觉,它也知道,那样逆天的东西不应该被断帅知晓。火麒麟还会和断帅打架,或者说是在断帅每次偷偷离开的时候将他截回来。一来一往的打斗在火麒麟来说游刃有余,它渐渐对这项活动孜孜不倦,每天都翘着尾巴去挑衅断帅。
终于有一天,断帅不耐的骂道:“别烦我!想打架你就再抓个人进来!”
火麒麟果真抓了个人进来,正是聂人王。
聂人王被抓进来,可叫断帅难得的开心!他生平一直视聂人王为宿敌,本以为在这黑黢黢的山|穴里陪伴一只喜怒无常的凶兽就是一辈子,不料还能看见聂人王,只觉得枯燥乏味的生活多了些乐趣!
聂人王与断帅都是率性坦荡的性子,只是遭受颜盈的背叛,心里隐隐有阴暗。又忧心被自己一掌击出凌云窟的儿子,最初的两天都紧锁着眉头。断帅也从聂人王的描述里得知和聂风一起往凌云窟里闯的是自己的儿子断浪,却毫不担心,只道:“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你不放心聂风,可是因为自己教养得不好?”
断帅的话说得直白又刺耳,聂人王听了倒舒了口气,心里的担忧放下了许多。
在这幽深的山窟里多了个聂人王,断帅又一返往日的健谈,渐渐和聂人王谈上了交情。然而,真正在他们感情变得深厚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对决。
南山巅上火麟烈,北海潜深雪饮寒。
这是两把刀的对决,也是断家和聂家声威的碰撞。
每次交手几招过后,聂人王都与断帅相对而笑,指出自己的不足和对方的纰漏。
这样互相增进的成长没有消磨二人的战意,相反,这只是战前的锤炼,为了他们的生死决战,为了那场生死决战输得壮烈,赢得精彩!
火麒麟对聂人王和断帅的打斗已经习以为常,甚至将他们二人的刀剑相交当做杂耍来看待,渐渐就不予理会了。那一天,和平常一样,它冲出凌云窟猎食,再次回到洞里,赫然看见地上躺着两具尸首。
生前是枭雄,死也不过是躺在阴暗的巢穴里。凭借火麒麟良好的夜视能力,却足够看见二人脸上畅快满足的笑。直至死,雪饮狂刀深深的陷在山壁里,火麟剑则被断帅握得死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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