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风一点不相信所谓的“雄帮主痛失爱女欲除凶手于后快”的说法,但是他想见一见幽若,问问她为什么要杀害孔慈。 即使相处只有三天,聂风不相信那个偶尔刁蛮,其实善良的姑娘,会故意杀死孔慈。
聂风去了地牢,他以为会遭受很多的阻碍,甚至做好领罚的准备,结果轻易的被侍卫引去了关押幽若的那间牢房。他在阴暗的地道里行走着,还一直揣摩着雄霸的心思,直到见到幽若还没能猜出个所以然。
幽若关在地牢最里边,那里阴暗潮湿又安静,只有墙面的顶端有个小小的窗口,透入点微微的光芒。聂风将侍卫手里的火把夺了过来,就吩咐人先下去,那侍卫也不罗嗦,应了“是”就摸黑出了地牢。
至于幽若,在聂风说话的时候,她缓缓转过头来,与聂风对视。
就着火把跳跃的光,聂风看见的是完好无损的幽若,没有人向她动刑。这也很奇怪,依照雄霸的个性,就算不重视孔慈,到底是自己认下的义女,被人杀害了无异于是打他的脸,他居然不动怒?
聂风到底心地善良,他摇摇头,心道:剑舞没有受刑才好,有什么奇怪的?
幽若静静的凝视聂风,哑着嗓子喊道:“风少爷。”她似乎在地牢里冻伤了,脸色煞白煞白,看起来倒是可怜得很。
见此,聂风叹息道:“剑舞,你为什么要杀害孔慈?”
幽若摇摇头,苍白的笑着:“对不起,风少爷,剑舞不能说。”她这一句话,却否认了聂风心里最好的猜测——幽若是无心杀人。这一句话,无异于承认幽若的蓄谋。
聂风眼神渐渐冷了,他说:“你杀死孔慈,是要偿命的。”
幽若毫不迟疑,道:“即使偿命,在所不辞。”
聂风皱紧眉头,他说:“我不知道你杀孔慈是为了什么,但是孔慈和我有十年相处之情,我不会对你心软。剑舞,今天就当我为你送行,黄泉路上走好!”
聂风说罢,就听幽若低低的笑起来,她说:“我不后悔,不后悔杀死孔慈。但是我遗憾,风少爷,我不怪你的无情,你对我无情,却是对孔慈有义。我只是遗憾,没能在死之前,再为你煮一碗猪肺汤。”
聂风有些动容,他说:“剑舞,你这是要死了…竟然还惦记这些庞杂?”
幽若垂着眼眸,双肩微微抖动着,她忽然抬头,双眼里盈满泪珠,泣声道:“剑舞只是想在死前为风少爷煮一碗猪肺汤,你最爱喝了,不是么?”
幽若知道,聂风最是心软,她这一招确实用得很好。
聂风匆匆的走了,又匆匆的再来,身后来追着个侍卫,忙不迭的喊着:“哎哎,风少爷,你怎么把这些锅炉食材往牢里搬呀!”聂风却不理会,甚至取了侍卫的钥匙,将牢门打开,一边生火,一边道:“今天,让我再尝尝你做的猪肺汤吧,剑舞。”
幽若淡淡的笑着,说好。
聂风于是撑着下巴看幽若做汤,他的目光沉静中略带些幽冷,在火光闪耀中交错着复杂,幽若自觉的远离那道目光,避若不见。在舀一勺汤尝鲜的时候,幽若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随后叫道:“好烫,风少爷,请帮忙递一杯水来解解烫。”
聂风迟疑着,幽若看在眼里,她有一颗玲珑心,怎么猜不透聂风的猜忌,就道:“风少爷原来是不愿意信我的么?”聂风顿时无言,转身去替她倒水。
待聂风回过头来,幽若抬头看着他,目光中流露出浅浅的哀色来,许久才微微一笑,接过水杯,一饮而尽,带着彷如壮行酒似的决然。聂风不由自主的想,让剑舞愿意以命易命,到底是怎样的决绝?
很快,汤煮沸了,幽若盛了一碗,递到聂风面前,轻声道:“来,风少爷,吃下剑舞为你做的,最后一顿猪肺汤吧。”在黑暗的牢笼里,幽若眼里荡漾着一道道狠光。
聂风不疑有他,伸手接过幽若手里的汤碗,手指在碗壁上摩挲着,笑着和幽若说:“还烫着呢。”幽若一点也不心急,说:“风少爷可以等它放凉些再吃。”
聂风将碗放在地上,抬手要给幽若盛汤,嘴里说着:“来,我们一起吃。”却被幽若挡住了手臂,幽若说,“我只想看着风少爷吃,想到明天就是我的死期,有些食不下咽。”
听幽若这么一说,聂风嘴角的笑容不由得僵住,他将汤匙放回锅中,端起地上那碗猪肺汤,一口喝光,赞叹道:“剑舞做的汤,依旧是那么美味。”
聂风在转移话题,幽若就顺着他的话题说:“风少爷有所不知,越是美味的东西——越是有毒!”幽若凝视着聂风,嘴角勾起一朵邪恶的笑花——那是带着杀意的笑。
聂风手上的汤碗摔碎一地,他戒备的瞪住幽若,冷喝道:“汤有毒!”
幽若冷笑着,“现在才发现汤有毒,可惜你已经喝下去了。”
聂风想要运起内力,一掌击毙幽若,却听幽若说道:“哎哎,忘了告诉你,这种毒药,你越是催动内力,它在你体内流动越快!是不是觉得浑身没有力气?风少爷,我早跟你说了,这是你吃的最后一顿猪肺汤,你怎么还是吃下去了?”
聂风冷冷的目光直射幽若,幽若去丝毫不畏惧他,只是看着他按在胸口的手掌,嘲讽道:“这汤里的毒,可没法让风少爷心口痛呀。你为什么捂着心口呢?”
聂风依旧将手摁在胸前,他问幽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幽若站起身,走到聂风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要做的,从来就是杀你——杀了你,我就能够自由。不用像笼中鸟一样,我也可以化成风。”
“那孔慈呢?”聂风有些气急,连咳几声:“你为什么杀死孔慈!”
幽若笑着,不可一世的傲慢笑容,她说:“看在你要死了,本小姐就宽容的给你解惑吧。”她撩着一缕头发在手指间转动,挑眉道:“因为我是幽若,幽若小姐。和那个所谓的义女孔慈完全不同,我才是雄霸的亲女儿!”
聂风不信,“你当真是雄霸的女儿?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幽若小姐。”
幽若的眼神微微黯淡,她喃喃道:“因为我是一道影子…我不能背叛…我是雄霸的唯一骨肉…唯一骨肉!”幽若的失神只有一瞬间,她掐住聂风的喉咙,就像步惊云掐着她一样,一点一点加重力道,让聂风痛不欲生。
幽若说:“我真是后悔啊…三天的时间,我竟然心软了,不忍心看着温柔的你死去,这是怎样的愚昧!在那个所谓的孔慈小姐死的时候,你居然完全忽略了我的求救,如果这就是你的温柔,我得不到,就要毁掉它!”
聂风呛出一口血来,明明脸色泛起苍白,眼神却冰冷而富有威慑,他摇头道:“你错了,幽若,我如果那么容易被毁掉,就不是聂风了!”
幽若还来不及反应,聂风猛扑而起,抬腿就是一踢,迅如风,快似电。幽若躲闪不及,只能以手臂抵挡。
聂风的腿力被毒药削弱,幽若依旧挡得艰难。她连退几步,难以置信的瞪着聂风:“你是个疯子!我说了越用内力毒行全身的速度越快,你不要命了?!”
聂风一手按在胸前,他一步一步逼近幽若,纵然眼神已经恢复以往的温和,依旧让幽若心悸。聂风唇角溢出鲜血,眼神却依旧坚毅,这才是让雄霸又为之自傲又忌惮的聂风。他说,一遍一遍回荡幽若耳畔的自信的声音:“你错了,我是聂风,我不会死在这里…我…”
聂风一步一咳血,明明陷于弱势,依旧将幽若逼得退无可退。然而,在幽若抵在墙壁上拼命摇头的时候,聂风倒下了,就像一座大山在幽若眼前倾塌。
幽若看着倒在她脚下的聂风,不由往旁边一挪,随即大笑起来:“聂风,错的是你啊,你注定死在我手里,何必这样自大?”
幽若蹲下身,一手掐着聂风的下巴抬高,双眼又是嘲讽又是讥笑的与聂风对视,“我错看了你呢,聂风。比起温柔的你,这样的模样更吸引人。有人见过这样的你么?”幽若歪歪头,自问自答道:“我是第一个吧,也会是最后一个…”
聂风浑身被毒药麻痹,他倒在地上,双眸依旧直勾勾的盯着幽若。
幽若心里快意愈盛,她踢了聂风一脚,恶意的笑道:“为了让我成为那最后一个——你去死吧!”
38第三十八章
聂风的胸口起伏着;他努力瞪大双眼,瞳孔却渐渐涣散;终于,停止了呼吸。
幽若一直关注着聂风;在聂风闭眼的时候;她小心谨慎的蹲□;伸手在聂风鼻前探一探——没有呼吸!幽若仿佛瞬间被卸掉了所有的力气;她一手撑在冰凉的青石板上;胸腔震颤着爆出一声声狂笑:“死了;死了;聂风死了!我自由了!”
明明应该开心的,期盼了十八年的自由…幽若笑着笑着竟哽咽起来。牢房太暗了,她在聂风的脸上滴下滚烫的泪珠,自己却一无所觉。明明应该满心欢喜的…为什么悲伤?
在幽暗黑沉的囚牢里,幽若对着聂风的尸体,仿佛喃喃自语的说道:“我是幽若,我是雄霸的女儿,我是幽若,我要自由…雄霸的女儿,不能悲伤…”
反复念了很多遍,幽若用脏兮兮的手擦过眼角的泪珠,撑着墙壁支起酸软的双腿踉跄着离开牢房。临走时,幽若踢翻了一锅猪肺汤,这是她最后一次为聂风煮汤,可惜的是聂风没能喝光…
幽若很明显的情绪失控,她杀死了聂风,却没有处理聂风的尸首。这或许是一种麻痹大意,或许是一种失落伤神,幽若摇摇晃晃的走出地牢,任由聂风躺倒在冰冷的地面。
牢房里又一次恢复了幽静,只有滚烫的汤水侵入地面的滋滋声。忽然,聂风的胸口剧烈蠕动起来,就像一只蛾子拼命的撞着纸窗。在聂风手掌的压制下,一番动作不过是徒劳无功。
顶撞渐渐的停止,聂风的手依旧紧紧摁在胸口——
火麒麟在那里…
放下聂风不提,步惊云正在神风堂前和守门侍卫对峙。
或者说,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施压。
只见步惊云沉着一张俊脸,眉头皱紧可以夹死苍蝇,嘴唇抿得不见一丝缝隙。他手里拽着个神风堂的守门侍卫,毫不客气的问着: “风堂主!”
步惊云一向冷若冰霜,又浑身带着杀气,将那个侍卫吓得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步惊云又是个耐心极差的,他一把掐住守门侍卫的脖子,恶狠狠的威胁道:“你说不说,想死是吧!”
守门侍卫无法直视步惊云溢满杀意的双眼,狠狠闭住眼睛大声嚷嚷道:“云堂主饶命!云堂主饶命!风堂主今天没有过来呀…”得到想要的答案,步惊云猛地撒手,猝不及防的守门侍卫软着双腿跪倒在步惊云的威慑下。步惊云不予理会,皱着眉头稍一沉吟,往别处走去。
守门侍卫如获新生,拽着衣襟大口大口的呼吸,过了半晌,他懊恼的捶头道:“糟了,云堂主这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莫非要找风堂主的麻烦?快快,得去通知霜堂主!”
此处不得不说起秦霜的手段。他惯会收买人心,在聂风前往凌云窟和无双城的期间,都是他代为处理神风堂的事务,凭着温和而不失严谨的治下手段,得到了神风堂众人的佩服和尊崇。
那侍卫想着想着,愈发的慌张,不等别人来换班,就匆匆的跑去了天霜堂。
这倒是个大乌龙:步惊云不是来找聂风麻烦的,他来寻聂风是为了表明心意。抢先表白有风险,可能让聂风错愕厌恶乃至疏远,也可能成功敲开聂风的心扉。步惊云从来不是个赌徒,他只是痛恨秦霜拿孔慈做文章,让聂风每每都误会于他!
步惊云想到此处,走得愈发的快,几乎要化作一道箭光。
步惊云有一个目的地,除了卧室、神风堂和三分校场,聂风最有可能去的是暗牢——剑舞关在那里,聂风的婢女。尽管只有三天相处,步惊云知道聂风的性子,他肯定会去给那个剑舞送行。
聂风的心思不难猜,步惊云只愿意花费时间去猜测他的心思。
这样的心意,步惊云强烈的想要传达给聂风。
地牢门口没有守卫,步惊云匆匆一瞥,不以为意。他心里想着,或许是他们出手阻拦聂风,被聂风摆平了。聂风为了一个剑舞,不惜忤逆雄霸,若不是剑舞将要被凌迟处决,步惊云不介意自己动手。
步惊云吹着火折子,点燃壁上的火把。他一路举着火把,所经之处,囚犯们向火光扑来依依呀呀的叫唤着。步惊云视若无睹,大步走向地牢的最深处,凿在石壁上的天窗依旧淌着微弱的光,和聂风来时一样。
火光照着爬满青苔的墙壁,透出幽幽的光。步惊云看到虚掩的牢门时,眉头不由挤成一团。他无意的放慢脚步,走过去将牢门踢开,火把往下一晃,只见躺在地上的人赫然是——聂风!
步惊云甚至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迟缓,他抓着火把的手却愈发用力,一直抓到骨节发出卡巴卡巴的声音,一直抓到木把碎成木屑,燃着火焰的油布头摔在地上,很快将干枯的稻草点燃。
步惊云随着火把掉落的声音,慢慢的弯下腰,将手指搭在聂风的腕上——没有跳动。步惊云以为自己会悲伤,可他没有。就像他能够漠然面对继父的死一样,面对着聂风的尸首,他依旧哭不出来。
火愈烧愈大,步惊云将聂风拥入怀中。
习武之人一般体型重量都不会小,何况刚死之人较之平常会变沉,步惊云抱着聂风却一点不吃力,甚至他感觉不到聂风的重量。或许这样轻飘飘的感觉叫做怅然若失,步惊云痛恨着教会他这样的情绪的聂风。
像是临死前嘶吼的兽,步惊云用牙齿撕咬着聂风的嘴唇,以一种绝望的姿态。步惊云的嘴唇和聂风的贴在一起,偶尔研磨偶尔啃咬,辗转反复,哪怕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这样轻易的将聂风拥入怀中,步惊云高兴不起来。他想用热烈的吻撬开聂风的嘴唇,然而聂风给不了他半点回应。感受着聂风嘴唇的冰凉,步惊云有些气急败坏,他掐着聂风的下巴逼迫聂风张嘴,将舌头伸入口腔和聂风纠缠。
即使这样,还是不能满足…
步惊云的双眸中盛满了怒意——他只想对活着的聂风做这些!死掉的聂风不是他想要的!
步惊云搂着聂风的双手愈来愈紧,在聂风的侧脸贴在他胸口的时候,他感觉到聂风胸前的起伏。说不出的心头一喜,步惊云向聂风胸前探出,赫然摸出一个光滑温热的物什。那东西拿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瞪着步惊云,原来是火麒麟。
失望与愤恨一起涌上步惊云的心头,他狠狠的捏住火麒麟往着了火的稻草堆里扔,怒骂道:“聂风已经死了,要你何用!”火麒麟被丢入火中,只是片刻,又反扑而来,一溜烟儿钻进聂风怀里。
步惊云心里怒意更盛,他五指成爪,虚抓在聂风胸前,欲将火麒麟扼死其中。忽然横生一只手来,将他的手臂按住。步惊云就着红彤彤的火光往那只手的主人望去,是秦霜。
秦霜说:“够了,步惊云!小火是风儿的心爱之物!”他说着,目光在聂风的脸上流连。冲天大火将聂风的脸颊照亮,不见死亡的煞白,是一种红润光泽的颜色。这让秦霜产生一种聂风还活着的错觉,清醒的头脑却提醒着他,让他心里隐隐作痛。
“小火?”步惊云的手指隔着衣料划着火麒麟的形状,他唇角是一缕冷笑,带着深浓的讥讽:“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