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山庄的人都没什么太多的接触,唯一的也就是之前闷油瓶说到的他发现了自己却没注意的事。
张起灵在吴邪组织语言的时候倒了两杯茶,此时正在慢悠悠的喝,吴邪不由得在想这人似乎一要说话就喜欢喝茶,莫不是因为他的话少完全是不得已的,只是因为喉咙不好?
“昨晚看到那个老人的时候就觉得哪里奇怪,”张起灵放下茶盏:“后来看到你的眼睛才突然想到的。”
“什么意思?难道是他的眼神很奇怪?小哥你的眼睛也太尖了吧,昨晚那么暗你都能看到他的眼睛!”吴邪一脸的难以置信,在那样昏暗的光下还能看清人的眼睛,这不是人,是猫头鹰吧!
张起灵没想到吴邪竟然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也有些无奈,摇了摇头道:“我说眼睛,是因为突然想到那种隐隐的不协调感从哪里来的了。虽然脸能通过易容变老,但是身体却是没办法真的变得如同老人一般。那人的手虽粗糙,但是却完全不是老年人那般的干枯样子。后来又观察到他的脚步虽然刻意的缓慢,但是却步履平稳,和他表现出的那种行将就木的感觉完全不同。原本也只是觉得奇怪,直到今天早上发生了命案,看到那具完全属于老年人的尸体我才真的开始怀疑。”
吴邪听完张起灵的分析,一方面惊叹于他观察力的敏锐,一方面也不由得思考起来:“可是就凭这个怎么就确定得了他们有可能是冲我来的呢?”
说实话,其实吴邪对阿宁的印象还不错,一想到这样的美人也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心头不由有些哭笑不得,自家三叔那个老狐狸到底把自己卷进什么事里了啊。
张起灵听到吴邪的问题,稍稍缓了一下才回道:“不仅如此,很有可能,这庄子的主人根本就不是那个自称是阿宁的女人。”
命案 3
这回吴邪才是真的惊了,这句话可以有很多的衍生含义。
这原本是个废宅,被阿宁占了,这只能算是其中最温和的一条。可是联系到死掉的那个人,吴邪不得不想到另一种十分恐怖的可能……
“难道说……”吴邪用突然有些发干的嗓子艰难的道:“昨天庄子里那个老人是最后剩下的一个,其他人都被…都被……杀了?”
吴邪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商人,其实要说他是个二世祖都不为过,只是因为他的确喜欢古董这一行,所以这生意做的倒也上心。
但一般那些个什么官商互结的勾当他是从来不碰,因此说破天他也不过是个小奸商,哪怕最近遇到的事有些超出他之前的人生范畴,但是骨子里他还是觉得只要这边事情一结束他还能继续回到他的铺子当个小小的古董店掌柜。
然而刚刚脑子里转过的那一种可能性却是真的让他从发梢寒到脚跟。
事实上,他的心态一直都没有真的过于紧张,或许是因为觉得这事有吴三省参着,自己怎么也不会太危险,再加上后来身边一直有张起灵护着,有什么事也都是有惊无险的就过了,基本没切身受到什么大的伤害。
因此,不自觉的他也从未正视过自己所处的境地有多么糟糕。
虽然眼前这些事大多都是闷油瓶推断出来的,可是不知为什么,每次看着闷油瓶用那种平淡无波的语气说着自己的猜测总是会让他不自觉的相信,就像是之前不自觉的信任一般。
而既然他能说出这样的话,那么自然是发现了什么。如果只是因为自己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就连屠庄这种事都能做的出,那这次自己牵进的事就要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他娘的,问题是到现在最一头雾水的还是他啊!
张起灵听吴邪突然跳出了这样的结论也没什么吃惊的意思,以吴邪的脑子要想到这一点并不困难,他微一点头:“只是猜测。”
“依据呢?”吴邪一时之间实在是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这种事。
那个叫阿宁的姑娘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么心狠手辣的人。再者说,他和张起灵选择在此落脚完全是没办法预料的事,总不能神机妙算的在他们往这边走的前一秒决定屠庄吧,这得有多大的魄力和财力。即便如此,时间上真的来得及么,怎么想都不符合逻辑。
可若不是为了蹲守自己二人,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随之而来的一串疑问让吴邪都不由得有些头大。
张起灵此时却换了一个话题。
他盯着杯子里的茶水微微有些出神,嘴上却道:“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为什么那些人会追杀你么。”
吴邪一听这句话,哪还顾得上去想之前那些问题,说到底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事:“小哥,你知道?”
声音里都带了些急切。也是,任谁这样一头雾水的被各种算计,都会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对方的目的从而摆脱这种困境吧。
张起灵却道:“原本是不知道的,”在吴邪露出失望的表情之前他又不紧不慢的补道,“可是经过这两天的事,我突然想起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吴邪知道张起灵不会故意卖关子,所以也没急着发表看法,只是静静的等着下文。
张起灵抿了一口茶水,大概是在组织语言:“最先想到的是十年前你受到的那场莫名其妙的追杀。”
吴邪一听怔了一下回道:“这么说起来……之前那件事发生之后家里似乎一直都在刻意的回避,因此后来我才慢慢的没什么印象。可是现在想来却是极其不合理的。”
一个想法冒出头,其他的思路也都顺理成章的倾泻了出来。
吴邪维持着脸上有些茫然的表情,脑子里却在飞速的整理着纷乱的思绪:“倒不是我吹嘘,之前无论怎么说吴家也算是一个大家,别的不说,就凭我爷爷那辈的人脉,任谁要找我们家的点子都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可是我被人追杀差点死掉这种绝对不算小的事,竟然就这么被压了下去,所有人都没再提过。而且这么一说,我都开始怀疑之后的举家搬迁是不是也和这件事有关……或者说,是这件事背后的势力有关。”
吴邪一口气说下来,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的时候,竟被话中的内容给惊到了。
十年前自己不过是个小孩,哪来的那么大的影响力,如果这样联系起来的话,一切的根源似乎就在那个神秘的,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的盒子。
可是不得不说,如果按照这样的思路的话,倒是很多事都有了解释。
张起灵默默听完吴邪的话,也没什么太大表示,只是话风一转,问道:“你对老九门的事知道多少?”
老九门?
吴邪皱了皱眉:“对于这个我倒是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我爷爷之前也是其中之一,可是后来也没怎么再提过这事。怎么,难道那个盒子与老九门有关?”
张起灵似是微微一叹:“我只听过一个传闻。老九门当初助天子夺得皇位,得皇帝一诺,若无反心,保九门世代安宁。后来拿来实行诺言的筹码,据说保管在最早有退隐之心的吴家手中。关于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众说纷纭,最多的一种猜测就是前朝遗产的藏宝图。”
虽说是听说的传闻,但是张起灵脸上那有些苍凉的表情却让人觉得这其中必是有些什么更深的故事。
吴邪倒没注意到别的,他的注意力全被张起灵的话吸引过去了。
这个传闻他从未听说,不由有些愣:“你的意思是,那些人是为了这个才来追杀我?可是……”
且不说自己完全没听过这事,就算这是真的,那样的东西为什么要留在吴家,爷爷也从来未曾透露过。而且若是为了这个十年前跑来截杀自己,却又在之后的十年里毫无动静,怎么想都觉得莫名其妙。
“说到底也不过是传闻罢了,没看到东西之前谁都不能确定。刚才种种也不过是针对近来发生的事所作出的猜测。”张起灵又恢复了一副无论事情如何他都不甚在意的模样,让人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事才能让这个永远都淡然的人动容。
吴邪现在倒没心思去想这些,光是刚刚张起灵的那番话就足够他震惊,而张起灵看他默然不语的样子又语气平淡的加了一句:“大概你三叔知道这些,所以才把我找了过来。”
“什么?!是我三叔把你找过来的??”吴邪这回是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那只老狐狸明明是知道什么,可偏生什么都不和自己说,一拍屁股就跑了,留给自己这么一个烂摊子!
张起灵却没有再说话,大概是刚刚说了那么多已经超出了一日的字数限制,此刻他端着茶盏,竟有些在欣赏自己的话在吴邪身上造成的效果的悠哉感。
命案 4
吴邪现在完全处于对吴三省的狠狠唾弃中,半响才想起来:“那小哥,你从来之前就知道这事和我有关?”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瞟了一眼吴邪,又继续喝茶。
吴邪看张起灵没有否认,又问道:“小哥,你之前也说过我三叔大概是不希望我牵扯得太深,可是现在事情估计已经超出他的预料了吧。”
的确,如果已经牵涉到了皇城里那些七七八八的事,这趟水怎么着都不是吴邪能淌的。一个不小心那才是真的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偏偏现在他却是被动的被拖了进去,连叫停的权利都没有。
他心里憋着一口气,语气也不像之前那单纯的疑惑:“既然是三叔把你拉过来的,那你好歹也应该对这事知道些什么,不然不可能单凭着一些观察和证据就那么肯定这事。你们到底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既然我都已经被扯了进来,总不能就让我一直这样不清不楚的吧?我不希望哪天我死了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话说到最后,竟是带了点怒意。
而张起灵在他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眼神也扫了过来,虽然表情仍是没什么变化,但那眼里透着的冷意却让吴邪一下子从刚刚的愤懑状态里瞬间清醒了过来。
“你在怀疑我?”连声音都带了三分冷硬。
吴邪被张起灵眼神一扫,也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语气有些重了,一时的气发泄完了之后不由得就有些虚。
再者他也的确没有怀疑张起灵的意思。他三番两次的回护吴邪都看在眼里,也是感激的,刚刚那番气话完全是因为觉得就自己被蒙在鼓里,偏偏又被迫搅和到这一滩浑水中,才不自觉的带了些情绪。
他听张起灵的语气冷了下来,暗骂自己怎么拿着闷油瓶当出气筒了,明明这件事和他才叫真的没有关系。
而无论是十年前还是现在,却都是这个与此事毫无关系的人在全力护着他。
“那个…小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怀疑你,不是…我……哎……”吴邪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让张起灵明白自己刚刚那番话真不是针对他,竟也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张起灵看着吴邪一副急切的想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样子,语气终究还是缓和了下来:“这件事我知道的基本都和你说了,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要太怨你三叔,他可能也是有什么苦衷。有时候对一个人说谎,说不定是为了保护他。”
吴邪看张起灵似乎没有什么生气的意思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被张起灵说的话的内容给弄得怔了怔。
张起灵却没再管发呆的吴邪,自顾的走进了里间,随意往床上一躺,竟然睡觉去了。
吴邪一时情绪不稳,又不知道能干什么,总不能也往闷油瓶身边一躺也去睡觉吧?
想来想去,只觉得越发气闷,干脆起身出门转悠去了。
听到关门的声音,张起灵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关上的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响又闭上了眼睛。
吴邪走出院子,脑袋也终于稍微冷静了一点。可就这样跑出来,一时也不知道要去哪。四处乱逛也怕不小心犯了人的禁忌。
可是一想到张起灵的话又忍不住想看看到底他是怎么看出来这个庄子的主人可能另有其人的。
就这样自顾自的想着,还没走两步,就被叫住了:“公子?”
吴邪本就在想事,一下子听到了正在怀疑的人的声音,下意识的猛地转了个身,倒是把身后的阿宁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么。”阿宁捂嘴轻笑。
吴邪蓦地有些尴尬,但又觉得自己也是反应过头了,不由也有些想笑。
阿宁换了一身便装,更轻软的料子,倒是有了些江南女子的婉约。她样子本就生得好,此刻捂嘴轻笑的模样更是动人。
看着这样的阿宁吴邪实在是很难把她和闷油瓶口中的那个屠庄的人联系起来。
这并不是说不相信闷油瓶,只是有些人光看外表实在是很难让人生出怀疑之心。
这大概也算是美人儿的特权吧。吴邪有些无奈的自嘲。
阿宁止了笑,却发现吴邪又在发呆,心里一转,复又笑道:“公子这是要去哪?”
吴邪回过神,连忙答道:“哦,不想一直待在屋子里,就想着去园子里转转。”
“倒是阿宁委屈了公子,”阿宁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容:“这样吧,让阿宁带公子四处转转,也算是弥补一下把公子困在此处的失礼。”
“阿宁姑娘说笑了,原本就是我们叨扰。加上庄子里出了这事想必姑娘也不好受,要说失礼倒是我和我表兄唐突了。”吴邪一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一旦遇上这样温言软语的只能加倍客气的回过去。
于是最后就变成了阿宁一边带着吴邪在庄子中转,一边闲聊。
“张公子倒是长得和你表兄一点都不像呢。”阿宁带着吴邪走到花园中的小凉亭坐下休息,又叫人上了些瓜果糕点,随意说道。
“啊,嗯……”吴邪突然想起来闷油瓶给自己套上的身份,含糊回道:“闷…咳,表哥他和我是远房亲戚,要真说血缘倒是真没多少。姑娘觉得我们不像也是正常的。”
“这样的感情倒也少见,让人好生羡慕。”
“阿宁姑娘没有兄弟姐妹么?”看到阿宁一脸遗憾的摇头,吴邪笑道:“我与他也算是生死与共过的,感情自是要比旁人好些。”
这句倒是说得真心实意。
阿宁听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双美目只往吴邪那瞧,笑得意味深长。
吴邪被那眼睛一看,总有种谎言被拆穿的感觉,也没想到话中有何破绽,只能硬着头皮假装喝茶,尽量不去在意那探究的眼光。
阿宁却不打算放过吴邪:“莫怪阿宁多言,只是你们兄弟二人实在是气质迥异,这才让阿宁不自觉的在意。说是表兄弟,却倒更像是主从……啊,阿宁并没有冒犯的意思……”
看着阿宁虽是一副失言的样子,却没多少真的内疚在其中。
吴邪一再被这样试探,终于也有些不耐了。
原本和张起灵聊完之后就有些郁卒,若是再这样被处处试探压制,他怕是会被憋死。于是心念一转,干脆主动出击道:“哎…阿宁姑娘就莫要再挤兑在下了。”
阿宁没想到吴邪竟然一改之前的被动,直接的就蹦出了这样一句话,一时也不知道他在打的什么主意,嘴角柔和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