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忽然我身后传来顾月的声音。
我急忙转过头,看他一副十分憔悴的模样,头发全部黏在苍白的脸上,眼眶也凹陷了下去,不复当日光彩,身后跟着一只奇怪的妖物,浑身亮晶晶的一片,刺眼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月,把阿锦还我。”我用一只手挡住眼睛。
他没有理我,进了小平房开始叮叮当当的收拾东西,看样子是要去什么地方。
我焦急的拉住他,“你把她放哪了?”
“茯音,她现在是我的,你霸占她五千多年了,够了。”顾月甩开我的手,他身后的妖物随他的身影晃来晃去。
“你要去复活她是不是?”我见他脸上没有太大悲痛,燃起一丝希望。
“你以为什么人都可以复活么?”他动作一顿,抬头的看着我,笑了:“你知道你为什么能够复苏么?”
我没有理会他的嘲讽,欣喜的问:“天下没有白费的午餐,复活需要代价对不对?你要什么?”
太好了,是真的,林锦茹可以复活。
顾月的眼底划过一丝沉痛,“你没有足以让她复活的东西。”
“月,我听不懂。”我怔住了。
“阿锦和老师做交易,决定放弃自己的妖基,并且服下金缕丹,同意做老师的药引才得以重组你的神识碎片……”顾月一边收拾,一边继续说,“现在到了履行承诺的时候,我要带她去老师那里,完成最后的契约。”
金缕丹是一只慢性毒药,它的作用可以让妖物的妖基炼化成丹晶,可是服用它的条件是对方必须有两千的妖基做基础的妖类,而且服用后本体会自然而然散发一种类似橘子汽水的香甜味道,并且随着时光的推移,气味也会越来越浓。
没有想起前世之前,我一直以为林锦茹喜欢香水,现在才知道,原来她是为了掩盖身上越来越浓烈的味道,才特意喷洒各种香水。
其实她是多么讨厌这些古怪的味道,肯定每次喷完都要打喷嚏着狠狠吐糟一番的。
我一想到她每次喷香水,明明快被人类这种东西熏得快吐,可还要再我面前强颜欢笑,心就如剥丝般一阵阵的抽痛。
“阿锦……”我眼睛干裂般的痛,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哭不出来。
顾月已经收拾妥当,对我说:“茯音,回去吧,继续你的生活。”
“不要!”我当即回过神来,拉住他:“月,拜托你,让我去见你的老师。”
“他不会见你的。”顾月想挥开我的手,可我不放,他低头看着我,眼底闪过一丝怨毒:“再不放手,我就杀了你!”
“顾老兄!不许对我家大人无礼!”一直在旁边看得一头雾水的歹图终于看不下去了,伸手拦住顾月。
顾月看了他一眼,“走开,不关你事。”
我拽紧他,一个扑通跪下来,“月,我求你了!”
他脚下一顿,满脸痛苦的撇过头道:“没用的,老师是一只妖灵……”
妖灵,天帝丢弃的试验品,会使用诅咒,最痛恨四方神兽。
我脸色一白,拽住他,“有没有用那是我的事,你只需要带我去见他!”
你最好不要碰我!
再次回到家已经是四天后,我变回原来的样子,比菲图以侍奉我的名义光明正大的住进了我家。
老爹没有问我去了哪里,一如既往的给我做上一桌好吃的饭菜,只是告诉我,这段时间不停有人来找我。
其实我明白老爹平静的背后涌动着破涛,可我们谁也没有提起那个敏感的名字,而我也不会告诉他,我接下来的计划。
“老爹,我们给林锦茹办个丧礼吧?”也许是我的变化,也许是没有了林锦茹的存在,我们父女之间像有了层看不见的隔阂。
他洗碗的动作顿了顿,终于是艰难的点了点头:“好。”
第二天碰上一场雨夹冰天气,冰雨落在黑色的雨伞“噼里啪啦”的作响,像不安的鼓声敲动我的心。
丧礼十分的简单,我和老爹在后院的树下挖了一个土坑,将装有林锦茹最爱的衣物和饰品的玻璃匣子埋进去,立起一块灰色的十字墓碑,上面没有刻名字,我们谁也没有提议要刻,也许是我们都不敢刻上去……
老爹揽住我对林锦茹的墓碑说:“小茹,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萌萌,直到另一个更优秀的男人来接走她。”说完,他吸了一口气,低头对我说:“萌萌,和妈妈说句话吧。”
我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可一时哽咽,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了许久对天空说:“妈妈,你走好啊。”
再见,妈妈。
不知过了多久,冰雨更大了,老爹拉过我的手说:“萌萌,进屋吧?”
“嗯。”我侧头看他,他下巴的呈现一片浓郁的青色,神情显得极度疲惫,我握紧他的手,希望能够给他力量。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同样握紧我的手说,“老爹不要紧。”
“我也是。”我仰头对他微笑,脸颊终于湿淋淋一片。
林锦茹,我终于知道,我的性格更像谁了……
老爹没多久就回了公司,显然这些天他为了我的事情,耽误了不少工作,没有了林锦茹,生活却还是得继续。
我一回到房间,就见到了我目前最想见的人——棘羽。
他全身湿漉漉的,脸上依旧戴着鬼面具,站在窗边等着我。
我默默给他拿了一条大毛巾,“为什么不带伞?冰雨会破坏你体内的元素感应。”
“我知道。”他迟疑的伸手接过,动作一如五千年前般儒雅。
“你来做什么?”我坐到床上,双手抱胸。
棘羽擦拭头发的动作一僵,低沉的问:“你恨我?”
“你知道我现在是谁么?”
“……”
“我是宁萌。”我站起来,走到他胸口前,凌厉的仰头看他,“一个和你素无交往的普通人类。”
“茯音……”他唤着我前世的名字,伸手要揽我的脸。
“你最好不要碰我!”我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大手,眯起眼睛提醒了一句:“我现在是青龙使者长静的恋人。”
他的手猛的一收,许久都没有说话。
我冷笑:“当初你和林锦茹试图复苏我,就没有想过我会爱上别人么?”
“茯音,我……”他话说到一半,卡住了。
“你什么?”我猛然继续逼近,棘羽没有后退,因此我几乎都贴在了他的身上,他的身体一片冰凉。
过了会,他微微叹息,拉开我们的距离,“茯音,看来我们今天没办法好好说话,你休息几天,学校那边我会帮你先摆平一阵子。”说完不等我再开口,就迅速抽身飞走了。
“呵,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我望着狼狈逃走的身影,扬了扬嘴角。
又在家中蹲了几天,我带着比菲图回校了,老爹没有反对,我告诉他:我要完成对林锦茹的承诺。
回校前,我特意显现出我那一头扎眼的血色长发,热爱美丽东西的比菲图十分喜欢。
廖钦也来了学校,她的气色还算不错,只是眼底有些化不开的忧郁。
据她说,她陷在梦魇里整整十多天,是孝世把她给唤醒了。
我取笑她,“哎,可以嫁了。”
她咪了我一眼,没有置可否。
期间允时来找过我,可我一直不肯见他。
廖钦知道我们在冥王城堡的事情后,微微叹息的说:“你怪不得允时学长,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我有些不高兴,“什么事?”
“去见他吧……”她顿了下,轻轻说:“允时学长是玉兔妖。”
我全身一僵,失神的低喃:“原来是这样……”
世界上所有的兔子,都是色盲啊……
*****
妖界迎来了最重要的节日——冬祭日。
整个哥斯拉学院一扫先前的阴霾,陷入一片浓郁的喜庆之中,校长按照计划准备在教学楼的底部大厅开办化妆舞会,并且每个班都要出一个节目和派一个人去布置会场。
“文韬舞略”的我立马被全班的同学丢上了讲台,老狼也二话不说就把这个“重任”丢给了我,反正我也是闲着就接手了。
每天早上我安排全班排练舞蹈,下午我就和其他班的学生一起布置会场。
没想到的是,布置会场的最后一天,允时竟然和我单独一起被校长调去画现场的主题壁画。
他看到我似乎想要逃开,我一下逮住他,“我长得很可怕么?”
“没、没有……”他结巴了下,小心翼翼的看着我,似乎生怕我会发大火。
我绑着一张脸,拿着彩色粉笔踩上高椅,转头对他说:“怎么?你打算让我一个人完成主题画么?”
“呃?”他迷迷糊糊的看着我,最后还是被我强行拉上去高椅,他满脸写着忐忑。
我看着眼前的壁画,灵机一动,从粉笔盒里拿出三根不同颜色的彩色粉笔放在手心,递到他面前说:“你用蓝色粉笔给那雪山女神的头发上色吧。”
他犹豫的看了看我,拿起我手心里的红色粉笔……
是真的,允时是色盲……
我依旧不动声色,他见我没有反应,拿着红色粉笔去上色了。
“我原谅你了,允时。”我转过头继续画壁画,眼里一阵干涩。
对不起,明明你暗示过我,可我却没有细心发现,曾经这般伤害你,还不停在你的缺陷上踩,还可笑的要色盲的你给我作彩画,我真是一个笨蛋。
“啪!”允时手中的粉笔折成了两段,他转头看着我,脸上欣喜若狂:“学妹……”
我望着他脸上重新回归的红润,忽然间,我想明白了。
其实就算那天允时按下了红色按钮,也不一定救得了林锦茹,那可是冥王用怨念之力推动出来的黑箭,恐怕谁都阻止不了。
而且,我发现,原谅一个人,并不难。
“好好画吧。”我对他笑了。没有告诉他粉笔的颜色错了。后来有人在化装舞会上称赞壁画:“看,今年雪女神的头发和以往不同,是鲜艳的红色,真特别,真好看!”
冬祭日当天下午,舞会开始了。
每个班级按照学校的节目排序,表演各种生动的表演,我们的节目排在最后,于是我们可以比别的班级先享受化装舞会的乐趣。
别人已经入场,就连比菲图也参与了,可这会我、廖钦、阿童、兮都在宿舍里呆着,研究今晚的化妆服饰。
廖钦拿着一套女超人装说:“姐姐我扮超人吧?多简单啊。”
阿童撇撇嘴:“真难看,我要扮兔女郎。”
兮看了我一眼,“贞子……”
我翻了白眼:“喂喂喂,你们这样太容易被人猜出来了。”
“你有什么好注意吗?”阿童忙丢了手里的兔女郎服。
“嘿嘿。”我偷笑,对她们眨眨眼:“看我的。”
我从床底下拿出从家里带过来的新皮箱,抱出里面的服饰开始给她们打扮。
她们甚是怀疑的看着我在面前转来转去,我把廖钦的宝蓝色短发换成栗色的波浪卷假发,把阿童的黑发换成一头酷酷的短发,再给兮换上和我一样扎眼的红色长发。
最后,依次给廖钦穿上一套粉色公主群,给阿童一套男生礼服,再给兮换上一套黑色晚礼服,一切妥当,便给她们戴上了蝴蝶面具,拍手微笑:“你们等会尽情玩,等轮到我们表演节目,再到后台换服装吧。”
廖钦难为情的看着自己身上的公主裙:“这样……”
“走啦走啦,你看阿童和兮都入手了。”我嬉笑着,推搡三人出门,关门把头发变回原来的黑色。
兮,对不起,利用你了。等会你只需悄声无息的帮我当一回宁萌就好。
我飞快的换上白色裙子,戴上超级长的假发,把自己打扮得贞子没什么两样,最后戴上蝴蝶面具,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打电话给长静。
电话响了许久,他终于接听了:“宁萌……”
“长静,你在哪里?”我就像以往的口吻般喊他的名字。
“……”他缄默了会,回我:“宿舍。”
“在宿舍里等着,我过去找你。”我直接丢出主题,丝毫不给他拒绝的机会,马上挂断电话。
我嘴角一扬,运气凌步向男生宿舍飞奔。
是时候扳倒你了呢,长静。
小冠鸟是时候起飞了
“进来吧。”长静见到我,脸色上僵了僵,神情冷漠陌生。
我跟在他身后,小声的问:“学长,今晚在我肚子里留个蛋好吗?”
“什么?”他转过身来,表情颇为震惊,估计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靠过去,几乎要贴在他身上,“不可以吗?”
不知道是不是林锦茹早算好的,神识回到我身体里的第二天就是我十八岁的生日,真是不太愉快的生日。
“不、不是。”他一副微微小退一步,神色凝重的说:“咳,等我们结婚了……”
“什么?”我打断他,假意非常诧异的说:“是你说等我十八就和我在一起的哦”
“噢噢,我确实这么说过……”他神色躲躲闪闪的转过身,一派正经的继续说:“但是据我了解,女子年岁太小行房事的话,对身体不太好……”
“也对。”我眯起眼,见他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便继续对他说:“那你得吻我一下,补偿我。”
“这个……”长静一副纠结万分的样子
我见差不多了,从拿出早预备好的薰衣草香袋在他鼻子下挥了两下,他狠狠打了几个喷嚏。
“你还真不是一般的会装啊。”我伸手一把扯住他的领子,贞子般瞪视他:“说!真正的长静在哪里!”
“哈秋哈秋——”冒牌长静打了好几个大喷嚏,揉揉红红的鼻子说:“嫂子,你先扔掉香囊啊。”
“鬼才你嫂子!快说!”我见他识相了,把薰衣草袋扔掉。
他往阳台后一指,喊道:“哥,我对不住你了!”
话音一落,阳台后面串出一道人影,闪电般翻了出去。
我丢下冒牌长静,闲庭漫步般走到阳台,爬上栏杆,在冒牌长静的惊呼声中,纵身跳下阳台。
“哗啦——”白色的裙子向上翻飞,假发也顺势飞走。
我没有使用我的神识力量飞行,任由身体进行自由落体运动。
然后,我得逞了,在我砸进地面前,熟悉的双臂稳稳当当的接住了我。
“非要这样?”他戴着棘羽的鬼面具,声音有些愠怒。
“不然怎么把你逼出来呢?”我仰头对他微笑,拉住他的领口说:“我抓住你了,长静。”
一直我只听到你的脚步声,现在我真的抓住你了,你的布局要被我破坏掉了呢。
我靠在他怀里说:“我知道你每年冬祭日都要进行蜕皮,故意选择这天来看你出丑的,你不高兴了?”
“……你变坏了。”他略略沉淀了下,如此说。
“可不是么?你都把我教坏了。”我狡黠的对他眨眨眼。
太阳已经在远处变成一条红线,他抱着我背离男生宿舍,向远处的枫叶林飞去,亚麻绿色的短翠逐渐变成细长的玄色长发,他痛苦的呻吟一声。
我揽紧他:“已经开始了么?”
他点点头,飞行的速度越来越快,我甚至觉得空气中被点燃了一把火,一飞进那片枫叶林,他便带着从空中跌落了下去。
我连忙扶起他,找个隐瞒的地方放下他,随手设了一个隔音小结界,。
“你出去等我。”他喘息着推开我,化作一条玄蛇扭曲着身躯爬上枫叶树,蜷缩在树冠上翻滚,晶莹剔透的蛇鳞如米粒般撒落下来。
他不愿让我看到他脆弱的样子,五千多年了,我终究走不进他心里……
我失望的准备转身走出去,树上小心翼翼的传来一句:“你若不怕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的话,就上来吧。”
原来他不是拒绝我,而是担心我害怕。
顿时我一阵欣喜,正想跳上枫叶树,意外发现结界外不远处的一颗枫树上有一道紫色身影晃动。
是科维多,他就坐在树上与我对峙,我对他眯起眼,警告他最好不要多嘴,他嘴角微扬,扇子轻轻摇了摇,化作点点星光消失。
“算你识相。”我撇撇嘴,迅速跳上枫叶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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