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初恋了,并处于热恋中,从昨天早上开始蹲在楼下同为英卡的母狗—妞妞家的门口,固执的不肯回家。也罢,自由恋情应当受到支持。
清晨,我把食物端到妞妞家门口,看着可可无精打采的吃完,“可可,如果你觉得口渴就回家来。”说完这话我便觉得门的那一面一定有两只耳朵一只眼睛在忙。
现代都市的邻里关系真是冷漠的有些畸形,我的狗被拒绝、隔离、偷窥,做为主人的我也被牵连。真是没有天理。
当我端起可可的饭碗走上几个台阶之后,又矫捷的走了下来,抱走可可,骂了几句“没出息的东西”便回家了。
就今天为骂了那句话,我迟到了。
办公室里异常的嘈杂、骚动。
“张哥,赵恒那小子住院了,昨晚回家的时候出了车祸,据说鞋底都被撞飞了,现在人在医院躺着呢。”小林嘴里的韭菜味让我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小林,把我当兄弟不?”我用最真诚的眼光看着小林。
“那当然。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小林眼里开始有泪光闪烁。
“把我当兄弟的话,以后早上不准吃韭菜包子。”我僻开了小林超真诚的目光。
“那中午吃行了吧。”小林的脸一下子变得像他身上穿的褶皱白衬衣一样无辜,眼里的真诚被我的话打击的一扫无余。
今天我的大脑开始变的迟钝,并伴有间歇性耳鸣、失语症。不知道是因为少了赵恒那张可憎的面目,而让我的生活失去了波澜。还是因为失去联系的仙儿,一直在关机中,那丫头似乎是想玩失踪了。也或者是对可可那种哀不幸,怒其不争的复杂情感,更或者是小林嘴里的韭菜味。
时间过的再怎么缓慢,终究也是要过去的,就像一个人的一生再怎么漫长,终究也是要命赴黄泉的。翻完了所有过期的报纸之后,想出里这句富有哲理的话,这句话刚被想到就下班了。
原来漫长的一天,过的也是如此匆匆。
我拒绝了同事们聚会的邀请,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家。心里装多了人、装多了事就会容易使体重增加,然后走一样的路就会累的快一些。那些无形的东西其实是有重量的。我今天体会到了。
掏出钥匙,刚打开房门,可可就从缝隙里溜了出来,头也不回的往楼下跑。我没有去叫它,疲惫的走进客厅,坐在地板上,背靠着沙发的侧角,仰起头看天花板,天花板上那盏花形玻璃灯并没有像电视中演的那样快速的转起来,没有转,应该就没病。可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空洞感紧紧的把我包围,越缚越紧,呼吸困难,周围大团让人感觉难过的气体慢慢的向我聚拢过来,密度越来越大,听到自己钝重的呼吸声,感觉即将被某种力量封印。
刺耳的手机铃声把即将形成的封印穿透,一切灰飞湮灭,世界又明朗了。
“老张,我后天回家,我很好,你不用担心,因为人家我很忙,所以关了机,你不要生气哦,回去给你们带好吃的。”除了仙儿,谁还有那么大的肺活量,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仙儿,你爱我吗?”我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古代等待丈夫赴京赶考回乡的怨妇。
“怎么了,我都道过歉了,你找打是吧。”仙儿的声音依然柔静,平稳,带有没心没肺的轻松。
于是我大声的冲她吼:“我们在一起两个月了。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不知道你在哪工作,我对你一无所知,还有这几天你到底是跑哪去了。就算想离开,也要说一声吧。我这又不是旅馆。不要玩失踪游戏了,我不想找不到你。至少你告诉我你在哪里,你个笨蛋在哪?”
“前几个月问题你还没问过我,最后一个问题我回去告诉你。老张,我爱你。虽然我们很快的住在一起了,但是我爱你。我肯定。我会回去会告诉你一切。如果那时你能接受,我就考虑去见你的家人。”仙儿的声音突然变得伤感起来。
“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接受。只要你回来!”我想到也许刚刚吓到了她,所以就把音量降了降。
“你要不要什么东西,我给你带啊?”
“非要回来才说吗,现在不能说吗?”
“不能!”
“那好吧,依你。我尊重女性,你爱说不说。快回来啊!老婆。我好想你啊!”我压抑住内心的困惑,只想听她的声音。
“我后天就回去了,你把可可看好啊,小心踢你。”
“老婆啊,我好苦啊,可可恋爱了,那小子天天不着家啊。”
我听到了电话那端传来仙儿“咯咯”爽朗的笑声。心里一阵感动,再听到这声音实在是太好的事情了。
当我结束了和仙儿长达一个小时的通话之后,才发现心里的阴霾就这样消失掉了,呼吸也正常了。我不禁感叹爱情的力量,爱情是一种可成病毒亦可入药的东西,让人得病的是它,让病走开的也是它。
仙儿是我在楼下捡回来的,当我问起她为什么在楼下一直坐着,她回答我说来找一个朋友,可是人搬走了,她也无处可去。于是我收留了她,一个星期后她成了我的女朋友。仙儿的快乐和我的没心没肺不一样,我知道她应该是一个有经历的女子,可是当她笑的时候就有了不忍心,不想看到光亮慢慢的变暗。
我经常会看到她扒在窗台上望着对面的小区发呆,她指着对面用绿色油漆粉刷过的阳台说“那是我曾经住过的地方。”
可是当有人站在阳台上的时候,她就会大步的躲进来。
吸灭了手中的烟蒂,我拿起狗套,出去寻找可可。但是很可惜,没有找到。我甚至去拍打妞妞家的门,那家的主人诧异的问我可可是什么东西?我解释说就是一只狗,和你家一样的,我用手指着冲着我狂吠不止的妞妞。“我怎么知道”“嘭”的一声,门冰冷的被关上了。走出楼道,我在愈渐没有行人的大街上,漫无目地的走着。心里难过的不知该如何,如果我对仙儿解释我找它找了一晚,不知道她会不会相信。
隐约的感觉即将失去,所以放弃了寻找。把狗套,扔在了花坛里。
第五日 康桢
一阵熟悉的开锁声过后,小蕊站在门口,目瞪口呆。
早晨刷牙的时候,不小心把牙刷掉进了马桶里,紧接着茶色的玻璃牙杯也摔碎了。一地有着锋利边缘的碎片似乎在虎眈眈的等待着某种柔软且无力的东西,有着割破、刺伤愿望。
也许是浓郁的破碎声音吵醒了卡卡和Ant。
我蹲下身对着站在洗手间门口的Ant说:“Ant,这不是一个好预兆。“
“哦?是吗?那你今天要小心了。”她说完这话转身又回到床上睡了。
这个女人总是在说一些不痛不痒的话,尽管面带微笑,可是有那样的力量。使我即将膨胀、沸腾的血液“涮”的一下子冷却到可承受的最低端。
虽不致辞命,却寒义凛冽。
如果是小蕊,她一定会马上拿来出钱线盒,在线轱上抽出一条细细长长的红线,手指娴熟的来回捻搓,搓出一条粗线绳系在我的手腕上。然后龇着牙对我说:“这样就没事了,猪,这样就不会有事了。”如果是小蕊在,就一定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这个城市开始变得冷了,有风吹过来的时候,头顶上的树丫被吹的相互碰撞,发出“哗哗”的声响,许多杨树叶零零落落的从半空中飘下来,像是被灵魂抛弃的轻轻空躯壳。
在我猜测想那些飘浮在半空中的树叶和我站立的姿势哪一样更孤单时,突然想起今天在离开家的时候没有对Ant说再见,也许这样并不好,这样,一定是不好的。
当一班可以坐的公车停驻在站排不远处的时候,我没有挪动脚步。
当第二班开来的时候,我迈步挤了上去,肩上背包的挎带被进进出出的人挤的频频滑落,其实头一班上人很稀少,并没有站立着的人,似乎还有空位子。
人们似乎都商量好了抢着来赶这一班,我似乎也是受了某种无声的招唤,冥冥中被安排好固执的要来凑这场热闹,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在有选择的时候既没有动心也没有抬脚。
一个抱着孩子的少妇在人与人狭小的缝隙间艰难的向后钻行,当她经过我的时候,便很努力的向前挤了挤,以便留出大些的空隙让她通过。她向后走了几步便隐没在我的视线里,一个长着大把丰盈、柔顺头发的年轻漂亮的女子站了起来,看着她的侧面感觉很像小蕊。正想要努力的看清楚,车在该停下的那个站止步了,我被蜂拥、窜动的人头挤下了公交。脚落到地面的时候感觉地方是对了,但是时间不大对。
让我的心里有了失落,重重的。
早上漫长的例会开过,我便去了人事部,然后辗转到财务部,领了比每个月多出两倍的薪金,迷惑而又清醒的收拾桌台上的私人物品。
很多的时候,只要你拿不出证据就会被人以罪定刑,以法处置,接着被扫地出门。
当我走出FB抬头仰望被四面高楼围起的那个小小的天空,有群鸟配合着我怆然的心情,从那片明媚的四角天空飘过去。眼睛里有了一些收获,一角蓝天、一群正在飞翔的黑色翅膀、一丝恍惚的安慰。
六年前,年不更事的我带着小蕊来到了这个小城市。我对她说“小蕊,不要怕,明天我们就去租房子,后天我就去找工作,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被我宽大的风衣包裹着的瘦小的身体颤抖个不停。
我记得那群在篮球场上像野小子一样卖力打球的女生,其中有一个笑的最肆无忌惮,也最符合我的心意。于是在她每天放学的路上都会留有跟随的脚印,那串脚印在每一个季节都会变换不同的颜色。
终于在那个树叶变黄的季节,在那条飘满红色、黄色落叶的狭长小巷,我对着还在上高三的小蕊说我们私奔吧,她咯咯的笑着,双臂轻柔的环上我的脖颈,亲吻着她父亲的拳头在我脸上留下的青紫色痕迹。
因为有她,所以我有了生活要变得更好的强烈愿望。
我想证明给她的父母看,他们能给予的,我一样都不会吝啬。所以我比孤儿院的孩子都努力,努力的过自己十八岁之后的独立生活,努力的打拼,给小蕊买漂亮的裙子和靴子,让她去美发店做卷曲时尚的头发。
并且承诺“我们一定还会回去”…
Ant抱着卡卡坐在冰凉的地板砖上看电视。阳光落在孑然的背影上形成一圈泛着鹅黄的光晕。
这个女人从我们来的那个城市来,四天了,只在日落黄昏的时候和我出去溜狗,其它的时间均在这个不足二十平方的小屋子里与狗为伴。
“Ant,我被辞了。”我抱着大大的纸箱,光着脚站在她面前。
“看来今天早上的那个预兆很准。”Ant放开怀抱里的狗,视线从屏幕上慢慢移来,张开双臂向我走过来,这个拥抱有些不可名状,图然的在心里生出大股的辛酸。
我大口的呼吸着掺杂有她清淡发香和体香的空气。
卡卡突然向门口狂奔,并怒哮不止。
一阵熟悉穸簌的开锁声过后,小蕊站在门口,目瞪口呆。
第六日 An
如果有些人不带任何期许的去努力做一些事情,那么我相信他只是想做这件事而矣,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在昨天那个女人的突然出现后,康桢就迅速的消失掉了,从昨天中午到今天的九点二十七分。
那个女人的样子在昨天刚见过,可是头脑里始终模糊连同康桢的样子一起模糊起来。想起的的时候就像在看水里的两个巨大头形倒影,越是要努力的看清水面上的图影越是激荡的厉害,最后形成一个大而弦丽空洞的旋涡,因为不想被席卷,所以决定抽身而退。
我本是带着一身的狼狈逃亡而来,又怎么能再带着落荒的心情逃亡回去,不妥。
卡卡叼着我的黑色运动鞋在这个凌乱的房间里狂野的跑来跑去,不时的怒吼和低呜,那一刻它像一个穿盔甲的战士冲锋陷阵,英勇厮杀。只有自己参加的游戏,还能玩的如此尽性,也只能是由这样一种没有太多欲望的生命来操纵。
鞋面上已经被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橙黄色的底布。
我蹲下身,拍拍手对它说“宝贝卡卡过来!”
当我把卡卡柔软、温暖的身体紧抱在怀里时,感觉所有的暗自翻滚的情愫都可对这样一个单纯的生命倾诉。
眼泪放肆的从眼框中涌出,却努力的不发出任何声音。
也许它感觉到我身体轻微的抖动,才抬起头来看这个泪横满面的我。
它伸出舌头舔着滴手臂上的泪水,也许它从康桢那里早已体会出泪水的咸涩并且学会要用怎么的心怀对待安抚一个伤心的流泪人。
我开始抛开所有的惧怕去爱这样洁净单纯的生命,亦抛开所有的惧怕去回忆我的白大褂纯白颜色和消毒水的味道。
手术中的那个女人的脸色一点一点的变得苍白,在她体内取出的婴儿被我的双手突兀的托空中,她没有哭泣、没有呼吸、没有温度。大片的血渍染红了手术台,那大股流淌着的血液在我心里不停的发出“咕咕”的声响,从来没有停止过。
科室的翟主任昨天打来电话叫我快速的赶回去,医院的人手不够,并不允许我这样偷懒休闲渡假。发生在数天前的那场事故被反复的验证和查明之后,居然得出与医院及手术执行者的我们无直接联系。所以医院在赔偿了一些钱之后,就事不关已,高高挂起了。
停在半手中的那只右手抖动不已,“这样的手还可以握手术刀吗”我这样问自己,显得有些无能为力。
在冰箱中取出大把的狗饼干扔给了卡卡。
然后去收拾墙角大摊衣物,它们等待的人也许回来了,但是我却乐意在这个时候去清洗它们。如果有人不带任何期许的去努力做一些事情,那么我相信他只是想做这件而矣,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就像我现在在努力的清洗这些衣服,洗这些天和我的肌肤有过亲密接触的床单,被罩、枕套。我不是疯子却用疯子般的疯狂用力的搓洗那些与我无素来无怨的棉织品。
我想有些人内心的阴影是从小时候遗留下来的,就像是康桢的。
而另外的一些人是长大成人后经历的,就如同我对数天前的事故念念不忘,每每回想都会带来接近致命的冲击。我无意比较这两种阴影,哪一样会更深入人心。但是却有意忖度康桢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去长大,一个大人对突发事件的抵抗力也不过如此,但是幼小的康桢要如何放下毒贩遗留子的身份去长大,要如何忘掉双亲被判死刑的事实去恋爱,独自守侯迸发出冰蓝色光焰的寂寞。
也许小蕊具有冰释这种寂寞的能力,所以康桢在用尽全力的怀念追赶那份曾经被救赎过的失去。
所以,我原谅了康桢的奋不顾身,原谅了他不打招呼的不礼貌,原谅他急切的离开和消失。
阳台上挂着的衣服,一件、两件、三件…吧哒吧哒的滴着水,呼吸着带有洗衣粉的清香味空气,是康桢希望的事情吧。
已经是下午的三点五十八分,康桢还没有回来。我提着黑色的可拉式旅行包。
迈步离开,临走前扔给卡卡一跟粗大的火腿。
门被“嘭“的一声紧紧关闭,我听到卡卡的爪子在门上急切抓挠的声音。
“再见!卡卡!~”这是我在这个城市说过的最后一句带有颜色的话。
说完后伴着尖烈的犬吠声离开。
第七日 完结篇
如果,有些事情是等到白发沧沧都不能实现;如果有些人,是任你等到风景生锈都不出现,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就此做罢呢?
康桢
45个小时之前,小蕊站在房门口,目瞪口呆,看着我及依偎在我怀里的Ant。
当时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一定要在她转身消失之前快速的追出去,这一次一定要阻止她再次不告而别,一定…
在我用力的拉住她的手臂之后,爽朗的笑声再次在这个城市响起,在开满桐花的树下响起,她的笑总是要发出声音,就算是难过到极点也还是要表现的那样没心没肺。桐花纷纷的垂直落下,掷地有声,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