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泪珠渗入,苦涩冰凉的,摸索着捡起地上一柄长剑,抬手便往颈上抹去。
“叮!”兰七指尖一弹,便将长剑弹落,碧眸冷冷的看着容月,“你的命可真贱!”
说话间,脚瞬即一踢,将宇文洛踢飞丈远,玉扇一扬,便架住两柄长剑,手腕一转,长剑断为两截,抱着宇文沨弹身跃起,半空中双足连环踢出,两名东溟高手应声落地。顺手将宇文沨抛向宇文洛。“哼!本少给你报仇!”冷冷的一语,紫影已然飘远。
宇文洛接着兄长的身体,那已是一具毫无气息毫无知觉的尸身,刹那间脑中一片空白,胸口却是撕心裂肺的痛起来,无法承受的痛楚令得他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仿佛身体的痛心中的恨可借着泪水与哭声倾泻而出。
“大哥……”
容月爬了过来,娇容惨白得无一丝生气,眼中神色木木呆呆的如一具失魂的泥娃娃。
“让我……看看宇文大哥……好不好……”
“你走开!”宇文洛把兄长往怀里抱,护得严严实实的,一边嘶声哭喊着道,“我不怪你……可是你走开……现在不要碰我大哥……我不怪你……呜呜呜……可你不要碰我大哥……”将兄长越抱越紧,就怕一个疏漏便要被夺走,反反复复的哭喊道。
容月没有走开,却也没有再近一步,只是木森呆呆痴痴傻傻的看着,看着……仿佛矗立半世的木偶,仿佛可以一看千万年。
“容月!”
花扶疏和花清和险乱中与容月走散了,此刻好不容易杀开了一条血路冲了过来,却只见容月木然的跪坐在地上,不远处……宇文洛抱着一身鲜血的宇文沨嚎哭着。
待看清宇文沨那一身的伤与那毫无生气的面孔,花清和与花扶疏同时心头猛然一紧,一股悲楚漫开,可是……此刻焉是悲伤时刻。
“宇文世兄,我们快离开这里!”花清和走过去一把抱起宇文沨的尸身便走。
“大哥!”宇文洛慌乱伸手要抢回兄长。
“你想要这些人都白死吗!”花清和猛然一声厉喝,那眼中的悲愤之色令得宇文洛一震,不由得放手。
“快走!”花扶疏也一把扯起木然痴呆的容月。
几人刚才几步,便被三名东溟高手追上,眼见大刀砍来,花扶疏将容月往身后一护,长剑一横,正要迎击,却蓦地眼前青影一闪,然后叮叮叮的三响,紧接着又是三声闷哼,刀光没了,东溟高手也倒下了,眼前唯余一道青影矗立,修长仿如孤松玉树。
“二……二公子!”几个此刻都分不清心中是惊是喜。
“去树林里。”明二丢下一句,青影晃动,人便跃向前方。
几人赶忙回身继续前跑,又行得数丈发现竟未再有敌追,待得跑到树林里,便见那里陆陆续续的已聚集了许些人,一个个血污满身,气喘吁吁,精疲力竭。
许多人喘息后回首看去,不由惊愕又惊喜。
但见前方数丈处,明、兰两家的高手已渐渐联成一线,将东溟高手阻在那边,而在这边的那些东溟高手……则只见紫影青衫仿如鬼魅出现,出手一下,便一人毙命倒下,片刻后,本还在追杀的东溟高手便死得一干二净。同时,明、兰两家的高手已有那一刻真正的联结成一线,密密牢牢的仿如一道铜墙铁壁般横贯于前,任是东溟高手如何攻击,也无法突破。
这边明二、兰七环视一圈,除却那蹒跚着往树林走去的皇朝众侠,已再无东溟敌手。
“果然还是杀人痛快!”兰七冷然的看着手中玉扇,洁白的扇面上沾满鲜红的血,正一滴一滴的滴落地面。明二侧首看兰七。
那身紫衣已沾满血迹,雪玉的脸颊上溅有数点腥红,一双碧眸如浸在寒潭的星子,冰亮的渗着冷入骨髓的光芒。
移开视线,淡淡的道:“七少莫要杀得性起反害了自己。”
兰七闻言转首看他,寒星似的碧眸中闪过一丝陌生的情绪,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死的人再多我们都没有感觉,若哪一日,我们其中一人死去,你我会如何?”
那轻轻一语在嘶杀中在刀哮剑鸣中显得那么的轻忽缥缈,淡不可闻。
可是兰七知道自己说了,明二也听到了。
可那一刻,他们却又如同未曾有这此语一般,兰七碧眸冰冷的望向滴血的玉扇,明二眸光空濛如昔的越过人墙望向前方的火光,嘶杀与死亡。
你我,是欢喜庆幸?因为这世间唯一的劲敌已死去。
你我,是失落寂寞?因为这世间唯一了解的靠得最近的人已死去。
你我,是否会有悲痛忧伤?因为……
这世间,可还有能令你我悲伤之人?
…………
“住手。”
倏地一个声音传来,那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全场都听清楚,也足够震慑住所有的人。
东溟高手顿时都收拍后退,便是与兰曈、兰昽杀得难分难解的屈怀柳、万埃也立时停了手。
没了对手,明、兰两家的人自然也就收了手,兰曈、兰昽、明婴、明落迅速飞身落回明二、兰七身边。
一道墨蓝身影缓缓而出,无视满地的血腥与尸身,就那么从容不迫的踱来,然后隔着三丈之距停步,目光直直落向明二、兰七。
“你们终于来了。”平平淡淡一语,仿似是那等待已久的老友甫相逢时的一句寒喧。
在那人目光望来之时,明、兰两家的人不由同时侧退几步,只觉得那目光充满迫力,令得他们不敢挡着那人的视线。
于是那道人墙拉开了数尺,露出人墙之后并肩而立的明二、兰七。
“其实我们来了很久了,奈何云少主很不懂待客之道。”兰七笑吟吟的瞅着云无涯。
“客人也不见得有多礼貌。”云无涯目光扫向满地的尸首。
“那也是云少主先不懂做客之道的。”兰七又加一句,暗刺东溟暗算守令宫强夺“兰因璧月”。
云无涯闻言却只是淡淡一句道:“要真算起来,永远都是皇朝欠着我们的。”
“哦?”兰七碧眸闪了闪,移过目光看向明二。
云无涯也转眸望向明二,两人目光半空交会,彼此都是从容淡定,悠远静钝。
“无论谁欠谁的,此刻……”明二目光望向那些刀剑沾血的东溟高手,转而落向地上那些死去的人,“云少主要愿给人答案,让这些人能死得瞑目?”
云无涯略带倦意的目光飘过那些尸首,再移眸迎向兰七妖异的碧眸,明二空濛遥远的目光,片刻后才道:“今夜你我都是杀人者,又何必再腥腥作态。东溟与皇朝的恩怨,又岂是一时半刻解说得清的,又岂是几句空言可解决得了的。”
“云少主之意是?”明二看着对面那个人。
“今夜再继续,也不过是再多死人,没有任何意义。”云无涯淡漠的道。
“死在本少扇下的人命中可真是贱啊。”兰七懒懒的插一句。
云无涯目光迎向兰七冰冷妖异的碧眸,淡淡开口道:“你我与他们又有何差别,他日死,或者是万箭穿心,或许在荒山乱岗,或许会尸骨无存,无论怎样不过都是一口气没了。”
兰七闻言不由一怔,对面那张尊贵英俊的面孔上有一双冷漠中略带倦意的眼睛,有那么一刻,她不明白对面这个人的想法,她又似乎能理解对面那个人的灵魂。
“死去的人不再在意,可活着的人却不肯糊涂。”明二淡雅的嗓音传来。
云无涯目光扫视一圈,最后遥遥落向无方那幽深的夜色里,道:“十二月九日,南峰之顶,本少主等你们。”
二十七、日隐黎明(上)
英华四十四年十一月十八日夜,被东溟囚禁的皇朝武林千多名高手从东溟北阙南峰杀出去,却只有两百余人杀出重围留得性命。当日浩浩荡荡的三千多人出发东溟海,有许多葬身了海底,有一些还被囚禁着,还有的……则臣服于东溟脚下。
许了再会之日,云无涯便转身离去,转身的瞬间目光瞟过地上那些尸身,停步回首,“你们勿须担心,这些尸首我们会处理,等到那一日,或许由你们带回去,又或许……”目光落在明二、兰七身上,“和你们一起永远留下来。”轻轻淡淡丢下一句,便踏步而去。
树林中,宇文洛遥望火光中那道高岸的墨蓝身影,听他平淡的说“今夜再继续,也不过是再多死人,没有任何意义”,看他踏过地上数百性命的那种视若无物的冷漠。
“这样无情的人,这等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又怎配让人臣服!”低头,是兄长惨白染血的面容,心头又是一阵针钻似的剧痛,伏倒兄长身上,却已是冰冷无温,忍不住再次失声恸哭。“大哥……”
那一刻,没有人来安慰,也没有人劝阻,因为今夜死去的人太多,人人都有自己的伤痛。
“走吧。”
回到树林,看着这些伤与痛俱重的皇朝众侠,明二只说这么一句,便与兰七领先行去。身后明、兰两家的高手或搀或背着众人紧紧跟随,很快便消失于树林中。
南峰脚下下的火光渐渐的熄了,那些厮杀与凄喊都没了,夜终于重归于寂静。
天幕上,星月冷冽明亮,照耀天地静美如幻,只有风不知疲倦的吹送着,浓郁的血腥味随着风四处飘散,飘远。
跟随着前方两人飞奔着,不知跑过了哪,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要去何处,只知道盯住前方那两道背影,奋力的跑着……跑着……顾不得伤口的痛,顾不得身体的疲累,一直跑……
当前方那两道身影终于停下来时,天际已微微发白,夜,过去了。
朦胧的晨光里,众人四顾环视一圈,只见周围依稀高山屏障,而立身之处,隐隐约约的有许多房屋。
“我们就在此处休养。”明二的声音响起,幽暗里听来格外的沉静,令人倍觉安心。“明婴、明落你们好生安顿好各位大侠。”
“是。”明婴、明落应道。
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几近麻木的众侠此刻总算稍有些醒返。
“兰昽,为本少准备热水洗澡。”兰七却是扬声道。
“是。”兰昽应一声,马上便飞声离去,眨眼间便不见了身影。
“累了一夜了,各位大侠有伤治伤,没伤的早吃早睡啊。”兰七回身摆摆手算是对诸住大侠的招呼,说完转身就欲离去,转身的瞬间,瞟见数步外谢沫、宋亘抱着宁朗看着她,目光相遇,脚下一顿,却不过刹那,依然跨步离去,只是淡淡丢下一句,“兰曈你帮着点。”
“是。”兰曈应声。
兰七离去后,明二看着兀自怔在原地的众人,道:“各位同道,今日暂且歇息、治伤,有什么都明日再说。”
此刻有人回过神来,忙出声致谢:“多谢二公子相救之恩。”
这话一下子将怔愣的众人都点醒了,忙纷纷道谢:“多谢二公子。”
一时,此起彼伏的致谢之声,打破了这朦胧幽沉的清晨。
明二摆摆手,一派温和谦逊,“各位勿须如此,同为皇朝武林之人,在下之为皆乃应该之事。这一夜大家都受累了,此刻最要紧的便是休息养伤,其它莫要多想,此处屋榻饭食简陋,还望众侠将就一二。”
“二公子说的什么话,今日公司与七少予我等大恩非一个‘谢’字可表,我艾无影粗人一个不会说漂亮话,此刻只说一句,他日两位但在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一个身形高大的汉子排众而出,正是独行大盗艾无影。
“艾大侠说的是,大恩不言谢,二公子与七少之恩我等铭记于心。”有人附声。
“就是,公子之恩,他日必报。”众人纷纷表示诚意。
明二微微摆首,道:“各位心意在下与七少心领,各位都早些安歇。”言罢转头看向明家众属下,“你们好生侍候。明落,大家身上都有伤,你费心些。”
“是。”明家众人应声。
“公子请放心。”明落也道。
“各位大侠,请随在下来。”明婴前头领路。
“二公子,我等先告辞。”众人一抱拳跟着明家属下去了,一旁的兰家属下,在兰曈的示意下也帮忙着安顿众人。
兰曈走至谢沫、宋亘面前,道:“请两位随在下来。”说罢,也不待两人答话便领头而去,谢沫、宋亘面面相觑了一眼,跟着去了。就如明二公子所言,此刻休息治伤最要紧。
众人陆陆续续离去,然后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再接着盏盏烛火点起。
“宇文世兄,我们一起吧。”花清和有些担忧的看着宇文洛。后者的目光一直望着左前方的一扇木门,那里,兰七少的背影刚刚消失。
宇文洛从旁边明家一位属下背上接过兄长,这也是他们唯一带回来的。扶着兄长在地上坐下,抬手想擦去兄长脸上的血污,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冰冷冷的凝结着。“大哥,她根本不知道……也永远不知道。”喃喃的呢语着,眼眶一热,又忍不住流下泪来,打在手背上,带来一丝温热,可心头却更冷更痛。
“宇文洛。”花扶疏见他自言自语的不知呢喃什么,不由唤他一声。
“走吧。”宇文洛将兄长往背上一背,奈何身心疲惫,连续几次都未能站起身来。
花清和伸过手,接了过来,往自己背上一放,道,“走吧。”
宇文洛没有说什么,跟着他们一起去了。
明二目送所有的人都已离开后,正打算转身离去,却见旁边两道人影矗立,移眸看去,却是秋横波和柳陌,正静静的看着自己。怔了一下,脸上一抹温柔的笑绽开,移步过去,轻轻道:“横波小姐也早些去休息吧。”
秋横波抬手按住鬓旁飞起的一缕发丝,寒冷的晨风里,身子有些瑟缩。
“外面风冷,小姐快进去吧。”明二看着却只是放柔了声音。
“嗯。”秋横波应一声,水眸再看一眼明二,转身离去,“柳陌,我们走。”
“是。”柳陌跟上。
明二目送她们进门后才离开。想起秋横波刚才的眼神,唇边不由浮起一朵凉凉的淡笑。当今武林众所称谓的最美的两位佳人确实都当得“佳”字,尤其是这位秋小姐,真是蕙质兰心冰雪聪明。刚才的疏忽,是意外,也是无意,可惜了……不过,算了罢。
料峭的晨风里,木屋里陆陆续续的点起晕红的灯光,刻意压低的说话声轻轻响起,为这沉寂冷峻的山谷带来暖意与生气。
明二缓缓踱步而行,青衫如柳面容如玉,翩翩姿仪如仙,那刻看去,却是清寂如夜雪。
跨门而入,秋横波微微侧首,便见那道青影转身,悠然远去,未曾回首。转头,脚下继续走着,心头那一刻却是忽然冰凉,忽然酸涩。
“若刚才不曾在,那便不会有那两句话罢。”轻轻呢喃一句,刹那间苦涩不堪。
“小姐说什么?”柳陌没听清也没听明白。
秋横波摇摇头,不再说话。
几乎是一夜的厮杀,却不曾有过一次回首,不曾有过一个眼神。天衣针真的令他信任到毫无一丝担心吗?以大局为重,有仁心侠义固然是好固然可敬,可能忽视到如此地步……只因未曾放于心上罢。
横波,华严如此家世人才,是你之良配,你们定会是一对神仙眷侣,定会比为父与你娘更幸福。
爹爹,你错了吧。
柳陌看着自家小姐,面色苍白毫无表情,只一双眸子水洞洞的似涌动着什么。
…………
山谷中的声响渐渐消了,众人洗刷过又换上两家属下早备好的干净冬衣,然后又吃饱喝足了,无伤的便都睡下,有伤的则由明落领人医治。至辰时,天光大亮,山谷里却彻底安顿下来了。
众人已数月不曾吃好睡好,昨夜又是一宵的奋力搏杀,人人都是身心疲惫,至此刻才算是放下心,松缓了神经安心入睡,这一觉不但睡过了整个白天,又睡过了整个夜晚,一直到第二日早晨才有人陆陆续续的醒过来。
秋横波与柳陌起得甚早,用过了早餐,便走出门透透气。
才出门外,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得两人一哆嗦,神气却反是清爽了。那日清晨天光暗淡未曾看清,此刻才发现所处之地是一座山谷,周围高山矗立环绕有若天然屏障隔绝了外界,十分的隐蔽,想来这也是他们选于此地落脚的原因。山谷前半低矮平坦,后半却是一片高耸的山坡,平地上矗着几座木楼,山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