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草-东不成西不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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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草-东不成西不就-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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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姐姐。”常羲摇摆下脑袋,将碎发揉入发髻中。靠得近,西鸾才发现小女娃跟她认识的常羲长得非常相似,柳叶眉,瓜子脸,看人之时专注的神情都如出一辙。她又问:“要是让你在帝俊和羲和中选一个,你最喜欢哪个?” 
 
“没有人可以替代姐姐!”常羲笑道,望着前方亲密地两人高兴的拍着手。可不管是羲和还是帝俊,都没有任何人看向她这一边,没有人明白她心中的喜悦。那拍掌声由密而疏,笑容随着声音褪了下去,像是落日的太阳,余晖一点点消散直至不见。 
 
西鸾见缝插针地问:“要是羲和不需要你了呢?” 
 
常羲回过头来,有点呆愣:“什么?”西鸾又重复了一遍。常羲猛地眨眼,好半响,用手揉了揉,含着颤音道:“眼睛入了沙子,好疼。” 
 
西鸾卡住她的手臂,平静地说:“女子出嫁从夫。那帝俊家在东方,有连绵几万里的辽阔土地,有风吹草低到处可见的牛羊,有编集成军的凶蛮勇士,还有能歌善舞的貌美女子。他的父君是部落的首领,他自己玄鸟卵化成的天生的君王,而羲和是极东之海最美丽的女子,是海的女主人。东方土地上的未来君王迎娶东海的女子,代表整个东方统一。以后,羲和不单是东海的女主人还是整个东方的王妃,她属于她的君王,属于部落族人。她不再是你一人的姐姐。” 
 
常羲嗫嚅道:“我是她的妹妹。她走到哪里就会带着我到哪里,她说过她不会丢下我的。” 
 
“是么!可是,羲和嫁人之后,她不能与你如现在这般住在一个屋子里,她必须与帝俊在一起。每日里接见很多的族人,抱着别人的孩子给予祝福,还要伺候帝俊的母妃,哪有有空与你玩耍,就连见面,也必须站在门外等部落的侍从们通报,才能招你进去说上一会儿话。当然,你可以以妹妹的身份随嫁。不过,你会长大,部落的男子们会看着你逐渐端秀的容颜,会注意到你的身份,他们会相互决斗来确定与你交心的男子。然后,你会嫁人,还是要分离。” 
 
“我,”常羲擦着眼睛越擦越红,她索性低下头去,肩膀一耸一耸的:“那我怎么办?” 
 
西鸾瘪嘴:“不知道。” 
 
海边的夜空就像折射着海面的镜子,比海水更加深,比海底更加黝暗。点点星光远小如沙粒,本身就没有光晕,也照亮不了夜空。月亮虽大,却是蒙上了灰尘,扑扑地没点生气。 
 
西鸾爬在树干上,瞧见的就是这般无趣的景色。 
 
帝俊刚刚才走,与羲和在花园中说了好一会儿话,刚刚确定了两人未来的夫妻关系,总会格外甜蜜一些。西鸾偶尔撇过头去,远远地只看到羲和手腕上那金色的手链在闪闪发光。那样的链子,在很多年以后,羲和转送给了西鸾。到了此时她才知晓,原来那是帝俊送的定情之物。 
 
西鸾将袖子又掩实了些,她不想摘下它,看到它的时候西鸾总会想起羲和的情伤。这是一种警告,告诉西鸾不要陷入情爱的旋窝,否则也会万劫不复。实际上,西鸾根本不懂男女之情,虽然总是嬉笑着调侃小阎王,扒他衣衫,对外人却没有这般做过。因为小阎王还是孩子,孩子的忘性大,总会忘记西鸾的作弄,也不会记得他自己说过的诺言。西鸾不用对小阎王的任何话在意,她自己也就可以肆无忌惮。 
 
想岔的时候,帝俊已经走了,羲和遥遥地对着树干上装睡的西鸾挥了挥手,西鸾只做不见,徒自翻了个身朝着另外一边继续装睡。羲和又走到树下,问她:“你不喜欢帝俊?” 
 
西鸾不想对她说谎,只淡淡地道:“我谁也不喜欢。” 
 
羲和温柔地笑道:“大家都很友善淳朴,不会有谁欺负我的。” 
 
西鸾单手撑着脑袋:“人心会变,你又哪里知晓几十几百年后,你身边最亲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羲和想了想:“你说帝俊会伤害我。” 
 
西鸾索性又翻了个身,用背部对着下面的人。不知道哪里来了一阵风,吹得树叶悉悉索索,像是赞同又像是抗议。花园中艳丽的花被这风一吹,抛出一些些花粉来,淡淡的香甜,吸入鼻翼又痒痒的。西鸾抓了抓头,打了个喷嚏。 
 
羲和在树下打趣她:“睡在上面会着凉,下来吧,我给你铺床。” 
 
西鸾噌地翻越而下,瞪着她:“你把我当作了妹妹。其实做你妹妹没什么不好,就是会被你宠坏,到时候做了错事也都会认为是你教坏的,跟妹妹自己本身没有什么关系。”她顿了顿,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又补充道:“你相信人的纯善没什么不好。只是,人心隔肚皮,现在对你好的人不代表以后都会如此。你不能一味的……宠溺着身边的人,这会给了他们忽略你伤害你的勇气。” 
 
羲和抚摸着西鸾那长长的发丝。与海边生长的人不同,西鸾的头发硬又直,抓着发尾会有点割手,就如她直爽的性子。羲和无限怜惜地安抚着她:“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她说,“谢谢你为我这个一面之缘的人考虑这么多,我很感激。” 
 
西鸾气道:“我要你的感激作甚!我只是想让你多为自己考虑些,有些事情心里有了防备,事到临头也就不会太失望太无助。”她又停了停,暗暗地猜度羲和的心思,最后苦笑一下:“我交浅言深了,你当作我什么都没说的好。” 
 
羲和依然浅浅地笑着,牵着她的手进了屋,在隔壁屋子铺了床,等到西鸾累极睡着了这才出来。 






情深情浅六回 

修罗王的手指将常羲掐在塔壁上。修罗王身子硕长,硬是将本就高挑的常羲给提在了半空,莹润而尖利的指甲深深卡入女子纤细的脖子里面,对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眉头都不皱一下。 
 
修罗王举着断裂的黄金□指着对方:“说,你们是谁?为何可以破坏神器?是谁派你们来的?” 
 
常羲冷冷地望着他,只道:“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用修罗□做什么?” 
 
“不见棺材不掉泪。” 
 
常羲对颈脖中越来越大的蛮力无知无觉,淡淡地说道:“你擅自取出上古神器,定已惊动了天界,没多久就会有上界之神来查看究竟,倒时你这新王还未登基即会灭损,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说罢,也不看早就倒在地上像是死去多时的狄隽一眼,身子顿时化成一团星光,瞬间就已没了踪影。 
 
修罗王一愣,这才撤回手来。他早就知道这两人不同寻常,只是没有想到对战之下,那道士毫不犹豫地用几千年修为化成利剑硬生生地将修罗□给劈成了两半。而这女子眼见同伴身死,不哀不恸下还尽力催动了修罗塔内的阵势,硬生生将修罗王困在此处,出不得塔内。 
 
修罗王杀了未婚妻,用她的血祭出了上古神器,拿在手中还没热乎一盏茶时分,神器居然就被两个来路不明之人给摧毁,心中那怒气越见膨胀。他如困兽一般在塔内走动几圈,尝试着用自己的血注入方才进来门口的机关中,却毫无作用。显然,这比修罗城更早建造的修罗塔内的阵势并不是第一代修罗王加持。这六界除了修罗王,也只有天界那群好管闲事又自高自傲的神仙会有闲心弄这种繁琐又古老地防护阵法。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回头正又看到高台上那熟悉的身影,是他的未婚妻念辛公主。他想了想,走了过去,手中的半截黄金□利落的挥下,公主的身首分离。早就没了血色的苍白头颅顺着刀势滚了两圈,从高台上落了下去,颈脖处还没有流干的血缓慢地溢出血管,汇集成了一滩,越流越多,台上台下隐藏的古老阵势逐一被修罗王族的血液侵染,金色的光晕中逐渐隐现出另一个修罗□的图像来。 
 
修罗王唇边泄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来,口中念念有词,居然就跨入光晕中,随之一闪,已经没了踪影。 
 
高台上的血还在流,将台下头颅的发丝都染成了深褐色,女子眼眶中最后一滴泪早就干了,唇瓣中尖尖的利牙探出一点头,咋看下去就像血池中冒出的女鬼,森然骇人。 
 
整个塔内经过了缠绵悱恻的情爱,又经过了惨烈狠辣的厮杀,再次恢复了静谧,只是这静谧之中泛着腥气的诡异。 
 
在这诡异之中凭空出现了另外一个身影,白衫如云,面如温玉的灵宝天尊。 
 
另一头,早就死透了的另一具尸体动了动,挣扎了半响才双臂撑地,勉力爬了起来。居然是狄隽道长。他缓缓呼出了一口气,随手掏出一张黄符,就着自己胸口的血水画了画,手一扬,符咒在空中炸开一道艳红的光,他将它贴在了早就挖空的心口处。符咒似那烧红的烙铁,吱吱的振响,将对穿的心口给烙上了。从外表看去,他依然毫发无损,只是脸色苍白了些,身子佝偻了些,说话弱气了些。 
 
他说:“沉符杀了老修罗王,吃了老王和公主的心脏,想要唤醒修罗□。” 
 
灵宝天尊浮在半空中,瞧着地面上端平的血池,皱眉道:“他去了哪里?” 
 
狄隽指了指高台上的光柱,光晕太强,连柱中的残缺尸体都看不明:“东海,万年之前的东海。我去追他,修罗塔的阵法已经催动,外面应当已经开始动荡。这次使者中有魔族,不可小视。” 
 
灵宝天尊沉吟了番:“西鸾的十八世过后,我们的约定就要到了。这一世她还未想起,你既斩断情缘不再纠缠。” 
 
狄隽苦笑一声:“你阻挠了我万年,护着她轮回十七世,居然还来跟我说约定。”他靠着墙站直了,咄咄地瞪视着他:“你的手段未免也太不光明了些。” 
 
“你想方设法想要她忆起以前的一切,这就光明了?若是一开始只是好好的与她相处,说不定机会还会更加大。你认定了她想起过往就会原谅你?会重新回到你的身边?” 
 
狄隽压着怒气,低声道:“我总要试一试,赌一次。” 
 
灵宝天尊凝视着地面上念辛公主的头颅,淡淡地道:“西鸾,早就不是那等为了男子的一句话就倾尽一生,舍弃性命而不顾的女子。” 
 
狄隽闭上眼,只道:“你去安抚王城众多使者,我去找沉符。” 
 
“西鸾在哪里?” 
 
“幻境。”狄隽顿了顿,补充:“应当是万年之前的幻境中。我去找她,顺道阻止沉符盗取修罗□。王城里面的所有事情就靠你了。” 
 
灵宝天尊的视线缓慢地转到他的身上。狄隽不但脸色灰败,方才与修罗王的打斗中他使出了法术,硬是拼着几千年的修为废了那赝品,这身子也被修罗塔中阵法给反噬得破碎不堪,心也被沉符给挖了。好在,狄隽早就有了防备。道家之人善于控制亡灵,对已死的身躯只要还没有灰飞烟灭自然就还能用秘术掌控行动,就好像控制僵尸一般。而现在的狄隽,就是没了心,用秘术支撑的尸体。 
 
他费力的挪步往那光柱中慢慢走去,连跃上高台的力气都没了,只能沿着阶梯硬撑着爬了上去,进入光圈之时,才转头对似敌似友的天尊道:“就算是神也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我会找到西鸾,也会护好修罗□……”他指了指通道中方才西鸾站过的一处,别有深意地继续道:“那里有块黑铁鎏金的镜子,带走它,到时西鸾会从里面出来。若她没有问起我,你亦不要提醒。这一世……”他喃喃,声音低了下去,“这一世,就当……”就当什么,最终是听不到了。 
 
他已经深入光柱之中,徒留下沉静的灵宝天尊矗立在空荡荡的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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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鸾觉得自己行走在一片光怪陆离地海底。海水被分成了两边,中间的阶梯一路往下,她站在梯子上,左边可以看到海水中游动的鲸鱼,右边看到了海龟和成群结队快速游动的鱼群。阶梯上湿漉漉的,踩下去又觉得陷入了沙砾之中,根本不会滑倒。回头的时候,遥遥的看到天边灰色的蓝,偶尔海鸥两只翩翩而过。太远,天太高,回去的路都看不到。 
 
她知道,她已经由一个幻境进入了另外一个幻境中。 
 
少女时的羲和成了南柯一梦,梦醒的时候只有唏嘘感慨,再要回味又寻不到当初的人和事,徒留伤感。 
 
好在,她的身上依然穿着羲和的衣裙,裙裾落在阶梯上,没一会儿就被侵染了大片,像是涂上了淡蓝的果汁。她单手提着裙摆,一路往下。偶尔手指划拉这两边的海水,感觉那冰冷的水流从指缝中流走。偶尔可以抓到一两只笨笨游动的鱼虾,她将它们拉出海水看了看,又塞了进去。鱼虾会吐泡,会摆尾,在她手心挣扎,这个幻境无比真实。她走得路却透着诡秘。 
 
阶梯走到底的时候,海水就成了天空的幕布,一切的活物都成了幕上的背景,或游动或爬行,也能看到弱肉强食。 
 
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座宏伟的宫殿。粗壮地珊瑚柱子上卡着细小的珍珠,殿檐上的海龟伸头望着远方,地板上光滑如绸,踩上去如被温暖的海水给拖着脚底,软绵舒适。殿内空旷,寂静,寥无人烟。她从一个宫殿走入另一个宫殿,每一处都是不同的景色,荡漾着不同的水面光泽,她如同进入了最繁复华丽的迷宫,找不到同伴,也找不到出路。 
 
最后的宫殿金碧辉煌,不是因为珊瑚们都成了金子,而是殿中央矗立的一根法杖。 
 
法杖高达六尺,杖身爬满了狰狞地神兽,杖头九个圈,每个圈都由众多的金色的人身修罗面的怪物牵勾而成,一个圈套着另外一个,时而交错时而重叠,每转动一次,整个宫殿中的光芒就闪烁地盛弱,让人感觉似泡在了金色的池水中,满目繁华。 
 
她喃喃的赞叹:“这就是修罗□!”声音在宫殿中回荡,久久不散。 
 
身边另一个人靠近,轻声问:“是不是很美?” 
 
西鸾转头,笑道:“这等神器,只有在杀戮的时候才是最美的。”那人不语,西鸾又问:“还记得我么?” 
 
“当然。”那人回答,牵起她的手,露出里面的手链:“我记得它,就记得你。” 
 
西鸾一瞬间的鼻酸,唤她:“羲和!” 
 
羲和淡淡的,牵着她往外走去,只问:“你是来寻神器的?” 
 
西鸾笑道:“这东西,我找来作甚?用它来挖地,切菜还是卖银子?” 
 
羲和回头淡笑,目光隐隐:“你还是这般样子啊,都多少年了。”停下来,揉了揉她的眉心:“是不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想着我了,才来串门子的。” 
 
西鸾笑道:“你这大门可不好找,每次进了幻境都不知道能不能遇着你。我曾经就闯入过修罗场,站在战场的正中央,睁眼就看到两军对垒,拿着长枪要戳我胸膛;还有一次,不知道闯入了谁家的洞房,把新娘给吓晕了;还掉入过猪圈,那些个小猪仔爬满我身,又没有水,硬是臭烘烘的呆在幻境里面找不到出口。够折腾我的。” 
 
羲和闷笑,引着她到了一处甚小的宫殿。这里,海水又踩在了脚底下,张眼四顾,前方可以看到远远的沙滩和礁石,左右后方一望无际的海平面,天空蓝得像是海的倒影。 
 
“真漂亮。”她赞叹,正看到一群海豚围绕着宫殿四周腾跃着。她咯咯的笑,拖了草鞋,将双足泡在海水里面。半响,又道:“只有你一人的话,也太寂寞了点。” 
 
羲和用贝壳盛着水露递给她,西鸾瞧着:“珍珠你都藏到哪里去了?卖给我吧!你这里的珍珠定然与别处的不同,我可以用来磨成粉,然后给天界的小仙女们换一些精致的小饰品,再去找花神们换千年花露喝。到时候给你捎带几瓶。”她想了想,笑道:“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这里怎么来,迷路的滋味可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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