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冷侯是在准备给一个全新的朝代培育新血,朝代更迭时,难免会有那些被牺牲的,而这葛清远便是了,就算满腹的学识,可是他的出身注定是要没落在遥远的边陲……
聂清麟轻轻地放回了考卷,想了又想,拿起一旁的朱笔又拿了张白纸,垫在考卷上练起字来。她写的也不是甚么诗词,就是胡乱地将那书案旁屏风上的铭文断章取义地抄下来几句:
“云起风涌……走而送之……三人铄之……可有而为……”
等到写完了,那红色的笔墨透过了薄纸印在了葛清远考卷上。聂清麟甚是满意,便娇声叫到:“太傅!来看朕练习的新字体……”
接下来,正在转身走过来的太傅。眼见着这小儿扬着纸,兴冲冲向自己展示着刚刚学习的古体字,皇上那宽大的袖子避无可避地刮到了砚台上,“哐啷”一声全洒到了新收的考卷上。
小皇帝也有些傻眼,忙不迭地叫阮公公来收拾书案,然后低着头灰溜溜地说:“太傅且忙着,朕有些倦了,要先回寝宫养神,神医说朕这几日不可妄动心神,也不能生气……”
说完,也不待太傅大人的训斥,带着一袖子的朱砂红墨溜出了御书房。
太傅瞪着那龙珠子闯了祸便急匆匆离去的身影,冷哼了一声。
走到书案前,看了看毁了大半的卷子,皱眉吩咐道:“时候也不早了,没时间让他们默背着再写一份,阮公公,把卷子发回去,去叫那些在殿门口候着的学子们再誊抄一份,就半炷香的时间,然后收卷。”
这些新科学子们本以为公公是出来宣布名次的,却不曾想还要再抄写一份,有心发牢骚的,看看那洒的是朱砂的墨迹,就乖乖地把不满吞咽了回去,只能勉强辨析着字迹,凭借着记忆快速誊写。
葛清远也拿到了自己的卷子,还好,他的只是印上了些字迹而已,可是……这字迹却是有些刻意地扭动,倒似一个熟悉的幼童笔迹……
信念一动间,他便去拆解那字头,很快组出了“运河”二字……
学子们的考卷很快就收了上来,太傅拿起考卷挨个看了看,其中一篇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篇文章没有去写什么大部分学子提到的北海南疆,而是针对京城外的运河展开了一篇整治河道的论述。虽然显得不够大气,但是意见却是十分中肯,提出了用竹皮编席固住堤土,种植青木,行经浅滩竹筏代替深船等中肯的建议。
这样的文章虽然是少了文蹈武略,却都是关乎大魏国计民生的实事。太傅又去看文下的署名,上面写道:葛清远。
居然是他?
太傅有些诧异。这个葛家原本是朝中望族,到了老葛大人这一代,为官倒是清廉,就是那位葛大人把仕途看得有些太重,当初他的娇妻与先皇通奸的事情,满京城都知道,他居然能若无其事地位列在朝臣的中间,绿云罩顶而岿然不动。
这样的男人要么是成大事的,要么是窝囊透顶的。
依着这位大人这几年的循规蹈矩来看,只能是窝囊到了极点。不过……没想到这个世家出来的公子居然目光平实,一副夯实肯干的做派……
那天殿考后,榜单便发了下来,几位布衣出身的学子都分封到了称心的官职,而大部分世家子弟外放到京城外为官,那些个穷乡僻壤真是让人心生绝望。
只有那位葛家的公子,虽然没有出京,去的却是工部,也是个没有甚么油水前程的衙门。弄得葛公子的至交好友们不知是该恭喜,还是该安慰。
不过葛清远倒是一副从容镇定的样子,看起来对这道圣谕很是满意。
第42章 四十二()
立在殿旁的阮公公将这些青年们的反应逐一记下,呈报太傅大人。太傅大人听后敲了敲桌子,便命阮公公退下了。
皇榜公布的结果,在京城引起不不小的波澜,因为太傅此举,必定是给世家的承袭带来致命的一击。别说子承父业了,就是保持家宅的繁荣也是朝不保夕的难事了。
那几个世家的人心惶惶自不必说。太傅最操心的其实还是南疆王易主的事情。
他的密探是在公主被抓的三日后才打探到了南疆的内幕,并把消息送往京城。太傅不知公主是用何手段传递消息的,但看来效率颇高,同时探子的话也证明了公主那日所言非虚。
卫冷侯在想,乞珂公主这一步棋子倒是堪堪拿来一用,但是那个女人太过桀骜不驯,这是他所厌恶的,因为变数太大!所以,自从擒了那南疆的公主,太傅便把她囚在了北山的行宫。
虽说是失去了自由,但也算是以礼相待。晾了乞珂公主多日后,太傅大人好似终于想起来召见公主了。
在北山行宫的大厅里,乞珂公主被请了上来。
因为怕这妖女藏毒,公主的衣服已经换成为魏朝的服饰,那些个镯子首饰也被一一除清。
乞珂公主落到这样的地步倒是也变得随遇而安,坦然接受,来到了大厅一脸笑意地向太傅施了施礼:“乞珂拜见太傅大人。”
太傅坐在主位上正在摆着棋盘,修长的手指捻着一颗白玉琢磨成的棋子慢慢地放在了棋盘上,他今日难得一身白色的宽袖便装,搭配上嵌着明珠的头冠,束带从头顶一路斜垂下来,剑眉凤目,真好似风度翩翩,气质冷静的儒雅书生一般。
可惜那宽大衣袍也掩藏不住的健硕身体出卖了这文质彬彬背后的隐藏的力量……
记得初时见这太傅,虽然她表面对这男人笑得风情万种,但心里其实还是微微鄙夷这中原男子的,看他那斯斯文文的样子,左右不过是个会玩弄心机的狡猾男人,还不是一包迷药就能撂倒的软脚虾!
但是现在,脖子上还隐隐作痛的伤口,提醒着乞珂:面前的这个仙人一般优雅的男人究竟会变得多么可怕。可是……正是这样文武双全的男人才是配得上堂堂南疆之王最引以为傲的女儿!
乞珂这几日闲来无事,倒是一遍又一遍地设想着自己再与卫冷侯的情景,可是真的见了,才发现男人比自己脑海里的样貌又俊美了不少,
太傅一抬头便看见了乞珂公主看着自己的热切的眼神,这样的眼神他见得实在是太多了,倒也是没什么意外的,便淡淡地说:“公主太客气了,只是您的忠仆不在,又不方便坐大魏的椅子,若是不嫌弃,您就席地而坐吧。”
乞珂却是畅快地笑道:“以前是乞珂太过矫情了,既然是来了大魏,自然要遵从大魏的习俗。”说完便落落大方地坐到了一旁的一把圈椅上。
“南疆已经变天了,需要公主您回去力挽狂澜,算一算,公主在大魏逗留的时间不短了,本侯也实在不宜挽留贵客,公主准备去往何处,还请明示,待得本侯命人备好车马,送广佛公主一程。”太傅继续摆着棋盘,嘴里却下了逐客令。
乞珂公主如今也算是领教了太傅的秉性了,心知他是吃软不吃硬,毫不迟疑地说道:“乞珂如今已经算是无家可归,也没有那力挽狂澜,拯救父王的力量,乞珂打心眼儿里佩服太傅您,愿意听太傅差遣,若是太傅不愿意淌南疆的浑水,那么乞珂愿意留下,服侍在太傅的左右,一效犬马之劳!”
“大魏国力困顿,奉行节俭,本侯不养闲人,就算是犬马也都是有本事的,不知公主有何能打动人心的本事?”
男人倨傲的话语并没有让乞珂恼火,她慢慢地站起身来,走到了卫侯的身旁,姿态优雅地慢慢跪下,双手轻抚着卫冷侯的膝盖道:“我的本事,需要太傅肯垂怜亲自检验……”
公主那话里的意思,卫冷侯听得明白,南疆的豪放女子倒是少了中原女子的羞怯婉转,夹裹着浓浓爱意,滚烫的话语就这么毫不掩饰地说了出来。
可惜太傅从来不是个怜香惜玉的,若是以前,乞珂这等腿长腰细的明艳女子还真是符合了他的口味,像这种主动示好自动上门的女子,弄到床上彻底征服了她的身心倒也省事了。
偏偏定国侯大人最近茹素,虽然以前过的是恣意惯了的日子,收敛了段时间后,便如开悟的老僧一般,渐入佳境,只差吸上一口仙气,便得道升天了。既是要成仙的,乞珂这样庸艳的自然就看不上眼儿了。
太傅任着公主摩挲着自己的膝盖,却是冷笑道:“原来公主是打算以色事人,看来是本侯高看您了,只可惜本侯的府上不缺自荐枕席的妾室,就不委屈公主殿下了。”
乞珂的笑意凝在脸上,慢慢地重新跪下,双手贴地道:“太傅是英豪,自然不能看上只有美色的女子,乞珂愿意助太傅一臂之力,征讨南疆,永解太傅南疆的后顾之忧。”
卫冷侯半响没有说话,他冷漠地看着蛰伏在地的公主。慢慢地说:“本侯也愿意给公主一次展示自己的机会,就像公主所言,本侯对南疆兴趣不大,若是能边境和睦,却是美事一桩,可是只是机会只有一次……若是公主打着旁的心思,那么南疆之地必成一片火海地狱!”
乞珂听着太傅的话语,莫名打了个冷战,她知道这个让倨傲的男人说到便能做到……
大魏的册封大典,如期举行。
一众朝廷新血,国之栋梁穿上崭新的朝服,束着朝冠面圣谢礼。阮公公举着名册,一次叫出这些新出炉的朝臣们出来扣头施礼谢恩。
聂清麟懒懒地坐龙椅上,心里想的却是也不知那葛清远是否参透了她在书房时故意留下的玄机。其实她也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对这童年的稚友动了些许恻隐之心。可是就算那葛清远参透了玄机,在短短半柱香的时间里,写出一篇整治运河的文章来,也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若不是个真洞察民情,涉猎广泛的才子,也很难写出一篇能打动妖蛟大人的佳作出来。
就在这时,阮公公喊道:“工部左侍郎——葛清远出列!”
聂清麟顿时好奇地微睁大眼儿,心里有些隐隐的惊诧呢!抬眼往下一望,只见一位高大英挺的年青缓步走出队列,依着礼节行叩拜之礼,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臣葛清远,受领皇恩浩荡,谢吾皇万岁万万岁!谢太傅大人千岁千千岁!”
当他谢恩起身时,聂清麟已经认出,这青年正是寿宴时,在席上不住地望向自己的男子。不同于太傅那惊冠六宫,俊美得与人自动拉开距离的高高在上,这个葛清远是浓眉大眼,很有男子气概的伟岸。
自幼时那一夏后,与这位稚友已经一别数年,没想到,当初那个淘气得没边儿的小哥儿,居然长成了如此成熟稳健的男子。
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还没容她想明白,突然身前传来了声低沉的咳嗽声,聂清麟转回神儿一看,太傅正斜坐在蛟龙椅上,凤眼冷冷地瞪着她。清麟连忙收回微微前倾的身子,继续把脖子收回到大衣领里,继续做个不问世事的好皇帝。
册封大典甚是冗长,出了新册封的大魏顶梁们,还有一位南疆公主。
这位公主也不知这几日在大魏经历了什么,一改初次上朝时的倨傲,与太傅对答时语气谦卑得体。
太傅大人看起来也很满意,亲自册封乞珂公主为“绥南圣使”,并赐金印,可代大魏天子收降南疆各个小国部落。
聂清麟躲在衣领子里,琢磨着太傅在打着什么主意,但是南疆上方一定会妖风阵阵是毋庸置疑的。
下了朝,太傅本走在皇帝的前面,突然停下了脚步,站到了皇帝的身旁,冷冷地斜瞪着她:“圣上的眼睛今儿一定是累着了,那么多的青年才俊,真是不够看啊!”
小皇帝立刻瞪大了眼儿:“太傅说的是什么话,朕不过是想认一认脸罢了,总不能以后看见了却叫错臣子的姓名吧!说到好看,太傅才是最出挑的,朕看惯了卫爱卿的俊容,哪里还会觉得旁人好看啊?”
可惜最近自己溜须的功力可能是退步了,太傅还是没有笑意,淡淡地说:“若是臣真赢得了圣心,怎么不见圣上与微臣主动亲近呢?”
太傅也是在那日乞珂公主献媚不成后,突然想到这一点的。
自负惯了的男人,是不会想到会有女人不愿主动亲近的。那日他回府上,却是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先前误会小龙珠是男孩时,原以为是这小儿动情在先,可为何现在倒是成了自己的一厢情愿?
她出逃的事情,姑且算作是内有隐情,为求自保不得已而为之,他也大度地原谅了,可是回宫后每次逢迎自己时,虽然言语恭顺,却从来没有过主动亲近的时候,这便是大大不能原谅的罪过。
本来心里就憋着琢磨了一宿的闷气,这没心肺的倒好,本来兴味阑珊的瘫软在龙椅里,待到那个什么葛清远的英俊青年出列时,只一副恨不得扑下去的样子,那个葛清远有甚么好的,不过十八岁的毛头小子,模样青涩难堪大任的样子,倒是把这深宫里没见识的看得直了眼儿。
聂清麟觉得太傅大人今日的邪火起得角度甚是刁钻,有些摸不准火眼所在,便有些郁闷地拧起了衣角。跟在太傅大人的身后回了寝宫。
进了寝宫,太傅一撩衣袍,杀气腾腾地坐在了榻上,再看孤零零立在门口的皇上,沉声说道:“还不快过来!”
聂清麟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只听太傅薄唇微启说:“臣今日想皇上能主动施恩,舍下龙泽,亲近一下微臣。”
大魏第四代玄孙听得有些傻眼,觉得连前朝的奸臣权相一并算上,卫冷侯大人绝对是天下第一等难伺候、兼不要脸透顶的佞臣贼子!
可是腹内骂得万紫千红,这面上却是决不能露出半点,只小声说:“朕怕又流鼻血……”
太傅也是要被这小滑头气晕了,拧着剑眉说道:“单嬷嬷那有上好的止血散,皇上就算是血流成河,撒上些也保管止住……皇上的意思是不愿亲近微臣吗?”
聂清麟见太傅今儿这情形是不肯善罢甘休,只能除了头上的旒冕,便慢慢坐到了卫侯的怀中。若是平日,那男人早就一把拦住,再密密实实地亲将过来了。可今儿却如老僧入定一般,岿然不动。
她咬了咬嘴唇,慢慢地将小脸移了过去,在太傅大人冷峻的脸上轻轻地印下一吻。
太傅显然是不大满意,凤眼微眯道:“就是这样?微臣可是没感受到半点皇恩浩荡!”说完又冷哼了一声。
聂清麟也是豁出去了,猛吸口气,再次将轻吻落到了薄唇之上……
没成想定国侯还是不大满意,看着美人主动后,绯红的小脸,慢悠悠地说道:“请圣上将小舌伸进来,舍些香涎给微臣品尝。”
大魏的先祖在上!来一道闪电劈死这个忤逆犯上的贼首吧!聂清麟只觉得血气上涌,脸儿又涨成了红红的小果子。
“太傅……是要为难朕吗?”聂清麟眼泪汪汪地说道。
可惜太傅今儿是铁了心不吃这套,冷着心肠说:“这么说,皇上是认为臣以前是这么着的为难了皇上?那该怎么办?将满朝的文武叫进来,控诉下微臣的罪状?”
小龙珠也是豁出去了,务求一击即退这难缠的太傅大人,又慢慢地附过脸去,樱唇轻启,含住了那片薄唇,再伸出一截香舌启开了爱卿紧闭的牙关。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主动地亲近男人,那怯怯软软的一截入了温热的口中,便茫然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可就是这青涩的反应便如同燎原的火星子,活活把个得道成仙的一路扯进了欲念的最深处。
卫冷遥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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