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质朴的脸上带着笑,举了举手上的鸡,对鱼乔树说道:“你家鸡不安生啊!我刚瞧着怎么有只鸡从蓝府那破墙洞里钻出来了,再一看鸡爪上的红带子,可不就是鱼哥你家的嘛!”
“这就宰了它当下酒菜,哈哈。”鱼乔树为人爽直,当下接过鸡,领着人进了里屋。
酒过三巡,外面汉子们开始东家长西家短的叨咕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的甚是热闹。
女子的地位远远没有男子高,像来吃万家饭的都是各自家里的男主子,秦九也就陪着燕娘在里屋就食。
听屋外讨论到鸡从蓝府出来这事,秦九不免疑问道:“他们说到蓝府怎么都唉声叹气了。”
这燕娘竟也长叹一口气,徐徐说来:“八年前,蓝府二老都在的时候,常常做善事、行义举;蓝府少爷也是个乐善好施,满腹经纶的大好人。后来二老过世了,又适逢家道中落,那蓝少爷不知怎的就迷上了求仙问道。整日里的家也不回了,最后竟还将自己的未婚妻子,卖给了秦王……”
“哇哇——”
这时,孩子啼哭起来,燕娘立即放下筷子,起身抱过孩子;说来也巧,燕娘抱着他坐回饭桌边,那孩子直直盯着秦九,一眨不眨的,倒也不哭了。
“小乖乖,也记得恩人是谁呢!是不是。”燕娘见小娃不给反应,便抬头看向秦九,“秦姑娘替小儿起个名字吧!”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燕娘话音刚落,秦九便觉得那小娃的眼神瞬间亮了,他也知道开心?
秦九没再多想,说道:“叫安然吧!希望安然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搞定。
☆、蓝府道友(8)
秦九在鱼家耽误了不少时间,殊不知济世堂此刻正因为沐阎的苏醒,搞得鸡犬不宁。
沐阎是与秦九一起上的山阴山,两人感情一直很好,可谓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在山阴十徒里,除了自毁修行,脱离山阴的三尾、五尾;就只剩了离得道差一口气的秦九和永不上道的沐阎,其他皆是飞升成仙。所以放眼整个山阴可以说是秦九和沐阎的天下,再准确一点,完全可以说成秦九的天下。因为通常时候,沐阎更像一个影子附和,但一旦是秦九遇到危险,分分钟化身活阎王。
所以,在找不到秦九,又无法确定秦九是否安全的情况下,沐阎瞬间暴怒的景象,我相信你绝对震撼,但绝对不会想亲见。
此时,裴元双手拉住绳索,用胳膊擦了擦满额的汗,绳索另一端是同样冷汗涔涔的不言;而躲在一旁观战的慕梁吟更是心惊胆战。
只见裴元和不言一人一根的绳索端头,两人一左一右的重复转圈,一圈一圈的终于将中间的沐阎束缚起来,见此,两人这才吐出一口气。
“啊——”
哪想沐阎怒吼大挣,麻绳竟断成节节寸,裴元和不言更是瞬间一左一右被弹出去,摔跌在地上。
这可是捆仙索!……一样功效的绳索,总之都是宝物,现在是被暴殄天物!
“她呢?”从一醒来,沐阎就只有这两个字,边说着边向裴元走去。
那一双怒火中烧的眸子,使得沐阎整个人带着火焰一般,这让裴元急着起身,却不想有心无力,只得用手先挡住这不断朝自己走近的火光。
而这时。
“嗉——”
一记白光从紧闭的主屋内而出,直直朝沐阎袭来,但见这记白光紧逼沐阎几步远后,却是突然的停下。不料数秒后,就如同一个平面圆形,瞬间扩大,横扫一切所触及之物。如此霸道,如此强势。
沐阎被击中后,倒退数十步,一手扶住胸口,身形不稳,一双鹰戾的眸却是狠狠盯着主屋。主屋的大门更是在此时大开,真人一身白衣,神明降世,却是难掩一脸杀气。
真人用一种最为直接的态度表现出杀气——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现场变得很僵硬,之前不过是沐阎的小打,虽然是越打越过火;但现在却是两个男人之间的较劲,一般这种情况最后都会落得一片厮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念此,裴元、不言以及慕梁吟,三人默契的、弱弱的堆成了一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然后把自己缩之又缩,请无视之、无视之!
“沐头你醒啦。”秦九一进后院,显然心情不错。
她还来不及再说什么,就见沐阎手扶着胸口,颤颤的转身看向秦九。那一双水眸哦!哪还有什么鹰戾可见,真真范水,疼人心的哟!
见状,秦九急忙上去,也不顾男女有别,直接把沐阎的手放在了自己肩上,扶住那身形不稳的男子,语气颇有不满:“还不舒服?那不在房间好好休息,出来做什么!”
“饿。”沐阎瞬间变得纯良无害。
秦九正想安慰几句,突得传来真人的声音:“秦姑娘。”
抬头见真人似有话说,秦九就将沐阎交给了凑成堆的三人帮,按照真人的意思,跟着进了主屋。
等真人和秦九的身影消失,三人仍看着大开的屋门,回不过神。见三人无动作,这让沐阎火光的快走几步,站在了他们的眼面前。
“这就去,这就去。”难得不言主动开口讲话。
说着就冲进了厨屋,沐阎不像秦九那样已是辟谷期,这睡了一天一夜,现下也知道了秦九的下落,他现在觉得自己饿了,必须要吃上东西。
当下不理会旁边的裴元和慕梁吟,大步跟上不言进了厨屋。
裴元收回目光,对慕梁吟努努嘴,道:“看见没,分明是瞧着秦姑娘跟大木头,男女不设防。吃醋了。”
慕梁吟反驳道:“你长没长眼睛!真人在秦姑娘没过来之前,就已经生气了。这会儿,定是教育秦姑娘要好好引导师弟,不可再发生今天这类事件。”
两人真是互不服气,各说各有理,但他们却都忽略了真人之前那不加掩饰的杀气。
屋内。
真人负手而立,他站在窗前,看晚风扫落叶;一双清远眸目,此刻几分忧思几分痴恨。何必再假装着若无其事,女孩儿本就是自己养到了十二岁,即便是最后弄丢了,即便是她回来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发生过的,怎么都是存在的,如今的秦九变得行事无惧、无仪无止、不识字不会写字,说到底,倘若他将她好好的养在身边,又怎会是这般光景。
“秦姑娘,你了解沐施主多少。”突得真人冒出这么一句话。
这让秦九一愣,而后用食指点点下巴,一字一顿的回答道:“十分为满分的话,九分还是有的。”
你竟认为,这般了解他么。
“那你可知他身上有魔气!”真人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那是一个失了神窍的魔,就在刚才的那瞬间,沐阎的全部气息爆发出来,真人杀心显现。要不是想到他的神窍在秦九身上,差点就动手除了去。
“魔气有何不妥吗?”秦九闻言,眨了眨眼睛,又道,“我便是以魔道修仙道。”
秦九能够这么快内修得道,就是借了沐阎的魔气。
只是作为一个人,最终是以魔道修仙道;作为一个人,需要神窍镇魂压制魔障。江书秦啊江书秦,当年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让真人内心惊愕,不禁隐隐作痛。
“真人?沐头身上的魔气有何不妥吗。”秦九见真人久不回答,不由追问道。
“并无不妥。”真人回过神来,转了话锋,“出去吃饭吧。”
今日被沐阎一搅和,做饭还真是晚了;至于吃饭这件事,那要问问沐阎什么时候才会吃饱!
你看,沐阎直勾勾得盯着不言做菜,现在是不言盛出一盘,他解决一盘,两人几乎完全同步。
“我还是回家吧。”慕梁吟不敢跟沐阎抢,眼巴巴地看着厨屋里的存货直线型消失,终于决定识时务的离开。
见慕梁吟真要走,裴元立即伸手拦住她,无赖道:“不行!有难同当。”
“你怎么好意思说?就从来没见有福同享过,谁跟你有难同当!”说完,慕梁吟才不管不顾,她是真的饿了。现在谁也不能阻止,她慕四小姐祭拜五脏六腑各路神仙!
“那我们一起去香一醉搓一餐,如何。”裴元挑挑眉,提议。
你可别小看美食对慕梁吟的诱惑,但见她光听到香一醉就开始砸吧砸吧嘴,倒也不忘问道:“裴元,我可不觉得我付给你的月薪,能够付清一桌的香一醉。”
“所以你请我啊,就当是提前预祝我赌赢了的奖励。”真是一脸无赖。
慕梁吟怒道:“去死。”
说归说,两人还是结伴出门。
当秦九来到厨屋的时候,不言已经累趴在砧板上,而沐阎已然吃得心满意足的回去睡了。
望着此刻空空如也的厨屋,秦九瞪大眼睛,自语:“这个情形,怎么有点像是山阴的每日必演戏。”
所以秦九这么快就可以辟谷,也与这情形多少有点关系——你想想,本来就是不知五味,你还总吃不饱,那还不快快入辟谷期!
作者有话要说:真人,终于决定出手!……以一个长者的身份……
☆、蓝府道友(9)
晚间,裴元从香一醉打包了回来,这一天才没有因为沐阎而变得悲惨,也算是圆满的度过。
只是到了第二天……
“大清早的,又都怎么了?”秦九推开门,就看到对面厨屋里挤满了人,不由疑问道。
厨屋里——裴元、沐阎以及不言。
现在的情形是:不言死命护住碗里的两个馒头,沐阎不断逼近他用无声的眼神恐吓,而裴元使劲的拉住沐阎。
“你们仨……这是干嘛?”秦九进屋后,问道。
见秦九过来,不言立马护好两个馒头,挑准时机躲在了秦九身后,而后突然就朝门外跑去。
不言那可是难得一见的惊慌,落跑的姿势真像身后有洪狮猛兽。
“你们欺负他了?”秦九转回身,见裴元坚决的摇头,眸光立即锁定沐阎,“沐头,以后别欺负他。”
“我饿。”真是好委屈。
包子铺——
裴元看着风卷云残、饿虎扑食的沐阎左一口右一口的吞包子;再看看桌上的包子笼一只又一只的堆叠起来;最后不由摸了摸口袋……
唉!
“秦姑娘……!”这真是丢人脸,裴元不由得压低声音继续道,“带出来的钱,不够……”
本以为昨天是沐阎由于睡了一天一夜,清醒后的非常态,可你今天看看桌上的包子笼,原来“巨能吃”一直都是沐阎的正常态。
“那就赊着,谁敢不卖孙真人一个面子。”秦九无所谓的回答。
裴元语塞:师父,我对不起你。
秦九想了想,还是辩解道:“嗯……沐头是能吃了一点,但我家沐头一身好武艺,随便安排哪,都能是个将元之才。”
秦九卖瓜,自卖自夸模式开启。
但对方明显的质疑,只听裴元道:“问题是也要有人买。”
唔……这孩子,说话太诚实,这样是不行滴。
不过说来也巧,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你猜我看见谁了。
“冤大头这不是来了嘛!”秦九对着不远处正往这走来的人,露出一脸的算计。
秦九这模样,让裴元不由得一阵发寒,然后循着秦九的视线望去——那不是洛阳第一女霸,娄堇雩嘛!
等等,这个不可以有!要是再惹上娄千金,这日后可没好日子过了。
偏偏啊,有句老话叫“人不惹事,事惹人”,这厢裴元还没来得及劝秦九,切莫与娄千金再起冲突。另一边,娄千金一看到坐在包子铺里的秦九,想都没想,就领了身后的几个衙役走了过去。
“本千金长这么大,还从没看到有人一个清早,要吃这么多的包子。”说完便大笑起来。
以秦九和她的关系,娄千金先来个冷嘲热讽还真是在意料之内的。
不过,噪音辱耳啊!
秦九先是一边掏了掏耳朵,一边轻蔑地扫了眼娄千金,而后很随意的说了句:“沐头。”
这两个字,莫名的让娄千金呼吸一紧:怎么这么的熟悉?突然她眼眸瞪大,手不由得抚上自己的脖颈,不会是上次那个人……
这让娄千金立即环顾四周,可她没发现有什么可疑人物啊,莫不是秦九故意的恐吓人?这说法倒是极有可能的。偏偏就在她转回身的同时,眼面前叠得层层高的包子笼就在她的眼皮底下,轰然倒下。
而后,她瞧见一个男子,长发如墨、一身黑衣、眼神鹰戾,果然是那日遇见的。
娄千金先是一慌,她努力了可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的声音,但眼前的沐阎却已不见。又听“啊啊啊——”的数声惨叫,娄千金身后的几个衙役均已倒地不起。
堂堂知县之女,被人欺负至此,真是难堪至极!就像被人狠狠捆了一掌,里子面子,失得彻彻底底。
“你……!”娄千金现在是顾不上周围挤满了的人群,大怒,“秦九你欺人太甚。”
“我是看你每日里的总是带着这帮衙役,招摇过市。不过就试试他们的实力如何。”说着秦九就长叹一口气,“可惜啊,就算是饭桶,也不至于如此的……差劲!就这些个货色,除非我家沐头愿意教,不然想脱胎换骨,也只等下回投胎了!”
闻言,娄千金不由得眼眸一转,心里已有了计较,她假装挑衅道:“这位沐先生能让他们脱胎换骨?秦九,不若我们打个赌。”
看吧看吧,鱼儿可是上钩了。
秦九不动声色,故作疑问:“你倒说说如何赌,我秦九定当奉陪到底。”
“爽快。”娄千金转身指了指躺在地上,哀呼一成片的衙役,道,“就请沐先生教导他们,倘若三个月后,他们其中哪怕有一个人,只要能过了城中的武楼。我就服你,以后你秦九有事,本千金绝无二话、赴汤蹈火。”
其实娄千金心里是盘算着:是该给衙役找个教头,而沐先生的各方面条件的确很优秀。
闻言,秦九却是故作考虑,再看了眼娄千金,问道:“包饭吗?”
“你当我们官衙会连份伙食都供不起吗?”娄千金当下嫌弃秦九是个山里人,竟是会问这么低级的话题来。
秦九立马了然的点点头,直道:“也是,你养的不都是闲人。”
“你……!”正是有够怄的,不过也怪自己技不如人,这厢娄千金更是坚定了要请沐先生当教头的心思,“期限是三个月,不会违约的哦。”
“我秦九是那样的人吗?”说着,秦九就对着站在一旁的沐阎说道,“沐头,你现在就跟着娄千金去府衙,另外要好好的教,别丢了为人师的脸面,也不准丢了我们山阴一脉的脸面。”
沐阎点了点头,眸光却不由的转向没吃完的包子。
见此,秦九取了一笼包子,塞进沐阎的手上,催道:“快去吧!在官衙要好好待着,不可惹事,不能随便的发脾气。还有……中饭就不给你留了。”
最后,沐阎还是跟着娄千金走了,一步一回头,他痴痴地望着……剩下没给他的包子。
因着昨天存货已清空,不言继续出门采办;秦九和裴元退掉了没吃完的包子,就返回了济世堂——一切好像都平静了下来。但这或许只是,一切的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蓝府道友(10)
九针之名,各不同形。一曰镵针,长一寸六分;二曰圆针,长一寸六分;三曰提针,长三寸半;四曰锋针,长一寸六分;五曰铍针,长四寸,广二分半;六曰圆利针,长一寸六分;七曰毫针,长三寸六分;八曰长针,长七寸;九曰大针,长四寸。
……
真人拿出锦盒装的九针,本是想着先让秦九认认这九种的不同形状和用法,谁知秦九就想以前就研究学习过,一一给道了出来。
这让真人不禁勾唇一笑,心道:看来也不是全然忘记。
而秦九正自夸着自己,心道:我还是很有学医天赋的,这些个东西,我都没见过,你看我还能答出一个对一个。
可就在秦九洋洋得意的时候,真人抽出一张白纸,铺在了秦九的身前的桌面上。
“默写原文。”语气不容拒绝。
这真人是想趁热打铁,因为现在的制度,考取从医证还是需要笔试。
只是这默写……字还就刚记清了几个,好吗!
真是左右不得其法,秦九气恼地将刚拿起的毛笔一甩,说道:“我不写!学医救人讲得是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