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深知自家师妹面嫩手狠,早已抽身事外,只在心中盘算如何讨好花离染。
众人此番一路晓行夜宿,向北赶路,皆因当日顾卿云收到的那封书信,却是北原寺一尘大师邀他前赴参加武林大会的请柬。
只因近日来魔教总坛迁至中原,势力不断扩张,隐有复苏之态,一尘大师与各大门派掌门对此事忧虑不已,商量之下,欲借着此次盛会与天下武林同道共商应对之策。
顾卿云身为飞花庄主,自然也在受邀之列,当下与众人一商议,便即刻启程,奔赴北原。
这日傍晚,李绯青待在客栈房中,正觉无聊,忽听房门被人叩响,开门一看,却是顾卿云负手立于门前,正含笑看着她。
李绯青面上一红,心生警觉,问道:“你……什么事?”
顾卿云微微一笑,从身后取出一只酒坛,托在掌中,向她说道:“张大头最近东奔西跑忙着练功,今日他在城中得了一坛葡萄美酒,想送给你当赔罪之礼,不知你肯不肯原谅他。”
李绯青暗自腹诽:“明明是你自己想罚他,却又赖在我头上。”想起张大头这几日头顶水缸,绕着路经村镇乱跑的狼狈模样,不由噗嗤一笑,说道:“张大头这几日可瘦了不少。”
顾卿云淡淡道:“修习此功有莫大好处,近日他轻功突飞猛进,再遇上魔教中人向他突施暗器,想必也是能躲得过了。”说着伸手拍开酒坛封泥,一股浓郁的酒香飘了出来。
李绯青闻见醇香扑鼻,心下早已忍耐不住,舔着嘴唇说道:“不过既是张大头一番心意,尝一点也未尝不可。”
顾卿云一笑,说道:“那我陪你。”说着已踏进房中,将酒坛放在桌上,又从袖中取出两只酒杯,伸指在坛侧一敲,一道酒水便从坛内飞出,划了道弧线,正落入一只酒杯之中。
李绯青赞道:“好功夫!”目中不禁露出羡慕之色。
顾卿云看了她一眼,微笑道:“这手功夫考较的是内力拿捏与手上准头,你若喜欢,回头我教你。”
李绯青闻言大喜,忙问:“真的?”
顾卿云见她笑靥如花,心中也自欢喜,笑着点了点头,又依样将另只杯中也注满酒水,拿起一杯递给李绯青。
李绯青伸手接过抿了一口,只觉味美甘醇,与自己平日偷喝的又不相同,笑道:“这酒倒真是美味,应该让三师兄也来尝尝,以前在影山时,都是他偷偷带着我一起喝酒的。”
顾卿云面上不动声色,说道:“他好像与离染出去了,咱们留些给他就是。”
李绯青只顾着品酒,随口应了一声,也不在意,转眼间一杯下肚,将空杯推至顾卿云身前,示意他再给满上。
顾卿云咳了一声,为她又斟满一杯,想到沈洛低声告知他李绯青逢酒必醉之事时,脸上那副欠揍的神情,不由暗叹李绯青识人不准,自己日后还需多加调*教。
两人谈谈说说,不一刻已将那坛葡萄美酒喝去了大半。
顾卿云见李绯青红晕上脸,说道:“你醉了,别再喝了。”
李绯青瞪了他一眼,不屑道:“我以前喝的比这多多了,也未曾醉过,你别小瞧人!”
顾卿云摇了摇头,起身欲收起酒坛,李绯青以为他要离开,忙踉跄着抢步至门前,上了门栓,大着舌头说道:“不许走!不喝完这坛,谁都不许走!”
顾卿云含笑看她,问道:“不许我走?那我今晚睡在哪里?”
李绯青想了想,道:“自然是睡我这里。”
顾卿云满意一笑,走上去搂住了她,低声道:“这可是你说的。”
李绯青半醉半醒,只觉全身轻飘飘的,被他搂在怀里,脑中浮现他胸前背后的诱人线条,一时将饮酒之事忘在一边,抬头眯着眼问道:“你是不是又要给我解毒了?”
顾卿云怔了怔,却觉一双柔软的手臂已绕上了脖颈,李绯青媚眼如丝,踮起脚尖,探头至他耳边,悄声说道:“这回你先脱给我看……”
※※※※
翌日一早,飞花庄众人发觉庄主容光焕发,心情大好,而李绯青没精打采,神色懊恼,与之形成鲜明对比。
又见张大头虽如常外出修习身轻如燕功,头上却已不再顶着水缸,于是纷纷互使眼色,在心中胡乱猜测。
只有花离染脸色微红,不知在想什么心事。沈洛在旁偷眼瞧着他的脸色,心中一阵暗爽:嘿嘿,有顾卿云这小子做妹夫,办起事来就是事半功倍!
众人又行数日,终于抵达北原地界。
北原首富钱贯三乃是北原寺俗家弟子,此番武林大会便是交由他钱家庄一手筹办。
钱贯三此人家业富厚,却对武学之道甚为痴迷,他久慕“战神”之名,见顾卿云等人到来,心内喜不自胜,待以贵客之礼,将众人迎进钱家庄中。
一尘大师与玉剑门掌门毕建春,崆峒派傅冲、吕湛等人皆已等在庄中,众人见面寒暄一番,谈起数日后即将举行的武林大会,豪情顿起,聊得甚是投机。
几日之中,各派掌门携门下弟子纷纷赶到,影山派易风、拂柳谷主叶红云、詹家堡詹横野等人陆续到来,就连久未露面的司徒清竟也来了,他见了顾卿云与李绯青后,红着脸为上次龙隐山之事连声谢罪,李绯青想起数月前在龙隐山时与顾卿云的种种,心中只觉甜蜜,自是不会怪责于他。
顾卿云早闻北原雪山冰峰奇景之名,这钱家庄距离雪山不远,眼见武林大会尚未开始,便一大早带着李绯青前去游玩。
两人展开轻功,到得那片雪山脚下,眼见山川高耸入云,积雪皑皑,冰峰险峭,均觉精神一振。
李绯青眨眼道:“听闻这雪山上有许多奇花异草、珍禽异兽,很是好玩,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顾卿云沉吟道:“据说还有温泉……到时还可以一起……”
李绯青红着脸呸了一声,顾卿云一笑将她搂在怀中,正欲吻下,忽听远处有人叫道:“师妹!”
李绯青“啊”了一声,说道:“好像是大师兄。”忙推开顾卿云,正要应答,又听一女子抽泣之声传来,却像是四师姐穆琳琅。
李绯青心道:唉哟不好,大师兄和四师姐两口子闹别扭,却被我撞见了。心中正觉尴尬,忽觉顾卿云伸手过来,搂着她的腰向旁飞掠,两人缩身在一块巨石之后,躲了起来。
过不多时,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奔了过来,李绯青偷偷看了一眼,果然是易风与穆琳琅两人。
易风一个纵跃,终于追上穆琳琅,拦在她身前,柔声道:“师妹,怎么突然发这么大脾气?若是我惹你不快,你直说便是,我定会……”
穆琳琅语声哽咽,怒道:“别用你哄小师妹那种语气跟我说话!”
李绯青一呆,她从未见四师姐如此发过脾气,又想起大师兄从前确是爱用这种语气哄着她,不由脸上一红,偷偷看了顾卿云一眼,却见他神色淡淡,只是手上突然使力,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又悄悄凑过脸来,朝她唇上吻去。
李绯青不敢挣扎,怕弄出动静,暴露行踪,反惹得大家尴尬,只得任他所为。她只觉这次顾卿云的吻与以往不同,多了几分蛮横强势,唇舌霸道而执拗地侵入她口中,直吻得她面色潮红,险些闭过气去。
李绯青心中慌乱,却见顾卿云目中露出笑意,双唇重又变得温柔细腻,轻轻碰触她的唇角脸颊,终于恋恋不舍的离开。
她方才头脑发晕,易风说了什么自是没有听到。只听穆琳琅哭道:“就算你心中不再想着她,那我姐姐呢?你敢说你已忘了她了?”
易风沉默半响,说道:“你何必为了故去之人动气,何况,她还是你姐姐。”
穆琳琅哼了一声,边抽泣着说道:“你当我不知道么,这雪山你们以前一起来过的,如今你一到北原便想故地重游,还不是为了想念她?大师兄,你心中有她,我一直隐忍不说,只想着自己全心全意对你,你便终有一天能放下过去的事,可是……你最近提起我姐姐的次数越来越多,你每次发呆,眼中露出那种又伤心又温柔的神色,你叫我在旁看着……如何忍得?”说着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易风叹了口气,低声道:“是我对不住你。”
穆琳琅越哭越是伤心,突然捂着嘴一阵干呕,易风忙抢上前去扶住,急道:“怎么了,是不是跑得太急,呛了风?”
穆琳琅甩开他手,怒道:“不要你管,以后我们的事与你无关!”
易风一怔,喃喃道:“我们?”见穆琳琅仍不住干呕,突然醒悟,抓住她的手,问道:“师妹,你是有了身孕?”
穆琳琅咬唇不语,易风又是惊喜又是心痛,将她搂在怀中低声安慰,又过半响,穆琳琅止了哭泣,易风柔声道:“这里风大,我们还是回去请花公子为你把把脉。”说着搂着她腰,两人依偎着渐渐远去。
顾卿云与李绯青从石后走出,两人对望一眼,李绯青叹道:“穆师姐这般对大师兄,大师兄却一直想着二师姐,情之一物,真令人备受折磨。”
顾卿云搂过了她,看着她温柔一笑,道:“如此说来,你我二人两情相悦,岂不是天下间最幸运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没话说⊙﹏⊙b
武林大会
弹指间武林大会之期已至。
这日各派高手齐聚钱家庄,厅内黑压压坐满了人。飞花庄众人与影山派相邻而坐,李绯青偷眼望去,见易风面带微笑,正与旁座黑木门掌门寒暄,穆琳琅坐在他身边,脸上又恢复了平日清冷淡然的神情,竟丝毫看不出两人几日前曾在雪山脚下发生过争执。
便在此时,只见一尘大师起身站起,合什说道:“阿弥陀佛,诸位英雄于百忙之际,不远万里应邀赴会,老衲在此先行谢过。”
崆峒派掌门傅冲朗声说道:“大师说哪里话来,如今魔教日渐猖狂,大师力邀天下英雄共商大计,此举惠及各派,我等义不容辞,理应前来讨一杯酒吃。只是累得钱庄主如此破费,却是令咱们有些难以为情。”
只听人群中一人笑道:“傅掌门也不必不好意思,回头将你崆峒派绝学传授个几招给钱掌柜,没准他还觉得占了天大的便宜呢。”
到会众人皆知钱贯三乃是武痴,一闻此言,无不哄笑出声。
钱贯三笑道:“今日能够得见天下英雄,与各位在此把酒言欢,钱某已是心满意足,万不敢觊觎傅掌门的崆峒绝学,许老弟的玩笑话,傅掌门切勿当真。”
众人才知适才发话之人乃是盘龙帮帮主许慎言,此人名唤“慎言”,却最是喜爱多嘴撩舌,因这张嘴可得罪过不少人,只是他盘龙帮在北原一带颇具势力,本人又是内外兼修,武功极深,故也无人轻易敢找他麻烦。他与钱贯三素来交好,平日再刻薄的话也是张口便来,钱贯三自是对他方才所言不以为意。
詹横野一直阴沉着脸坐在一旁,此时清咳一声,插嘴道:“傅掌门说的是,斩妖除魔乃我辈责无旁贷之事,大师也无须过谦,还需集思广益,尽快商讨出对抗魔教之策,才最紧要。”
众人见他突然发话,无不在心中嘀咕:詹横野刚在魔教手中栽了这么大跟头,全堡上下都被掳去无涯岛关了起来,这会儿竟又在此端着架子,大言不惭,脸皮之厚,倒也少见。
许慎言嗤笑一声,低声道:“就怕斩妖除魔不成,反被妖魔所斩,那可就有些丢人了。”
他语声虽低了下来,但因着内力深厚,这句话还是清清楚楚传入众人耳中,已有数人面露讽笑,角落中一个年轻后生更忍不住“嘿”地一声,笑了出来。
詹横野脸色一变,就要发作,钱贯三忙道:“詹堡主说的极是,师父与毕掌门在庄中闭门数日,便是在商议此事。”
一尘大师微笑道:“詹堡主方才言道‘集思广益’,实是一语中的。老衲与毕掌门商议数日,虽有些结果,但也未见得高明,还需与到会各位详加参议,视诸位意见而定。”
叶红云轻笑道:“一尘大师与毕掌门商议出的办法,想必是高明的,大师别卖关子,告诉大伙儿商议出的结果就是。”
一尘大师含笑示意,玉剑门掌门毕建春说道:“魔教近来势力激增,无外乎实力最强的九尊堂与雪叶、苍叶两堂突然联手之故。我正派虽也各自派出高手前去围剿,但每每功亏一篑,说起来还是因众人各奉号令,意见不一,才令魔教有机可乘。”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有人问道:“不知毕掌门与一尘大师想出了什么好办法?”
毕建春淡淡道:“其实这办法说起来也平平无奇,毕某与大师商议之下,觉得不如推选出一位武林盟主,各派齐奉盟主号令,行动统一,行事起来便可事半功倍,与魔教相抗。”
此言一出,各派中人心中各有盘算,一时倒无一人出声,整个大厅瞬时安静了下来。
许慎言笑道:“此法好虽好,但我盘龙帮向来自由自在惯了,要是突然多出个盟主管束,总觉着有些不爽。”
一尘大师含笑道:“许帮主无须多虑,咱们推选出的盟主,只为统领各派应对魔教,自是无权过问各派内务。”
各派掌门这才放下心来,又不约而同想到:虽是如此,若能成为武林盟主,自是无上尊荣之事,也足以令本派门楣生辉。
于是有人问道:“不知这武林盟主要如何选出?”
有人说道:“自是有德者居之,一尘大师德高望重,他老人家担此重任,最是合适不过。”
一尘大师辞道:“欲将魔教势力铲除,非数年乃至十数年之力不可,老衲年事已高,怕是难当此任。”
众人想到一尘大师已年届古稀,精力毕竟有限,确非最佳人选,又有人说道:“玉剑门毕掌门剑术通神,为人持重低调,若推举他当这武林盟主,俺倒也心服。”
毕建春淡然笑道:“毕某潜心剑术武学,论起处世之道,实则愚钝不堪,在旁尽些绵薄之力尚勉力可为,这盟主可是万万当不来的。”
众人知他素来恬淡寡欲,这番话倒不是假意推辞之词,纷纷议论道:“除了一尘大师与毕掌门,还有谁可担此重任?”
忽听一人起身高声说道:“诸位,咱们此番推选盟主,乃是为了统领群雄与魔教相抗,在下倒以为,此人在武林中名气要大,门下势力要广,武功要高,方可服众,配得上担任这盟主之职。”
众人循声看去,见说话的正是威远镖局总镖头王铁铮,有人应和道:“王镖头此言倒也有些道理。”
张大头忽地嘿嘿笑道:“在武林中名气大,门下势力广,武功又高,这说的不正是咱们庄主么?”
已有人悟道:“不错,飞花庄主顾卿云。此人是近年来不可多得的武学奇才,飞花庄声名远播,庄内能人无数,由他出任武林盟主,最是适合不过。”
王铁铮咳了一声,忙道:“顾庄主虽是武功高强,毕竟太过年轻,经验尚浅,恐怕难以担此重任……”
傅冲问道:“那王镖头心中的人选又是哪一位?”
王铁铮笑道:“便是詹家堡堡主詹横野。”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均觉此言荒唐之极,莫说詹家堡不久前刚刚折于魔教之手,经受奇耻大辱,便是在此之前,以詹横野的名望武功人缘,想当上武林盟主,也未必能令各派中人心服。
许慎言已在旁笑道:“王镖头,詹堡主刚为魔教所擒,咱们便推举他老人家当武林盟主,魔教中人还不以为咱们已决心归顺他们,为表诚意,才有此诡异之举?”
群雄中倒有半数人低笑出声,那角落中的后生笑得更是欢畅。
只听“嗖”地一声,一道乌光从众人眼前飞速划过,直没入那年轻后生口中,接着便听一声闷响,那后生轰然倒地,脸上口中血沫纷飞,顿时昏迷不醒。
众人一惊之下,便听詹横野身后一人冷冷说道:“无知小子,也敢对詹家堡随意嘲笑。”
此人正是詹横野之子詹子阳,方才正是他放出暗器,伤了那年轻后生。众人见詹家堡暗器威力惊人,心中均自暗暗吃惊,原本心存讥讽之人早已收了笑容,厅内一时鸦雀无声。
许慎言见那年轻后生是北原小帮派久琶畔碌茏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