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薰姐姐……”
却见紫薰浅夏以那样观世音一般大慈大悲,怜悯众生的眼神,同情的俯视着她。
“千骨,赶快忘掉他,千万不能陷进去,像他那样高高在上的仙,岂是我们这些又傻又卑微的女子可以恋慕的?你若是能……依旧乖乖做他上慈下孝的好徒儿,你便是世上最快乐之人,否则……你的下场,只能比姐姐还要惨上千倍万倍……”
说完,紫色的轻纱帘幕缓缓合拢,莲榻也迅速飞离,消失在天边。
花千骨只听得大脑一阵轰鸣,犹若晴天霹雳,从空中直坠下地来,踉跄的退了几步,喉头一热,一口鲜血涌了出来,她又不着痕迹的硬生生咽了回去。
矗立良久,脑中依旧空白一片,耳边隆隆作响,全是她每句话语的回音。直直的呆愣在原地,久久回不了神来。姐姐在说什么?到底在说些什么?为什么她一句也没听懂呢?她一句也没听懂……
她根本一句也没听懂!!!
众人着急唤她,见她始终呆立,毫无反应,以为她被那魔女施了什么妖法,都不由得着急起来。
“小骨!”白子画行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
花千骨满眼迷惘的抬起头来一看是他,吓得大叫一声,连连后退,眼中竟然全是惊恐!
白子画从未见过她有如此迷茫如此恐怖的神色,端住她双肩,疏导她体内激烈狂乱的真气,俯身温和道:“小骨,是师傅啊!”
花千骨凝望他的眼眸,如此之黑如此之深,仿佛要将她席卷进去,永不见天日。
“师……师傅?”她开口默念,想要往后退两步,却退不出他的挟制。
“紫薰她……跟你说什么了?”白子画微微凝眉,居然密语不让人听到?
花千骨慢慢回过神来,依旧面色苍白如纸,拼命摇头。
“没有,她什么都没有跟我说……”
白子画放开她,轻轻拍拍她的头。
“没事就好。”
花千骨身体颤抖着,白子画的每一个动作对她而言都犹如凌迟。
一辈子也忘不了,紫薰浅夏慢慢闭上的,满是泪水与不忍的眼神……一辈子也忘不了……
被她一席话炸得粉身碎骨,从此再无可回身的余地。
这一战,一口气夺回如此多的神器,连盘古斧也被白子画所缴,妖魔这回可说是偷鸡不得折把米。众人万分欣喜,收敛尸体,纷纷忙着处理各种善后事物。
太白门因为损失惨重,再无能力守护神器,故而把炼妖壶转交给白子画让长留看守。轩辕朗也不顾烈行云劝阻,献宝一样把轩辕剑交给了花千骨。
于是,除了长白山看护的东皇钟,崂山看护的神农鼎,天山看护的崆峒印,杀阡陌随身携带每次只是用来遮太阳保护皮肤的玄天伞,还有下落不明的勾栏玉,和已破碎的女娲石。其他轩辕剑、盘古斧、炼妖壶、昊天塔、伏羲琴、昆仑镜、夺魂箫、浮沉珠、催泪铃、拴天链等十件神器竟全部到了长留山的手中,由白子画全部带回重新一一封印。
“爸爸,爸爸,这是十一师兄!”糖宝很郑重的跟东方彧卿介绍道。
“伯……伯父,你好……”落十一有些紧张道。
花千骨在一旁哈哈大笑,“师兄,你干吗自降一辈啊,我还是糖宝它妈呢,难道你也喊我伯母么?哈哈哈哈!叫他东方就好了!”
落十一面红耳赤的使劲瞪花千骨一眼,抱拳道:“东方兄……”
“十一兄,我家骨头和糖宝这么久以来,多劳烦你费心照顾了。”
“客气了,哪里话,这是应该的……”
落十一和东方彧卿互相寒暄起来。
轩辕朗在一旁恨得牙痒痒的:什么叫你家骨头和糖宝!气死他了,哼!东方彧卿!你的状元郎一百个没戏了!!!
转而抓住花千骨的手:“千古,这一别不知又要何日才能相见!朗哥哥好舍不得你!”
花千骨咧开嘴笑,模样十分娇憨:“没关系的,我要是一有机会下山,就到皇宫里去找你!”
“一定啊!”
“一定!”
“不要又是三年五载!”
“很快的,放心!”
突然发现有个人在身后拽自己的袖子,花千骨一愣,连忙把躲在身后的轻水推上前来。
“朗哥哥,这是我的好朋友,名字叫轻水。”
轩辕朗微微一笑,轻水立马觉得到处都是阳光,万物催发。
“轻水姑娘你好。”眼前这个姑娘不像千古已经停止了生长,出落得亲切可人,如同芙蓉出水。
不知道小千古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不过应该和现在不会有太多变化吧,不娇艳不妖魅不张扬,可是一定很美。轩辕朗美滋滋的想着。
“轩辕公子好。”轻水红着脸,低着头,偷偷看他,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白子画观微时已经见过东方彧卿和轩辕朗二人,还有突然插进来一脚的杀阡陌,只是不知道他们和小骨是什么关系。小骨叫杀阡陌姐姐……糖宝叫东方彧卿爸爸……轩辕朗又是小骨义兄……这五年小骨一直跟随他在长留山修行,他们什么时候和小骨认识的,又为何会如此不留余力的来帮她?
白子画心中有疑惑,却也没多问什么。只是很淡然的与众人打过招呼,便与长留一干弟子,准备御剑回山。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紫薰浅夏到底跟小骨说了什么,竟然把她惊恐成那个样子,虽然之后强装无事,可是态度,情绪还有眼神,明显跟之前一切都不同了。
'53'53。再赴瑶池
“骨头,糊了,糊了!快快快!”糖宝一看锅里的菜,急得在她头上直蹦跶。
花千骨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去端锅子,又被烫到手乒乒乓乓碗啊盆啊打翻了一地。垂头丧气的收拾好,又重新来过。
白子画坐在桌前,尝了口她做的菜,久久不发一言。
“师傅?”
“小骨,可是有什么心事么?”
“师傅怎么知道?”
“小骨一向心无旁骛,所以烧出来的菜是什么味道便是什么味道。心中有了杂念,菜的味道自然就不同了。”
回绝情殿的这两个月来,她做什么事都老爱走神。伤势虽逐渐复原,但是道行却是每况日下。之前她的修行之所以能有如此飞快的进展,成为下一代弟子中的翘楚,就是因为她有一颗比谁都要清明透彻的心,如今清明已失,心为杂事所扰,若看不透,心结只会日深。
花千骨咬着筷子低头道:“师傅,弟子是心有困惑,但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心如止水,乱则不明。很多事,你越是想去弄个清楚,反而越是困惑,心中一旦有了执念,就像线团,只会越扯越乱。”
“可是师傅,如果隐隐有不详的预感,觉得有什么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会发生,我应该怎么办?”
“子欲避之,反促遇之。凡事顺其自然就好。既来之,则安之,这才是生存之道。”白子画摸摸她的头,安慰的说。
花千骨思忖良久,脸上总算绽放笑容:“我明白了,谢谢师傅。”
白子画点点头,夹了一筷子彩色的梦菜给她。花千骨笑呵呵的抱起碗大口大口的扒起饭来。
花千骨在海里游泳,有时候她会一个人从长留山底下溜出来,跑到远处这个常常和杀阡陌约会的小岛上来玩。
岛上什么人也没有,所以是他们两个人的岛,杀阡陌给它起名作“花岛”,花岛上有很多稀奇古怪的花花草草,可是杀阡陌说还不够多,哪一天要把它们全拔了,种上花千骨喜欢的花,让整个岛变成巨大的花园。
花岛离长留山也不是很远,如果在绝情殿这么高的话,晴空万里的日子,隐约还是可以在海天交界的地方看见。
此刻花千骨就四仰八叉的躺在沙滩上享受着日光浴,犹如横尸,遥望着远处空中海市蜃楼一样的长留仙山,突然觉得一切都那样不真实。
脑海中浮现的是初见白子画时,群仙宴上他的倾城一笑。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再也没有见师傅脸上有过一丝一毫的笑意。就连时而眸子里有些暖意,也消失得如此之快,叫她几乎无法捕捉。
紫薰浅夏那时跟她说的一席话一时间在她心中惊起无数惊涛骇浪,不过再大的波涛起伏,也会在师傅一个淡定的眼神中土崩瓦解。
在他的面前,你没有办法不感觉祥和宁静。
紫薰的话她并不是全懂,但是也并不是不懂。毕竟也十七岁的年纪,六界全书,七绝谱,什么情情爱爱的故事她没看过。但是知道和懂得毕竟是两码事。她知道霓漫天喜欢落十一,知道轻水喜欢轩辕朗,也知道天庭里许多不为人知的情情爱爱的纠葛往事。但是,她却完全不能体会,也不明白,那是怎样一种心情。
但是紫薰姐姐喜欢师傅,她从明白的那一刻开始,内心就感觉到了一种和她一样的悲痛与无奈,那种绝望感几乎让她窒息。
为什么,她的爱,自己能体会?
姐姐说让自己不要爱上师傅,可是自己就是爱师傅啊!天底下除了爹爹和娘亲,最爱的人便是师傅了,师傅要她做什么都可以,她的命,她的一切都是师傅的。
这并没有什么不对啊?自己也什么都不求,只要如现在一样,朝朝暮暮跟随在他身边就是了。
师傅说的顺其自然,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既然如此,那就别的什么也不要想,好好跟着师傅,早日得道成仙就好了。
花千骨缓缓收起白子画的画卷,放入墟鼎之中。在沙滩上打了几个滚,踢踢腿,用沙子把自己身子都埋起来,先睡个懒觉再说。
大清早,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叫,有喜事啦,有喜事啦……
“师傅,你找我?”
白子画点点头:“过几日便是群仙宴了,这次你随我去吧。”
“哇!真的!”花千骨一蹦三尺高,她央求了师傅好多次了,每年去都不肯带她,今年却为何允了?
“上次太白一战,你居功至盛,王母特意让我带你前往,还专门给你下了仙帖。”
白子画递了个白金质地嵌满水晶的帖儿给她,花千骨被晃得睁不开眼睛。展开一看,写的是“茅山掌门花千骨”。心里美滋滋的道:“我可以带糖宝去么?”
白子画点点头,他们俩个,总是走到哪里都不分开的。
“太白一战虽胜,但是明显你还是处事经验不足,群仙宴之后,为师会带你到人间游历,好好磨炼一段时间。”
白子画心想花千骨之所以会有心结产生,无非是经历和见识都太少了。
什么都不懂的清明境界和历经沧桑、堪破一切的清明境界相比起来,毕竟是太过简单和不堪一击了。花千骨处于修仙的紧要关头,心结若不解开,十分容易步入魔道。或许让她在人世间走个几遭,才能重新回复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真境界。
“哈哈哈哈!”花千骨激动的拽着他的袖子摇啊摇,撒娇道:“师傅,你实在是太好了……”
白子画拍拍她的头:“去收拾行李吧,顺便跟轻水他们告个别,这一去可能得大半年才回来。”
“师傅不在,那派中事务怎么办?”
“放心,一切有你师伯做主。有要紧事,他会通知我的。”
“好哦!”花千骨一阵风一样刮了出去。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很开心,最痛苦最愁眉苦脸的却要属落十一了。
有没有搞错,要大半年看不到糖宝!你叫他怎么活啊!看到糖宝一脸兴奋的模样落十一心都碎了。呜呜呜,糖宝,你怎么舍得……
再一次重回昆仑山,花千骨激动莫名,这一次,不再是当初孤苦无依,变做小虫偷偷潜入的小丫头了,而是堂堂正正以一派掌门的身份。也不再需要与白子画共乘云彩,而是自己潇洒御剑而飞。
一想到宴上的美味佳肴和大大的蟠桃,花千骨和糖宝就流了一地的口水。
第一次和师傅两人出门,她的心里噗通噗通的又是紧张又是兴奋,一路上小嘴叽哩哇啦说个不停。
虽是御剑,但是配合花千骨的速度,他们依旧是花了一天时间才到,路上还有过几次休息。
飞抵瑶池的时候,宴会已经开始了。
花千骨俯视下面七色的瑶池水,还有万年不改的大片粉色桃林。仙乐飘飘,环佩叮咚,天女翩翩起舞,众仙对酒而歌。
一声“长留上仙到——”
再一声“茅山掌门到——”
众人皆惊,场内霎时无声,皆仰头而看。
那依旧白衣胜雪,孤冷出尘的男子缓缓落地,而身后,跟了多年前那个衣衫褴褛闯入瑶池的假小子。
此刻的她一身简单的绿色纱裙,梳着两个圆圆的发髻,竟依旧是个孩童模样,半点没有长大。眉黛如画,眼若星辰,皮肤晶莹剔透,面颊圆润,粉嫩嫩的犹若玫瑰,红扑扑的又像个苹果,直叫人想上去掐她两把。
花千骨见众人皆死盯着自己,有几分紧张的拽住白子画的长长袖袍。
他们师徒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一超凡出尘,一娇憨可爱,简直是漫天粉色桃花雨中的一副绝景。
众仙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为那样小的茅山掌门而惊讶,更为冷若冰霜,淡如雾霭的白子画脸上,能出现如此那样温暖又带几分祥和的神色而惊叹。
此时就听四下里一个粗野又凶恶的惊雷般的声音轰然响起。
“他奶奶的白子画!老子后悔了!!!!”
'54'54。酒能忘忧
听到这么一声狮子吼,花千骨只觉得有点耳熟,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一满头金发,满面金髯的大汉眨眼间已出现在自己面前,铜铃大的眼睛和自己大眼瞪小眼。
“洛……洛……”花千骨被吓到退了几步,待看清心里不由惊喜,竟然是朗哥哥的师傅洛河东。
洛河东张开血盆大口对着她挖哈哈的笑着,伸出黝黑粗糙的大手来,掐住她的小脸使劲捏。
“死娃子,原来竟长得这般水嫩嫩的。”
花千骨哭笑不得的任凭脸蛋面团一样被他揉来揉去。
白子画无声的挡在她面前:“洛东仙,久违了。”
洛河东悻悻然收手,鼻子哼哼道:“久违久违,我说老白啊,你命真好啊,我明明是给清虚老道送个徒弟去,怎么送来送去送到你手里了捏?他奶奶的,老子后悔了,(本书轉載拾陸k文學網)早知道我就先把这徒弟抢了得了,那收回这么多件神器的好事,也轮不到你长留山的头上了。老子想那昆仑镜可是想了很久了啊,到时候想去哪去哪,偷看哪个仙女洗澡都易如反掌。不如这样,你先借我使使?”
正说着,洛河东哎呀一声惨叫,从臀上拔出一颗樱桃出来。
他奶奶的四仙女,洛河东心里乱骂一通,他就知道他不该来参加这狗屁群仙宴,当着玉帝王母的面,那泼妇不敢怎样只敢玩阴的。等群仙宴一结束,还不把自己大卸八块喂哮天犬啊。
洛河东愤愤然的啊呜一口把樱桃扔进嘴里囫囵吞掉,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樱桃也是肉,屁股也是肉,不要浪费了!
白子画轻咳两声,早已学会对他的一切都视而不见了。
洛河东叹道:“我早知此女娃了得,就是命数不好,不过居然能有此番际遇,做了茅山掌门,还让老白你破天荒的收了当徒弟,我倒是怎么也没想到啊!说起来还是女徒弟惹人疼,又可爱又懂事又听话,不像我家那个兔崽子,又傲慢又没出息,还总跟老子对着干。老白我真羡慕你啊!”
说着回身吼道:“死兔崽子,还不滚过来!你日思夜想的花花妹子来了,不是你缠着要我带你来群仙宴好见着她的嘛,不然老子才不来了!”
花千骨一听这话心中大喜,抬头望去,果然是轩辕朗。
虽是以洛河东徒弟的身份参加的群仙宴,但毕竟身份特殊,所以坐的也是上座。
此刻的他一身白衣,袖角和下摆暗银与暗金闪线相互交织勾勒出复杂的龙纹,白玉腰带,领口高束,犹若高山遗仙。比前次见他,高贵中更多了几份出尘。
与花千骨遥相对望,温柔一笑。轩轩韶举,卓卓朗朗。众人皆叹服,这,便是人间界的帝王。
花千骨跟着白子画,在轩辕朗一桌旁边入座。依旧是跟那日一样的桃花一样的仙宴,可是又似乎,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少不了一番繁文缛节,还有玉帝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