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乱。她换上了为她准备的拖鞋,一双如玉的脚穿在里面十分合适。
听到门被开启的声音,她没有侧头,显得有些过分的安静与乖巧。
她展现在杨树面前的便是这样一副态度——既然改变不了现状,就只能强迫自己去接受。
就如这个社会,你无法改变,就适者生存。从她知道不能逃走之后就放弃了挣扎,安静地坐在这里隔着玻璃看夜空。
冬日的夜连星星都看不到,一望无际的黑。越看越感觉像一个大漩涡,似要将她深深的吸进去。
杨树开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情景。苏云在他眼里并不算美得惊人的那种,但这时的娴静却让他心弦一动。
有的人,生来强势。他们喜欢占据着主导的地位。
——那么,必定会有另一种人,他们生来就很柔弱,被第一种人所主导。
柔弱没有错,可如果因为自己的柔弱就放弃希望,这才是最该死的那种人。
杨树看着苏云身边扔了一地的布条,很快明白了它们的用处所在。
这个女人虽然柔弱,可她一直没有放弃过挣扎,尽管这样的挣扎在他看来根本就毫无意义。
可是,她的内心足够强大,足以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就如他,以弱小的身躯,在那个雨天成了整个街上的霸王。让曾经嘲笑过他的那些人们,跪在地上向他俯首。
杨树知道,苏云绝不是那么轻易妥协的人,她能乖乖的坐在这里,等待自己可能对她不听话、想要逃跑的惩罚。一定只是表象,说明她在酝酿新的逃跑计划。
命人换了新的床单,又将房间打扫后,杨树对着那边从他进来就没有看过他一眼的苏云说道:“过来。”
霸道而强势。
苏云转过头,先放了自己的脚下了小阳台,然后扶着落地窗边的支撑物起身。忍了痛一步步向这边走来。
杨树看她一步步走向自己,面无表情地伸了手,看着苏云的眼睛说道:“给我。”
这点小伎俩他会看不出来?不过就是藏了一把小剪子而已。就凭这个想杀了自己?
苏云的嘴角轻动,被看出来了。有些不甘的将系在裙边处的剪子解了下来递过去。既然被他知道,那肯定是没办法动手了。而且她也知道别说一把小剪刀,就算给她一支枪也没办法杀了他。只是,自己身上没有一样防身的武器,会让她非常的没有安全感。
“不要再想耍什么花样。再次警告你,除了这个房间,你哪里也不能去!”杨树将剪刀接了过来,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苏云站在那里不动,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坐下。”杨树说道。从外衣的兜里拿出一管药膏来,轻轻拧开了盖子。
苏云灵敏的嗅觉让她很快明白,这和她之前手背上涂上的药膏气味一样。
“让你坐下听不到?”杨树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也是,他从没这么关心过一个人,除了自己的妹妹。连他自己受伤也没有这么在意过。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当时在听了医生说她手背上的烫伤需要两小时涂一次这种药,为她上过药居然将这支小小的药膏随手就装进了衣兜,甚至换过衣服还记得拿了出来装进睡衣的兜里。更无法理解为什么他就直记住了还时不时望一眼时间,然后一到点就过来了。
是不是将她当成了圈养的小宠物,有了兴趣就对她好点,哪怕多用点心也无所谓?
苏云听话的将手伸了过去,任由他的一双大手握住。
杨树的手心有些烫,常年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刀枪一定用得不少,让他的掌心结出厚厚的一层茧来,摩擦在苏云的手心有些烙,却也不会觉得不舒服。
杨树很是专注,他适中的力度,即使被烫伤过的地方皮肤非常敏感也没觉得痛。药膏涂上手背,丝丝清凉入骨,让苏云再没觉那种烫伤的疼痛感。
“不要沾水。”说完这句,杨树转身出了门,将门重重的一带关上了。扭动门上的钥匙,将它反锁上——这样就能很好的防止她再想出什么方法从这里逃跑了。
等他一走,苏云就躺在床上逼迫自己睡着,可是脑子里面很乱,她只得紧闭了眼睛数绵羊。
一只、两只、三只……终于,在数到一百只的时候,她如愿睡了过去。
宽大的卧室内,连时钟都没有摆放,安静得出奇。良久,床上的人轻动,呼吸声从缓慢均匀到长长的一声轻叹。是苏云在半夜醒了过来。
她整理了下自己的睡裙,套上鞋子轻手轻脚走到门边,趴在门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很安静,没有人。
手轻轻转动门把,苏云的心有些紧张。在之前的时候,她就发现这门上有一把钥匙,这一定是为了反锁房间而放上去的,如果一旦门被锁上,她就没办法从这里逃出去。
就在之前,她发现窗户的玻璃破坏不了后,就留了一小截布条,趁着门还没有被反锁上的时候悄悄塞进了锁芯,这门便无法真正的锁死了。
门的把手被转动,说明她的计划成功了。苏云一阵欣喜。她绝不可以在这里坐以待毙。之前那么安静听话也只是她做出的表面,为的就是让杨树放松警惕。
她在心里估算着,现在这个时间,大概是凌晨的四点左右,杨树应该睡了。只要小心的避开那些守夜的人,那么她就能顺利逃跑了!
开了门,苏云发现外面不算亮但也并不黑,每隔几米远就有一盏小夜灯。其实他很怕黑,但现在不是她该胆怯的时候。没想到外面有光线,这样也好,她至少不会害怕了。
四处看了看,一个人也没有。她走出房间,一步步往楼梯口挪动。尽管脚上还痛着,可如果不跑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怎样。
杨树这个人在她的印象里面不算坏,但是也并不是好人,她也接受不了一个完全陌生、没有一点感情基础的人对自己做什么。所以逃跑是必须的了。
只是等她蹑手蹑脚的下到楼梯第三梯的时候,只觉得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一团小小的、空空的东西上面,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对面墙上的画就已经从中间打开,一支黑沉沉的枪口直对准她的眉心。
苏云心一惊,瞬间额头上就布满细汗。这里居然设了机关!可是,现在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从那只枪口里直射出一支利箭,眼看就要到达她的跟前。
苏云这样的身手根本就不可能避得开这一箭,更何况在这么突然的情况下,她没吓傻已经算定力很好的了。这支箭的速度快得来只够她闭上眼睛。苏云已经做好死在这里的准备了。虽然对不起家人,虽然想到了爸妈还有妹妹,可有什么办法。
女儿不孝,来生再作牛作马报答你们的恩情了!
苏云在心里念着。可是疼痛却没有在预想中到来,她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已经被人推了下去。
在楼梯上滚了两圈,苏云才稳住身形停了下来,好在楼梯上都铺了厚厚的地毯,她摔得并不严重。
只见她刚刚站着的地上,杨树半蹲在那里捂着自己的手臂。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杨树暴怒的吼道。
这一声,让家里的其他人都赶了过来。心情十分不好的他看也没看一眼,只是叫道:“下去!”
管家的手一招,让其他人都先下去,看到他洁白睡衣上的血迹,只是去叫了医生来为他治疗。
杨柳也被他给吓了一跳。可看到他的脸色还是乖乖的进了房间。她哥哥脾气不好,这个时候在她面前都没能忍住一定是很生气了——说明这不是她能化解得了的。
苏云完全没想到会这样,有谁的家里会机关重重?这根本只在电视里面才会出现的场景吧?
这个人到底是招了多少的仇家?居然防到自己家里来了?
震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因为她终于领悟到了杨树那句话里没能说出来的的含义:“从今天起,如果你不能杀了我,就只能乖乖呆在这个房间。哪里也不能去!我希望你可以谨记这一条!”
她一直以为他是个霸道不讲理的男人,一直以为他是个野蛮无法沟通的男人,她一直以为他说这句只不过是在她宣扬一件事:没本事就不要想逃跑。
可是,现在她才看到他的另一面——因为他家设了机关,所以一旦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乱走动,很可能会丧命!
可是,他如果明说也就不会有这么一出了!别说苏云,就是换了任何人在这里,也绝不会想到这样的结果!
这个不善于表达的男人,好好说话会死么?!
“杨先生,您受伤了。”苏云走了过去,这伤是为救她而受,她已经做好准备一会儿杨树无论再怎么无理,她都承受的结果了。
“不用你管。”杨树苍白了张脸。他冷冰冰的语气让苏云止住了脚步。看了看边上还呆在这里的管家一眼,吩咐道,“送这位小姐回家。”
苏云诧异。这么轻易就放她走了?
“怎么,赖在这里还想对我做什么?”杨树看了她一眼,讽刺道。
他说过,如果苏云能杀得了他,那么她便赢了。按照他们的协议,他会放她自由。虽然现在他没死,可苏云已经算是找到方法了不是么?
这家里机关重重,他不想让她死,她就可以故意去踩这些机关,只要自己控制不住去推开她,那么她总会有一天杀得了自己。
虽然这个女人很心软,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她的底线很明白,那就是她的家人。如果自己将她长期关在这里。她便无法与家人取得联系。
人都是自私的,总有一天,她会为了获取自由、能与家人重新见面而用这样的方法杀了他。
在杨树的世界,没有一个人是清白的,也没有真正的善良与邪恶。每个人都是有目的的活着,只为活着。
所以,他相信苏云会这么做。她有办法杀了他。
谁让他在听到机关触动的第一时间,就莫明其妙的赶了过来,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她推开呢!。电子书下载
他败了,败在感情用事上。因为他舍不得这个女人死。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一样的怜惜——英雄惜英雄。
她死了,这世上将不会再有一个人与他一样,为了自己的信仰而活。
呵呵!真是可笑,他怎么会想到,像苏云这样的弱小,有一天也会成为他心目中同他一样的人物呢!
他还有什么资格困住她不放?
412。第412章 你似乎闯祸了
管家叫来了司机,让他拉着一直往这里回望的苏云出了门。然后再与赶来的医生一道扶了杨树起来。
杨树将手伸进衣兜后拿出来,再搭到了管家的手上以支撑自己起来。
接触到手心里的东西,管家愣了愣,无声叹息着。让人将杨树送回到房间,管家将刚刚被塞在他手里的那管药膏递了过去,吩咐身边的人道:“把这个送过去,给那位小姐。”
说完便也进了杨树的房间,看到医生已经让人将他的衣服从袖子处剪开,小心地脱了下来。
“少爷……”管家看了他,面色很是沉重。只见杨树受伤的地方正在不断往外冒着黑血,伤口四周的肌肉全被灼伤——箭上有毒。
虽然他们有解药,可这毒所带来的副作用和疼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估计少爷那么急着赶这位小姐走,只是不想被她看到他难受时的样子吧……
他的软弱,绝对不会展现在其他人面前。除了他身边少数几个心腹外,再没有其他人看到过。平时的他,一直是强势得不容任何人拒绝的那一种姿态。
医生已经在准备针药实施手术,杨树安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如果不是他的脸色过于苍白、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及他纠结着的眉心,很难让人想像他现在所承受着的巨大痛苦。
这种毒据说是古代宫廷流传下来,经过专门淬取,用以折磨囚犯或逼供。在死之前,他们会感受到比死亡更可怕的痛楚,而且时间长达数十个小时。很多人为了早早结束不再受折磨而招供,只求一死解脱。
即使没有一箭致命,被射中的人就算不被活活痛死,也会因受不了疼痛而自杀。可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哼过一声。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忍受下来的。他一开始就知道这样的结果,还是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那位小姐。
这一刻,管家的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位小姐会给少爷带来怎样的危险和伤害。
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很重要,重要得来情愿自己承受这样巨大的痛苦,也不愿她受到伤害。甚至,都不愿意让她知道中了这一箭的后果。
估计在那位小姐心里,也许就只是一个伤口,过不久就痊愈的吧,她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情字伤人啊!管家在心里叹着气。也许他家少爷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为自己找的借口根本不足以解释为什么要替她挨了这一箭,为什么情愿自己受伤也不要她去死。
只希望,她不会给少爷惹来什么麻烦吧!
杨树躺在那里,感觉有冰凉的液体从手背处缓缓流向全身——是医生为他注射了麻醉剂。这样的清凉,似乎稍微缓解了一些身上的不适。
良久后,他闭上了眼睛。表面看起来无异,实则身上的疼痛只有他能明白。那种惯穿全身上下,比凌迟还要痛的感觉正不断的向身体的每一个地方袭来。
像是有人用刀子生生剖开他的胸腔,掏他的心、挖他的肺、割他的喉咙、切他的四肢、抠他的眼睛一般,又像有千万只的蚂蚁在骨头里面啃咬。
可是,他却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地承受着。
那个女人,用一把小剪刀误导了他。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把小剪刀会被发现,让他以为她只是想用一把剪刀伺机攻击他。其实,她真正想要掩饰的,是她晚上的逃跑计划。
杨树的嘴角突然有了一丝笑意,只不过因为身上的痛让它变得扭曲。那个一直被他视作最不堪、最软弱的女子,被他口口声声叫做笨蛋的傻瓜,其实也不是他想的那么没脑子嘛!
“梁医生,少爷怎么还是清醒的?”他的这个笑落入了管家的眼里,十分担心的看了边上的梁医生一眼。
明明刚才已经看到梁医生给足了麻醉剂,也看到少爷闭上了眼睛,可为什么他好像并没有睡过去?这样子,还怎么实施得了手术?
梁医生头上的汗眼看就要滴到眼角,他边上的助手只得不断给他擦着。看了看输液的管子还有一边空了的药瓶,这药明明就已经用过了啊。
这个时候他当然也发现了这个细节,很是着急,如果再多麻醉的话,少爷的身体会吃不消的。可能会影响大脑,所以他不敢再多施了。
“何叔,少爷体质好,加上这毒太霸道。不是麻醉药没起作用,而是他根本又被痛醒过来,或者这样的痛,根本就无法用麻醉剂解决……”梁医生也发现了杨树现在还清醒着,在这样的情况下实施手术他有些不敢。
“动手吧,我没事。”杨树躺在那里,眼睛都没有闭开过,淡淡地开了口。似乎这疼痛与他无关。
箭已经被他拔出来了,但被感染损坏的肌肉组织必须及时割除,以防恶化。这是要用刀在一个清醒的人身上一刀刀切除腐肉,再涂上解毒的药剂。
梁医生看了看边上的管家何叔,无声地向他征求着意见。见他轻轻向自己点头,这才又让助手擦了把汗,然后拿起了手术刀。
“少爷。您忍一下。我会很快完成。”梁医生咬了咬牙。比这更可怕的伤口他也见过,可从来没这一次来得那么紧张。
少爷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汗,正一滴滴汇成细流将床单湿透。
管家那一直都处事不惊的脸上已经爬满泪痕,他转身拿了一块干净的白布,放到杨树嘴边,哽咽着轻声道:“少爷,咬上吧。”
能在这里任职的一定不是普通人,他们见过的各种伤也不下百种,杨树更是受过不少,可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