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钱不够没法再来一瓶,他将就着撕开拉环。才喝了一口,就被人抄走了。
夺走他饮料的人自说自话地仰头喝了起来。月光映出一张颇为成熟的脸,但也不会超过二十岁。他甩手丢给龙马一罐热牛奶。
“好巧,我也买错了,正好交换一下,不用谢哟。”
龙马盯着对方随下咽动作而滑动的喉结,流露出不快的情绪。“不许喝我喝过的,兜帽男。”
“什么?兜帽男?”龙雅被他的话呛到,咳嗽起来,“……不喊哥哥就算了,还起这种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外号……舍身救了你,你二话不说就拉着那个面瘫跑了,害我都被大胡子嘲笑了呢……”
“我不记得自己有哥哥。你能不能别喝了,讲点卫生。”
龙雅“呿”了一声,玩味的笑意从眼底浮起,“你那个前辈把他的水壶给你,好像没见你有这么强烈的卫生意识吧?”
“这个嘛……算是区别对待?话说回来你究竟是哪冒出来的,德川前辈也说不认识你。哪个场地的啊你?”
“这个德川就是面瘫小子吧,关系听上去真好,常常像今天这样混在一起……嗯,切磋球技么,你们两个?”
“打探情报还是想干嘛,哼……与你无关。”龙马斜斜地睨他一眼。
霎时,龙雅有一种被他冷冷淡淡的视线切割开来的感觉。
勉强牵出笑容,“真不可爱。几年不见,个子没见长,性格倒变差了。”
“彼此彼此。”龙马回敬,将牛奶抛回给他,“还你,我不喝这个,看了就想吐。”似乎也觉得自己说话绝了一点,补充道:“没有恶意,最后一次喝完牛奶后发生了讨厌的事,虽然记不起原因了,但我再也不会喝了。”
“今天的事……欠你的谢谢就用那个代替好了。”他抬抬下巴,指着龙雅手中的橘子汽水,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他转身离去那一刻,龙雅只觉凉凉的液体在他胃里急速下降到冰点。
……
几天过后,集训营1军 VS 2军的换位战正式拉开战线。
观赛期间,龙雅假借行厕的名义溜出来打算到外面兜兜风,很快发现自己被不加遮掩地尾随了。
他清清嗓子,“据我了解……女生之间才相约一起上厕所,你也要和我这样?”
龙马从建筑物的阴影中走出来,手插在裤袋里,压低的帽檐挡住了表情。“我在名单上看到你了,你真的是我哥哥?”
没等龙雅回复,他径自讲下去,“诶,看不出来你还是1军的No。4,就是说比那个鬼大叔还要厉害咯?有意思,也让我见识下怎么样——哥哥?”
拖长调子叫自己的声音,和遥远记忆里那个带着撒娇似的鼻音呼唤哥哥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也只有短短一瞬间的重叠而已。
曾经握住的东西,这一秒更加分明地意识到,是如何失去了它。
作者有话要说: 篡改了原作设定,初中生→高中生,高中生→大学生/职业选手,U17→U20
年龄拉上去了,那个啥也就方便了,大家懂!
☆、29~30
29
“要叙旧吗,用这个来说话吧。”龙马从球袋里抽出两支拍子,扔给龙雅一把。
龙雅握了握手中的球拍,拍柄上一定布满了主人使用过的痕迹。他心不在焉地转着拍子,“不要啦,手足相杀传出去多难听。”
“你想多了,没有相杀,是我单方面杀你。”
被挑衅的对象还没说什么,倒是有人跳出来为他鸣不平了。“臭小鬼,你这张嘴还是那么讨厌,今天不把你教训一顿……”
听了来者的口气,龙雅挑高眉毛,对这个一派不良少年作风的银头发大大的有看法。即便要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哪轮得到外人插手。
“哟,是你啊亚久津,我现在没空理你。”龙马说。这句话一下子取悦了龙雅。
叫亚久津的看起来快发飙了。就这片刻功夫,龙雅已经摸出他的脾性,也出言挑衅了几句,毒舌程度不亚于龙马。果不其然,对方将战火引向了他。
龙马只剩眼巴巴看那两个人干上的份了。
十个球在空中狂飞乱舞,龙雅生怕不够乱似的,暗戳戳混了个橘子进去,打在亚久津脑门上,顿时橘汁四溅。
瞄到龙马伸长了脖子在张望,脸上是一副“也带我玩玩”的好懂表情。
堪称稀有的一瞬,嚣张不足,天真有余。
龙雅不清楚自己离开的时间里,龙马是否真正成长了。再次相遇,彼此间总有挥之不去的距离感,这让他感到寂寞。正因为爱着对方的心情从未改变,才会被无奈的现状扼住咽喉。唯独自己的存在被抹杀,并不能怪任何人,是他咎由自取也说不定。
不告而别足足四年,带着最自私的愿望回来,妄想一如分开那日,龙马还在原地等他。
……
私斗最终以龙雅一球打裂一面墙震碎两扇窗,招来场地工作人员骂娘收尾。
无辜的亚久津被真田拎走投身下一战去了,元凶则被扣押下来。龙马好不容易等到机会和龙雅单挑,只好陪他一起挨批。
眼见龙马抢着替自己不住嗯嗯嗯,摆出沉痛悔过的姿态,明知道他是为了尽快摆平此事好跟自己比上一场,可还是不厚道地巴望工作人员能骂持久一点。
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多和龙马待上一会儿,而不是像之前那般,连注视他,都只能在暗处。
……
“没人打扰我们了,来战个痛快……喂,等等,你干嘛去?”
龙雅不应声,小跑起来。龙马绝对会跟上来,当了他快十年的哥,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猜对了一半,始料未及的一半是,龙马在后方一边追他,一边拿球打他后脑勺。
被击中还能活?龙雅冒着冷汗用球拍一一接住,也想学亚久津骂臭小子了。
“什么居心啊你!天哪,变成怎样可怕的孩子了……”
“你不赖嘛,一个都没漏。”
在一个拐弯口,人跟丢了。龙马东转西转,执拗地非得把人揪出来。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隆隆的引擎声,一辆摩托直奔他来,在快碰到他前侧了一下,停住了。车上抛下一个头盔给他。
“陪你打一场也行,不过在那之前,不考虑下稍微给我点好处?”
龙雅随意将手搭在转把上,微笑地望着龙马。
30
“好处?”龙马重复,那眼神分明是在鄙夷龙雅这个人一点体育精神都没有。
问题是他自己到处寻衅激人家跟他打,也不见得很有体育精神啊。
龙雅拍拍后座,“肚子饿了,陪我去吃点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跟你玩。”
龙马一听不是去什么奇怪的地方,没那么警惕了,干脆地跨坐上去,还和龙雅讲起了价,“那你再教教我发光球的打法。”
“我也太亏了,除非你多叫我几声哥哥,叫好听点。”
“我不要,不去了。”说着就想跳下车。
摩托都发动了,龙雅怕摔到他,赶紧把人拽了回来,“知道了知道了,看来得我管你叫哥,真的是……唉。”
非常娇惯的口吻,让龙马有了一种轻飘飘的奇妙感觉。这样的感觉似曾相识,却又记不起是在哪里。
……
他被载去一家咖啡馆。门面装点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店,一入内,却有一大一小两只猫互相抓挠着从他们跟前蹿过。靠窗坐下,不一会儿又来一只,霸占了他们半张桌子,把自己缩成一团毛球,蜷在那里晒太阳。
龙马的手早已迫不及待地摸了上去。在猫面前,他不拽也不酷了,带着一脸快被萌晕过去的神情。
于是龙雅也要被他萌晕了。
实际上,带龙马来这样的地方,投其所好的用意简直昭然若揭。
“卡鲁宾好吗?”他装作不经意地问。
果然,龙马毫无心机地将目光转向了他,“你知道卡鲁宾?它在家里,我没办法带它来,已经一个多月没见了……”
点的东西端上来了,一碟碟精致的小白瓷盘里盛着各式各样仿猫脸、猫爪形状的甜点,外观漂亮又逼真。龙雅听到了对面隐忍的咽口水声音。
龙马看龙雅和店员商量着什么,要来了奶缸,一边从不同高度注入咖啡,一边轻晃杯身,相当娴熟的样子。完成后他浮起一个神秘兮兮的笑,将咖啡推到龙马面前,上面漂着神似卡鲁宾的拉花。
双手握杯,龙马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里面看。龙雅估摸他大概是不舍得喝掉爱猫了。
“怎么能做得那么像,我连画都画不好呢……”他喃喃自语道。
“厉害吧?崇拜我吗?我在咖啡店打工时专门学过。”
再抬头,龙马的语气很郑重,“承认你了。”
“承认我这个哥哥了?”
“啊,算是。”
“为什么我一点高兴不起来,感觉自己纯粹是沾了猫的光……”
话虽如此,脸上的表情可是完全没有说服力。
龙马若有所思地托着半边脸,“第一次见到你是挺烦你,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装得跟我很熟,还说我性格变差了,你以为你是谁。”
龙雅回想起他们更早之前的初识,好像也不怎么愉快,历史真是惊人的相似。
“但你还是对我很好,我不懂……我做了什么值得你这样做的事吗?如果你不出现,我一辈子都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你这么一个人。”
龙雅突然就觉得眼睛有点酸。
因为你是我的宝贝呀。
从前常挂在嘴边调戏龙马的话,如今已经不能说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把弟技能点那么高,哥哥你难过个锤子(。
☆、31~32
31
猫在龙马蘸了奶沫的手指上轻舔,此番景象看得龙雅不太想继续做人了。
“你随远征组回来前一直待在俱乐部吗?”龙马问。
“俱乐部。”龙雅笑了一声,多少带点玩世不恭,“那种条条框框一大堆的地方我是待不惯啦。就瞎混混呗,偶尔帮人打打假赛,这个来钱还比较快。”
“你很缺钱?”人各有志,对于他的不良行径龙马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提醒他别在外面说漏嘴,当心被1军扫地走人。
“真体贴。”龙雅低低笑着,身体忽然前倾,他的脸几乎撞上了龙马的鼻尖。
“这件事我还没告诉过别人,你替我保密吧?我呢……有特别想要的东西,所以一直在攒钱。”
他的呼吸吹过来有些痒。龙马能避让的余地有限,脑袋已然抵在窗玻璃上。
“能把喜欢的人藏起来,差不多就是那样的东西。”
“笼子?铁箱?地下室?哇哦。”
龙马的举例基本全是重口向,他还故意吹了一声口哨。龙雅看着对方坏笑的眼睛,心知漂亮话是说不下去了,但也不能这么简单就放过给他捣蛋的家伙。
手伸过去,非常自然地擦了一下龙马的唇角。
“沾到碎屑了。啊,还掉地上了。那天路过餐厅,听见你的前辈超大声地说你豁嘴,竟然是真的,以后吃东西是不是都得捏着你的嘴喂你了呀……”
龙马的目光在那张笑嘻嘻的面孔上驻留了很久。
那种支离破碎的感觉又来了。刹那间,仿佛有潮水般的爱意围了上来,水光中闪现着模糊的剪影。却在他去拾那些记忆碎片时,潮水飞快地退却,什么都没能留下。
……
回训练基地途中雨势渐大,沿路是一片绵延的森林,所幸前方四百米处隐约有个电话亭。
领子里进了水,龙马从球袋里拿出干毛巾,瞥见上面的字母,心念一动,不自觉念了出来,“E·R……ECHIZEN……RYOGA……?”
龙雅正脱着外套准备拧干,闻声应道:“叫我干嘛?噫,还连名带姓叫上了。”
“没什么。毛巾……要么?”
遗落在自己这里的毛巾的事,龙马并不急于揭穿,因为也没有直接证据。他微微侧过头,从一个对方不易发觉的角度观察着龙雅,且找到了新的疑点。
“你的项链哪来的,我家里也有一条,跟你的很像。”
用毛巾擦拭脖子的手停了一拍,露出项链的一端,灿金的颜色。
“全国大赛期间我失忆了,你应该知道了。虽然大部分都记起来了,可总觉得不定心,比赛结束后就整理了一遍自己的房间,想看看有没有漏掉的记忆。结果只有这个毫无头绪。”龙马的手指对准了龙雅的脖子。
“问了妈妈说是以前手工课做的,没什么特殊意义。项链也变得很旧了,就让她拿去扔了。”
兴许是着凉了,龙雅的嘴唇有些发白,而龙马始终在注意他的表情。
“但是……我把它捡回来了。”
“为什么我会一直把它保存到今天?明明做得那么差劲。”
“还是说我是在替谁保管吗?那个人现在又在哪里?”
“把它丢掉的话,这些答案更不可能得到了吧。这样想着,我把它捡回来了。”
“所以。”他仰起脸,龙雅看见了一双像是要望进自己心底的眼睛。
“要是你知道,告诉我,我是把什么忘了。”
龙雅长久地没有言语,终是低下头用一个吻给出了他的答案。
嘴唇分开时,看到了少年的眼泪。他看着龙雅发呆,无意识渗出的眼泪连他自己都不解。
32
雨水沿着窗玻璃汩汩流下。
由于下雨,夜间的训练取消了,龙马躺在床上听歌。但压根听不进去,同寝室的金太郎坐在他床边喀拉喀拉吃东西的噪音盖住了耳机里的音乐。
“超前你真的不来一点吗,你晚饭都没怎么吃耶,你是不是在减肥?我觉得你除了脸有点圆,其他还好!”
“你哥哥刚刚找你,你在洗澡他就先走了。你哥哥人真好,给了我两个很大的橘子!还说了些谢谢我照顾超前的话。嘿嘿,哪里哪里。我和超前是朋友对吧!”
“不过,你们吵架了吗,下午是两个人一块出去的吧,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啊啊你快跟他和好吧超前,那个橘子超~甜的,还想吃~~~”
龙马摘掉耳机坐起身,将金太郎的头按进了零食包装袋。
金太郎“咦”地一声抽出脑袋,半点没脾气,照样“超前长超前短”地同龙马说话,弄得后者挺过意不去,不知道该如何抚平自己烦躁的情绪。气氛僵持着的时候,另一位室友回来了
“越前你在啊,教练让我把这个带给你,对战表有变动。”
金太郎凑上去也想瞧一眼,还没看清楚就被忽然跳下床跑出去的龙马撞开了,手里的吃喝悉数打翻在床上。面对一片狼藉,金太郎吐吐舌头,祈祷超前今晚别回来睡了。
……
龙马站在门口,确认了铭牌。敲了几下无人应门,他不假思索地转开把手,门没锁。
走进去静悄悄的,并排的两张单人床一张上面放着衣服,另一床像是没人在用,难怪门牌上只有一个人的名字。角落里堆着的几大箱橘子,绝对是房间里最显眼的一道风景,龙马见了嘴角一抽。
盥洗室旁的墙上画着身高线,刻度有些模糊了,似乎是以前住在这里的人留下的。龙马的脚下意识挪过去想量量,盥洗室的门毫无先兆地开了。
走出来一个全身赤*裸的人,双方都被彼此的出现吓住了。
“……人在干吗不吱声!”龙马气势很足地先发制人上了。
“你捂什么眼睛,我身上有哪里长得对不起你的眼睛了嘛。不行,今天一定要帮你克服你这种没出息的害羞心理。”龙雅衣服也顾不得穿了,非要把龙马的手指头掰开,要帮他以毒攻毒。
龙马低估了这个流氓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