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天荒- 第105部分

“何人在殿外喧哗？”

惊疑地望去，只见一身着黑衣劲服的少年慢慢走了出来，剑眉星目，在火把的摇曳下犹如鬼魅，浑身气势收敛，不动声色，却有一股无形慑人的威严和压迫扑面而来。

“少主！”

凌卓以及手下士卒尽皆收摄兵器，跪地行礼。

“你是何人？”

好不容易就要行动了，却又被一乳臭未干的小子打扰，那面色阴冷的将军不禁不悦地叫嚣道。

“大胆，你竟敢以这种语气跟我东夷少主说话！”叶俊还未发作，凌卓等人已是怒不可遏，正所谓主辱臣死，更何况他们之中的多数都是叶俊从都天神煞阵中救出的幸存者，恩同再造，士卒们对其爱戴不已。

“东夷少主？”阴冷男子闻言一愣，他只知道东夷几十年未曾确定下继任者，可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少主的。

就在其他人踟蹰不定的时候，力擎抱拳一礼，道：“皇城守将力擎见过东夷少主，今夜有人私闯皇城，劫走死囚重犯，我等奉命搜捕，恳请少主让我等进殿搜索一番，以免贼子冲撞了少昊国主的休息。”

“力擎？”看着这个不久前还对过几招的魁梧将军，叶俊心中的那丝熟悉之感再次涌出，打量几眼，蓦地心中一动，问道，“不知力魁和你是何关系？”

“那是我家小子！”力擎闻言一愣，脱口回道，转瞬回过神来，不由奇怪地看向叶俊，“不知少主如何认识我家小子？”

暗叹一声果然如此，叶俊微笑着回道：“我叫叶俊！”

“虎魄刀主？！”力擎大惊，不过，不止是他，就连阴冷男子和诸多跟随其而来的士卒也是震惊失色。自从叶俊破解都天神煞阵之后，就已是天下军卒崇拜信服的偶像。

俄而仿佛想起什么，力擎神情软了下来，面带歉意地抱拳道：“原来是鼎鼎大名的虎魄刀主叶公子，叶公子义薄云天，更兼东夷少主，相信是绝对不会窝藏罪犯的，请恕末将打扰。”

说完，力擎冲着手下大呼一声，“我们走！”

“将军——”那名阴冷的将军见力擎竟然要走，不禁神情一急，想要阻止，却见他业已领着人远去。忌惮地瞥了叶俊几眼，神情变幻不定的他知道仅凭自己是敌不过闻名天下的虎魄刀主，最后只能无奈不甘地领着人远去。

望着突然间莫名其妙远去的力擎等人，叶俊摇了摇头，冲着凌卓等人吩咐一声，转身返回大殿，然而刚进入房门就听到殿内传来阵阵焦急的惊呼声。

“爷爷……你怎么了……”

面色微变，叶俊立即身形一闪，冲进大殿，只见荣援面色青紫，口吐鲜血，显然是身中剧毒，而其他人则神情焦急，不断地输送着真元意图镇压毒素的扩散，但眼中却充满黯然。

“我的血有百毒不侵之效，或可压制住荣老先生体内的烈毒！”说着，叶俊就欲运功逼出血脉中的鲜血，却被苍茫制止。

“太晚了，此毒隐晦缠绵难以察觉，业已扩散至心脉，即使是你的血也无法压制，甚至可能当即触发毒素的反噬以致猝死！”

“可恶，那个刀疤蒙面人竟然如此卑鄙无耻，在箭上抹毒，若让我再碰见他，定要把他剥皮抽筋不可！”风扬忍不住恨恨地大骂出声。

“咳咳”

荣援没有任何死亡的恐惧或者绝望，反而一脸的释然和解脱，咳嗽几声吐出几口腥臭的黑血后转头看向了旁边一脸担忧满眼含泪的荣星河，微笑道：“都是一把老骨头了，早晚都要入土的，星河不必如此伤怀。带老夫去观星台，老夫一生测算无数，就让我濒死之际再为人族卜一卦，看一看苍天究竟要让我人族何去何从！”

“爷爷——”荣星河闻言迟疑起来，但看他不容置疑的神情，无奈只能点头答应。

眉头紧皱，叶俊心底五味杂陈，转头看向了一边同样神情黯然的少昊。

“俊儿去吧，以你手中的青龙令可以在城门之处畅通无阻。”冲着叶俊点点头，少昊提点一句。

见少昊答允，叶俊也不再多等，带着荣星河五人上了马车，直奔高阳城中心处那座高约百丈的巨大阙塔而去。

观星台上，荣援脸色灰败，吃力地推动着脚下的周天星盘，以对应被朵朵乌云遮盖的群星，忽然一个踉跄，险些一脚跌倒。

“爷爷——”

“荣老爷子——”

众人大惊，面上涌出一丝不忍。其为了人族鞠躬尽瘁，到了临死之际想的依旧是为人族寻找一线生机，如此忠义无双之士却要遭受如此痛苦，天地不公啊！

银牙紧咬，荣星河一脸的悲痛，双拳捏得咯咯作响，却并没有上前打扰老者的占卜。

“嗡嗡嗡”

随着星盘的对应，观星台骤然剧烈地震颤起来，四灵石像猛地爆发出刺眼的精光，喷吐出四股颜色各异的气流，尽数汇聚到荣援的体内，然后随着他双手印诀的挥舞，宛如一道通天支柱一般直射苍穹。

霎时，乌云消散，现出璀璨闪烁的群星。

群星与周天星盘遥相呼应，慢慢地观星台之上升起点点五颜六色的毫光，梦幻而瑰丽，众人仿佛置身于无尽苍穹之上宇宙虚空之内，眼中不禁露出一丝痴迷。

蓦然，荣援脸色一白，额头虚汗直冒，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紧接着点点星光猛地急速盘旋起来，化成一道道流星，不断地在他身周湮灭变幻。

“噗——”

就在众人不明所以的时候，荣援蓦地仿佛见到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踉跄着后退数步，眼中闪着浓浓的难以置信，扑通一声跌倒在地，满台星光瞬间消散，现出四行血淋淋的文字。

“真火焚野众生泪，

乾坤九转风云悲。

人仙巫妖同陨日，

血仇化尽天地归。”

不过，此刻众人已经无暇顾及话中含义，立刻冲到荣援身前。

“爷爷……爷爷……”荣星河已然是泣不成声，束手无策的他此刻心中充满悲愤和绝望。

“不可能……不可能……”嘴中鲜血如注，荣援双眼空洞黯淡，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苍天，难道你真的如此无情，封禁我人族万年亦是不肯罢休！”蓦地仿佛回光返照，荣援神情狰狞，仰天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而就在这时，却只见北方的天际之上那颗君临天下的紫微帝星猛地绽放出刺眼的精光，与此同时，东南两方也闪耀出两颗夺目的火红色星辰，迸发出一片血红色煞光朝着紫薇而去。

霎时间，风云变色，荣援浑身一颤，恐惧的双眼中猛地激射出一道刺眼的精光，看向紫微星身后陡然亮起的一颗小小的星辰，那颗星辰掩映在帝星的身后，仿佛随时都会被群星的光辉湮灭一般，但却始终坚挺如昔，反而有着越来越亮的趋势，只不过周身被一股隐晦的黑气所遮拢。

“是——是——”那颗小小的星辰似曾相识，荣援心底翻起滔天大浪，回忆着脑中一切，蓦地好似想起什么，眼中爆射出一道炽烈而惊喜的光芒，然后骤然看向身前眉头紧蹙面容担忧而悲伤的叶俊，浑浊的双眼中似乎看到什么，张嘴想说却被鲜血堵塞什么也说不出来，不禁拼劲最后一点力量，猛地各自抓起荣星河和叶俊的一只手，将他们紧紧地握在一起。

不明所以地对视一眼，叶俊正想说些什么，却只觉得握住自己的那张苍老有力的大手忽然一松，心底一颤，抬眼望去之时，荣援业已溘然长逝，闭上了双目，嘴角微扬，带着一丝释怀洒脱的笑意。

“爷爷——”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煅神谷

天地清明，狂风怒号，高耸巍峨的断崖之上，一株苍劲挺拔的枯松直插苍穹，俯瞰着万里河山，正如其身下的那座不起眼的孤坟，静默地守护着他的族民。

“荣援之墓，孙星河立！”

简简单单的八个遒劲大字，没有官职，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赘述，却透露出浓浓的悲伤和永不屈服的桀骜。

碑前，五人傲然而立，气氛凝重，神色悲痛，弯腰鞠躬，为这位辛苦操劳奉献一生的老者送行。

“星河日后作何打算？”收摄起哀伤的心情，苍茫转头问道。如今他莫须有的罪名仍旧未曾平反，反而因为昨夜之事更加的说不清楚，前景堪忧。

“完成祖父的遗愿！”掷地有声，荣星河一脸的刚毅、坚定和冷峻。

“遗愿？”几人闻言一怔，他们不记得荣老逝去之时有何遗愿啊。

就在他们发愣的时候，却见荣星河突然转身看向叶俊，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猛地单膝跪倒在地。

“若蒙公子不弃，荣氏九代玄孙星河愿终生认叶公子为主，鞍前马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啊？”

叶俊闻言不禁目瞪口呆，立刻伸手拉去，“使不得，使不得，我等兄弟相称，岂可受荣大哥如此大礼！快起来，如果荣大哥有事尽可吩咐即刻，小弟一定办到，何必要说此等有碍感情的话！”

然而，荣星河神情严肃而坚定，不管叶俊如何用力就是不站起来，反而连称呼都改了，“恳请主公成全！”

“这——”叶俊不禁面露难色，迟疑不决。谁能想到荣星河竟突然做出这种决定，虽然他叶俊自认天资纵横，但也不会自大到霸气外露的地步，况且他的身份实在是太敏感了。

“叶兄弟就答应星河的请求吧！否则，以他的倔脾气一定会长跪不起。”盯着叶俊打量半晌，对好友了解甚深的苍茫心中一动，劝说道。

旁边，风扬和柏松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看了暗使眼色的苍茫一眼，叶俊无奈点了点头，但也提出一个条件，“不过，我们日后依旧需要兄弟相称，否则我是不会答应荣大哥的请求的！”

“这——”荣星河微一迟疑，但叶俊已然让步，他也不能得寸进尺，遂点头同意，被众人搀扶起身。

荣星河来了这么一手，不仅使得几人的关系变得复杂，也使得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之中，众人返回了帝都高阳城。

“星河为何突然下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决定，让我等猝不及防？”

月明星稀，东夷行馆的大殿之内，两人对月饮酒，一个纤尘不染优雅潇洒，另一个正襟危坐严肃冷傲，正是苍茫和荣星河。

“虽然不明白爷爷最后所卜一卦到底何意，但想必以你的才智定然也能够看出，卦象的关键就应在叶公子的身上。”双眼微眯，荣星河眸中闪过一丝悲伤，一丝睿智。

“那也不用俯首称臣吧！这把我们几兄弟置于何地！”对于他的恭维白了一眼，苍茫郁闷地回道。

荣星河闻言沉默下来，神情中露出一丝怅惘。

看着他落寞的神情，苍茫摇了摇头，想了片刻忽然神色严肃的问道：“当今天下，群蛇乱舞，能够真正左右生死的只有人仙巫妖四族。后两者为我们的死敌，仙族如今又天路断绝，人族虽有玄帝但却令我隐隐不安，处境堪忧，你真的相信他能够力挽狂澜？”

“这个——”荣星河眼中犹疑之色一闪而逝，突然端起一杯酒，望向群星璀璨的夜空，“祖父几年前就让我周游天荒，寻找所谓的真龙之主，然而走遍了各地，却无一人能入我之眼。妖族暂且不说，那巫主却绝非善类，一定不会对我人族手下留情。人族要想在未来的洪流之中繁衍下去，就必须出一位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

说到这，荣星河忽然一笑，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当初与叶公子相遇之时，其不过只是一默默无名负刀游天下的少年而已，却想不到转眼间就变成了东夷少主，身怀凶兵虎魄刀，一身实力深不可测，救百族强军于危难之间，如此种种岂是一介凡人能够做到的，说他是天地的宠儿也不为过。而且他的为人你也清楚，虽然稍显冷漠，但大是大非面前从不畏怯，仁慈不失铁血，威严不失柔和，岂不正是人中之龙，雄主之姿？”

“但我观其心底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顾虑甚深，而且也没有任何想要称霸天下的野心！”苍茫眉头微皱，沉声说道。

“只有轩辕皇族的威望方能带领人族勇往直前，破开一条荆棘之路。皇子穷蝉，外表轻佻但城府深沉，非我所愿。其他轩辕子嗣名动天下的就只有号称姬氏乾坤的无双公子，想来你与其打得交道最多，应该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想来想去，也只有叶公子具有人主之相。”荣星河淡淡地说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了苍茫，微微一笑，“至于你说的秘密，谁的心底没有秘密，只要他没有做出危害人族的事情，我就甘心辅佐于他。野心，根本就不需要那些东西，世事变迁，天意莫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如果上天真的要将其捧上雄主之位，那任何人都挡不住，包括他自己！”

铿锵之音使得苍茫也是浑身一震，眼中现出深思之色。

“如果他真的能秉持本心，不作出任何危害人族之事，那我苍茫助他又有何妨！”蓦地抬起头，苍茫语气坚决的说道。

“你一定会的！”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声，荣星河眼中闪着坚信。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蓦地一阵脚步声从花园的拐角处传来，转头看去，只见叶俊姗姗来迟。

“明日我等就要前往煅神谷参与神兵开锋这千载难逢的盛事，荣大哥是否同去？”叶俊提议道。

荣星河眼中闪过一丝意动，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虽然近日一段时间风声已过，但我仍旧不宜出面。公子明日一定要小心谨慎，提防贼子趁乱逆袭。”

“哦，星河可是卜到了什么？”苍茫闻言不禁一怔，反问道。

叶俊同样望向了他，眼中透出一丝疑惑。

“那倒没有！只是神兵之属，天地至宝，觊觎者必是如过江之鲫，龙蛇混杂，有些不菲之徒在所难免。”荣星河摇头一笑，缓缓解释道。

“放心！我跟风扬、柏松皆在煅神谷邀请之列，倒是必然会保护好叶兄弟的！”苍茫保证道。

“怎么说的我好像一个弱不禁风的公子哥一样！”无语地瞥了两人一眼，叶俊眼中闪过一丝傲色。

三人对视一笑，聊起其他事来。

煅神谷，以铸造神兵而闻名于世，受万千武者推崇，位于帝都高阳城以北的月牙山内。月牙山连接地底火脉，四季如春，景色优美，正是锻炼神兵利器的绝佳之地。

自从百年前一代铸兵大师断天为祭炼绝世神兵引火自焚之后，煅神谷已经很久未曾再铸造出一柄神兵了，此次天血神枪的出世必定引得天荒瞩目。

“这里就是煅神谷吗？”透过车帘打量着三面环山只有一条路可以通行的深谷，玉玲珑俏脸上闪着浓浓的好奇和兴奋。

不止是她，形影不离的姮娥以及跟随而来的牛魔和冷云初也是同样一脸的兴致，他们乃是第一次登临煅神谷。

只见煅神谷前武者的身影络绎不绝，每一个的身上都散发着不弱于化丹期顶峰的波动，能够被煅神谷邀请的没有一个弱者。他们往往都是单人独行，只有叶俊五人乘着马车，所以显得十分扎眼

“那是谁，好大的排场？”

“就是，近了煅神谷竟然还不下车，真是没有礼貌！”

“管他呢，煅神谷都没多说什么，我们又何须多管闲事！”

在外迎接客人的断风眼神蓦地一亮，立刻甩掉眼前一名尖嘴猴腮的武者，迈步朝着叶俊的马车而去。

“靠，看不起老子，哪个王八蛋这么大面子竟要煅神谷的执事主动迎接？”尖嘴猴腮的武者面生怒色，忍不住骂咧咧地埋怨道。

“叶公子终于来了，断风有失远迎！”断风一脸亲切地指引着叶俊等人朝着煅神谷行进，“叶公子请，谷主在前厅候迎，请恕在下还要招呼其他客人。”

叶俊点点头，带着玉玲珑等人递上请柬，然后朝着大殿之内迈去。

见断风回来，那个尖嘴猴腮的武者就要发作，猛地听到煅神谷弟子的高喊，不禁面色微变，立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