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段安榕觉得眼前的何医师有如菩萨一般的仁慈。如果不是何医师居中协调,付不出住院费用的段安樵早就被赶出医院了。“你已经帮我们很多了,手术的费用我一定会赶快筹出来,还得麻烦你帮我们跟医院说一下。”
“医生本来就是要救人的。”何医师叹了口气,“可惜我也不过是个住院医师,没有什么权势,要不然我一定帮忙到底。”
“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何医师对他们姊弟的关心,让段安榕万分感激。“不好意思,老是让你为我们操心。”
何医师轻拍段安榕纤弱的肩,温柔的说:“你年纪这么轻,就要扛起这么重的担子,让我看了好心疼。”
“还好啦!”段安榕挺起胸膛,“我是姊姊嘛!”
又一次出招失败。
“你要回家了吗?我刚好下班,我送你一程。”没关系,失败为成功之母,继续努力。
“我是出来买饮料的。”段安榕笑道,“路上小心喔!”
“呃……我刚好也有点渴,那我跟你一起去买。”山不转,路不转,我转。
“好啊!”段安榕忙不迭答应,与何医师搭乘电梯往地下层的商店街去。“那我请你喝咖啡,不过只有罐装的。”
“干脆我请你好了。B2最近开了一间咖啡屋,听说味道还不错。”
“可是我有客人耶!”段安榕面有难色,“不好意思让人家等太久。”
“什么样的客人?”何医师立刻起了警戒心。他刚怎么没听说段安樵有访客?
“嗯……是来看安樵的。”段安榕不知该怎么解释杜泊怀的身分。
“原来是安樵的朋友啊!”何医师松了口气。段安樵的朋友八成也是十八、九岁的小毛头.不足为惧。
走进咖啡屋,价目表上的价格让段安榕有些却步。何医师大力帮忙他们姊弟,她也不曾请过人家喝个咖啡聊表谢意,现下怎么好意思还让人家出钱呢。
“你要喝什么?”何医师问。
“你点,我请你喝。”
“那你呢?”
“我……我不喝咖啡。”
“真的吗?”何医师愣了一下,“那……”
“没关系,你喝就好。”价目表上最便宜的一杯也要一百五,段安榕自口袋里头掏出了钱,“我先去便利商店买饮料、”
“等等!”何医师忙追出去,在门口拉住她的手,“既然你不喝,那我也不喝。”
“你不用跟我客气啊!”段安榕笑道。
“不,”何医师将钱塞回段安榕的手心,紧紧握着,“我不是客气,我……”
“可是我没有办法陪你喝耶,因为还有客人在等我啊!”
天啊!难不成非得要他说明白吗?是谁告诉他,爱情在暖昧不明时最美丽!?
“我……”
“你的客人已经渴死了!”
两人豁然转过头去,惊见杜泊怀颀长的身形不过离他们五步远。
“你来找我的吗?”段安榕难为情的问。
杜泊怀瞄了段安榕被何医师握着的手,目中有冷意,“你不仅把客人忘了,连你弟弟也忘了。”
不解风情!?是段安樵观察力太差吧,两人其实已经走在一起了,只有弟弟还被蒙在鼓里。
“对不起,我刚碰见何医师,所以聊了会安樵目前的情况。”手上一股阻力传来,段安榕这才发现何医师一直都没有放开她的手。
“顺便喝喝咖啡?”原来她都是用这么天真无辜的说法来瞒骗世人。
“因为何医师平常对安樵很照顾,请他喝杯咖啡是应该的。”怪了,手怎么甩不掉?
“那咖啡喝完了吗?”杜泊怀冷冷的问。
“还没。”何医师插嘴,“我跟段小姐有些事要聊一下,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将饮料送上去好吗?”
这男人是敌人!杜泊怀一出现,何医师脑中就响起警讯。
“原来段小姐都是这么对待客人的。”杜泊怀点头表示了解,“即将锯了腿的弟弟当然是比不上自己的私事。”
妈的!他说话干嘛这么酸?
一见段安榕跟何医师两人有说有笑,还手牵着手,他就很不是滋味。
段安樵对她而言,不是最重要的家人吗?为了他的梦想,她还觊觎他的保时捷,拿出毕生的勇气冒险跟踪他……但亲人再怎么亲,还是比不上男朋友吗?
“你怎么会知道!?”段安榕脸上一阵青白。她两手用力甩脱了何医师的箝制,冲到杜泊怀面前.“谁告诉你的?”
她只告诉过他段安樵要手术,但没说要锯腿啊!
安樵锯腿的事只有她跟医务人员知道。她千叮嘱、万交代,请医师、护士先别告诉他,让她想一个最佳的时机,亲口告诉他这个残忍的事实。
他们保证过了的啊!
段安榕倏然回头,何医师连忙摇头,“我没说。”
“这是秘密?”杜泊怀愕然。
“你告诉安樵了?”段安榕的神色变得狰狞。
“他早就知道了。”杜泊怀冷静的说:“而且看得出来,他已经接受了事实。”
“怎么可能!?”段安榕拉住杜泊怀的衣服,激动的脸色涨红,“是谁告诉你的?安樵吗?他又怎么会知道?”
杜泊怀没有回答。
下意识的,他想保护他的妹妹。
见杜泊怀不回应,段安榕也无心缠问下去。她着急的想冲回病房,却被杜泊怀拉了回来。
“放开我!”
“你想做什么?”
“我得去看安樵。”
“然后呢?”
“什么然后?”段安榕气急败坏的嚷着,“你们竟然把这事草率的告诉了安樵,万一他不能承受的话怎么办?”
“唯一还没有接受事实的只有你吧!”杜泊怀握住她的肩头,“我不知道安樵什么时候就知道了,至少当其他人谈起的时候,他看起来是平静的。”
“可是……”
“不要忘了你是下来干嘛的!先去买好饮料,我们再一起上去。”
“可是……”
“你是勇敢的姊姊,”杜泊怀将她肩膀扳过,面对便利商店,“做你该做的事。”
段安榕咬住唇,低头走向便利商店。
“何医师,”杜泊怀对还站在原地的何医师道:“你的咖啡等下次了。”
心不甘情不愿的何医师瞪着面前帅气的男子,咬牙点头。
◎◎◎◎◎◎◎◎◎
“我的脸色很自然吗?”一走出电梯,段安榕就忙不迭问。
“何必装笑脸,跟平常一样就好了。”
段安榕苦着脸,“我就不知道平常的脸长什么样嘛!”
“嗯……”杜泊怀摸摸下巴,手指在她脸上作业,“我记得这眼尾应该高一点,嘴巴再大一点……”他在柔软的脸颊上拍了两下,满意的点头,“就这样啰。”
“这样就是平常的样子吗?”她怎么觉得脸上的动作很不自然。
杜泊怀强忍住胸口的笑意,“就是这样。”
段安榕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住脸上的僵硬,走人病房。
“姊,等得超久的,你是到哪里买饮料……”段安樵皱起眉,“你干嘛跟我做鬼脸啊!?那表情很丑耶!”
鬼脸?段安榕纳闷的一转头,杜泊怀这时地忍不住地爆笑出来。
“你……”段安榕这才知道原来她被戏弄了,“你这个人真可恶!”
段安榕气呼呼的自塑胶袋里拿出乌龙茶给段安樵,膘了杜泊怀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拿出罐装咖啡给他,“你的!”
杜泊怀接了过去,手指有意无意的碰触她的,“现在不就是最平常的模样?”
段安榕一愣,倏地了解他的意思,心跳立刻急促。
“谢……谢谢你的好方法。”语毕,她快步走到其他病床分送饮料,不让他瞧见她的慌乱。
走到雪莉的病床,她犹豫了一下.倒是雪莉的目光直盯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的到来。
“谢谢。”她伸出手,第一次接受了其他人的好意。
段安榕将一罐果汁给她。
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雪莉以夸张的嘴型、极低的声音道:“你没机会的!”
段安榕当然懂得她意喻为何。
“我从没想过。”这点她没说谎。喜欢上他是一回事,但想跟他在一起又是一回事。
雪莉冷笑,“既然如此,就别老是用含羞带怯的眼神看他!”
她的表情有那么明显吗?段安榕僵凝着脸色转往其他病床。
她眼眸中的痛苦,看在雪莉眼中好不得意。
折磨这对姊弟感觉真好,好似把她对那个负心男的恨意都发泄出来了!
转了一圈回来,杜泊怀跟段安樵的话题又在车子上打转了。
“对不起,杜先生,我有话想跟我弟弟说。”
既然安樵已经知道了,那么那些她一直说不出口的,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OK!”杜泊怀站起身,“我姓杜,但不叫先生,你可以叫我泊怀。”
“喔……好。”段安榕感觉到背后两道严厉的视线,她僵硬的笑了笑。
将床帷拉上,小小的空间独留她跟安樵。
“安樵,手术的事……我想你已经知道了……”
段安樵点点头,看上去十分冷静,“我们付不起手术费的。”
他知道姊姊根本没有任何存款,哪付得起庞大的手术费用。
看样子唯一没有接受事实的,真的只有她一人。段安榕不禁苦笑,这些日子的处心积虑不知是为了什么。
“这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找到借钱的管道了。”
“谁会借我们钱?”
“我……我以前公司的主管.他答应借我们钱。”为了怕弟弟担心,段安榕编了个谎。
“不是要好几十万?景气这么差,他肯借吗?”段安樵狐疑。
“放心,我们已经说好了。”段安榕投给他一个放心的笑容。
“喔!”段安樵半信半疑。
安樵的表现一直很平静,所以段安榕悬在空中的一颗心也因此落了地。
她一直怕安樵无法接受事实,所以才迟迟不敢开口,既然他能平静面对,她在言辞之间也就不那么紧张了。
“那位主管本来就有点闲钱,几十万对他来说是小事。”
“真好!”段安樵不禁流露出羡慕的口吻,“怎么别人都那么有钱,而我们却穷得快被鬼抓走了?”
“那个杜……杜先生不是已经答应教你赚钱的方法了吗?
将来你也会成为大富翁的。”
“我叫杜泊怀,不叫先生!”床帷外传出杜泊怀的声音。
“请不要偷听我们说话。”段安榕探出头,不太爽的说。
杜泊怀笑笑,那笑容让段安榕有好一会失神。
“不……不要再偷听了!”段安榕心慌意乱的坐回位子。
才刚坐稳,段安樵冷不防投来一颗炸弹,“姊,撞我的那个人抓到了吗?”
段安榕一时反应不及,打翻了手中的饮料。
“姊,你在干嘛?”
段安樵的喊叫声传出,杜泊怀立刻拉开了床帷。
“怎么了?”
只见段安榕裙上点点茶渍,地上也有一摊褐色液体。
“我把饮料打翻了,我去拿抹布。”段安榕将空的饮料罐随意往桌上一放,钻进了厕所。
水声哗啦,段安榕的手无意识的清洗手上的抹布,眼注视着镜中不知所措的自己。
怎么办?她怎么会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他是雪莉的男朋友、他也是撞伤她弟弟的人……她该想办法从他身上讨回公道,她甚至可以大刺刺的走出去,大声的告诉他:“你撞伤了我弟弟,请你赔偿!”只是她没证据!
他算是他们的仇家,可她真的很不愿意他们两人的相逢,是因为她要追查他的关系!就算他已是使君有妇,也好过爱恨的挣扎啊!
重重的叹了口气,她扭干抹布走出去。
第五章
处理完灾难,会客时间也过了。
段安榕照例叮咛段安樵该注意的事项后,与杜泊怀一同走了出去。
“不好意思,因为我弟弟的关系,害你都没办法照顾雪莉。”是因为这样,本来就对人不太友善的雪莉,才会更变本加厉吧!
“没有关系。”杜泊怀笑笑,笑容中有些无奈,“就算没有你们,情形也会是这样。”
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相处的吗?明明是一对男女朋友,彼此之间却存在着高高的藩篱,疏远而冷淡,就连架都吵得不太有劲。
可雪莉是为他而自杀的啊!
这样激烈的感情,这样激烈的个性,照理说,在杜泊怀找到她的时候,两人更该有激烈的反应,或许是心怀愧疚的拥抱,或许是惊天动地的争吵—怎么都不该是两人分站两旁,你翻你的杂志,我找别人聊天。
还是爱情已经远离?
段安榕心里闪过多种揣测,酸涩的心情只有她自己懂得。
“我觉得你应该多关心她一点。”
杜泊怀沉默不语。
“受伤的人有的会将脆弱表现出来,有的反而会武装自己,我想雪莉应该是后者。”
“我了解你的意思。”
“对她好一点。”
“像你对你弟弟那样?”
这应该有点不同吧!
“还要更好。”
杜泊怀面有难色,“我怀疑我连你的一半都做不到。”十几二十年来的相处习惯,岂是一朝一夕能改变。
“怎么可以!?”段安榕大皱其眉,“你看不出来她目前最需要的就是关爱吗?她需要你在旁边呵护、照顾,就算她发点小脾气、任性了点,你也该一笑置之才对。”
“OK!OK!”杜泊怀点头安抚,“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吗?”段安榕瞪着怀疑的眼,“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敷衍?你知不知道这样的态度是很伤人心的。”段安榕为雪莉打抱不平。
虽然她也很气恼她,可偶尔瞥见她睡在病床上的孤寂身影,受了伤却没有任何亲人来照顾,男朋友又是这种毫不关心的态度,让她看了不由得火起来。
今天如果躺在那床上的人是她,说不定她会因为心灰意冷而再次挥刀。
雪莉的目的不就是希望他的心能够更靠近一点吗?怎么这男人却不懂呢?
或许他就是因为缺乏柔软慈爱的一颗心,所以才会在撞到安樵之后,没有丝毫停顿的快速驾车逃逸。
可既然如此,为什么他对她跟安樵却是那么的温柔?
“我伤了你吗?”杜泊怀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我,是雪莉!”在走廊上,段安榕激动的轻喊。
“好,我会努力想办法改进的。”杜泊怀拍拍她的头,“别激动喔!”
她竟然为一个不久前才刚跟她打架的人抱不平!?如果她晓得恶意泄漏段安樵截肢一事的人就是雪莉的话,是否还会为她而与他争执?
望着杜泊安抚的笑脸,段安榕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太多管闲事了。
“对不起,我似乎太逾越了。”
“不会,不会。”他的手下滑至肩膀,“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这附近有捷运,我自己回去就好了。”她跟他的距离好像……太近了,那只搁在她肩头上的手,不知怎地,感觉好烫人。
“有便车可搭,不是挺方便?”杜泊怀带着她往停车场方向走去。
“可是……”段安榕的心思全放在那只已滑到她右肩的手。
她心思才神游了一下,怎么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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