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不只段安榕听不清楚,连坐在他旁边的杜泊怀也一样。
“要买到这一台车不知道要工作多久!”段安樵苦着脸。
“杜大哥,你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这么年轻就可以有一台跑车?是不是你爸爸买给你的?”
“我是靠自己赚来的。”他笑了笑,优雅的神态中带着点慵懒,“严格来说,我是无业游民。”
“骗人!”段安榕两姊弟异口同声。
他怎么瞧都是都市新贵的模样,开的是保时捷,穿着虽休闲,但剪裁跟布料即使行外人一看也知道是高级货。
“赚钱不一定要工作。”
“不然呢?”段安樵豁然开朗,“你自己开业当老板?”眼中立刻浮现欣羡的光芒。
“也不一定要当老板。”
“那要靠什么赚钱?”两姊弟异口同声。
“投资。”
“投资?”
“最好的赚钱方法不是替人工作,更不是自己开业当老板,而是投资。”
“不懂。”段安樵摇头。
“好比说最常见的股票炒作、期货买卖,获利率高,但风险也高;还有较为稳定、投资期较长的基金等等,都是投资的方法。”
“投资也需要钱不是吗?”段安榕问。
如果这样说一说,就可以像他一样穿好的、吃好的,出人还有高级跑车,那她就不用苦哈哈,连安樵的手术费都不知从哪生了。段安榕将手伸人口袋,捏住放在口袋里数天,迟迟提不起勇气去借款的报纸广告。
她怕没有想像中容易,又怕会吃到拒绝借款的闭门羹。
可是她还是非试不可啊,她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当然一开始,我的确是有想办法利用所谓的工作弄了点钱。”他笑,“这说来话长,以后我再解释给你听。”他说话时是看着段安榕的。
段安樵看看这两人,搔了搔头。难不成他姊一心向往的“日剧式邂逅”,已经出现在她身上了?
他望着她的眼神让段安榕心儿怦怦跳,为防自己因为紧张而昏倒,段安榕转头对段安樵道:“你可以请……杜大哥教你如何做投资,说不定可以让你提早十年得到你心爱的车子喔!”
“那我得拜师学艺啰。”段安樵转头对杜泊怀抱拳,“不知杜大哥是否肯收我这名徒弟?虽然我不是很聪明,可是我肯学的!”
“那有什么问题!”杜泊怀摸摸段安樵的头,“好徒儿。”
两名男人相视大笑,段安榕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只是扯动嘴角,皮笑肉不笑的,眼神中有着许多的无可奈何。
如果他不是撞伤段安樵的凶手,那该有多好!
“我再带安樵兜几圈好了。”杜泊怀对段安榕笑道。
“谢谢。”段安榕笑容有些僵硬,“麻烦你。”
“一点都不麻烦。”杜泊怀面向前方,“安樵,我们走了。”
“好!”段安樵高兴的大声回答。
车子再度离开她的视线,段安榕猜想这次的兜风时间应该会比较久,但她又不敢走太远,于是坐在花圃旁的椅子上等他们回来。
“这可能是你弟弟唯一可以坐保时捷的机会了吧。”
嘲讽的嗓音自背后传来,段安榕不需回头,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段安榕不耐的呼了口气,“我弟弟哪里惹到你了吗?”
“没有啊!”雪莉故作姿态的耸了耸肩,“我只是觉得他好可怜喔,二十岁不到就要断条腿,而他的家人却连手术费都付不出来。”她坐在段安榕身旁,用极端怜悯的语气说:“说不定还会死呢!”
段安榕猛跳起来,“他不会死!”
“手术费付不出来就会死!”
“我已经有借钱的管道了!”
“跟谁借?”雪莉目光一闪,“开保时捷的那个人吗?”
“不是!”段安榕又急又快的否认,然后又慌乱的解释道:“我跟他……素昧平生。”
“跟他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钱多的是,不差那几十万。”
“你们……”她好想知道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朋友?情侣?还是夫妻?雪莉自杀是否跟他有关系?
段安榕好想好想问,可是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询问对方的私事,故话才出了口就打住了。
“我们!?”雪莉一双古灵精怪的眼直视着被盯得有些困窘的段安榕,“我跟谁?”
“来看你的……”
“喔……”段安榕还没说完,雪莉就打断了她,“我跟他是吧?”
雪莉的眼贼兮兮的,“你是不是想问我跟他……是什么关系?”她故意把“他”字拉得长长的,也不直接说名字,似乎以戏弄段安榕为乐。
“喔,对啊!”段安榕尽量让自己自然点。一般人都会好奇问一下的不是吗?她干嘛心虚?
雪莉诡谲的一笑,举高绑着绷带的手,在段安榕面前晃了晃,“你说我跟他是什么关系呢?”
她是因他而自杀!
段安榕胸口一紧,那划在雪莉手腕上的一刀好似划在她心上。
“你们……是吵架吗?还是分手……”
“关你屁事!”雪莉突然露出生气的表情,“今天他是来找我的,懂不懂?你不要以为你有机会趁虚而入。”
“我没有那个意思。”好窘,因为她的感情竟被看穿了。
“你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喜欢他!”雪莉不屑的冷哼,手指戳着段安榕的肩头,“你没有机会的.穷光蛋!”
“你别乱讲!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口拙的段安榕穷于应付。
“哈!”雪莉怪笑,“那你干嘛脸红?”
段安榕立刻掩住双颊,颊上透着一股热意,“你看错了。”
“我才不会看错。”
“天这么黑,你怎么可能看得到!”
“哇哈哈!”雪莉指着她的鼻子大笑,“自己招认了,你刚才脸红了!”
段安榕完全无法招架雪莉的伶牙俐齿,她不安的双手绞扭,一面希望杜泊怀快回来以解困境,一面又怕雪莉会在杜泊怀面前胡说一通,到时她就更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雪莉黏到她身边,神秘兮兮的在她耳旁道:“如果你当真喜欢他,我是可以让给你。”
段安榕霍地转过头来,那讶然将她的心事揭露无疑。一与雪莉四目相对,她立刻又转过头去。
“那个人我不可能喜欢。”她如果承认喜欢上他,她怎么面对安樵……
“别ㄍㄧㄥ了。”雪莉以很不耐烦的口气道:“反正我对他也腻了,他想要我回去,让我很心烦,你就趁此机会把他追走吧!”
“那你为什么要为他自杀?”
雪莉脸色微变,“这不关你事。”
“你会为他自杀应该是非常喜欢他才对吧,为什么要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与你无关。”
“如果他想通了,来追你回去,你才更该把握机会啊!”
女孩子为情自杀不都是为了挽回男孩子的心吗?好不容易目的达到了,她又为什么要故意说出让出爱情的话来呢?
“我如果跟他回去,你可就没机会了喔!”
“他会来找你就表示还喜欢你,这样的话我当然没机会。”
“我拒绝他,你就有机会了。”
“爱情不是能出让的!”段安榕义正辞严道。
“你是白痴啊!”雪莉骂道,“像你这种又懦弱、又胆小,连机会来了,都不会把握的女人,注定一辈子与爱情无缘!”
她为什么要被人家指着鼻子骂?她又没说错、更没做错,况且她也不想接受别人施舍的男友,她更不可能杜泊怀那个人在一起啊!
“我要的,我自己会去争取!”
“哈哈哈!”雪莉不怀好意的大笑,“我好心只有一次,以后你就只能在旁边干瞪眼了。”
段安榕不愿再回话。她沉着一张脸,坐到椅子的最边边,望着远方,等安樵他们回来。
“本来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回到他身边,现在发现他还挺有价值的,竟然可以让人一见钟情,真是让我想不到。”
才不是一见钟情!段安榕忍着气在心里回着。
“其实他条件也还不错啦!”雪莉用眼角瞟着段安榕,“至少带得出门,又有点钱,开的车又炫,而且不会苦哈哈的连点手术费都付不出来!”
可是他是撞车逃逸的凶手!
“而且……”
“回来了!”段安榕忙奔到停下来的车旁,连瞧都不瞧雪莉一眼,让雪莉有一种唱独角戏的感觉。
雪莉的眼中露出恼怒的目光。
她讨厌这个人,讨厌到了极点,她一定会让她日子难过,她发誓!
第四章
段安樵被送回病房后,他仍拉着段安榕,兴奋的告诉她那一台车有多好、有多炫、有多令旁人羡慕。
他灿然发光的脸庞,让段安榕心头不由得泛起酸楚。
怕泄了心事,段安榕慌忙打断段安樵,“我先去买点饮料、水果。人家载你兜风,总要谢谢人家。”
“对喔!”段安樵这才想起他还少给人家一声谢。“杜大哥,谢谢你让我圆梦。”
“举手小事。”杜泊怀笑了笑,转头对段安榕说:“不用忙了,我不渴。”
“这是应该的。”段安榕不理会杜泊怀的拒绝,匆匆起身离开。
坐在自己病床上的雪莉冷着一张脸,看着对面有说有笑的三人。
她记得杜泊怀是来找她的。他会想尽办法调查她的下落,不就是要带她回去,对家里的长辈有交代吗?怎么现在却置自己的亲妹妹于不顾,反而去理那一家没爹没娘的穷光蛋?
对她是面无表情,对那两姊弟却是和蔼慈善,还当起大好人帮弟弟圆梦呢!
看了就想吐!
尤其是段安樵难得一见的璀璨笑容,看得雪莉心里更是不爽。
瞄了腕上的疤痕一眼,段安榕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你会为他自杀应该是非常喜欢他才对吧……
关她鸟事?一看就知道她是那种没谈过什么轰轰烈烈恋爱的人,又懂什么爱情?
明明对她哥有意思,还假矜持,说什么她要的她会自己去争取……呸?这种人只会利用自己姿色还不太差,装可怜来博取男生的同情罢了。
而那个瘸腿的弟弟只不过坐个车兜趟风,就仿佛中了第一特奖般的兴奋,果然是一群穷胚子!
像他们这种人凭什么拥有那样的笑容?
雪莉缓步走到对面,打断两个男人的车经。
“有必要高兴成这样吗?不过是台保时捷嘛!”雪莉一出口,气氛立刻冷掉。
“你可以不懂,”杜泊怀平声道:“但不要说些无聊的话让人讨厌!”
“你说我让人讨厌?”雪莉恼火的瞪大眼。
“如果你对车子没兴趣,可以回去看你的服装杂志,不要吵我们。”
段安樵见两人快要吵起来了,连忙跳出来做和事佬,“不要吵架,有话好好说。”
“又不是跟你讲话,插什么嘴,瘸子!”雪莉很不客气的作人身攻击。
“雪莉!”杜泊怀对雪莉的出口不逊十分不悦,“说话注意礼貌。”
“我说的是事实!”雪莉很不屑的手一环胸,“我就不懂他有什么好高兴的。尤其是在准备锯断腿之前,竟然还坐上了梦想的车,这不是老天摆明开他玩笑吗?”
锯断腿!?杜泊怀愕然,他不晓得段安樵的伤竟然这么严重。尤其是见到他开朗的笑颜,更难以相信他背后的沉重伤痛。
“如果你永远只知道平面的优越,而不是亲身体验知道它的好,遗憾不是会比较少吗?现在知道它是多么棒,却一辈子都不能亲自驾驭,要我啊,一定难过得跳楼自杀……”
大手捂住存心在伤口上洒盐的嘴,杜泊怀沉着脸将雪莉拉回她的床位。
“我去帮你申请一间单人病房,省得你老是破坏其他人的安宁。”
“好啊!”雪莉也不甘示弱,“正合我意!”昂高着脸,骄纵任性表露无遗。
杜泊怀暗暗叹了口气。
家里的兄弟姊妹不知为何感情都不太好,或许是跟父亲严厉的教育有关吧!
一心希望家中小孩成龙成凤的父亲,从小施予的严苛教育,使得兄妹三人每天有上不完的补习班、写不完的功课。平常见面也仅是打声招呼,转身就进房里忙自己的事。
大哥个性较闷,身为长子的压力也最大,一路照着父亲的意思成了建筑师,成家立业之后,就几乎不曾与家里往来了。
身为老二的他,心机较沉,顺应父亲的意思,读了经济系。
毕业后进人外商公司没多久,靠着精准的投资眼光为自己攒了一笔钱后,就开始过着父亲口中的“无业游民”生活,完全跳脱了禁锢。
雪莉个性较为叛逆,高中逃家了数次,每一次都被抓回来打得全身青紫,可是,仍不放弃任何一个可以离开牢笼的机会。
终于,她甫上大学就跟一个男人跑了。
放弃了学业的她这一次躲得更彻底了,也或许是父亲将她放弃了,不去理会她的行踪。直到他偶然在路上遇到了那个男人,他才知道原来他们一直在台北,并没有躲到其他地方去。
他想起那个男人乍见到他时的慌乱,他以为是因为两人分手的关系,等他调查出雪莉目前的情形时,他才晓得,原来男人是知道雪莉为他自杀,可却绝情的一次都不曾来看过她。
在病房见到雪莉时,兄妹之间的陌生令他惊愕。他们是那么冷淡的对谈,即使是争执,感情也是少得可怜。
他转身回到段安樵的床边。这大男孩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却比雪莉更得他的欢心。
段安樵脸上表情平常,仿若没事般的继续之前的话题。
但杜泊怀看得出他是在强颜欢笑,硬撑起来的坚强更让他感到心疼。
而段安榕呢?那名像只小兔子一样容易惊慌的女孩,每天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看她的弟弟呢?
“你姊不会是正打算播种开始种茶叶吧?”
“她啊?”段安樵撇撇嘴,“她动作很慢的,要不然就是被何医师缠上了。”
“何医师?”
“我偷偷告诉你喔,”段安樵刻意压低声音,一脸神秘,“何医师对我姊有兴趣,每次来检查都会故意拉着她聊天。”
“喔?”杜泊怀对八卦没兴趣,尤其这又是一桩听起来不太爽的八卦。
“可惜我姊太不解风情了,她还曾经很感动的对我说,何医师很关心我,她没想到这种大型医院的医师也这么有人情味!”段安樵忍不住大笑,“她就是这么呆,难怪二十几岁了还没交过男朋友。”
“那我现在是不是该去找她?”
“找她干嘛?”
“拯救我的喉咙啊!”
“对!”段安樵立刻点头附议,“我也快渴死了,叫她赶快回来。弟弟的喉咙可比终身大事重要!”
杜泊怀牵了牵嘴角,出外寻找饮料的供应者。
◎◎◎◎◎◎◎◎◎
经过医护站,负责段安樵的何医生叫住了段安榕。
“段小姐,”年轻的医生面有难色,“你弟弟的脚再不开刀,恐怕就会有生命危险了!”
“我知道。”段安榕慌乱的说:“我现在在筹医药费,这几天就会有消息了。”
“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帮忙你的。”
“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段安榕觉得眼前的何医师有如菩萨一般的仁慈。如果不是何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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