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汉妖狐 (血汉妖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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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汉妖狐 (血汉妖狐)-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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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对面的一排坐椅也坐着两个人,一位髻已半百的妇人,和一位巧施铅华,浑身散发着脂粉香的女郎。

这女郎不算美、但十七八岁正当时,青春气息加上丰盈的身段,仍然具有诱人的魅力,灯光下,倒也风姿绰约,相当动人。

店伙知道这一老一少的底细,一些识途老马旅客也知道她们的身份。

她们在等生意。

窗角一张八仙桌上,一位中年妇人与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正在聚精会神下棋,黑白子正在作寸土必争的最后厮杀,对身外事无动于衷,喧闹声丝毫不影响他们俩的情绪,全神贯注的棋盘上。

桌上摆放的果品瓜子一类的食物好像也忘了取食,油灯的灯蕊挑得高,火焰拉得长长的,闪烁着。

除了人,上空有飞蛾绕着大灯笼飞舞,下面有大群的蚊子嗡嗡的择血而噬。

像这种平凡的地方,不会有什么古怪的事发生。

散处在四周说笑倾谈的一二十位旅客,有男有女,各有自己的对象,各有所属的阶层和集团,谁也懒得理会陌生人,也没引起陌生人的注意。

总之,这种公众活动的地方,除了吵杂的人、飞蛾、蚊子、汗臭……不会有特殊的事故发生,店伙们不会分种照顾这种地方。

“看出有岔眼的事务吗?”黑脸盘汉子用别人无法听到的语音,向身边卖唱姑娘问,一面取出二胡,心无旁骛,细心地调弦。

“那带领流莺的鸨婆,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卖唱姑娘也用传音入密之术回答,也专心地调弦。

她的这具四弦十三柱形如月琴的琴,原名叫阮咸。这种琴据说是从西域传入的,音调没有三弦琴柔美,也比不上琵琶复杂,在江南奏这种乐器的人不多。

“想想看?”黑脸汉子说。

“晤!眼熟,一时就是想不起来。”

“这”

“她那头白发是伪装的,洒有香粉。”

“哎呀!”卖唱姑娘轻呼。

“想起什么了?”

“她那阴冷的债主面孔。”

“她是”

“如果头发真的洒了粉,脸上苍老,人化装淡一点……”

“我不会走眼的,她们化了装易了容。”

“无情贾七姑!”卖唱姑娘说:“一个愤世恶毒,心狠手辣的黑道怪女人,是她,一定错不了!”

“那么,她们不会妨碍我们的事!”黑脸盘的汉子心中一宽,开始拉一曲小调——六朝金粉。

卖唱姑娘也用四弦琴合奏,叮叮鸣鸣的清脆音符在空间跳跃,配合着幽怨低柔的二胡,一刚一柔居然另有一番超脱的绝境。

美妙的琴音和动人的曲调旋律,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一方面是旅客往来匆忙,一方面是在厅内活动的人太吵杂了,大概只有暴雷或狮吼,才能引起这些人的注意。

一位店伙匆匆到了无情贾七姑身旁,附耳向她响咕了片刻,伸手指指那位正在聚精会神下棋的中年人。

中年人似已丢开了棋局,果森森的大眼正向这一边瞟。

论人才,中年人除了并不怎样可壮之外,委实无可挑剔的,至少在这些忙碌的旅客中,他是相貌和风度最佳的一个。

店伙离开扮成鸨婆的贾七姑,向在远处的中年人摇摇头,双手一摊,表示好事难做,生意作不成。

“注意她!”中年人的脸转回到棋局上面,用传音入密向少年书生说:“这个小地方卧虎藏龙。”

“认出她的本来面目了?”小书生问。

“可疑而已,认不出来。不过,化了装易了容,显然必有所图。”

“卖唱的一对太过沉静人容,也有可疑。”小书生一面落子一面说。

“所以我们得留心些!”

一曲六朝金粉奏完,居然响起了几声掌声。

掌声中,卓天威与白素绫并肩踏入客厅。

旅客们出出入人,这里本来是出入的通道,白素续一身罗裳本米就醒目,人又生得美,立即吸引了不少目光,匆忙的旅客仍然有余暇欣赏标致的女人。

卓天威也是醒目人,英俊的面庞因三五分酒意而更为出色。

小书生放下手中棋子,扭头狠盯着倚在卓天威身侧的白素绫,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中,有奇异的冷芒闪烁。

“我送你回西院。”卓天威笑吟吟地说。

“我不要。”也有了两三分酒意的白素续留了他一眼,那情景十分动人:“找……我口渴,我要喝茶,还早呢!”

“好吧!到我那边去,我叫店伙送一壶好条未。”

“都是你,灌了我三杯!”白素绫几乎要倚在他身上,脚步有点儿不稳,大概是酒的缘故。

“你真会说话,我灌你?”他摇头微笑,举步走向通往客房的廊口。

在他俩面前走的,有几位旅客和一名店伙,其中有扮鸨的贾七站和粉头。

跟在后面的也有几位旅客,其中有卖唱的一对。

中年人和书生跟在最后。

“这女人是谁?”中年人向小书生低声问:“你眼有煞气,你……不像是不正经的女人。”小书生像是在自语。

“气氛不对。”中年人警觉地说:“赶到前面,我不喜欢这种情势。”

“身在险中,他居然带女人喝酒。”小书生愤愤地说。

“关你什么事?”中年人笑笑,脚下一紧。

到了卓天威的房外,白素绫止步,卓天威则继续向前走,前面十余步往旁的灯笼下站着两名聊天的店伙。

“伙计,我要进房。”卓无威向店伙指指自己的房间:“劳驾,请替我送壶好茶来。”

“是的,客官。”一名伙计恭敬地答,一面向客房走,一面掏出是在腰间的一大串钥匙来。

卓天威转身跟在店伙后面,刚到达白素绫所立处,白素统手指自己的前额,似乎酒力发作,曲线毕露的娇躯一晃。

“白姑娘……”卓夫威讶然惊呼,本能地上前去扶她。

这瞬间,异香扑鼻,无情贾七姑与粉头恰好到达。

正在启锁的店伙向前一栽,撞在门上,门向内开,店伙跌入房内去了。

同一瞬间,卖唱的一对飞步抢进,四弦琴底部,电芒随崩簧的响声破空而飞。

白素绫接住了卓大威的手,向他怀中倒,双手齐发。

同一刹间,中年人与小书生同声暴叱,推开挡路的旅客飞跃而进。

这此变化,说来话长,其实像是在同一瞬间发生。

“哎……”白素绫惊叫了一声,推开卓威向前一栽,一枚电芒射入她的右肩,不支而倒。

“该死的!”无情贸七姑暴吼,转身挫低身躯双掌齐吐,壁空掌力发如山洪。

附近几个旅客全遭了殃,全被异香熏倒了。

粉头贴地切入,恰好接住既被迷香熏倒,复被电芒击中的卓天威,将人放上肩窜出天井轻灵在破空飞升瓦面,去势似流光。

卖唱的一对没料到有人反击,想止势已力不从心,贾七姑的无俦掌力涌到,身形倏止,二胡和四弦琴被掌劲击碎了。

中年人和小书生凌空扑到,还不如卖唱的一对已被劈空掌力击中。

“砰!”中年人把黑脸汉子端倒在地。

“噗!”小书生一掌拍中卖唱姑娘的右耳门,一扑之下,将人拖倒制住。

无情贾七姑发掌之后便窜走了,矫捷无伦。“屏住呼吸!”中年人急叫:“不要管这里的事,快追!人被带走了。”

全店大乱,闹事的人已经走了。店伙和六名旅客昏迷不醒,白素绫除昏迷外,体内还有一枚针形暗器。

变化发生得快,结束也快,行动配合得天衣无缝,却没料到另有计算的人介入。

粉头扛了卓天威从屋上走,飞檐走壁如履平地,轻功之快无与伦比,对肩上比她重了一倍的沉重人体毫不在意,似乎扛的只是个轻飘飘的草人。

两个黑影远远的紧跟不舍,轻功更是骇人听闻,速度快极,似乎真的会飞。

只有利用小街小巷窜走,才能摆脱穷追的人。

说巧真巧,小街下没有门灯,黑沉沉的没有人迹,没料到没有人却有狗,向下纵落时无巧踩在一条大狗身上,屋高仅丈余,即使能看到狗,也来不及转换身形与落势,何况根本看不见黑犬的形象。

“汪汪汪……”黑犬疯狂的厉叫,而且本能地乱咬,未踩中要害,狗命是不易一下子就毙了的。

粉头大吃一惊,身形不稳,肩上也的确够沉重,人向前扔倒;本能地一脚扫向倒在脚旁狂吠的黑犬。

卓天威人事不醒,被摔出向前翻滚,突然跌下街旁正在整修的大阴沟。

“可能在下面!”屋上大叫。

粉头刚好一跃而起。

“在下面。”是小书生的叫声,人从天而降。

“去你的!”粉头怒叫,向扑落的小书生一掌努去。

“滚!”小书生几乎同时怒叱,人未落地半空一脚踢出。

“啪!掌劈中小书生的靴尖。

“哎……”粉头尖叫,掌心裂也,人也被强劲的力道震得飞退大外。

“不要找错人!”中年人一面叫,一面飘落。

粉头有掌受伤,对方又来了帮手,怎敢再逞强,扭头撒腿狂奔,小街有不少的小巷,脱身并非难事。

黑犬仍在凄厉地狂号,断了两条后腿在地上挣命,人都走了,不会有人来救狗命。

不知过了多久,卓天威终于在恶梦中醒来了。

脸上凉凉的,有,人用湿巾替他擦头面。

朦胧的灯光,朦胧的人脸。终于他的视力逐渐恢复正常,看到一张朴实的面孔,一动依稀似曾相识的面孔。

“谢谢天!卓爷你醒来了!”那人兴奋地叫唤。

他想动,却感到全身无力。

那人取来一碗凉水,扶起他的上体喂他,他发狂般的吸饮看沁凉的冷水,干涸的喉部总算不再冒火了。

“哦!大叔,这里是……”他躺下虚弱地问。

“这是小可的一位远亲的家。”那人将碗放回餐桌:“卓爷,你病得不轻,浑身似火昏迷不醒,失足跌落在街旁挖开两天的沟里。狗吠声急厉,小可启门查看,许久方发现有人掉在沟里,救起来才知道是卓爷。”

“哦!大叔怎知道是我……”

“哎呀!小可怎么不知道是卓爷?小可是信扬州人氏,去年逃荒流落在汉阳。要不是卓爷的粥厂常年施粥,小可一家七口早就饿死了。去年,小可一家返乡重整家园,今春才只身前来苏州投靠亲友,在河上干一份差事,赚钱回家养活一家老少。”

“原来如此,事实上,我记不起来了,你们的人那么多。”他苦笑道:“没料到我遭难时,幸得临危相救。”

“小可叫吴发。灾民成千上万,卓爷怎会记得?哦!卓爷,你病得不轻,天亮之后,小可去请郎中。”

“不能找郎中。”

“为什么…”

“我不是病。”他急忙说:“我身上的物品……”

“荷包、腰囊等都在床下,你的衣裤已经洗了,晒在后面天井“你能找得到小铁钳吗?”

“有,有。

“请将我的腰囊和荷包取出来。我的右背腰,有一枚淬了毒的细针贯在肉中,需要你用铁钳拔出来。”

“好”

“我可能有一段痛苦的日子要过,能不能撑得过去,目前难以预料,这期间,请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如果我撑不过去,等我断了气之后,晚上背到运河往河里一丢……”

“卓爷,小可郑重的告诉你,我吴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绝不是没心肝忘恩负义的畜牲。”吴发庄严地说:“你如果撑不过去,我扶你的灵枢返回汉阳故里,好好替你安葬。卓爷,是否撑得过去,全在于你是否有活下去的信心,仙丹灵药,也救不了没有求生意志的人。苍天会保佑你,卓爷,你一定要活下去。”

“谢谢你的鼓励!”他无限感慨地说:“是的,我一定要活下去,我不能让亲痛仇恨。

吴叔,你知道吗?忘恩负义的人,通常要比恩怨分明的人活得长久些。”

“不会的,卓爷!”吴发笑了起来:“老天爷是有眼的,莫道皇天无报应,举头三尺有神明。”

“多可爱的小人物啊!”他感慨地轻呼。

他撑过去了!他熬过去了!

三天,他在鬼门关里里外外徘徊。

针上的毒物性缓慢而霸道,一阵阵周期性挥发,一次比一次强烈,因之他所承受的痛楚,也是一阵比一阵凶猛。

高烧令他口裂舌枯,筋骨猛裂的抽紧,痛彻心脾,痉挛几乎抖散了他的骨格,昏而后醒让他的神魂在天堂与地狱飘泊……他凭藉的是一些并不对症的药物,与忍受痛楚的耐力,坚强的求生意志。

吴发真的是辛苦,三天三夜在床边照料看他,不断地给他用冷水抹身,不断灌他大量的冷开水,喂他一小碗一小碗的肉汁,以加强他的体力,不断拍揉他抽紧的盘骨肌肉,压迫胸腹帮助他呼吸。

这位可敬的小人物,第四天也疲倦得快倒下了。

痛苦的浪潮终于像退潮般退去了。

可爱的阳光,从窗外透入这充满臭味的斗室,他从连续不断的恶梦中醒来,光赤的身躯全是冷汗。

眼前出现罕有的光明,昨天仍然朦胧的视力恢复了。他看到了阳光,看到伏在床口坐在床下的吴发,沉睡得像个流着口涎的婴儿。

他感到口渴,但不忍叫醒困极睡去的吴发。

室中寂静,他伸伸手,不错,可以活动自如了,但由于大量的失水,手上肌肉瘦得见骨而不见肉,瘦得苍白难看极了。

能活动自如,他心中一定,闭上深陷眶内的双目,他陷入沉思境界。

前情往事纷至沓来,那天的情景在他的幻觉中—一的重现,像是真实的,记忆是那么清晰,感觉似乎更为敏锐,一切的变化如在眼前一般,一举一动清晰地在他的脑帘中幻现,巨细无遗。

那入鼻便神智消散的异香。

那双擒住他而表面却像拥抱他的双手,多可怕!

那卖唱的四弦琴。

那唱妇,那老鸨婆。

还有两个愤怒扑向卖唱者的人影,可惜他那时已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了,那会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助他?

貌美如花,毒如蛇蝎!

“你们……”他睁目大叫。

“哎呀!卓……卓爷……”吴发惊跳而起。

“吴大叔!”他脸上吓人的神色消失了:“你在这儿干活,一年赚多少银子?”

“哦!放勤快些,不乱花一文钱,一年攒七八十两,家里面勉勉强强可以活下去。”吴发给他倒来一碗水:“家里面种的地,就算是积蓄了,三年五载,我就可以买牲口打水井,以后即使再闹灾,或许能撑过两个荒年。”

“你觉得这样过得快乐吗?”

“是的,卓爷。”吴发脸上有异样的神采:“我认真工作,每年回家看一趟妻儿,活得安心,活得有希望,苦虽然苦,但也快乐满足。”

“哦!愿活的心安的人,永远平安快乐!”他由衷地说。

但他的心中,却感到沉甸甸的。

他活得不平安,也不真的快乐。

因为他不甘心,他不以为活得心安就可以快乐。

他与吴发是截然不同的人,心境也就有很大的差异。

又休养了两天,他以难以令人置信的速度,向复原之途快步迈进。

当他出现在客栈店堂时,引起骚动是可想而知的。

他不作任何解释,取回寄柜的包裹行囊,结帐离店,在闻风而来察看的人赶到之前,他已消失在茫茫的人丛中。

踏入晋门外的铁器店,他先在兵器架上巡视一番。

兵器架上,各式各样的长短兵器琳琅满目,刀剑枪斧的手艺都不差。

那年头,不但东南海疆盗贼如毛,连紫禁城内也经常闹贼,治安之差可想而知,在旅途碰上强盗平常得很,因此兵刃的生意特别好,供不应求。

“客官如果要订造,不论任何尺寸和份量,保证不会令客官失望。”陪着他看样的店伙热心地拉生意:“小店的招牌远近驰名,有口皆碑。”

“不必订造,我买现成的就成了。”他取出了一把蛇皮鞘的狭锋单刀察看:“晤!钢还不错。”

“这是百炼钢,货真价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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