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就得了,可你现在……你瞧瞧你这么气急败坏的样子,再这么折腾下去你不得全把事搞砸了吗!”
叶洋友是个有着近三十年警龄的老侦探,熟谙攻心之术,在南宁,他执着的追踪邵元坤近十个年头,他和邵元坤的关系,近似穆东升和安子两人的关系,属于那种即敌对、又友善,在各自履行各自的社会职能的同时,都在等待着时机,窥伺着对方的漏洞,务求一击致命,将对方彻底击倒。近十个年头的贴身紧逼,叶洋友对邵元坤的了解,不亚于邵元坤本人,甚至可以说比邵元坤还要了解邵元坤,所以他巧妙的布下话术,试图击溃邵元坤的心理防线。
邵元坤的眼睛眨了一眨,真的有些被打动,一边的许奎大急,因为叶洋友所说的那几桩刑事案件,确如他所说,邵元坤完全不知情,但许奎知情,如果邵元坤被说服了的话,那他许奎岂不是傻了眼了吗?所以许奎一见邵元坤神色有些迟疑,当即吼了起来:
“如叶的,你少来这一套,跟坤哥玩这个,你还嫩点,三个数,你们再不让开路来,那就是硬逼我们跟你拼个鱼死网破,你看着办吧!”吼声中,他举枪朝天开了一枪,然后嘶吼道:“一!一个数了!!”
叶洋友的脸色变了变,没作声。站在他身边是弈州武警大队长严东,也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他看了看叶洋友,也没作声,另一位便衣是弈州警方的,他知道安子在弈州企业界的份量,心里就有几分焦虑,但脸上也不见有什么变化。
许奎又喊了声:“二!”同时他的脸色变得狰狞起来,手中犹自冒着青烟的枪口,慢慢的移向安子的脑袋。这时候安子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了,突然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叫失声叫喊着:“不要开枪,千万不要开枪,我可跟这事没关系啊,不要开枪啊!”他的挣扎让许奎火冒三仗,枪管重重向下一戮,戮中安子颈上的一根动脉,安子的身体猛的抽搐了一下,用力的翻着白眼,整个人失去了知觉,软绵绵的向下瘫倒。
见许奎狗急跳墙的模样,叶洋友皱起眉来,正在犹豫,许奎的嘴吧张开,做出一个喊“三”的口型,紧扣扳机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枪膛中的子弹随时就要射出。见此情形,叶洋友打了个手势,意思是他放弃了,一边的弈州武警大队长严冬做了个手势,立即,邵元坤身后的武警让出一条路来,许奎和邵元坤用枪抵着着安子,拖着安子就走。
末路枭雄(14)
后面的军警大队人马轰隆一声跟了上来,那架式很是吓人,带给邵元坤和许奎以强大的心理压力。肾上腺激素分泌过高,许奎承受不住这种压力,用衣袖猛揩一把汗,嚎叫道:“不许跟着我们,都回去,否则的话我这就开枪杀人!”
军警们在严东的指挥下都停了下来,枪口对准许奎和邵元坤,叶洋友还想再做攻心工作,可是许奎已经猛一扭安子,连同扭住安子另一知手臂的邵元坤一起拖了起来,向着前面的
一片沙荆地跑了过去。
一部分武警们立即散开,飞步奔跑着从两翼圩回,将沙荆林围了起来。另一部分武警继续在大队长严冬的率领下紧追在许奎身后不放。许奎逃到沙荆林边,他的神经绷得过紧,心中紧张的情绪需要释放,本能的回过身来,开了两枪,有武警开枪还击,大队长严东急忙制止:“不许开枪,他们手中有人质。”年轻的武警们在他的指挥下呈伞状散开,向着沙荆林逼近过去。
许奎用枪逼着安子,拖着邵元坤没头没脑的在沙荆林里乱跑着,沙荆丛生着尖利的刺须,扎得邵元坤直皱眉头,安子则是痛得连泪水都淌出来了,只有许奎即紧张且亢奋,裤腿被撕烂,小腿上被刺得鲜血淋漓,竟然毫无知觉,只是一味着强逼着安子往前跑。
经过了长达二十几分钟的追逐与奔逃,逃到前面一座土坡前,许奎站住了,回头看也不看的开了两枪,然后仔细判断了一下地形,又挥舞着手枪强迫安子和邵元坤继续走,一直走到一个凹下去的缺口处,他欣喜若狂,邵元坤也发出一声欢呼,那感觉就好象他们已经胜利了一样,其它不过是找到了一个暂时可以藏身的洞窟。
安子被他们强拖了进去,邵元坤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的一堆枯枝上,呼哧呼哧的喘起粗气来,那堆枯枝堆得很高,把邵元坤的人陷进去了一半。许奎却伏在洞口处,看到人影晃动,就连开两枪,不许叶洋友他们靠近。几声凌乱的枪声响过,双方暂时保持了一个僵持的局面,许奎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正要扭头说句什么,邵元坤却突然咯咯的笑了起来。
邵元坤笑得是那么开心,连眼泪都笑得淌了出来。安子被他那毛骨悚然的怪笑吓得心里直发毛,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邵元坤,不敢吭气。许奎也被邵元坤的怪模样吓得心惊胆战:“坤哥,你笑什么?”
邵元坤却继续笑着,笑得气也喘不上来,一边笑,一边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是笑我自己,早在一个星期前,他出事的消息传出来,我就知道事情不好,就去找了泓印法师算了一卦,哈哈哈。”他在这节骨眼上突然说起这事,本身就是件怪事,偏偏许奎却很相信这一套,听了之后立即追问道:“泓印法师怎么说?”邵元坤突然不笑了,敛起一脸肃容,说道:“泓印法师告诉我说,要小心我家里的一个女人。”许奎眨眨眼:“怪不得,坤哥你走的时候把小娟干掉了,她跟了坤哥你快三年了,从来没惹你生过气,你疼她疼得就是连亲生女儿都及不上。我还说呢,坤哥怎么能下得这种手?”邵元坤点点头:“是啊,我知道我身边有人在出卖我,所以听了泓印法师的话,越寻思这事就越是小娟干的,凡是她知道的事,叶洋友都知道,你想,在这种情况下,我会怎么做?当然是除掉了她了。”许奎叹了口气:“小娟她怎么可以这样,枉坤哥对她这么好了,唉,可惜坤哥下手还是晚了点,你看看我们现在这情形,还真不如象叶洋友说的那样,象条汉子坐以待毙算了。”邵元坤冷笑:“我们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不能怪小娟,要怪我。”许奎忙道:“坤哥你不要这么自责,这事……”
邵元坤举起一只手,示意许奎不要说话,他的眼睛移向安子,目光中带有一种骇然的肃杀之气:“这事确实怪我,怪我没听明白泓印法师的话。”许奎呆了一呆:“坤哥这话,我听不大懂。”邵元坤阴笑道:“你听不懂是正常的,我也是刚刚明白过来,泓印法师说的那个我家中的女人,指的就是他!”说到这里,他的手指猛然向前一戮,直戮到安子的鼻子尖上:“张红安!”
末路枭雄(15)
许奎好奇的看了看安子,安子欲哭无泪的看了看许奎,颤声说道:“奎哥,坤哥他急糊涂了,你看这事,今天这事确实不是我告的密,再说,再说我是个男的啊!”许奎分明也是这样想,就把疑惑的目光望向邵元坤,却听邵元坤苦笑道:“我是刚刚才明白过来,泓印法师所说的,那个家中的女人,是指一个‘安’字!”
此言一出,安子目瞪口呆,许奎却连声惊叫:“有道理,有道理,太有道理了!”他一
边大声的说着,一边慢慢把手中的枪举起来,对准安子的脑袋。此时安子真是连辨白也无从辨起,眼睁睁的望着那只枪口,眼泪两行顺着脸颊往下淌。这时候邵元坤说了句:“不要打死他,打他的肩膀,留着活的还有用。”许奎点了点头,枪口一偏,对准安子的肩膀,就要扣动扳机。
危急时刻,洞外突然有人影一晃,许奎一惊,急忙转身,食指本能的扣紧,砰砰砰,连续几颗子弹射出。突然之间,邵元坤坐着那堆枯枝猛的掀了起来,一条壮硕的人影就象是从地下钻出来的,猛扑到许奎的身上,许奎做梦也想不到洞窟内竟然出了这事,一下子被对方扑倒,太阳上被重重的一击,立即昏死了过去。
人影动作疾速如闪电,扑倒许奎,邵元坤才看清楚这是一个武警,还未明白过来这个武警是怎么进来的,对方已经冲了过来,双脚连环踢出,一脚将邵元坤刚刚举起一半的枪踢飞,另一脚,正踢在邵元坤的下颌上,邵元坤张嘴喷出一堆碎牙齿和一篷血沫,身体踉跄向后栽倒,身体刚刚接碰到地面,已经被蜂拥而入的武警按住。
那个藏身于枯枝之中的突袭者,正是弈州武警大队的大队长严东,早在许奎逃进沙荆丛中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伙人一定会寻找凹下的藏身之处,所以让武警不停开枪追逐,逼迫许奎他们逃走的方向偏离这座土坡,而严东却带几个人抢先一步到了这里,判断出许奎必然会选择这个洞窟藏身,于是他先行一步的潜入了进来,匆忙之间无处藏身,就躲在了枯枝下面,等到弄清楚他们与安子的关系,在确保人质无虞的情况下猝然发难,一招制敌,终于将这次计划周密的围捕行动划上了一个句号。
狼狈不堪的邵元坤和许奎被警察用手拷拷起,突然,邵元坤用力挣脱开来,扭头向着安子这边,苦涩的笑了一声:“安子兄弟,我这双眼睛从来就没有看错过人,真的没有看错你。你和他,我一个也没看错。哈哈哈。”凄恻的悲声长笑中,他被强行拖走了。
安子怔怔的站在原地,好长时间一动不动,当所有的人都离开了之后,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放声嚎淘起来。
事情竟然是落了个这么一个结局,他回去之后,怎么跟许瑛和阿江交待呢?
第九章 大野心家(1)
1)
“张总,张总,不好了,出事了!”杨红慌乱的喊叫着,一下子冲进门来。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安子正躺在床上输液,自从邵元坤许奎那次事件之后,他大病了一场,一连昏迷不醒三天三夜,差一点死掉,医生连着发了两次病危通知,把小银子哭死
过不知多少次。
事情过去两个月后,他的精神虽然恢复了,但身体却始终达不到以前的那种状态。正巧这段时间国家教育部的冯司长到了省城,有可能会与省教育局的候局长一块来参加弈州市十二所院校合并的仪式,这个项目是安子一手推动的,所以他不敢掉以轻心,一定要保持身体处于体能的颠峰状态,就把现场操办行政公关的事情交给了杨红,他打电话从保健所请来个护士给他输点营养液。见杨红这副慌乱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就吼了声:
“跟了我这么长时间了你也该有点长进了,唧唧歪歪能解决问题吗?你坐下来慢慢说!”
杨红却不肯坐:“张总,罗维宏那个老头带着人去市政府闹事去了。”
“谁?”安子没听明白。
“罗维宏。”杨红重复了一遍。
安子皱起眉头:“是不是那个商学院专门讲政治经济学的那个罗老头?”
“就是。”杨红使劲点头。
安子不解:“他闹什么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杨红急了,猛一跺脚:“他是反对十二所院校合并啊,在市政府门口搞了有几百人,都是十二所院校的老师学生,还打着标语,上面写着什么教育产业化不是教育产业私有化,什么十二所院校联名保抗议借改革之名劫掠国有资产啦什么的,还有什么象牙塔里不安宁,硕鼠蠹虫任横行,明摆着是冲着你来的。”
“冲着我?”安子顿时火了:“他敢,这还反了天了呢!”
“他要是不敢,就不会去了。”杨红急切的说道:“罗老头名气大,经常被省党校请去讲课,市长市秘书长好多都是他的学生,听过他的课。他这么一闹,市政府还真不敢怎么的他。政府办公室的王主任还客客气气的出来把他请了进去,老头还拿一把,不进去呢,后来王主任劝了好半天,这才进去递交请愿书。”
“请愿书?”安子皱起眉头:“罗老头他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杨红气得脸都白了:“就是不想让咱们把这事干成呗,我家老邱打电话给我,让你快想个法子,不然的话,叫罗老头再这么折腾下去,再搞个什么防止国有资产流失的什么讲话啦报告啦什么的出来,那咱们可就全都白干了。”
安子不屑的哼了一声:“就他,罗老头?想让咱们白干?下辈子吧。”
杨红急道:“张总你还真不能掉以轻心,罗老头已经发了话了,在市里闹解决不了问题的话,就去省里闹,省里解决不了问题的话,就去北京闹,万一真要是让他到了省城,叫冯司长听到点风声,那事情可真不好办了。”
“这有什么不好办的,一条癞皮狗,还能翻起什么风浪来?”安子猛的一把拨掉手背上的输液针头,鲜血从针孔里淌了出来,杨红急忙想上前替他用手捂住:“张总你别这样……”话没说完,早已被安子猛一挥手,甩到了一边去:“你去忙你的,我吩咐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杨红怔怔的看了看安子:“张总,事情已经有了变化……”
“你在跟谁说话?”安子恼怒的瞪起眼睛:“变化不变化,自有我来处理,用你操那份闲心?你只要做好你的差事,明白吗?”
杨红生气了,狠狠的白了安子一眼,一咬牙:“明白!”
“明白你还不快点去?”安子吼道:“要想办法把冯司长请来,你知道老郭下了多大功夫跟我们捣蛋?就是不想让我们把这事干成。所以这件事一定不能出一点差错,只要他到了弈州,就得给我出席十二所院校合并仪式,这是你的工作,要是给我搞砸了,哼,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大野心家(2)
杨红脸色变得说不出的难看,一声不吭了。安子拿一只手按了按淌血不止的针孔:“还磨蹭什么,快点去啊你!”杨红嗯了一声,却没有动,只是用一种哀怨的眼神看着安子,那眼神说不出来的凄凉孤苦,看得安子毛骨悚然:“杨红,你别拿那种眼神看着我,你有老公我有老婆的,老是这么弄怎么成?”
杨红眼中的哀怨更加明切了,就连声音都带了几分悲切梗噎:“张总,你答应我件事好
不好?”安子急忙往床里坐了坐:“以后再说,你有事以后再说,你这个样子……说恐怕也没好事。”
杨红脸色青白不定,看了看门外,随手把门锁上了,安子紧张起来,双手护在胸前:“干什么,你要干什么?我可警告你杨红,别胡来啊。”话没说完,杨红已经扑通跪在地上,满脸哀求的望着安子:“张哥,你帮我一把,就让司玉军进校董事会吧。”安子眼睛眨了又眨:“这不是说罗老头呢吗,你怎么又弄出来个司玉军?我看你真是结了婚之后成了傻娘们儿了,净整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儿。”杨红跪着用膝盖向前爬了两步,上前抱住安子的腿:“张哥,我是傻,遇到事脑子没主意,好走极端,张哥你要是不帮我的话,我就没脸见人了。”
“你在说些什么呀?”安子俯身来掰开杨红的手,因为杨红双手抱着他的腿,脑袋正贴在他的敏感部位处,让他全身说不出来的不自在:“快放开,这要是让人看见,象什么样子。”杨红失声痛哭了起来:“张哥,你是我最佩服的男人,本事大,连罗老头都不放在眼里,你就帮我一次,帮我一次吧?”
安子的声音越发的阴冷:“咱们到底是在说什么事儿?罗老头还是司玉军那老头?”杨红绝望的呜咽着,不理会安子的话,只是顺着自己的思路走:“张哥,你要是不肯帮我,还不答应让司玉军进校董事会的话,我只有象那次来求你的张兰一样,从楼上跳下去了,呜呜呜。”她哭得泪流满面,瘫在地上那副样子可气可恨又可怜。
安子纳闷起来:“杨红,司玉军到底抓住你什么把柄了?让你成了这么个模样?居然拿跳楼来胁迫我答应让他进董事会,就是你家老邱遇到点事,恐怕你也不会上这个心思吧?”
杨红啜泣道:“还不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