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绑架时的深夜里,因此这绝不能叫做背叛,而只是无奈的屈服。
但是千不该万不该,张兰不应该出卖曾经为了她挺身而出的苏志刚。这就解释了为什么那天安子去艺术学院找苏志刚的时候,她仍然是哭哭啼啼的拖延时间,等待着刺小刀等人的赶到。后来她不得已跟着苏志刚老熊等人逃到那间租来的房屋之内,由于苏志刚那与他年龄绝不相衬的精明,使得她始终没有机会与刺小刀或者杨侃联系,但当安子将他们送到莰州之后,她的机会终于来了。
目光冷漠的从张兰那满是媚笑的脸上掠过,安子发现自己的脸上也堆出了和她一模一样的媚态:“杨哥,你还记恨兄弟呢,当初的事情都是没办法嘛,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杨哥就体谅体谅兄弟的难处吧。”他失去了一张最具威慑力的王牌,失去了精心培养出来的杀手苏志刚,现在已经无力与赵钜相抗衡了。屈服是一个必然的现实,如果说,在这场双方都没有意识到的冲突中,赵钜的实力遭到削减的话,那么他张红安所遭到的就是毁灭性的失败,如果他还想活下去,就必须象张兰所做的这样,媚态极妍,取悦于杨侃。
张兰是靠自己的美色取悦于杨侃,而他张红安,又能依靠什么?
“让我体谅你?你开什么玩笑?”杨侃怒不可竭:“给你一条路,滚出弈州,你给赵哥添的麻烦太多了,也该有个结局了。”
“杨哥,不是兄弟不想走,是走不成啊。”安子呜咽了起来,泪珠噼哩啪啦的掉在桌子上,看得张兰直眨巴眼睛。
“走成走不成,那是你的事,”杨侃蛮横的说道:“张红安,别说我没给你机会,是你自己太不合作了。”他愤怒的吼叫着,猛的一把,把张兰拉了起来,就要往门外走。安子急忙抹一把眼泪,跟在后面追了上去,他一定不能让杨侃走掉,否则的话,今天他决无可能再活着走出这座酒楼,杨侃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手下有的是愿意替他顶罪入狱的人手,他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杨哥,杨哥,你别走啊,再容兄弟说句话,行不?”
杨侃站住了:“你说,你说啊,我看你还能说出个屁来?”
安子低声下气的站在杨侃面前:“杨哥,我的难处,不说你也知道啊,上一次我说走,不是真的走了吗?可市府不同意啊,那几个项目还没见眉目,我就是跑到天边,他们也得把我再揪回来,我一直在找机会跟杨哥你解释,可是杨哥,你总得顾忌到兄弟的难处吧。”
“操,”杨侃冷笑道:“说得象是真的似的,谁信啊?姓张的,你别以为别人都是傻逼,你那两手,赵哥早十年前就玩腻了,拿市政府来吓唬我,我好怕啊。”安子急得跺脚:“杨哥,你要让兄弟解释多少遍才能明白兄弟的苦衷啊,我做的项目,和赵哥是有区别的,教育这玩艺,关系到这一届市委市府的政绩问题,上面是非常重视的,不允许出岔子啊。”
杨侃不耐烦了:“张红安,你车轱辘话绕来绕去,说白了就一句话,打定了主意跟赵哥过不去了,是不是这样。”安子全身的皮肉猛的哆嗦了一下:“杨哥,借我一个胆我也不敢啊。”杨侃气上心头,把唾沫星子没头没脸的冲安子喷了过去:“你不敢?你还不敢?放着这么一个大活人在这儿,”他随着将张兰拖了过来,在她高高跷起的臀部上猛力一拍,拍得张兰吱哇一声,就听杨侃厉声吼道:“你当时让那个姓苏的小崽子砍赵哥那几刀的时候,你怎么就不说一声不敢?”
安子眼皮一跳,正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突然包房的门被推开,杨侃的一个手下探头进来,叫了声杨哥,那颗脑袋又缩了回去。杨侃的目光变得阴毒起来:“行啊你,张红安,还安排了后手,我倒是想瞧瞧,谁的胆子长了毛,竟敢跟赵哥过不去。”
门外一个声音响起来:“你想瞧好啊,想瞧你就瞧吧。”一个人施施然走了进来,竟然是警察穆东升。看到他,安子顿时明白过来,这个老警察一直在派人跟踪着他,要是安子再被人砍几刀的话,估计警局里边得闹翻天。安子长舒了一口气,知道今天这道关坎就已经过去了。
杨侃却不肯买穆东升的帐:“我操,你谁啊你,这么牛逼,信不信我只要一个电话,就能扒了你这身皮。”穆东升遭到对方的蔑视,顿时不乐意了:“杨侃,我还以为你长了记性呢,看来你是真的很留恋监狱里那免费的伙食啊,吃上瘾了是不是?容易,你叫你的人都进来,拿刀砍了这个张红安,然后咱们瞧一瞧到底是你扒了我的皮,还是我送你进监狱。”杨侃闻言大为诧异:“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手下人拿刀砍的,我听不懂,我可告诉你,警察办案要讲究证据的,你诬良为盗可不行。”安子在一边听得差一点乐出声来,杨侃再凶悍,终究不敢把他的势力摆到明面上来,这就决定了他在穆东升面前只能占到下风。就听穆东升冷笑道:“杨侃,你好歹也是一条汉子,别让人家笑话,你说实话,你带这么多的人,来这里干什么?”
杨侃茫然的看着四周:“哪有这么多的人,就我们几个嘛,我和张总谈点生意上的事情,你多什么嘴?”穆东升再次冷笑:“谈生意就谈生意,你那么大声吼叫什么?”杨侃终于逮住了理,再次大叫起来:“谁规定的生意只能悄悄的谈?有这条法律吗?你拿出来我看看?”
穆东升不再理睬他,转向了安子:“张红安,你给我小心点,你那个狗屁办事处都搞了些什么,别以为能瞒得过我去,我明白的告诉你,你要是再犯到我手上,那你就自认倒霉吧!”说罢,怒气冲冲的一脚踢开门,走了出去。
咬牙切齿的看着穆东升的背影,杨侃的手指直戮到安子的脸上:“姓张的,算你厉害,找了警察做保镖,他多大点狗屁官?大得过公安厅厅长去吗?你等着,等我扒了他的皮,再连你带他一块收拾!”说完这句话,他阴毒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安子好半晌,突然猛一下揪住张兰:“我们走,给足了他脸不要脸,真拿他没办法。”
第六章:大罪案(1)
在道上走得久了,难免就会有这样那样的恩恩怨怨。
恩怨结得多了,生命的价值与意义就变得简单起来。
城西瓦缸窑的老崔,去一家饭馆吃饭,这家小饭馆最近招了个特别有味道的服务员,她的肤色黑黑的,让人疑心会不会是黑白人种的混血,而且五官非常的漂亮,圆脸,剪得短短的头发,老是穿一件黑色的T恤,一条石磨蓝牛仔裤,看着人的时候总是笑眯眯的,那种笑就象深山的泉水,说不出的纯净甘甜。老崔每天就往这家生意不景气的小饭馆一坐,黑美人就手脚勤快的走过来替他倒茶,拿着菜单问他吃什么,老崔就变着法子磨蹭时间,让她在自己身边多呆一会儿。
饭馆的客人不多,吃饱了,老崔一边剔牙,一边和黑美人聊天:“多大了?”小姑娘羞涩的回答:“十六。”老崔感到开心,再问:“家在什么地方?”小姑娘模样娇憨的低头笑:“台子。”老崔就假装不懂:“台子是什么东西?”小姑娘咬着嘴唇笑着:“是一个县。”老崔就说噢:“跟谁来的?”小姑娘扭头看了看饭馆里边的厨房方向:“跟我哥。”老崔也把头扭过去,很警觉的问道:“你哥在里边当厨师?”小姑娘摇头:“不是。”可是眼睛还是盯着里边不转回来。老崔就有些纳闷:“想没想过换个活干?”小姑娘那双秀气的眼睛终于转过来:“我哥替我交了钱,等下周我就去卫校学护士了。”老崔还要说什么,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西菜园的巴特尔和小豆,巴特尔是个蒙古人,身材又粗又壮,手里提着一根铁棍,小豆手里却拎着一把钢珠枪,他们已经走上了饭馆门前的台阶,眼看就要走了进来。
说时迟那时快,老崔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耳畔中听到一片怕人的稀哩哗啦声,仿佛被无数的毒虫蛇蚁噬咬着,全身的皮肤因为激烈的痛疼而抽搐起来,冷硬的狂风扑面而至,利刃一样刮着他的脸。他发现自己早已撞碎饭馆那肮脏的玻璃橱窗,冲进了一条胡同正拼命的狂逃。外边还守着巴特尔和小豆带来的几个人,当老崔以不可思议的惊人速度冲出去逃逸的时候,那些人的脸色甚至都来不及发生变化,只是傻傻的怔在那里发呆。
小豆气急败坏的挥舞着钢珠枪追了出来:“快他妈的追,别让老崔跑了。”但是已经迟了,老崔跑路太快,胡同里早已找不到他的影子。
事隔一周,小豆带着两个人去野麦岭卡拉OK接他的女朋友,他的女朋友叫小迪,个子不高,但乳房却夸张的大,就象两只充足了气的蓝球,小豆每天都要对这两只蓝球进行一番认真研究,否则就睡不着觉。小迪每天就骄傲的高耸着这两只大蓝球,在野麦岭陪酒客们喝喝酒,唱唱歌,小费时多时少,还算说得过去。
象往常一样,小豆进去后就在门口找了个座位,喝着茶水嗑着瓜籽,等小迪换班的时候到来。正等着,他的一个手下去厕所,另一个手下的手机突然响了,乱糟糟的房间里听不清楚,就站起来大声的喂喂喂,走到门外去接电话,只剩下小豆一个人坐在座位上。
突然之间有人拍了拍小豆的肩膀,小豆回头一看,竟是满脸狞笑的老崔,老崔身边还站着长得跟大猩猩一样吓人的老董。霎时间小豆魂飞魄散,猛的把座位一掀,跳起来就跑,迎面几个人挥起铁棍,拦住了他,噼哩啪啦,铁棍打在他坚硬的脑壳上,那声音让人闻风丧胆。
小豆被打得嗷嗷怪叫,双手抱头硬是冲了出去,但却冲不出这间野麦岭,老崔和老董的人已经堵住了门,他们打谱是想让小豆今天就躺在这里。小豆就象陀螺一样滴溜溜的转动着,纷飞的血花从他身上喷溅出来,吓得别人不敢接近,终于被他硬闯出了一条路,向着楼上拼命逃去。
老崔和老董带着人穷追不舍,看他们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仿佛双方有着几十辈子不可化解的仇恨。其实压根没有,就是两年前因为一个叫双红的妹子,双红原本是老崔弄来的,却让小豆给带走了,这样双方就结下了仇,始终找不到机会化解,仇恨就越积越深,深到现在这种程度,双方都已经弄不清楚为了什么结下的这些个仇家了。
小豆一直冲到楼上的一个包间,冲进去飞快的拖过来沙发堵住门,老崔和老董就在外边哐哐哐的砸门,眼看就要破门而入。危急时份,小豆抄起一只包着软垫的包凳,用力将窗户砸碎,不顾一切的纵身跳了下去,他知道这里的楼层并不高,跳下去也无大碍,但是今天他的运气糟透了,落脚时没有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地上有一块尖利的石子,硌碎了他两截尾骨,痛得他满头是汗,说什么也爬不起来了。
老崔老董也纷纷跳了下来,他们运气好得不得了,没摔倒,也没硌着尾巴骨,冲过来对着站不起来的小豆疯狂殴击,溅开来的鲜血染红了小豆身后的半截墙壁,正在包厢里唱歌的客人小妹们全都吓得脸色惨白,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瞪圆了眼睛看着。
放倒了小豆,老崔和老董这一回可捅了马蜂窝,就逃到郊县一个农家躲藏了起来。隔了还不到三天,巴特尔求到了刺小刀出面,带着十几个人在那所农家中堵住了他们,双方一通好砍,沿着村里那条青石板铺成的路相互追逐了十几分钟,路上洒满了鲜血,和一只从人身体上砍落却依然死死握住刀不放的断手,吓得满村的男女老少连着几夜做噩梦。
惨烈的追杀印证了人类社会的一个基本道理,暴力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或许不短于性本能的历史发展。从另一个意义上来说,一个老大级别的人物,比如说赵钜,能够在某一个势力范围之内日益坐大,是有其内在道理的,这个道理就是他获得了各种力量的支持,包括司法与形式舆论。而从当地治安力量的角度来考虑,养虎饴患实为不得已,赵钜在弈州犯罪界,犹如美国IT领域的比尔·盖茨,一如美国政府从没放弃过拆分微软的努力,弈州警方也一直在寻找机会将赵钜绳之以法。但是,打掉赵钜这只镇着无数小魔头的大魔头,支付成本
过于高昂,没有人能够担当起这个沉重的责任。
那些正在掘起之中,血性方刚,充满了叛逆与挑战,血液中流淌着暴戾与不安份,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更多的停留于冲突状态的少年们,多少年来他们一直在蠢蠢欲动,试图以他们的方式重新结构这个社会。但是赵钜的势力毫不留情的辗碎了他们,使得他们总是停留在无序的状态之中,形不成大股的势力,终于被各个击破,分化瓦解,以半成品的形态进入到社会的各个环节之中。但是,当赵钜住进医院之后,这种情况就发生了变化。那些正在成长之中的,自幼就接受着暴力教育的少年们发现了他们的机会,纷纷主张他们自己的势力范围,而这种范围主张的模式,却是一成不变的冲突与流血。
警车呼啸着穿过城区,追逐着那些为体内残忍的嗜血欲望所逼迫的基因缺陷者,谁也不知道局势下一步会向什么方向发展。
早晨,安子象往常一样,走进茶楼里他每天那个固定的座位上,开始喝早茶,这时候一个戴着眼镜的少年走了过来:“张哥。”安子瞥了他一眼:“你找我有事?”眼镜少年急忙上前一步:“张哥你不认识我了,我就是钢炮。”安子哦了一声,不由自主的打量这个少年一下,那个曾经与他一起身裹厚厚的绷带的苏志刚而今何在?时光快得犹如一列高速快车,你甚至来不及看清楚窗外的景物,苍老和疲倦就已征服了你。仿佛只是瞬息刹那,小银子去深圳就快要一年了。安子幽幽的叹息了一声,没说话,掉过头去看菜单。钢炮略有几分不安的换了一下脚:“张哥,有两个人想见一见你。”安子猛的扭过头来:“是谁?”钢炮回答道:“是西城的老崔和老董。”安子失望的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他们。也不想认识。”
安子的回答让钢炮有些始料未及:“张哥,你不能不管他们啊,他们现在已经被刺小刀逼得走投无路,你要是真的不管,他们就只能是死路一条了。”安子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正不知说什么才好,就见钢炮向后退了几步,两个身上缠满了绷带,泛着浓烈的药水气味的人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安子叹息一声,推开菜单,扭头看着这两个伤残人士。
老崔向前迈了一步:“张哥,你出来干吧,兄弟们都会听你的,现在赵钜已经过气了,道上的兄弟,最佩服的就是你了。”老董不失机宜的附和了一句:“就是张哥,现在弈州已经是群龙无首了,你不出面谁出面?这个大哥的座位你不坐,别人谁又敢碰一下?”
安子摇了摇头:“有一件事,我想我应该跟你们说清楚。”他的声音温和轻柔,措辞文雅,不带丝毫暴戾之气,与浑身上下渗透着未开化的野性的老崔老董形成强烈的对比:“我张红安年轻的时候,也是跟你们一样,迷信暴力的力量,热衷于打打杀杀,监狱蹲过也不知多少次,却始终不知悔改。但是,经过了这么多年,有一天我突然回头看,才发现我走过的路除了带给我的家人和更多的人很多痛苦之外,却一无所获。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我就不应该走上去,所以,早在几年前我就考虑回头,尽管心里不情愿,有太多的因素妨碍着我,但是,只有迷途知返,才可以重新获得解脱。”
他呷了一口茶,轻声说道:“对不起,我已经不干了,也希望你们象我一样,换一种生活方式,正常的,能够让你们的家人为之感到安心的正常生活方式。”
安子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