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耳光,火辣辣的,心中恚怒,却也不好作声。
汤佑清进了里屋,他老婆也跟了进去,两个人在屋子里先是小声说话,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安子竖起耳朵一听,竟然是汤佑清的老婆在骂汤佑清,骂他狗屁事也干不成,整个一个书呆子,嫁给他这样的男人倒了血霉了。安子听着听着,困意不知不觉上来,正想站起来离开,屁股刚刚离开凳子,脑子里突然之间开了窍,这个汤佑清,能够帮上他的忙,只是他不肯帮,所以他老婆才气急败坏的大骂他。
安子一屁股又坐了下来,他还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机会,但是现在,他没有选择。
汤佑清的老婆气呼呼的从里屋出来了,安子身板向后靠了靠,咳嗽一声,说道:“舅母。”汤佑清的老婆诧异的东看西看,才知道安子是在叫她,无怪乎她反应不过来,连舒高胜都从来没这么叫过她。就听安子说道:“舅母,我这次遇到胜子大哥,真是运气,不瞒舅母说,我这阵子一直在找他。”汤佑清的老婆问道:“你找这个瘫子干什么?”安子笑嘻嘻的道:“香港国际商贸旅游管理学院准备在深圳设个办事处,我要找一个靠得住的人做这个办事处主任,胜子大哥来干这个,正合适。”汤佑清的老婆哈哈大笑起来:“就他?就他?你瞧他这个样,别丢人了好不好?”安子却笑道:“舅母,你这话就不对了,胜子哥知道的,我安子以前怎么样?混得连胜子哥都不如,现在不也是出人头地了吗?”汤佑清的老婆脸色有些变了:“你出人头地又怎么样?连弈州你站都站不住脚。”安子哈哈一笑:“弈州能不能站住脚,小事儿,中国这么大,还放不下我张红安吗?”听了这话,汤佑清的老婆怔了怔:“你要是真这么想,我也不拦你,就怕他到时候坏你的事。”安子摇头:“不会的。”
这时候汤佑清从里屋出来了,望着安子问道:“你真打算让胜子替你做事?”安子眨了眨眼:“舅舅,胜子哥救过我的命,你想除了胜子哥之外,我还能相信谁?”汤佑清笑了:“听你这么说话,我真不相信你以前还不如胜子。”安子心花怒放,知道汤佑清终于被利益关系所打动,愿意助他一臂之力了:“舅舅,我们年轻,不懂事,只凭满脑门子热血做事,要不让您替我们照看着点的话,我们再怎么折腾,也是枉费徒劳啊。”汤佑清哈哈笑了起来:“枉费徒劳?就凭你这四个字,够胜子学几年的。”他走到饭桌边坐下,冲着门外喊道:“婷婷,再去买瓶酒来,我跟这位张总裁好好聊聊。”
汤佑清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老学究,饱经世事的一双眼睛把这个世界看得透彻无比,他知道人处于这样一个世界中如何才能达到目的,但是他囿于个人性格与德品却执意不肯为之。所以他长年饱受老婆的辱骂,虽然早已习惯,但满腹经纶竟无用武之地,月白风清之夜,难免也会黯然神伤。
大亨(8)
事实上最初安子并没有认识到这个遁世的老知识分子的实用价值。只不过他和小银子两人最大的缺陷就是没有知识,都是高中还没有毕业,他们也急切的需要一个象汤佑清这样的人能够为他们提供一些帮助。但当汤佑清开口之后,他才发现了一个问题,他的理解层次距汤佑清的思考太远,他甚至无法确证自己是否把握住了汤佑清话中的意思。
“要记住一点,名不顺,则行不得。”汤佑清告诫这个小地痞:“你要想做成一番事业,切不可象赵钜那样鼠目寸光,那些不入流的威胁恐吓乃至人身伤害,永远也入不了流,要做,就堂堂正正,借神打鬼,纵或不然,也可以借鬼打鬼,依你现在和教育局李局长的关系,赵钜有几个胆子敢碰你?如果他胆敢挑战现行秩序的话,那他的末日就来临了。”
呷了一口水,汤佑清兴致勃勃的继续说下去:“你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尽快把你这个什么什么香港国际学院的文凭获得教育部门的认可,这并不难,不仅需要人情上的往来,最重要的,是借神打鬼,借神打鬼,你明白吗?”
安子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央求道:“舅舅,能不能说得再明白一些?”
“还用我说得明白吗?”汤佑清火了:“现在中国的乡村教育,已经成为一个社会问题,你什么不借此机会造一下声势?四方乡土,水灾旱灾不断,这些都是你扩大自己影响的机会,你为什么要错过?”安子眨了眨眼,猜测道:“舅舅的意思是说……让我捐点款……”汤佑清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我这样说了吗?这是你自己说的。”安子茫然的看着汤佑清:“可是……可是……这跟赵钜又有什么关系?”汤佑清见安子脑子如此冥顽不灵,好大不高兴的只顾喝茶,不说话了。安子绞尽脑汁的琢磨着,越琢磨越是不得要领,汤佑清看着他那张苦脸,终于火了,猛一拍桌子,大声吼道:“借神打鬼!借神打鬼!!你还不明白?”
这时候安子如果再要说不明白的话,那也太让汤佑清下不了台了,他只好做恍然大悟状,托辞天色已晚,要回去了。此时,舒高胜早已喝得酩酊大醉,正躺在床上睡态可掬。汤佑清把安子送出门,把手放在耳朵边做了个打电话的姿势,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路上经过一条黑乎乎的胡同时,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黑皮裙,黑色的高筒皮靴,一看就是那种出来卖的女人,她望着安子,居然还有几分羞怯的样子:“大哥就一个人啊,带我玩会一会儿好不好?”安子撇了撇嘴,正想走开,忽然又猛的回过头去。
安子在道上混的年头多了,一眼就有点感觉,这个女孩子,与其它卖淫女相比,有点明显的不同。虽然她将自己打扮成一个不会让任何人产生误解的风骚形象,但是安子一眼就辨别出,她很有可能是生平以来头一次出来揽客,俏丽脸庞上那种无奈、自暴自弃与发自内心的耻辱感一览无余,还有她选择的这个完全不适合于揽客的场合,都表明了她是人至末路,不得已而为之。
安子向四周看了看,很是奇怪,这个女孩子是独自一人,这就是说,没有鸡头操纵着她,做这种事,多半只有一个理由,生存。他目前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远没有心情理会这件人间惨事,但是他还是问了一句:“你行吗?”这是行话,刚出道的雏儿和老手在答话上会表现出来明显的差别。
果然,女孩子有点不知所措的往下抻了抻过短的皮裙,一味的回答:“行,行,真的行。”安子差一点失笑起来:“你为什么自己出来?是缺钱,还是有别的原因?”女孩子呆呆的看着他:“大哥,你是一个好人,肯定是。”她突然失声的呜咽起来,拉住安子不肯放手,看样子是想对他叙述她沦落到这一步的原因理由,安子急忙躲开她,她身上有种廉价香水气息,沾到身上,万一叫小银子闻到,那才叫吃不到鱼弄一身腥:“别的话你就不用说了,简单点,你需要多少钱才能解决问题?”
女孩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泪流得更是纵横交错:“其实大哥,你只要管我一顿饭就行,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安子想了想,问她:“你有联系电话吗?”女孩子抹了一把泪:“我的手机被我男朋友偷走了,连我租的房子,都被他偷偷的转租了出去,所有的东西都被他卖了,要不然我也落不到这种不要脸的地步。”安子听了,恍忽看到了当初小银子刚刚从寸板手里逃出去的时候,被迫在街头出卖自己,那种悲惨,真是无以言表。安子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兜,没有现金,只有一张储蓄卡,卡里还有两千块钱,安子把卡交给她,告诉她密码,无意中问了一句:“你男朋友叫什么名字?”女孩子回答道:“他是个香港人,叫陈水生。”安子吓了一跳:“什么?”女孩子又重复了一遍。安子再仔细瞧瞧这个女孩子那张脸,弈州这座城市真小啊,夜风袭来,他冷不丁打了个寒战,象躲避什么似的急匆匆的掉头离开了。
安子赶回家,已经深夜了,进门前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担心赵钜会不会派人盯在这里,虽然也知道赵钜根本就不会这样做,因为在赵钜的眼里,安子不过是一只臭虫,只需要一根指头就能捏死他,根本想不到安子还有胆量继续留在弈州。
进了门,小银子正满脸没好气的拿着摇控器乱按电视频道,见他进来也不理。安子顾不上安慰她,急不可耐的切入正题:“小银子,今天出了不少事,每一件都是事关重大,你帮我分析分析。”然后他毫不隐讳的讲了赵钜驱逐他离开弈州的事情,打个手势,制止住小银子的插话,又讲了认识汤佑清的过程,把汤佑清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说道:“小银子,你帮我想想,那个汤老头说的借神打鬼,是什么意思?”
“借神打鬼?”小银子用力的想着,想了半天想不出来,就生气的道:“这个汤老头也真是的,有话不说明白了,绕什么圈子呢,烦人。”安子苦笑:“可能念过书的人,都是这样吧?”小银子又想了想,还是想不明白:“要不,明天我跟你去见见那个汤老头,听他当面说一说?”安子道:“也成,反正我已经答应让那个舒高胜去深圳的办事处了,也没什么事情,就是租一间房子让他住在里边,这样我们的深圳办事处就真有那么一回事了。”小银子却不高兴:“你怎么答应一个瘸子?”安子却道:“他要不是瘸子我还不放心呢,找个两
条腿没毛病的,万一他到时候卷了咱们的钱跑了怎么办?”小银子推了他一下:“胡说八道,对了,”她忽然想起件事来:“今天办事处来了个警察,是姓穆的,说是要了解一下你的情况,我看他那意思,是把你当成个骗子了。”一听姓穆的警察,安子就恨得牙根发痒:“我操,又是这小子,他还没完了呢,老是缠住我。”小银子气恼的把脚上的拖鞋踢飞:“那要怪你自己不争气,怎么别人家的公司,就碰不到你这种情况呢?你看在咱们办事处楼下的那家律师事务所,成了市内重点保护企业了,派出所民警随时提供人身保护,你怎么就做不到这一点?”
安子扭过脸来,眼球凸出,大张着嘴,模样说不出的丑怪,望着小银子:“小银子,你真聪明。”小银子看了他一眼,急忙用手把脸捂上:“好丑啊,你快把你的大嘴闭上,真是丑死人了。”安子却哈哈大笑起来:“我偏就不闭上嘴,闭上了拿什么来亲你。”说着,抱起小银子就要亲吻。这一下小银子真的生气了,猛的一下推开他:“张红安,你这人什么毛病啊?你都让人家快赶出弈州了,还有心思琢磨这事?”安子讪讪的笑了两声:“你说赵钜是吧?这不汤老头已经给咱们出了个好主意吗?”小银子怒不可竭:“你连人家的话都听不懂,还说什么出主意?”安子再一次的哈哈笑起来:“小银子,你刚才不是已经明白了汤老头那句的意思了吗?”
小银子糊涂了,眨了眨眼:“我什么时候明白了?”安子放声大笑起来,他的笑声豪爽,有力,隐然透着几分威势,再也见不到过去那个小流氓猥琐的模样了,赵钜的咄咄逼人之势所带来的心理压力,使他一下子迈入了成熟的心态。他站起来,一边脱衣服一边走向浴室,行走之间的姿式,带着一种强烈的自信,那种浅薄,那种卑微竟是荡然无存。让小银子看得目瞪口呆,只是一日之间的功夫,她竟然已经不认识这个男人了。
走到浴室门内,临关门的时候,安子扭过头来,声音沉稳的说了一句:“赵钜的势力,我们目前还碰不得,我们能够做的,也不过是让他也不敢碰我罢了,日后鹿死谁手,我们还得走着瞧。”说完,就要关上浴室的门。
小银子突然一个楞怔,清醒过来,在心里惊叫一声:我的天,这个男人,他还是张红安吗?
第五章:大对决(1)
第二天下午,安子离开了弈州。这一次他的方向,即不是广州深圳,也不是香港台湾,那些地方他已经走过了,并从中获得了自己最需要的东西。这一次他去的地方,是弈州的郊县。
他要重走赵匡胤走过的路。赵匡胤的方法虽然不可能重复,却是可以效仿的。
事情就是这样有趣,无论是安子还是小银子,他们都知道赵匡胤是如何成功的,却没有丝毫仿校而行的行为或意识,甚至在赵钜的庞大势力逼迫之下,经那个怀才不遇的老学究汤佑清告诉他之后,他们仍然不清楚他们最需要的是什么,直到小银子无意中说起那家律师事务所获得市府重点保护企业之后,安子这才恍然大悟。
你做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认为你做了什么。
这个道理虽然浅显,却是安子穷极几十年才悟出来的。
第一站,安子先到了台子县。这个地方是弈州市教育局局长李晓菲向小银子推荐的,李晓菲之所以推荐这个地方,是因为他和台子县的县长马江熟悉,有事好照应。
马县长刚刚三十出头,他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台子县弄了个国家级贫困县的称号,这样就获得了上面拨下来的扶贫专项款,为台子县的经济发展铺平了道路。接下来的事情让他犯了愁,他需要具有影响力的政绩,需要市电视台乃至省电视台对台子县的高度关注,唯其如此,才会促进当地经济的高速发展。接到李晓菲的电话之后,他马上意识到,这个机会来临了。
接到李晓菲的电话,得知有一个台商要为台子县的教育发展捐助之后,马江立即召开了县委常委会议,会议要求,无论代价何等高昂,都要请到市电视台及省电视台的记者到场,捐助签约现场的电视录像,一定要想办法在省电视台播出,这是县委目前最重要的工作,无论如何也要做好。
签约仪式在安子到达的第三天后举行,现场四台摄像机对着主席台,主席台上坐着几位马江通过关系从省府市府请来的官员,马县长以及安子。仪式开始之后,主席台上的官员依次发表了讲话,仪式进入了高潮,马县长进行了简短的致辞,代表全县人民感谢张红安先生关注台子县的教育事业,然后,身着白色亚麻休闲服的安子微笑着举起一块硕大的纸版,上面写着十万元的字样,将这块纸版交到马县长手里,马县长接过纸版,与安子热烈握手,再次表示感谢。
隆重的签约仪式结束之后,所有的记者们被两辆面包车拉到了县城档次最高的酒楼南歌子,吃过饭后,他们还要去补拍县小学破烂的教室和孩子们一双双期待的眼睛。大家心里都清楚,孩子们那纯净的目光中的期待注定要落空,慈善人士张红安先生的十万元永远也不会到帐,重要的是这么一个仪式,重要的是这条新闻。
对马江来说是这样,但对安子来说情况却有所不同,虽然他不可能拿出十万元的真金白银,但总要给台子县政府一个交待,否则的话,他就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骗子,虽然他的确是,但是,事情的发展却决不可以出现这么一个不愉快的结局。
所以,在签约仪式完成的第二天,一辆卡车从市区中心出发了,卡车上载有二十二台电脑,这是安子花了几万块钱从一家关门的网吧买来的。说是二十二台电脑,实际上主机只有十几台,其余的都是非常吸引人目光的显示屏。有这些显示屏就足够了,电视镜头里并不需要主机。
安子最大的收获是,通过这次慈善捐助,他认识了几位省府官员。接下来,他又几次与这些官员们在郊县“巧遇”,最终双方成为了莫逆之交。他的人还没有回到弈州,小银子就兴奋不已的打手机告诉他,她刚刚被市委叫去开了个会,与会的企业家都是有着上层关系的市重点保护的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