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轻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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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轻风-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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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的袁求声在遥远的地方响着:  “书清,你怎么都不抱我……” 
他忍不住发噱,该糟,周围人可不少啊,用力眨了下眼,眼前有一瞬间清晰,正看见明夜扑倒南书清,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住了他可怜的义兄。 
仿若昨天的亭没有造成丝毫影响,一大早,村里的孩童们照旧来上课,私塾内,依旧书声朗朗。 
楼前,美丽的妇人牵着小女儿的手缓缓踱着。 
“你比你姐姐聪明得多,也比她运气好得多,遇了这许多事,也不曾断了缘分,由此更应好好珍惜才是。” 
兰曳讶然地看向母亲,“娘,您不怪我……” 
兰夫人“哧”地一笑,“怪你什么呢?你的性子完全传自我,怪你岂不就是怪自己?”瑶儿那丫头就笨了,像她爹,“何况,大呼糟糕救命的人又是谁?”轻风这孩子算是栽了,自己种的因必要自己尝果,又到哪里去诉苦? 
兰曳咬了咬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她那些花样百出的心思在尚轻风身上用还好,偷偷诉与母亲终是叫人赧颜。 
瞧见丈夫与轻风的小师叔在药铺里正聊着,兰夫人拍拍女儿的肩,“轻风怕是醒了,你去瞧瞧他罢。” 
兰曳垂着眼帘,抿唇轻笑,点了点头,转身拾阶上楼。 
兰夫人望着她的背影,不由叹了口气,十几年前的少年哄着三岁娃娃时,可会料到有今天这种结果?她与丈夫只是数年未见曳儿,而轻风这孩子却算是陷进去一辈子,谁得谁失,又怎能算清? 
而瑶儿,实在是怪家里宠得太过,那么骄傲,那么自负,那么无往不利,却……失了机会。 
悄悄推开门走进房里,兰曳犹豫一下,来到床前,却见尚轻风早已醒来,听到声音,转过头向她温柔一笑。 
她心里欢欣至极,也回以娇憨的笑容,而只笑了一下,又苦了脸,“我不知爹娘来得这么快。”她怎样逼他都好说,但如果由家人出面插手,强行干预两人的事,可就大大糟糕,他不愿娶她,当时允婚怕也是迫于无奈,他在这件事上一向爱装蒜粉饰太平,万一家人逼得他恼了,一溜无踪影可怎么是好? 
“你爹娘在哪里?” 
兰曳忽然有些着恼,气呼呼地道:“在楼下药铺里与你的小师叔一起商量我和你的婚事。”最好吓得他跳起来,他武功那么好,怎么可以受伤吓唬她! 
尚轻风只是怔了一下,喃喃道:“也罢,我欺压泓泉这么多年,如今他给我做了主,算补偿他好了。” 
兰曳讶然,这回他怎么不推三阻四了?“你还要走吗?” 
他不答,倒问起其他的事:“我瞧见明夜闹得厉害,后来怎么样了?”唉,发热烧昏了头,当众与义兄亲热,这乡野小村,没见过这种异恋,怕是要轰他们出村。 
“没怎么样啊。”想起当时情形,兰曳掩唇而笑,“本来大家都呆住了,李铁匠第一个回神,他仰头向上看看,说了一句‘今儿天气可真好!’,其余人就哼哈地跟着应‘是啊是啊’,然后就各自散了,有人找来了谢捕头,将断了七根肋骨的应回翔带走了,嗯……没啦。” 
没料到竟是这种结果,尚轻风失笑,这秀湖村当真是民风质朴,念了人的好,别的就不计较了。 
“后来泓泉哥回来,给你运功疗伤……”兰曳侧了下脸,有些奇怪道,“我问他被杜姑娘追去哪里,他只说在太湖的一艘画舫上,有位锦袍公子帮他解了围,然后我再问时,他的脸忽然红起来,怎么也不肯说了,好稀奇哟,从没见过他那么忸怩过。” 
画舫上的锦袍公子?尚轻风皱起眉。 
啧,怎么遇上那个顽性人?泓泉纯澈温厚,与书清性子颇像,那锦袍公子顽性一起,定是不会放过,唔,泓泉脸红,怕是……叫那人吃了豆腐去啦! 
“赶明儿叫上明夜,找他晦气去。”尚轻风喃道。除了他,谁敢欺泓泉!忽觉被子扯动,他一怔,却是兰曳爬上床,钻进他被里,“曳儿,你干什么?” 
“我困了。”兰曳无辜地学来明夜的癫话,“我要和你一起睡。” 
“呃……你别胡闹。”尚轻风想起身,未愈的内伤却令他使不出力,眼睁睁地看着兰曳与他并头而卧,粉嫩的面颊甚至快挨到他的脸上。 
“大姐说,我小时和你一桌吃,一床睡,一个澡盆里洗澡……”兰曳红着腔,声音低如蚊蚋,“是……真的吗?” 
造谣!尚轻风翻了个白眼,“你大姐乱讲的,哪有那种事。”他何时同她一块儿洗过澡?咳,给她洗澡倒是有的…… 
“你说过的话还算吧?”兰曳又软软地问了声,柔柔的气息拂在他脸上。 
尚轻风按住她潜过来的纤手,瞪她,“你再不下去,我就反悔了!”这小丫头,究竟想干什么?居然对他毛手毛脚起来,不会又想来“煮饭”那一套吧?他都允了,她还想怎样? 
“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愿,是我自作多情……” 
“曳儿!”他不由叹口气,细想半天才斟酌开口:“我是想,你才十几岁,世上有很多好男子,你还不曾见过,再过两三年,你若还没遇上合心的人,再考虑我也不迟。” 
“你要做替补吗?”兰曳也瞪他,“还是笃定我没人要了,才勉强同情接收我!”心中不由气结,为他的全心全意替她着想。还好是为她,要是对别人也这样,她就、她就……她一翻身,趴到他身上。 
尚轻风僵住,“曳儿……” 
“我有没有压到你伤口,” 
“有有有,你快下去!” 
兰曳扯出一弯极美的笑,清浅中带着丝丝妩媚,尚轻风呆呆地看着。那昔日的女娃娃呵,朝他俏柔地笑着,即使年纪还稚,却已有了几缕动人的风情。 
她那样柔柔浅浅地笑着,含着雾霭的眸中氤氲迷离,一层层围住他的心,脑筋似乎有些不清楚了,迷迷乱乱的,恍了神思,脑里隐隐约约现出当年的三岁小娃娃模样,只是,与眼前的少女,不能重合。 
不管他的情分对哪个年纪的曳儿更浓些,让他动了心的,是他无法再当成女儿来疼的眼前这个又狡猾又可恶又怜人的小丫头。 
清甜的气息呵在他唇边,他下意识要躲,却被揪住了耳垂,然后一双纤手按在他耳鬓上,让他动弹不得,调皮的小舌轻柔地触上他唇峰,舔了一舔,像在小心试探是否是块好吃的糖果,再舔一下时,他再也克制不住,意乱情迷地迎上去,吮住她小巧的唇舌。 
那个……即使有伤在身,也经不住如此撩拨,只是原本羞怯青涩的亲昵,不知不觉转成了燎原大火,火势能熊,逐渐婉蜒而下,不可遏止,直到一声娇吟不自觉地溢出,被诱惑的人才猛然惊醒。 
“我的天!”尚轻风瞪着眼前雪白肌肤上的点点红痕,那是他失控的铁证,再看向还带着一丝稚气的年少面孔,不由懊恼地呻吟一声,将脸埋进她肩窝,“我我……真是禽兽不如!”她还小啊! 
“瞎说!”兰曳轻喘着恼道,又吃吃地笑起来,“这下你赖不掉了吧!” 
这小丫头!“好,不赖不赖。”都这般亲近了,再赖就实在说不过去了。她为了留住他,可真是……不择手段啊,这一刻缱绻缠绵,让两人都没了后悔余地。 
兰曳静静地伏在他滚烫的胸前,余喘微微,这回才真正知道这风一样洒脱爱笑的男子情潮涌动时是如何的汹涌澎湃,这才真正了解到她当初逼迫他时,他怎样一让再让,直到无路可退。 
房间里暖意融融,绮动的情氛散去,只余温馨袅袅,四下婉然流转。 
江南水乡,处处清流,遍野河湾,秀湖村顾名思义,就是村边有片秀丽宁静的清湖。 
清湖岸边,蓬蓬地生着一大丛茂盛芙蕖,荷叶碧绿清圆,正是繁盛时节,林林丛丛,密密地遮住岸畔的湖面。碧荷如盖,晴日遮阳,雨天掣雨,娉娉婷婷,像是无言等待的执伞女子,如许经年,一往情深。 
繁密的荷丛中,泊着一艘小舟,叶下清凉,并肩而卧的两人受不到阳光曝晒,惬意非常。 
“外公打你,你干吗不躲?” 
“我若躲了,可不是一杖这么简单。”老人家的面子要顾嘛,“何况……我是该打的。”夺人幼女,长年不还,谁的亲人不愤不恼? 
“那也不该打那么重啊!”软软的声音里透着恼意。外公可不似爹娘那么好说话,气冲冲一拐杖打过去,他也不躲,就那么硬生生挨上去,结果拐杖正打在伤处,伤口进裂,顿时血流如注,外公第二杖才没有打下去。“说起来,还是风家欠你比较多。” 
“欠我什么?” 
“你义父啊,是师兄们误杀了他。” 
“那是意外。”他轻道,想了想又笑,“何况,你叫了我好几年干爹,就算扯平。” 
兰曳斜着清柔的眸子瞧他,忽然甜甜一笑,“干爹!” 
“呃……你、你别叫我干爹!”那让他更觉得自己没有人性,诱拐小孩子,瞧她那张可爱的小脸,稚气得不像话! 
兰曳呵呵笑了一阵,又道:“还有哪,你义父救过大姐,你也救过我们,外公不是也向你道谢了?” 
尚轻风莞尔,想起风老爷子爱憎分明的性格,打过之后又郑重向他道谢。再后来,看向他的眼神就变了,由气愤到凝肃到满意——那是看准外孙女婿的眼神啊!真……真是的,他哪里有和曳儿像一对璧人?老人家老眼昏花,没看出曳儿在他身边仍是小不隆咚的像个没长大的娃娃?不不,绝不是他自欺欺人,小丫头真的还小嘛,他暂时还实在无法将她当成未来的妻看待啊! 
“再等三两年吧,她还需要时间慢慢长大!”他喃喃地说,感觉小丫头握住他的手,他闭目含笑,揉揉她纤巧的手指头,又不禁心痒起来,侧过脸,鼻尖在她细嫩的面颊上亲昵地磨蹭几下,满足地嗅着她身上清香稚气的好闻气息。定了名分就有这点好处,不必再死介意她的年纪、男女授受不亲的条框,像从前一样亲密地抱抱她亲亲她的渴望终于可以实现,幸福得快要晕倒的感觉又回来了! 
不过,小丫头似乎很喜欢找他麻烦——啧,她又咬住了他的唇瓣!赶紧捂住她的小嘴巴,“曳儿,你老实些!” 
她唔唔几声挣开,无辜地眨眨眼,“你不喜欢我同你亲近吗?” 
尚轻风叹气,谁说不喜欢,只是……这种亲近太危险了,万一失控就糟了,他不想让她早早嫁为人妇,她该要再过几年单纯快乐的闺阁生活的。 
才想说话,却听见急切的唤声由远及近。 
“瑶师妹、瑶师妹,你等等我,别走那么快啊!” 
“你跟着我干什么?”兰瑶的声音气恼又不耐。 
纷沓的脚步声在岸边停下,隔着繁密的荷叶,看不到岸上的情形,但说话声却听得极清楚。 
“瑶师妹,你好像……不大高兴?” 
兰瑶冷哼,“高兴什么?有什么可高兴的!”她怒气越来越大,“这算什么,养大了再娶回家,他当是养童养媳吗?” 
叶下的兰曳心里“怦”地一跳,知尚轻风甚是在意两人的年纪差距,不由气恼,伸手堵住他的耳朵。大姐好可恶,干吗说这么难听! 
尚轻风不动,只是垂着眸苦笑了下。 
又听余路轻道:“这些年,你一直都是这样。” 
“我怎样?”兰瑶瞪他。 
尚轻风在荷叶下听得直摇头,多年前,余路这个傻小子就一直追着兰瑶跑,到现在还在追,似乎也没什么进展。这两人停在这儿说话,他和曳儿又不能突然冒出去,可不是故意偷听啊……哎,这小丫头在偷咬他的手,小狗! 
余路深深叹着,“你其实一直惦着尚轻风。” 
兰瑶一震,“你……你说什么?” 
“大家都顺着你,讨你欢心,只有他不曾……嗯,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啦。”余路幽幽道,“也难怪,那样一个出色的人,任谁都会觉得难忘的。” 
兰瑶怔怔然的,他是不是出色,她并不十分清楚,她只记得,那天她去寻乱跑的曳儿,经过客房小轩窗时,那不经意地惊鸿一瞥。 
那样一个美丽的春天,那样一个煦暖的晴日,她看见客房里,披发赤足的少年和粉妆玉琢的小女娃嘻嘻哈哈地逐闹着,快乐地滚成一团,温馨欢乐的场景像是一幅极美的画。 
他笑得那么畅意,那么开怀,那么兴高采烈,那么神采飞扬,让她不由自主地呆住,目光移也移不开。 
可是,他的眼底却没有她,他眼底只有一个可爱的三岁女娃,他从来都不正眼看她。 
后来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气恼的、惊惶的、愤恨的、不知所措的、茫然糊涂的……好像时间很短,只有短短一天,又好像时间很长,漫漫十几年。 
她都记不清了,她只知道,她……盼了那么久……那么久啊!那个爱笑的少年,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再也没有。 
“瑶师妹,你……你别哭啊!”余路慌起来,却见兰瑶动也不动,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滚下面颊,又滴在衣襟上。他只见过兰瑶有一回哭得这么厉害,那是曳儿被送回来的那个早晨,她坐在屋顶上失声痛哭,哭得肝肠寸断,哭得窒咽难言,哭得眼肿得像核桃,几天都不肯出门。 
都是为了他!都是为了他! 
—股酸涩涌上胸口,余路闭上眼,咬牙道:“你拖到二十岁才出嫁,就是因为忘不了尚轻风那个小子……” 
“我没有等他!”兰瑶声嘶力竭地叫,话一出口,不由一滞,连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会冒出这句话,但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她就只嘶声叫着:“我没有等他回来!没有等他!没有没有!” 
“瑶师妹……” 
“啪”的一声,重重的耳光掴在余路脸上,他呆了一呆,“瑶师妹,你到哪里去?” 
纷乱的脚步渐渐远去,清湖依然静谧,莲叶依然无声,寂寂中,袅娜流转的湖间水气,湮没了多年前那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少女懵懂情怀。 
“原来,大姐那么喜欢你。”娇软的声音里,有些恍悟,有些惊讶,更多的,是深切的叹息。难怪无论任何有关他的事,大姐都会怒得像爆雷。 
尚轻风的脸埋进她清馥的鬓间,轻声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也没听到。” 
兰曳移开手,柔柔抚弄他的鬓角,软软地应:“嗯,我也没听到,谁都不曾听到。” 
既然无意,就不要去窥探别人的内心,谁都没有错,只是当初都年少,不懂、不知、不明了……更没发觉。 
他是个厚道的人,她知道。 
远远地,传来清朗的恼骂声:“老色鬼,第三十七次,你还敢来!” 
另一个声音讨好又暖昧:“我是真的很仰慕尊兄弟,诚心诚意请两位到舍下做客……啊——” 
“我向你推荐印园的两位年轻大夫,如何?” 
被痛揍的男人色心不改,立即惊喜万分,“好啊好啊,在下对尚大夫和泓泉公子也很仰慕……啊——” 
“我踩我踩我踩踩踩!敢到这儿来打主意,你活得不耐烦了……哎,推荐你另个人,又俊又识趣。” 
“哪个?”被踩得一嘴泥的男人重拾希望,“有没有像南夫子一样偶雅或像你一样可爱或像尚大夫一样俊逸或像泓泉公子一样温挚……” 
“给你死!”气恼的少年用力跳上去,踩断他一根肋骨,“上洞庭射云楼找沐小乖,保证你又销魂又蚀骨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真的……啊救命——” 
——⊕  全书完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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