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从身后蒙住了他的眼睛。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明白。”他的思维被理性支配,一切情感都被阻隔在智力屏障之中,所以他清醒地知道发生了什么,并且全盘接受。
“可你仍然没有被打败。”她的声音平静地让人心寒。
“因为你不可能钻进我的身体,蚕食我的思想。征服如果不进行到这一步,就不能称为成功。”切嗣知道自己唯一的武器是思想、信念,他的生命会终结,肉体可以被毁灭,但他的信念却不可能改变,也不可能折服。
“不,我可以,我能够钻进你的脑子,让你崩溃到连自我都失去。”她松手,让他转过身来,“现在请你转身看着我,我是谁,你一定会怀疑,但是请你相信你所见到的。”
“嗯,夏丽。”他以带着浓重悲哀的神色看着依旧保持着他记忆中模样的少女,她没有丝毫变化,永远不会长大,“我明白,我明白。我从不怀疑。”
“现在,你看到的我,和你刚才杀死的那些不同。你知道吗?刚才那些,是圣杯对你内心的反应,为了愿望可以杀死父亲、母亲,助手、情人、女儿、妻子。而现在,这个我,是独立于你的思想而存在的。”
“我明白,夏丽。我很懂得。我的心不会让我面临杀死你的选择,不可能有这种选择。与其杀死你,我会选择把世界挡在你的面前,我当时就这么选择了,所以无论让何时的我重复多少次当年的事,我都不可能杀死你。”切嗣缓慢地举起手中的手枪,“那是心的选择,而现在是理智的选择。你是夏丽,也不是,从那本书上的涂鸦中我就明白了这点,与你的相遇直至现在,我的心都隐约而模糊地知道某个事实。夏丽……埃丽西斯,连我的心都无法让我面对这个选择。但真正做起来,是这样的。”
枪支被无声地叩响。
“原来是这样的……”埃丽西斯感慨地抬起手指,抚摸脸上流下的鲜血,“我似乎明白了,代替抑制力来平衡你的存在是谁——我再次被利用了,被盖亚、被阿赖耶当做工具来利用——欲要征服世界,必先越过你。的确,我无法钻进你的思想并侵犯它,而这就是区分英雄的位点。我无法得到胜利,这一点已经确定了。”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想我还是能认出一点来的。”切嗣将手放到她的脸上,她与夏丽真的没有半分相似,“即便知道,我也会一直这样选择,因为奇迹会发生,我将证实这一切都没有错。”
“最后一个问题……凯利……”她沉默了一下,然后问,“你的愿望是什么。”
“是Kiritsugu。”
“那个发音对于夏丽来说很困难,真的很困难。”
“你明明早就知道答案了,夏丽。”
“是、是的。凯利,那么这就是我堕落的代价——”她严肃而庄重地允诺,“我输给你们的代价,我最终无法战胜自我意识的代价。我保证,这是愉快的世界,不是我的愉快,而是你们的。这是神明的允诺。”
……
…
世界碎裂了。
他醒来了,然后面对现实——
卫宫矩贤正坐在书桌前,对着一本厚厚的大书蹙眉敲着桌面。
日历上的日期是——
1970/11/11
凯利知道他做了噩梦,其时一切都未发生,而他却知道该怎么做了。
……
…
在海底的至深之处,连人鱼都无法深入的国度,数千年的人类文明也无法企及的深度,那片幽深的藻海深处,无数世界连通在一处的集合点,黑头发的女孩子翻了个身睁开眼,伸出纤长的手指接住一个圆圆的泡沫。
那只是神的一个噩梦。
当神醒来,噩梦就不再存在,因为她记得允诺,所以她将重置这个世界。
无论是笃信神却得不到同类理解的少年,还是想要成为正义的伙伴却尚未明晰理想的少年——
他们的一切都未曾开始。
而她得到的教育是,天堂无处不在,而地狱只存在于自我意识之中。她的恐惧铸就了自己的炼狱牢笼。
而当她明白她不该害怕这片茫茫藻海,她就能如现在这般勇敢地睁开眼睛,并且明白就算是这里,也能够成为她的天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