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建兰与李红竹表示同意。
他们在附近找了一家茶社,进去拣了一间环境清雅安静的包间,要了一壶花茶和几个果盘,开始讨论起来。
奕子强说:“这摊子事业是你们俩的事业,大的主意还要你们自己拿,我只能帮助你们策划策划,出出主意。”
李红竹突然像想起了什么,面带难色地说:“子强哥,那座楼倒挺好,地点也不错,可这资金怎么办哪。我估计每年租金至少要六七十万,
装修费和开办费至少也要百八十万,这么多钱上哪儿去弄啊!”
奕子强笑了笑说:“是啊,办企业首先要有资金。但这事儿我已替你们俩谋划过了。租金先不用考虑,那栋楼是我的一个最要好的朋友的私产,他是一个腰缠亿元的企业家,他临走时对我交代说,这栋楼就交给你处理了,如果你租给你的亲戚朋友使用,头一二年可以免收租金,以后的租金根据经营情况能给多少算多少,这一块儿钱我们暂时就不用考虑了。装修费与开办费红竹还说少了,我估计至少需要一百五十万元。你们两个手中不是还有点钱吗,我还有个十万八万的,你们先拿去用。我再帮助你们弄点贷款,这资金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李红竹听到这里,高兴得一个高儿跳了起来,拍着巴掌说:“子强哥真是我们的好哥哥,你这么一安排我心里就有底了。”
胡建兰因为早就知道奕子强的一些考虑,加之自己的情感还没有完全从悲痛中走出来,因此只在那里静静地听着,面部虽然也略露感激之情,但是并没像李红竹那么兴奋。
李红竹着急了,对胡建兰说:“建兰姐,你倒表示感谢啊,你看子强哥有多好。我先替你向子强哥敬个礼。”说着,调皮地起身就给奕子强敬了个礼。
胡建兰见状,开心地笑了起来,说:“我早已感谢过了。这个礼算你自己的。”
“啊?原来你早已偷偷地感谢过了,你让我白搭了一个礼。”说着就去胳肢胡建兰。
胡建兰一边躲闪,一边笑了起来。其实,这是李红竹有意叫胡建兰开心,作为胡建兰的知心朋友,李红竹一直将胡建兰的快乐视为自己的快乐,同时也把胡建兰的痛苦视为自己的痛苦。她见胡建兰为母亲的去世而悔恨不已,甚至痛不欲生,她的心里也无时无刻不在痛楚。所以她不放过一切机会叫建兰姐姐尽快从痛悔中走出来,以便挺直腰杆做一个有尊严的人。她的这番苦心,胡建兰与奕子强也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奕子强见胡建兰心情越来越好,信心自然又增加了不少。他说:“资金问题就这么办了,下面是否议一议,我们到底要怎样开发这栋楼。”
说到这一层,胡建兰似乎已胸有成竹,她首先谈了自己的想法:“我还是那个意见,就把这座楼开发成一个综合性的服务场所,但要突出文化活动这个中心。根据眼下的社会需要和我们从书本里、培训班上学到的东西,我看这栋楼的下面几层可以办成歌房、舞厅、茶社、酒吧、健美室、咖啡厅等,上面两层可以办些培训班什么的,算是这个中心的一个附属部分。”说到这里,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若有所痛并意味深长地说下去,“不管做什么,都要走正道,讲品位。比如说舞厅吧,我们要办一个真正大众需要的舞厅,那里面不能搞黑灯舞、贴面舞、搂抱舞之类,要帮助大家跳健康的交谊舞、现代舞、民族舞,使大家在娱乐中受到美的熏陶。茶社、酒吧、咖啡厅等,主要为顾客提供一个交际、休闲、会友和洽谈生意的场所,同时还要赋予这些活动以丰富的文化内涵,使顾客在消费中增长知识,提高素养。不管哪个场所的服务员,都要经过严格培训,要求他们为顾客提供健康文明服务,不准搞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说完了,你们看行不行?”
四年多的时间,胡建兰一直生活在压抑、屈辱的环境中,平时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谁也想不到今天她一口气儿谈了这么多想法,这使奕子强都为之惊讶不已。奕子强越发感到,胡建兰是个好姑娘,只要给她个梯子,她就会登到高处的。在动物园时,奕子强还说改革开放、发展市场经济给每个人提供了平等的竞争机会,实际上在任何时候“竞争机会”都不会是完全平等的。由于大家的家庭条件、生存地域等的不同,社会给每个人提供的机会也不尽相同。许多人,家境极其贫苦,连穿衣、吃饭都成了问题;或者身居穷乡僻壤,连火车、汽车都没有看过,你能指望他在短时间内开辟出一片新的天地,乃至成为生活的佼佼者吗?不可能!奕子强由此想到,由于竞争机会的不平等,从古至今,不知埋没了多少人才!因此他格外珍惜胡建兰这次奋起的机会,他要帮助胡建兰彻底改变命运。想到这些,奕子强赶紧表态说:“你说得非常好,我完全赞成你的一些想法。看来你这几年读书学习,上培训班,功夫没有白费。”
李红竹听了胡建兰的一些意见,更是兴奋不已。她一把抱住胡建兰的双肩,高兴地说道:“建兰姐,你真行!我这一辈子就跟定你了,前面就是有刀山火海我也决不后退!我们赶快行动起来吧。”说完像小孩子似地偎到了胡建兰的怀里撒娇。
胡建兰的头脑非常冷静,创业的机会是有了,可前面是撒满阳光的坦途,还是布满险象的沟壑,现在还不得而知。但是不管它是坦途,还是沟壑,总要奋斗一下。确如人们所说:“人生能有几回搏啊!”自己总要挺直脊梁,搏它一回。世界上没有比脚更长的路程,没有比人更高的山峰,只有打拼才能取得成功,纵然搏击失败了,自己也总算当了一回搏击者。前几天因为妈妈的突然辞世,胡建兰万念俱灰,曾经一度想要了结生命。现在她的情绪完全转过来了。她发狠要直起腰杆奋斗一番。她见子强、红竹同意了她的意见,底气就更足了,因又接下去说:“这楼闲一天就损失一天。子强,你就先帮助我们跑跑贷款的事儿吧,我和红竹再去那楼里仔细看看,然后请个设计师给设计一下,设计图出来了,我们就抓紧时间
装修。”她停顿了一下,又说:“市场经济就是竞争经济,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们所要做的一切暂时都要保密,特别不要叫圣华大酒店的贾兰姿知道。”
胡建兰与李红竹创业的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两个月以后,大兴路99号楼被装饰一新,一应设施、设备也都购置齐全。经过反复斟酌,胡建兰、李红竹根据所在城市的特点和她们的经营理念,为这栋楼的一些经营场所起了一些既具特色又富寓意的名字。这个经营场所的总名称叫紫丁香文化园,舞厅叫冰之魂舞厅,歌苑叫雪之韵歌苑,酒吧叫梦巴黎酒吧,咖啡厅叫欧罗巴咖啡厅,茶社叫华夏茶社,培训中心叫作白桦培训中心。胡建兰出任文化园的总经理,李红竹任副总经理。他们办好了证照,挂上了牌匾,选了一个吉祥日子就开业了。
由于整个楼宇装修得格调高雅,由于经营活动符合了消费者的需要,也由于各项服务的收费公平合理,更由于文化园的服务质量堪称一流,所以文化园一开张就受到了广大消费者的欢迎,几乎天天顾客盈门,而且那生意一天比一天红火。这也许就是“桃李无言,下自成蹊”的道理吧。
紫丁香文化园里最有特色的经营项目要算舞厅、歌苑、茶社和咖啡厅。时下的不少舞厅里充满了低级庸俗下流的活动,与其说那是人们在跳舞,还不如说那是红男绿女们在寻求异性刺激,进行性的地下交易。冰之魂舞厅里,大家跳的都是正儿八经的交谊舞、现代舞和民族舞,交谊舞中无论是快四、中四、慢四、快三、慢三,还是探戈、伦巴、集体舞,都很合乎规范。但开始的时候可不行,尽管舞厅管理者倡导大家跳真正的交谊舞,不少人一下场,不是跳两步晃,就是跳搂抱舞。为了引导大家追求一种肢体美和韵律美,通过跳舞提高自己的审美情趣和消解紧张工作的疲劳,胡建兰和李红竹商量,舞厅的早晨和上午时段,专门请人教授交谊舞、现代舞和民族舞,下午和晚上时段的休息时间则请市内的交谊舞高手来此进行这些舞蹈的表演。因为现在绝大多数的舞厅里都是以跳交谊舞为主,所以当大家的交谊舞已经跳得有模有样了,胡建兰与李红竹又在舞厅里举行交谊舞比赛。为了鼓励大家坚持跳正规的交谊舞,胡建兰、李红竹和奕子强等还带头学习交谊舞,参加交谊舞比赛。这些活动在短期内虽然多少也影响了舞厅的收入,但是它却激起了人们对跳交谊舞的兴趣,从长远来看却又是一个增加舞厅收入的办法。这茶社也颇受顾客欢迎,无论是商界人士恰谈生意,还是朋友相约交流思想,抑或是情人恋人倾吐爱意,以及上班一族工余时间谈天说地,大家都愿意到这里坐上一两个小时。为了不影响大家的兴致,不打扰顾客的思想情感交流,这里绝不搞什么声嘶力竭、张牙舞爪的野性表演,而是不断地播放着古今中外典雅的健康的名曲,而且声音轻柔优雅,绝不影响顾客谈兴。
转眼三四个月过去了。紫丁香文化园越办越好,各种文化活动都开展得既有声有色,又很有档次品位,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都很可观。
一天, 冰之魂舞厅里正在举行北京探戈舞比赛。只见一位英俊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悄无声息地站在一旁观看。当时正在表演的恰好是奕子强与胡建兰两个人。奕子强穿的是黑色燕尾服,系的是红色带格领带。胡建兰上身着藕荷色带花短衫,下身着黑色舞裙,足蹬银色皮靴。两个人从起步开始就博得一片掌声,接着他们就按照规定动作,跳了队列前进、探海转弓、套卷背拉、反弹琵琶、V字造型等动作,每个动作都跳得既刚健有力、棱角鲜明,又流畅潇洒、高雅大方。那英俊的年轻人看得呆了。他看着看着突然眼睛一亮,定睛一看,那跳舞的姑娘不是建兰姐姐吗?他刚要喊“姐姐”,又急忙把自己的嘴捂住,心想,不管那人是不是姐姐,人家正在大庭广众之间表演,自己岂可造次乱喊?你道这英俊的年轻人是谁?原来他就是胡建兰的弟弟胡建雄。胡建雄没敢造次地喊姐姐,仍然站在那里静静地观看表演。不过他的心情却非常复杂:一者是非常高兴,自从姐姐离家出走以后,他到处寻找姐姐也没找到,原来姐姐却在这里,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寻见全不费功夫,怎能不叫人欣喜、兴奋;一者也心存忧虑,妈妈就因为知道姐姐当了坐台舞女而气绝身亡,难道姐姐真的无路可走,今天仍在做着那受人欺辱的坐台舞女吗?
魂断欲海32(2)
正在胡建雄胡思乱想之际,奕子强与胡建兰停住了脚步,结束了表演,两人手拉着手在观众的掌声中退出舞池。胡建雄急不可奈地疾步跨上前去,轻声喊道:“姐姐,你……”下面的话他不知说什么好,眼里早已闪出泪花。
胡建兰一看面前站着的是自己日夜思念的弟弟,心情无比激动,但舞厅内不便于说话,她拉着弟弟的手,直奔舞厅出口处。奕子强以及在舞厅里帮助做组织工作的李红竹也跟了出来。
几个人来到大厅客人休息处,未等坐下,胡建兰一把将胡建雄搂到怀里,抱头痛哭起来,哭得十分伤心。胡建兰也顾不得介绍站在身边的奕子强和李红竹,两手扳着胡建雄的两只膀臂,两眼看着弟弟的面孔,急切地问道:“建雄,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胡建雄哭道:“姐姐,你可叫我找得好苦呀!你离家以后,我和妹妹先是在家乡四处寻找,找了几天,不见人影,我和建梅商量,她先去上班,由我出来找你。我先是来到松江市寻找,几乎找遍了大小宾馆、歌舞厅,也不见姐姐的身影,接着我就到哈尔滨、长春、沈阳等大城市访查,也是难觅踪迹。无奈之下,我又去了东南沿海的深圳、广州、上海等地,仍然没有找到姐姐,最后只好又回到了松江市,找了许久还是不见姐姐行踪,正好市人大招考
公务员,我就考到了市人大,一边工作一边找你,不想你却在这里……”
胡建兰听了弟弟的一席话语,感动得泪如雨下,以至哭出声来。
胡建雄擦了擦眼泪,半吞半吐地问道:“姐姐,你……你还在舞厅里做……”
“你姐姐现在是这个文化园的总经理了。”李红竹早已读懂了胡建雄的眼神,便抢过去说。
这时胡建兰才意识到她竟忘记了介绍身边的两个人,于是赶紧把李红竹一把拽了过来,向胡建雄介绍说:“她叫李红竹,在这里做副总经理,这文化园是我们两个合伙办的。”
胡建雄上前与李红竹握了握手,四只眼睛相视的一刹那,心里都有一种被电击了的感觉。两个人又迅速地向对方瞥了一眼,各自的心里都涌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热流。
胡建兰接着又指着奕子强介绍说:“她叫奕子强,是……”她一下子竟没找到合适的称呼,停顿了一下只好说,“他是我的朋友,在省工商银行信贷处工作。没有他的帮助,这文化园也是开不起来的。”
未等胡建雄伸手,奕子强早已将手伸了过去,与胡建雄热情而又亲切地握手。奕子强今晚不仅为胡建兰与胡建雄姐弟相见感到无比高兴,而且心里特别激动。他想,这虽然是个简单的姐弟相见,可是其中饱含着多少人世沧桑。不过,此时此刻,他还无法细细品味这人生的悲欢离合滋味,因为胡建兰今晚工作尚未结束。于是他赶紧提醒胡建兰说:“建兰,那里的比赛刚刚进行到一半,你和红竹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我们是否赶紧过去,将比赛组织好,使其善始善终。比赛结束以后,我们找个地方痛饮一杯,为你姐弟相见表示祝贺。”
胡建兰完全同意奕子强的意见,就对胡建雄说:“建雄,你也跟着进去看看吧,我们搞的是北京探戈表演比赛,很有看头的。”
于是,四个人一起进了舞厅,找了个合适位置坐下。
比赛在主持人的主持下继续进行。参赛的对对舞伴,虽然年龄不同,但服饰都很抢眼,动作都很潇洒刚健,棱角鲜明,他们的精彩表演,不断博得观众和其他参赛者的阵阵掌声。胡建雄还是第一次在现场观看这样的比赛,他也为大家的出色表演不断地暗暗赞叹。晚上十点半钟,整个比赛胜利结束。经过评委的认真评选,评出一、二、三等奖共六组。因为胡建兰是这个文化园的总经理,所以她与奕子强的表演只能获得荣誉奖。当他们二人上去领奖的时候,观众中发出了阵阵赞叹声,有的人忍不住夸赞道:“这一对年轻人,无论从形象上、气质上、表演上,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颁奖完毕,大家都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满足和喜悦离开了舞厅。
胡建兰与李红竹等送走了众人,就到文化园的小餐厅拣了个雅致的单间坐下。李红竹早已吩咐餐厅备下好酒好菜。未等酒菜上来,胡建兰就急切地问弟弟道:“建梅妹妹现在哪里,不知她的情况怎样?”
胡建雄说:“妹妹本来想同我一起出来找你,我怕一个女孩子孤身行动不安全,就让她先去县财政局上班去了。我前几天还给她打电话问她的情况。她说工作还挺可心,只是日夜惦记着姐姐,晚上睡觉总做恶梦。”
听到这里,胡建兰的眼泪又扑簌簌落了下来。李红竹的眼圈一红,也陪着洒下一掬同情的泪水。奕子强见酒菜已经上来,赶紧举起酒杯安慰道:“今晚我们应该高兴才是。建雄历尽艰辛,终于找到了姐姐。来,我先提一杯,为你们姐弟相会祝贺!”说着,也不管别人是否举起酒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