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个个穿粉红色衣服的都不是她啊!隔著安全帽的挡风镜片,尚轩的眼神愈显黯淡,她可能回家了吧!
明明这么想了,心底却犹不死心,再看一眼校门口余留的两、三只猫儿,尚轩决定掉头走人了。
突然间,一个一拐一瘸的影子牵住他的视线——是她。满心异样的喜悦被她腿上怵目惊心的绷带冷却,才一个下午不见,怎么搞成这副德行啊!
将机车骑近她的身边,品芹下意识的转过头,一见到他宽阔的肩,心中立刻明白了一、两分。
「是你啊!」
尚轩打开挡风镜片,「你怎么搞成这副德行,摔进水沟啦?!」语气中的严谨可没有半点玩笑。
品芹耸耸肩,「中午从墙上跳下去的时候扭伤的。你都不知道,那个校医根本不懂得怜香惜玉,弄得我痛死了。」
瞧她一股劲的抱怨,尚轩冷冷的开口:「为什么我问你有没有事,你还回答没有?」
「拜托,都上课了吔!总不能教你爬墙过来扶我去保健室吧?难不成你还想替我受罪啊!」一双眼直瞟著重型机车,银色的车身漆著黑条纹,很冰冷,简言之,就是酷,看不出什么厂牌,不过一定很贵!
「上车,我载你回去。」尚轩摘下安全帽,扣在品芹的头上,抢过她的书包夹在前面,回头拉她坐上後座,「抱紧我的腰。」
品芹才刚要问他有没有驾照,机车已经呼啸而去了。
在等红灯时,尚轩打开品芹的挡风镜片,「你家住哪裏?」
「清境山庄。」
尚轩一怔,原来就住在他家附近啊!可是他怎么从没见过她?绿灯了,尚轩放慢车速,他可不想出车祸,尤其是後面有个小丫头,他可不爱她又绑绷带,丑死了!
品芹还没搂过男生的腰咧!当然老爸除外。她怯怯的揪著他的衣服,不敢紧搂,可也不致摔死。
从衣服传透出的热力让她感觉很安全。在一个紧急煞车时,品芹顺势将整个身子贴上他的背,很温暖,还外带一种莫名的心悸,是小鹿乱撞吧!
尚轩将机车停在清境山庄中一幢白色花园洋房前,住这儿那么久了,他确实没见过这房子,大概是它偏属西隅,距大马路比较远的缘故吧!
「你家到了。」他用左肩戳戳倚著他的背的人儿。
一时间,品芹还有些迷惘。好会儿她才回了神,脸红地咕哝道:「知道了。」在尚轩的扶持下,她小心的爬下车座。
老天啊!春天都还没到,她怎么学起林洁镁那群人——发春了。不,她只是不好意思罢了。拿掉安全帽,品芹用力的甩头,藉以掩饰颊上的红潮,不料还是被眼尖的他瞧见了。
「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发烧啊!」他的手移到品芹的额头,「没有啊!很正常嘛!」
品芹用力拉下他的手,「安全帽热嘛!」随便敷衍一句,抢过书包,品芹拿出钥匙想打开雕花的梨木门。
「明天早上七点,我会准时来载你哦!」一说完,尚轩便跨上机车,往半山腰骑去。
奇怪,他家也住在清境山庄吗?对了,她忘了问他叫什么名字,明天得记得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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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轩将重型机车停在草坪上,一进玄关,佣人小翠连忙跑过来,接过他的书包。
「少爷,你要吃点心吗?今天的点心是椰汁炖木耳,清肝退火——」
「我不吃。」他不领情、断然的打断她的话。「我要沐浴。德妈呢?」
「我马上去找管家太太来。」小翠唯唯诺诺的说。
「不用了,我去找宙斯玩,你先去帮我放洗澡水。」拉下领带,尚轩往後院走。
在进入後院前得经过一座用玻璃做成的休息室,从休息室的南面望出去是波光粼粼的蓝色池水,池水旁是红色的太阳能板,只要有太阳的存在,游泳池中的水就永远温热,池底印有福禄寿喜四个字,大概是为求吉利吧!
从休息室的东端落地窗走出去,则是一条幽静的森林小径,尚轩走过小径,通过红铜色的拱桥,瞟了眼正努力逆水而上的金鲤,继续往前走去。
一声声由远而近的吠叫声越显清晰,一头花色的狗儿犹如一个绒球般摆头晃脑的扑进他的怀中,它巨大的身躯将他压倒在地,粉红色的舌头直舔著他的颈子。
「不要,哈哈——宙斯,哈哈——好痒。」头一次尚轩如此轻松的开怀大笑。不,这是第二次,加上遇上她的那次。挣扎半天,他终於站了起来,反以一百七十多公分高的身躯压在宙斯身上。
玩闹了半天,尚轩气喘吁吁地坐直身子。
「宙斯,坐下。」
宙斯闻言乖乖坐好。
宙斯是只圣伯纳犬,是尚轩在一次回家途中捡到的,从此宙斯就住在这儿了。
尚轩揉揉它的头,「宙斯,告诉你哦!我今天遇到一个国二的小女孩,很天真烂漫,比起爷爷所说的什么名媛淑女顺眼多了。我比较喜欢她。」
宙斯似懂非懂的叫了一声。
「你懂我的意思啊!很好,没白养你了。」
宙斯低呜一声,像是抱怨主人不懂它的灵性。
「少爷,洗澡水放好了。小翠说你找我有事?」是德妈。
尚轩收起孩童似的笑脸,拍掉身上的草屑,「爷爷有打电话来吗?」他表情漠然的问。
「老爷今早行程转往比利时,所以——」
「不用说了,我知道。宙斯,走。」尚轩人高腿长,一下子就把德妈抛在後头。
德妈看尚轩一脸泄气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哪能不心疼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先生、太太死得早,老爷又成天为事业奔忙,或许少爷是比较早熟,但哪个小孩不渴望父母的疼怜、亲人的抚慰?他很孤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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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轩有一口没一口的咬著吐司,偶尔还顺手丢一块给垂涎的宙斯吃,当宙斯再度用丰厚的尾巴扫著尚轩的腿时,他低下头,瞧瞧宙斯示好的脸。
「不行,宙斯,你太胖了,不能再吃吐司。」
德妈走进饭厅,「少爷,快七点了。」
尚轩拿起一条手巾擦擦手,敲敲雕刻精美的桌沿,「宙斯,回後院。」
宙斯果然乖乖地走出饭厅。
他接过德妈递来的书包,闪出古典且优雅的饭厅。
「少爷,你还要骑机车吗?陈伯在啊!他可以开车——」德妈追著他直嚷。
「今天我有事,可能不回来吃饭。」他跳上机车,根本不搭理德妈关切的眼神。
尚轩一骑近花园洋房,就看见品芹坐在一旁的花台上等他。看见尚轩,她像只雀跃的鸟儿般直笑著。
「脚还会痛吗?」尚轩下车,瞧瞧她的脚踝。
「放心,几天後又是只蹦蹦跳跳的兔子。这机车是你的啊?」羡慕的神色使得她双眼熠熠发亮。
尚轩淡然的笑笑,「是生日的时候,爷爷从美国运回来的。」
「你爷爷很疼你哦!」
尚轩眼中的落寞犹如秋风般,很冷涩,「如果用物质来满足心理上的需要,那我宁可不要。」
「什么意思啊?」品芹皱著黛眉,嘟著滟滟的唇,「好深奥哦!」
「好啦!别想了,你长大就会明白了。小心想多了脑筋打结。」他大手一搂,就将她抱上机车了,双手忙著帮她戴好安全帽。
「对了,我还想问你叫什么名字咧?」她瞪著他灵活秀气、却长著茧的手说道。
「中午回家时再给你一个惊喜。」手指一弹,他帮她盖上挡风镜片。
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尚轩笔直的往品芹的学校骑去。不一会儿,车子停在校门口,尚轩扶她下车,打算送她进教室。
「你想干嘛?!」品芹可不习惯同学的注目,她不像他,活像个发光体,走到哪裏,都是人群注视的焦点。
「送你进教室啊!」
瞧他说得理所当然的!她要真让他送进教室,面对死党的三堂会审,她不死才怪。
「不用,我又不是三岁小娃儿,怕被人带走。你快点回你们学校吧。」她推著他,强迫他跨上机车。
尚轩敏捷的身影—闪,反倒站在品芹的身後,「我先回学校也成,不过,你中午得去昨天那个地方,这次我爬墙,你乖乖地待在另一边,知道吗?」
「OK!拜拜。」品芹怕他反悔,赶忙走进去。
跨上机车,尚轩又像昨天一样,几自把机车骑人校园,一路上吓坏了不少乖乖牌的学生。
这一次郭霞萌在他尚未坐下来喘气时就冲进来了。
「祁尚轩,我不是警告过你不准骑机车来吗?你知不知道你在校园内横冲直撞,很容易伤到同学?」什么要用爱的教育感化问题学生,想想,打从她担任这班的导师起,她这头乌黑亮丽的头发不知被他气白了多少,「你真的想被退学吗?」
「退学?如果是需要我爷爷的捐献大可说一声,反正是我爷爷强迫我念这间破学校的。」
这是哪门子的学生啊!破学校?这「明星学校」的称号可不是在自吹自擂,多少老师、学生以这所学校为荣,当今多少呼风唤雨的大官不是这学校的杰出校友?没错,祁雷铭为了宝贝孙子曾经花了不少钱捐赠一些设备,但是他太嚣张了。
一把扯下尚轩的书包,郭霞萌打算再度没收他的车钥匙,不过,这次她不打算还他了。
反手一倒,叮叮当当的声音大作,不用怀疑,这整个桌上全是钥匙,有大有小,可把她给看怔了。
尚轩拿起一把钥匙套在手指上转,「你很喜欢没收,所以我特地带这一堆来喔!」
郭霞萌的脸由红转白,接著转青,强压下夺眶而出的泪水,她挺著肩膀,十分骄傲的走出去。
老天啊!她受不了了,初执教鞭的她不过想在杏坛做个人人尊敬的老师,希望学生个个都有所成就;谁知……她要辞职回家了,管他什么抱孙心切的父母又帮她相亲,她宁可结婚,也不要再见到那个小恶魔。
咬著牙,郭霞萌往校长室走去。
尚轩把一堆钥匙扒进抽屉。看来他得收敛点,免得这老师真被他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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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轩载著品芹去一家高级餐厅,由於穿著学生制服,服务生对他们似乎有所顾忌。
「先生,你知道我们这裏的最低消费是——」
尚轩掏出一张贵宾卡放在典雅的檀木桌上,睨了服务生一眼,「怕我付不出钱吗?我记得这裏的服务态度是顾客至上吧!」手指还有节奏地敲著桌面。
服务生马上恭敬的倒来两杯白开水,还将两奉黑绒的菜单放在他们面前,弯身作揖道:「请问要点什么?」
品芹咋舌的看著上面的价码,不时对尚轩比手划脚,暗示太贵了。
尚轩回她一笑。「介绍—下招牌菜。」他对侍者说。
「哦!今天有新鲜鲍鱼、甘贝,用清炖的,味道鲜美、不油腻,还有义大利小牛排和焗酪龙虾。」
「都各送一份,再开一瓶十二年的香槟,不要法国的,我要比利时的。」尚轩似乎很熟稔,源源道出自己所要的。
「请等一会儿,马上到。」
待服务生走远,品芹迫不及待的开口:「你有带那么多钱吗?」
「没有。」
「没有?!」品芹的嗓音不自觉地拉高,瞧见旁人的瞪视,马上压低声音,「你没带钱也敢来,你有没有大脑啊!还那么嚣张的叫他们各送一份。完了,他们铁定把我们留在这裏洗盘子,周末完了!」品芹一脸欲哭无泪的模样。其实她最想做的事是掐死他,说什么要带她去玩,早知道她宁可跟死党去吃客冰淇淋。
「别担心啦!吃完自然有人替我们付帐。」才刚说完,侍者便提来冰筒,将香槟「啵」一声打开,飘著白烟的香槟令人忍不住想啖一口。
尚轩拿起水晶杯,对品芹点点头,「乾杯啊!」他轻啜了一口。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看著他那副满足的模样,品芹不禁食指大动,她端起那个价值不菲的水晶杯,老天啊!这杯子上的花纹在灯光的照耀下还闪著炫人的光芒呢!香槟的气泡一颗颗浮上水面,好香醇的样子。当香槟酒滑过咽喉,品芹像只偷吃了金丝雀的猫咪,神情间尽是饱足。
虽然尚轩老早就知道她很容易被满足,但看她对香槟那副想喝又舍不得喝、抉择中又带著崇拜的表情,他不禁哂然一笑,呵!早知道她不同於时下的女人,她是块未经琢磨的璞玉啊!
品芹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自己的表情活像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但是瞧瞧四周谈笑风生的绅士、优雅纤美的淑女、穿著整齐的侍者,这种十足大人的世界,她一个十四岁的黄毛丫头哪见识过,吃惊、欣喜是必然的。
「你不是说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她赶紧扯开他的注意力。
尚轩示意侍者将牛排摆在她面前,「祁尚轩。」顺便告诉她。
「你……你叫祁尚轩?!」
天啊!她在作梦,但大白天怎么会作梦嘛!一定是白日梦,品芹用力捏一下粉脸。
啊!好痛哦!是真的。她好想找个洞躲起来,想想,她居然还当著他的面说要「把」他,让她死了算了!
「你叫什么名字?」尚轩看她一张小脸不自在的东望西瞧,就是不肯抬起来看他,索性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
「嗯!何品芹。我……我不知道你是祁尚轩,还有,昨天……嗯,反正就是第一次见面讲的话啦,你知道的,女人嘛!偶尔会唠叨两、三句,你别误会,我对你没有企图。」瞧他一双眼盈满笑意,品芹咬著下唇提醒自己,喔!不行,不能看他的眼睛,会摄人魂魄呢!
「那么说,我真的很平凡罗!连你都对我有免疫力,看来我该反省自己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