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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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水寒-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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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亦筑笑着。她能把之谆的事告诉妈妈吗?那个比妈妈还大的中年男人?

“我去睡了,明天你要做礼拜,也早点睡,知道吗?”淑宁慢慢走回房。

“知道了,妈!”亦筑应着。

她仔细的把门窗检查了一遍,然后慢慢回到属于她的半边房里。亦恺已熟睡,那张朴实的脸上充满了稚气,他替她留了一盏小灯,是怕她回来看不见。亦恺真是个十分懂事而又体贴的弟弟。

她坐在床上脱了鞋,慢慢的换睡衣,忽然,她记起了对亦恺,对自己的诺言,她说过不交男朋友,她说过要作事赚一笔钱帮亦恺深造的,但今天——她全身都冷了,刚才的满腔柔情蜜意化为轻烟,她怎能——但是之谆,这样动人的一个男人!她又怎能放弃?

躺在床上,她十分矛盾,她爱弟弟,也爱之谆,这是两种不问的爱,不会发生抵触,只是——她似乎无法完成自己的心愿了,她应该怎么作?

模模糊糊,辗转反侧,她终于是睡着了,带着那个她自己无法解开的矛盾。







严沁烟水寒6



6

雷文从床上跳起来,看看表,已快十点了,计划好今天一早去陪亦筑做礼拜的事,恐怕来不及了,如果在巷口等不到亦筑,他预备直闯教堂去找她。他说不出是为了什么,清晨醒来,总是先想到亦筑。

匆匆梳洗,他听见汽车开车的声音,准是父亲和母亲也去做礼拜了。想到他们的礼拜,他不禁笑起来,那种聚会也算礼拜?上帝都会流泪了。那比别的教堂漂亮一筹,牧师站在大门口等着向漂亮大汽车里出来的贵宾们挥手,所谓贵宾,自然是雷伯伟之流的大人物咯!讲道的时间,还不如迎送的时间多。再加上大人物见面,免不得官式的寒喧一番,太太们互相比赛衣着的讲究,否则就是谈昨晚紧张的牌局,来教堂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早已抛在脑后,灵魂如何得救?奇怪的是,这教堂的人反而特别多,门外的汽车排成长龙,似乎只有这里更接近天堂呢!

有一阵门铃声,雷文不去理会,绝不会有人来找他,但是,那铃声似乎带着犹豫,引起了他的好奇心,套了一件毛衣,他匆匆走出客厅。

“你——”他呆一下,佣人带进来的,竟是黎瑾。

“想不到吗?”黎瑾笑说。她穿着深蓝色的套装,同色的皮包和皮鞋,虽然讲究,却显得相当老气。

“你怎么会出来?”他惊喜的抓住她的手,只要有人陪他,后果他向来很少考虑。看见黎瑾,他立刻忘了去找亦筑的事,亦筑和黎瑾,没有什么不同啊!他想:“太阳从西边出了!”

“我和哥哥一起出来,哥哥去灵粮堂,我来找你!”她说。蓝色的衣服,使她皮肤更苍白,也使她看来更冷艳。

“黎群去灵粮堂?他去找亦筑吗?”他皱皱眉。

“他没说,”黎瑾摇摇头。“他不能找亦筑吗?”

“谁说不能?”他潇洒的耸耸肩,毫无心机地说:“我本来也预备去灵粮堂的。”

黎瑾脸色大变,她总是那么小心眼。

“我妨碍了你,是吗?那我回去了!”她站起来。

“什么话,黎瑾,”他一把抓住她,强有力的手臂使她无法挣扎,她觉得—阵晕眩。“你来了我可以放弃一切,来,我们计划今天怎么过。”

“不,我要回家!”她倔强的冷冷说。

“黎瑾,”他把她拉到胸前,双手环着她的腰。“今天你陪我,不许走!”

她的心软了,是因那漂亮的笑容,从第一次开始,她就无法抗拒那笑容。她依旧冷着脸,口气却松了。

“你不是要去找亦筑?”她说。

“黎群去,我再去不是自找没趣?”他放开她,“何况亦筑跟他比较谈得来!”

“是吗?”她似不屑的摇摇头,“我认为哥哥太傻!”

“太傻?什么意思?”雷文不懂。

黎瑾重新坐下来,很神秘地说:

“方亦筑永远不会喜欢哥哥的,我了解她!”

“嘿,你别傻了,男孩子去找女孩子并不一定表示喜欢,寂寞、无聊是最大的原因,黎群也未必喜欢亦筑!”雷文不同意地说。

“是吗?”她脸色又变了,“那么你呢?你每次找我都是因为无聊,寂寞?”

雷文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他玩笑开惯了,不以为意的笑着说:

“错了,我是喜欢你!”

黎瑾的脸涨得通红,她是那种内向而又爱幻想的女孩,雷文说喜欢,她绝不以为开玩笑,她朦胧如梦的眼中,射出使人心动的光采,她显得更美了。

“别胡扯!”她轻轻说。

“真的,我喜欢你,”雷文朝她移近,用双手握住了她的肩,女孩子的娇羞最吸引人,何况她是那么美,雷文无法不心动,第二声“喜欢”,已不再开玩笑。“知道吗?我喜欢你,喜欢你特有的古典美!”

她的头垂得更低,几乎埋在他胸前,一阵阵的幽香冲入他鼻子,他的心忽然跳起来,一份从未有的冲动涌上心头,他已抑制不住。

“黎瑾!”他唤着,用手抬起她下颚,她眼帘半垂,掩不住满眼的娇羞与盼望。他的手心发热,全身颤动,火焰从心底开始燃烧,他忽然用力拥住她,狂热的,饥渴的向她吻去。她挣扎一下,终于完全溶化在他的吻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从狂热中醒来,他呆了一下,不知道自己作了什么,黎瑾软绵绵的靠在他怀里,如梦的眼中有一阵迷蒙的水雾,她定定的看他,她——

“我——”雷文吃了一惊,迅速的放开她,他侵犯了一个美丽的女孩,是吗?她生气了?是吗?“黎瑾,我不是——我不知道——”他慌乱的。

她低下头,一滴眼泪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心中一阵扭曲,怎么办?他作错了,他怎会这样?她不会再原谅他了吗?她哭了,怎么办?

“黎瑾,黎瑾,听我说,我不是——有意,我——”他急得手足无措,他有过许多女朋友的经验,却从来没碰到这样的情形。“原谅我,好吗?”

又一滴泪水落下来,他几乎要跪在黎瑾面前了,客厅中常有佣人来往,被看见了十分不便,他无法再考虑,用力拥着她,半抱半拥的把她带到他寝室,关上门,他才松一口气,像个作错事的孩子站在她面前。

“我知道错了,随便你怎么罚我都行,黎瑾,别哭,笑一笑,好吗?”他说。

她没有笑,却也不再流泪。事实上,她的流泪并不是为了他的冒犯,相反的,她盼望得到他,但这一吻来得这么突然,这么狂热,她吃了一掠,又莫名其妙的哭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

“不生气了,是吗?”他又高兴起来,经过刚才的一吻,他似乎真的喜欢她了,他拉住她的手,又抬起她的下颚。“对我笑—笑,小黎瑾!

她笑了,一个含蓄而隐约的微笑,非常,非常美,他呆一下,下意识的又吻上去——

这一次,没有挣扎,没有拒绝,他用力紧紧的拥住她,她也回抱着他。他们吻得那么长,那么久,那么热,那么狂,一世纪的时间郝过去了,仍分不开,平日斯文、安静、冷傲的黎瑾,完全改变,她热得像一团火,几乎把雷文完全溶化了。

“黎瑾,黎瑾,”他喃喃的低唤。他吻她的唇,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颈。她全身编成一团,轻微颤抖着,她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她用力抱持着他,用力,用力,她渴望这一刻是永恒,她抓住了她历要的。“我爱你,黎瑾——爱你!”

她口中有模糊的梦呓,她的身体微微的扭动着,蓝色的套装上衣的第—颗钮扣脱开了,她完全不觉,她是那么昏迷,那么狂热。雷文的吻从颈子慢慢拄下移动,他湿热的唇触及她微现的胸部,她一阵痉挛,再也站不住,两人一起倒向旁边的床上——

是在疯狂,堕落的边缘,年轻人的冲动,使他们失去了理智。他眼珠发红,有一种可怕的、野兽般的光芒,那么贪婪,那么狂烈,他的毛衣在互相抱持、扭动中滑落,露出肌肉盘结的胸部,他的呼吸越来越粗,越来越急促,他下意识的解开她的衣钮,一粒又一粒,整件上衣都打开了,露出洁白的胸衣,她闭着眼睛,两颊绯红,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觉得。他的手又滑向她的裙子,慢慢的,拉链脱开了,他狂乱的用力一扯——

“你——雷文——”黎瑾整个人惊跳起来,她的声音那么尖锐,那么惊恐,好像世界末日来临。她慌乱的,不安的,紧张的,羞愧的拉上拉链,发抖的扣回上衣的钮扣,脸色苍白的缩在—角。

黎瑾的尖叫,把站在灵魂堕落边缘的雷文叫醒,他像淋了一场大雨似的,心中欲念完全消失,只有满腔的歉疚,满腔的羞愧。他不明白,今天是怎么回事?一再的作错事,他怎能这样对待黎瑾?他怎么对得起她?

他咬着牙,用力一拳击向墙壁,砰的一声,把发呆的黎瑾吓了一大跳,她看见雷文脸上的悔恨和羞愧,事实上,这不能全怪他,她也有责任,这种冲动不是单方面的。她轻轻的握住他击墙的手,一股殷红的血从破裂处流出来,她害怕的叫起来:

“你的手,雷文,你的手——”

“我罪有应得!”雷文咬着牙。

她拿出手帕,慢慢替他包上伤口,然后,把他的手捧到胸前,像捧着最珍贵的宝物。

“没有人怪你,雷文,”她严肃的慢慢说:“何况,我们——并没有作错事!”

“我这样冒犯你,你不生我的气?”他看着她,十分感动。

她轻轻摇摇头,苍白的脸上泛上红晕。

“我不生气,因为——我爱你!”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哦!黎瑾!”他再一次拥抱她。他是个容易激动的男孩,第一次有女孩对他那么好,他情愿粉身碎骨来回报她,“你真好,你真好!”

“若是真爱,并没有——可羞耻的,对吗?”她抚摸着他的头发,“何况——这是迟早的事!”

他抬起头,激动的、坚决的凝视着她,一字字说:

“我对你的爱,今生今世不变!”

“雷文——”她叫。满足的闭上眼睛。

他再吻她,这一吻,纯情的,没有欲念,没有激动,他吻着的是他所爱的女孩,天下还有比这事更完美的吗?

“我们——可以出去了吗?”她推开他。

“当然,”他跳起来,又恢复了活泼和开朗。“你在害怕,是吧!”

“改掉你的恶作剧,我不喜欢!”她皱皱眉。

“遵命!”他心情极好。

回到客厅,他们呆一下,黎瑾窘得不知如何是好,雷文的父母不知在何时已经回来。

“爸,妈,我来介绍,”雷文极快地说:“这是黎瑾,我的同学,是黎之谆的女儿。”

“之谆的女儿?”雷伯伟掠讶的打量,“之谆那么年轻,怎会有这么大的女儿?”

“黎瑾还有个哥哥呢!”雷文让黎瑾坐下。

“是吗?”雷文母亲上下打量黎瑾,对美得出众、又有古典气质的她十分满意。雷文母亲本身也是个美丽的高贵妇人,所以对漂亮女孩,很是喜欢。“黎小姐真漂亮,只是不很像之谆,是吗?”

“是的,”黎瑾红着脸答,“据说我像母亲!”

“难怪了,”伯伟点点头,“你们是同学,怎么从来也没见你来过呢!”

“总是我去黎园的,爸!”雷文笑着说。

“很好,很好!”伯伟不住的点头。出众的儿子是应该配一个门当户对又美丽的女孩。“你们预备出去吗?”

“嗯——是,我们想去看电影!”雷文看黎瑾一眼。

“吃完饭再去吧!”雷文母亲说,“我们难得在家,今天碰巧都聚在一起,应该庆祝一下的!”

“这——”黎瑾难为情的,她总不适合人多的场合。

“下次吧,妈,”雷文了解黎瑾的心情,今天他突然变得细心了,“我们约好了同学的!”

“也好,下次吧!”伯伟点点头,“下次请之谆也来,好好的庆祝一下,哈,哈!”

他的笑声使年轻人都脸红起来,心情却也更轻松。他们的爱情,似乎已得到父母的同意了。

“那么,我们走了,”雷文扣上毛衣,“晚上见!”

他挽住黎瑾,大踏步的走出客厅。外面的阳光使他们精神一爽,她皱着鼻子指着他,说:

“好个说谎大王,谁和你去看电影!”

“你不是早就答应今天陪我的吗?”他握着她的手,促狭的靠近她耳边说:“不止今天,你还得陪我一辈子呢!”

她羞红了脸不理他,更惹得他大笑不止。一辆计程车迎面而来,他伸手拦住,两人一起跳上去,计程车如风而去,只留下一阵轻烟。

该是一帆风顺的一对吧!两心相许,父母又同意,门当户对,还有什么困难呢!

世界上的事就是那么微妙,尤其是感情,几乎,没有人能稳稳的把牢呢!

有时,爱情来得容易,去时,也会像汽车后面的轻烟般的消逝无踪!

黎群站在灵粮堂面前的草地上,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来往的人们,他已等了许久,仍未见亦筑的影子。黎瑾告诉他,亦筑星期天必定来的,难道今天会例外?

他的脖子都望得僵了,但仍不灰心的等待着,他不如道为什么,亦筑那么轻轻的就击倒了他所有的骄傲,他心中万分情愿的站往这儿等着。

等着,等着,哦——他全身都热起来,他看见亦筑慢慢的走近,她仍然穿着昨天那套衣职,白毛衣,灰裙子。但是。却又给他一个新鲜的印象。

“亦筑!”他迎上去,漂亮的脸上洒满阳光,使他深邃的眼睛更明亮。

“你,黎群!你怎么会来?”她惊讶地说。

“谁都能来的,不是吗?”他淡淡的,“小瑾说你每星期都会来这里!”

“原来你不是来做礼拜的,上帝不会喜欢!”她说。

“那对我不重要,”他凝视着她,令她心乱,“你欢迎我来吗?”

“自然,”她说。捏紧手袋,碰着一枚硬硬的锁匙,她警惕一下自己,“我欢迎所有来做礼拜的人!”

“礼拜之后呢?”他满怀希望的。

“我——有点事,”她更捏紧了手中的小皮包,作贼心虚的,“替学生补习。”

“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他的脸黯下来。

“我——没有告诉妈妈不回去!”她硬着心肠。女孩子对感情上的事绝对不能敷衍,否则是自找麻烦。

“回家吃饭对你很重要?”他几乎在叹息了。

“不是重不重要,只是——我没有和家里交待!”她困难的。

“那么——下次吧!”他失望的低下头又抬起来,“我会有下次吗?”

“下次的事今天来讲未免太早,对不?”她勉强笑笑,“谁知道由今天到下次之间的时间里,会发生什么事呢?或者我已不在世界上,你也不想再有下次——”

“我永远不会不想下次!”他坚决地说。

她呆怔了一下,感情的事勉强不得,手袋中的锁匙和他之间,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这绝不是偏心,这——

“别想了,礼拜快开始了,我们进去吧!”他说。

她感激的对他笑笑,他其实是个非常、非常好的男孩子,要怎样才能不伤他的心呢?她是并不愧歉,因为她从来不曾对他表示过好感,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不,将来的事谁知道呢?别那么肯定吧!

礼拜继续进行着,亦筑一点都不能专心,牧师的话,诗班的歌声,模模糊糊从耳边溜过,黎群不曾打扰她,她却无法漠视他。他不像雷文自然而坦率的相处,他更不像之谆,亦筑渴望能和之谆在一起。办筑并不讨厌他——怎能讨厌一个像他这样的男孩?只是,她觉得和他有点格格不入,相处时浑身不自在,或者,是两人性格有很大的差异吧!

礼拜结束时,两人一起步出教堂,亦筑有些懊恼,黎群完全没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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