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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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夕-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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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恨恨地看着我,从身上扯下一样东西扔了过来,冷冷道“你这刀伤再差半寸就会伤了筋骨。”  
我低头,原是他一直用来装金创药的玉瓶,以前我也常为他在里面添药,他向来是个念旧的人,一只普通的玉瓶子用了几年也不会换。  
一念及此,我不由心软,并不捡药,而是向他走了过去。  
“其实,大不了就是残废。”我说“我倒觉得自己已经捡了个大便宜了,本来我还以为会少条胳膊呢。”  
他怔住了,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脸色,不过随即他伸出手来,指尖轻轻在我肩上触过,温柔得就像以前一样,我静静看着他,真有了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他轻轻问:“为了江枫,你连手也可以不要了么?”他的声音已不像先前那么冷酷。  
“不。”我说:“是为了朋友”。  
他不置信,抬起头看着我:“江枫的爱人是玫雪公主,你这样为他拼命出力,难道只是为了朋友?”  
我不由沉默,很久,才轻轻道:“我知道你变在哪里了,金越。”我笔直迎向他的目光“你不再相信朋友了,在以前你是一定会懂的,如果慕容噙有事,你一定会拚了命去救他,可是现在你是在小侯爷身边,你已经不再有这种想法了。”  
他呆住,猛地直起头,怒道:“你是在骂我么?你自己背叛了我,还怪我不肯相信人。”他的脸涨得通红,手也抖了起来。  
我看着他,心潮起伏,面上仍是镇定。  
“我没有背叛过你,你最好相信。”我的声音也略大起来:“这一辈子里,我从来就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哦,是么?”他喝道:“那为什么不辞而别,莹儿说你是和一个叫沈昀的男人一起私奔的。还有房间里那两具尸体你如何解释?”  
“我不需要向你解释任何事。”我冷笑:“莹儿算什么东西,她说什么你都肯信?金越,我做事有自己的理由,这一切与你无关。”  
“胡说。”他暴怒:“你曾是我的妻子,这就与我有关。”  
“哈。”不提妻子也罢,他一说这个字,我都觉得好笑:“我什么时候是你的妻子?”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有谁承认过我是你的妻子?是你父母么?还是府里的什么人?我不过是小侯爷送到你手里的一份礼物,所以不要再对我自欺欺人,我们的关系不过是一笔交易。”  
“你是因为这个才离开我的么?”他悲哀道:“颜夕,那时候是我忽略了你,可是你既然已经和我在一起,我说过一不定会向父母为你讨个名份。”  
“什么名分呢?”我问:“金越之侍妾?金府二姨奶奶?别说你可以向父母讨得娶我为正室,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怎么不可能?”他倔强起来:“我早说过非你不娶的,我说行就行。”  
“你做梦。”我的火气也大了:“金越,三年前你太天真,三年后你又太固执,你从来没有仔细看清过我和你之间的处境,你从头到底在做梦。”  
他大怒,伸手大力给了我一记耳光:“你胡说。”  
我被打得的仰身摔倒在了地上,脸颊马上肿了起来,可我不后悔,话一出口,我自己也颇觉轻松,为什么不早和他摊牌呢,他从来不知道我为他负担了什么?为了他我背负了所有的侮辱眼光,被他母亲算计到喝药,为了他我甚至决定要背叛小侯爷,可他却只念念不忘我是和一个男人一起走的。  
我只觉耳中嗡鸣,一时找不到东南西北,半天,才呻吟出声来,睁开眼,金越已单跪在我身边,正轻抚着我的面颊,我迷茫地看了他一眼,又眨了眨眼,才真正清醒过来。  
“对不起,小夕,你可好点了么?”他柔声道,脸上满是怜惜,好像我那几句话又把他变回以前那个金越了。  
他的脸离我那么静,他甚至开始流泪了,我不由伸手去接他的泪珠,心里不是不疼惜他的,我知道这几年他和我一样,一定也经历了许多事,受了很多苦。  
“小夕”他吻住我的手心,喃喃道:“我无时不刻不在想你。”  
我不觉羞愧,说实话我不大想起他,更多的时候我想的是小侯爷,甚至还有佐尔。  
“你怎么会变这样。”他继续叹息:“我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不知道。”我迷茫:“也许一切注定该这样,我说过我们不该在一起的,一开始就错了。”  
“不,没有错。”他急急道:“我们可以一起走,离开这里,就像江枫与玫雪一样,誓言永远在一起。”  
“可是我们毕竟不是江枫与玫雪。”我想也不想,轻轻接上去,心里有些不安,但又绝不后悔,我已经准备他再打我一记耳光了。  
他又一次怔住,这次没了声响。我悲哀地看着他,他的脸又渐渐回复冰冷。  
“对不起。”我轻声道:“金越,如果你有事我也一定会拚着性命去救你,可是我们不是江枫与玫雪。我和你之间,一开始就错了。”  
回忆中,他所有的错误始于一场大雪,在一大片梅林中,他以为能够得到我。而我更是错得离谱,自十岁起,我就大错特错,我竟然以为自己在小侯爷的眼里与众不同。  
只是这个世上的错误本是那么的多,一环扣着一环,缠缠绕绕终于纠结成团,事到如此,面对这所有的问题,我所能做的,不是去解释申辩,只有全部接受下来。  
他仍不说话,慢慢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的手搭在腰间,这令我想起刚才的那个梦,我叹了口气,说:“你可以杀了我,就当是我欠你的,不过请放过苏与玫雪”。  
可他毕竟没有动手,他的眼是绝望的,然后,我听到了脚步声,苏赶了过来,他横持长剑,静静护在我身边。  
“你们往西去,走水路,那里人少”。  
这是金越最后对我说的话。  
被苏抱回了车上,我蜷缩在一角,泪水到底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静蓉幸灾乐祸地看着,“金驸马打了你”她冷笑,“果然不是个好东西,活该”。  
我也懒得去搭理她,回顾这些年,我所受的痛苦与委屈,又岂是她这种锦衣玉食的娇贵公主所能明白得了。  
 
  
  
 17  
   
天快亮时,苏将马车停在一片树林里,他也疲倦了,坐在车头闭目养神。  
玫雪与静蓉早已沉沉睡去,我红肿着眼,无法入眠,索性钻出了车外。  
我才一近身,他便睁开眼来:“绮丽,睡不着?”  
我慢慢爬过去,倚在他的膝旁,他是这么一个温文如玉的男人,在他身边会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对我来说,他是慈父,是兄长,是可以共患难的朋友。  
“苏,这样下去恐怕不行呢。”我道:“你相不相信金越的话?西面果然是安全的么?”  
“我们不能走西面。”他冲口道,顿觉不妥,立刻安慰我:“我不是说金驸马会骗你,西面一定是最安全的,只是现在我们未必能冲得过去”。  
“是。”我苦笑:“你一个人要带着一个受伤的女人,还有两个娇滴滴的公主,的确是个大麻烦”。  
他沉默,可立刻又坚定起来:“无论如何,我们决不分开。”  
我笑了,这一辈子能认识他,总算没白来一趟,我的命也不总是那么苦的。  
“也许有一条安全路的。”我瞟他。  
他的眼里也有了笑意:“你也想到了,绮丽,你确是个聪明的女人”。  
“是。”我并不感到有什么高兴,聪明误了我,笨一点的女人有福气。  
然后我回了车内,将静蓉赶下了车。  
“你们对我要做什么。”她惊慌起来:“如果我有丝毫的损伤,皇兄定不会放过你们”。  
“我们要把你先奸后杀掉。”我忍不住好笑:“不过也许你正巴不得苏对你这样做呢,所以我决定把你丢在这让别人来完成这件事。”  
“贱人。”她羞怒,“你必不得好死”。  
我懒懒地替她解开绳子,早就听够了她这一套,不得好死又怎么样,人总要死的,死人看上去也都一样,这些皇族,真是迂得可以,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听的人通常会当这是放屁,还是西域人比较懂得咒人,他们通常说:“总有一天你对我做的一切,上天会同样重复在你身上”,被骂的人一听也就怕了。唉,怪不得比起西域,汉人中的坏蛋永远是更多。  
去了这个累赘,我们三个重又出发,目标,当然是回城。现在城里所有的人都倾巢而出了,那里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果然,城门口的看守并不太严,我们弃了车,在城外的一个村庄里偷了几套衣服,我扮作一名长工,扶着装作生病的玫雪,而苏则一身破衣,与我们分了开来,只在不远处跟着。  
入了城,我把他们带去福源客栈,天还早,店里没有客人,那位热心的老板娘睛嫂正在柜上算帐,一见我这副打扮,眼珠子都要滚落下来了。  
“我说绮丽姑娘。”她的嗓门又尖又利,“你一晚上去哪儿了?这几位又是谁,怎么打扮成这副模样?”  
我可没功夫满足她的好奇心:“睛嫂,这是我的哥哥与嫂子,能不能麻烦烧点热水,我……,受伤了。”  
她这时也已看到了我的肩处,虽然包了厚厚的布条,血水仍是渗出了衣外,刚才一路上全靠玫雪的身子挡住了它。  
“老天。”她低呼,到底也是见过市面的人,马上镇静了下来,吩咐小二:“死人呢,还不去把二楼最里面的那间房间打扫一下,再烧些水给客人擦身。”  
“别麻烦了。”苏已上来扶住我,“先让她躺下来再说”。  
“好的,好的。”睛嫂一迭声地应着,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我道:“绮丽姑娘,正好,昨晚你夫君来了,现在正在你的房间里等着呢,我去叫他。”  
“夫君”???我几乎没一步跌死,这个称呼可还真是新鲜。  
看着我吃惊的表情,苏的脸色也变了,我们身处险地,一步也容不得出错。  
“我陪你上去见他。”他沉着道,半拥住我发软的身子,在耳边低声说:“也许会是位故人呢”。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已经看到了他,正从楼上缓步而下,一身紫色的衣裳,可他的眼睛却是黑色的,深得看不到底,同时我敢肯定,现在,他的名字又是沈昀了。  
一瞬间,我眼前一黑,只觉胸中立时有一团血肉涌了上来,卡在喉口,突突地跳着。  
再回过神来,他已走到我面前,冷冷地瞪着我,许久,突然,伸出手来给了我一巴掌。  
我又是一阵晕眩,今年当真是流年不利,我总是被人掌掴。  
“你这是做什么?”苏大怒,伸手推开他,将我护在身后。  
他不语,依旧冷冷地,只冷冷地看着我。  
半天我才缓过这口气来,要是静蓉在这里,看到这一幕指不定又要怎么开怀大笑呢——那个贱人,又是活该。唉!真是活该。  
“这是做什么呀?”睛嫂尖叫起来,“俩口子吵架争几句就算了,别动手呢,这位公子,消消气罢”。  
我虚弱得直喘气,刚想说:“谁跟他是俩口子”,才张了张嘴,他已立刻伸出手来,指着我的鼻子,一字一字道:“再说一句话,我就杀了你”。  
我当然不怕他杀我,可我也说不出话来了。  
进了屋子,玫雪服侍我躺了下来,苏松开了衣襟查伤口,金越留下的金创药果然神效,伤处总算没有大碍。  
沈昀并不着急,背负着双后站在后面,眼光凉凉地,倒是苏不好意思起来,低低嘱咐了我几句,拉着玫雪走了,他知道我们必定有话要说。  
 
   
 我咬着唇,看他,不同金越,我对他无从开口。  
“怎么样。”他先冷笑起来,“好不容易又回来了,还是中原最好吧,最重要的人也在这里,可是你怎么倒落迫了?没机会去找柳若坚?”  
我一口气窒住,狠狠白了他一眼,犹觉不够,又加一眼。  
他看也不看我,自拉了把椅子坐在了床边,咒骂“你这个蠢女人”。  
我怒视他。  
“不服气。”他笑笑:“颜夕,你不过是运气好,要是换了别人,这么蠢早死了”。  
我真不服气了,一时胸口起伏,不由反讥:“我运气好?碰到了你这种人,我的运气算是到底了。你来做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只怕这次你就是用绳子捆住我,也不可能再把我带走了。”  
他毫不理会:“说你蠢就是蠢,你真以为昨天晚上柳若坚没有认出你?今天你混进城是真是你自己聪明?”  
“什么意思?”我一惊,“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所以说你蠢”,他又跟了一句:“你连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都不知道。”  
我怒,又笑,一口一个蠢女人,这话听得真耳熟,可不是以前我一直取笑别人的。  
“昨天晚上柳若坚已经认出你了。”他淡淡道:“否则就凭你又怎么能出了候王府。只要他肯,完全可以安排下埋伏,你受了伤,江枫也对付不住那么多的人”。  
“那他为什么…”我心一动,“为什么让我走?”  
“因为他还是对你心怀情义。”他不怀好意地瞟着我,我不由苦笑,果然,他又道:“想得美!他只是想放你出来再处置你,若在候王府捉了你,必下大牢,再要提你出去不方便,所以他放你走,早算准你没路可去,必定再回城来。”  
“而且,他也想试试你对金越是否还有作用”他冷笑,“颜夕,你也算是他手中得意的一枚棋子,虽然不听话,可是还算是有用。”  
我沉默,的确是我太自信了,还以为自己能要挟住他呢,我永远不是他的对手的。  
“所以明白自己的处境了吧”他施施然站了起来,“你空自把自己弄得满身伤痕,可还是不能逃出了他手心”。这么说着,又想起些什么,低下头来俯看我的伤口。  
此刻苏已将我衣襟解开,玫雪又在上面涂了很多的药,肌肤大片地露在外面,我蓦然脸红,不由缩了缩身子。  
“怕什么”,他立刻察觉到了,白了我一眼:“怎么你身上还有什么地方是我没看到过的吗?”  
这下,我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好不容易,我缓过这口气,想起一件事来,问:“那么说我现在是在他的监视下了,既然如此,你又为何在此?你想做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不回答,抬起身子,又坐了回去。  
“说呀?”我奇怪:“你不是尊贵聪明的西域子王么?何必跑到中原这么危险的地方来?请千万别说是为了我,这样天大的恩惠我可承受不起。”  
“嘿。”我的冷嘲热讽从来对他没有作用,他反而笑了出来:“你以为我会说什么?颜夕,别拿你对付金越的那一套来逼我,我就是为了你才来的,怎么样?!这样的恩惠,你受不起也得受。”  
我反倒被他说得红了脸,这个男人的脸皮比城墙还要厚,他是什么事情也不在乎的。半天,我只好悻悻地道:“我会有什么手段?我是谁也惹不起的。”  
“不用太过谦虚吧。”他含着笑瞟我:“能从我的手里逃出去,你也算是有些本事的,事实上你确是我见过的最狡猾的女人,好像什么事都能给你钻出空子去。”  
我怒,他故意的,说‘狡猾’,不是‘聪明’。  
“哦。”他见我眼神警告,立刻补一句:“这话是我说错了。”他顿了顿,又笑:“并不是任何事你都能对付得了的,也许你对谁都狠得下心做得绝,可唯独有一个人,你到死也逃不出他的手心。”  
见我呆住,他却轻松地站了起来,‘安慰’道:“不过放心,柳若坚虽然知道你在城里,可还不知道你是在这,他大概再要过几天才能查到。”  
我被他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变得?狐狸比不过他的精怪,豺狼拼不过他的敏利,而且说起话来又狠又辣,无论何时,有他在,我的伶牙利齿全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只是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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