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上帝梦遗出来的呢?噢,那些我们只能在战争时代才能见到,譬如希特勒,譬如墨索里尼。又或者它们已经化身臭氧层保护着地球这颗美丽,依然散发着处子幽香的蔚蓝色卵子。
上帝洒满六十亿精虫扑在地球上嗷嗷待哺,终有一些慢慢被细菌侵蚀,然后死去,死去的理由很多,例如癌症。
我放下手机,告诉刘洪涛我有点事出去一下,你们就先吃。我并非一个矫情的人,所以我不会先去伤感一番,悲绝一番,然后再模仿模仿祥林嫂,老实说,我也没这个时间。
在马路中间随手拦住一辆出租车,把里面的人扯了出来,然后跨上车对师傅说道:“师傅,麻烦去航空服务中心。”车门还没关就看见刘洪涛钻了进来。
一路上我看着红红绿绿的霓虹灯发愣,刘洪涛看着我发愣。我记得霍桑曾经说过,在我们人类的本性中,原有一个既绝妙又慈悲的先天准备:遭受苦难的人在承受痛楚的当时并不能觉察到其剧烈的程度,反倒是过后延绵的折磨最能使其撕心裂肺。我现在就很有点这种感觉,因为我的心里到目前为止还是震惊和茫然居多,有多悲痛倒是说不上,但是心里却堵得慌,慌得让我不在意任何人,仿佛又回到了16岁那个恣意妄为的年纪。
车子停了下来,我没理师傅的呼唤直接踏了出去,刘洪涛在一旁陪着笑脸:“师傅,车钱我给,我给。”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眼睛有点湿,我从来没有哭的本能,于是让眼泪从鼻子里流了出来。
我扭头看着陪着笑脸的刘洪涛问道:“我没带纸,用衣袖擦鼻子合适么?”他堆满笑容:“合适合适,谁说不合适我打到他说合适。”我于是就拿他的衣服来擦鼻子,没管他变绿的脸色。
我对着一个女的问道:“最近的去广州的飞机什么时候飞?”那女的查了下电脑回道:“明早11点30分,先生。”“给我办一张”,我点点头:“可以的话顺便把登记牌也提前办了。”那女的还没回话,就听刘洪涛说道:“小姐,办两张。”我看看他,没说话。
马路上,他递给我一支烟,我摇摇头,他自己点了抽了口,然后硬塞在我嘴巴上:“家里出了什么事?”我没说话,扭头看着他,却看见了旁边一个不知道什么馆的门玻璃上贴着一张海报,上面有一幅画,画上写着“父与子”。
我定定的看着这张海报,忽然冲上去一把将它撕了下来。拿着这张海报,我整颗心抖得厉害,先是红着眼睛盯了它一下然后喉咙发出一声低吼,发疯似的一口撕咬下去。周围的人都退避三舍,惊恐的向我望来。刘洪涛狠狠地抱住了我,边抵御着我的挣扎边扯着喉咙对看过来的人吼道:“看毛啊,滚,谁他妈想死就看。”
我对着刘洪涛又踢又打,那小子好像和我犟上了,就是不他妈放手,死死的揽紧我。
或许,我的本质没变,我还是那个猖狂又无知的我,我还是那个什么事都敏感偏激的我,我还是那个冲动灭裂的我。这些东西在我的身上潜伏了太久,终于义无反顾地病入膏肓。
其实,那幅画我以前也见过,那是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一个名师的作品。我第一次看见这作品的时候心中装满的是无可比拟的震撼,现在这种震撼却化作了我毫无来由的怨恨与深深的惧意。
画里是一个浮雕,一个饿得只剩皮包骨的父亲与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嘿嘿,我知道的,我切身体会过的,饥饿会使人丧失理性的。是用自己的儿子来填腹还是继续忍受那无边无尽,地狱似的饥饿?父亲的手伸向了自己的婴儿,眼睛却痛苦得发颤。
第一次看见这作品的时候,我完全呆住,我感受到那“父亲”扑面而来的挣扎和痛苦,我甚至感受到内心那种人性的感情与悲绝的激烈斗争,充满了一种极端的痛苦。我感到一种心理上的恐惧,我觉得这种可怕的悲剧已经超过了我感情所能负荷的程度。但人性与绝望的斗争,那种具有最大尖锐性的悲剧,却又被那个鸡巴表现得如此彻底!
眼神痛苦?到底是为了自己的行为而痛苦还是为了饥饿而痛苦?父亲伸过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画面也定格在这里,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我们欣赏的就是那痛苦的眼神与饥饿的身躯。
然而,今天,我却被这种画面彻底激疯,我忽然觉得你凭什么制造这种对立,你凭什么让父爱受到如此挑衅,你凭什么来亵渎人伦之情,是不是这样很好玩,是不是这样很刺激,是不是看见别人痛苦你很开心?你呕心沥血做出这种作品就是为了你所谓的残忍美学来挑衅一下我这只见人就咬的疯狗么?
死亡,远远不是最可怕的。
。。。。。。
有一句话好像是这么说的:狗改不了吃屎。我承认,我就是那改不了吃屎的狗,我无论身在何处,最终还是离不开酒吧,最终还是要借酒发疯。昨天我陪刘洪涛喝,今天他陪我喝,事情的发展总是这样的,命运的曲折总是一帆风顺的,而命运的作弄也总是一如既往的。
然后我就听见她说:“先生,冰纯嘉士伯,要么?”
第十四章 乱世佳人(上)
女
一个身体魁伟的男人将我拉到了面前,用刻意讨好的语气说道:“小姐,坐下喝几杯嘛。”我不是很喜欢这张带着多年的世故和劳碌的脸,这很容易让我想起家里的人,我用左手挑起酒杯缓缓的将一杯纯生喝尽,然后对着他露出一个我自认为很迷人的笑容:“谢了哦,先生。”继续游走起来,并不动声色的打掉一只只装醉摸过来的咸猪手。
这边的酒吧客人大多叫的是五泉,宁告诉我他们那边大都喝生力喝百威,而我独喜欢冰纯嘉士伯,所以如果你们要来泡我,最好先选对酒。
我提起宁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作个比较,因为他是南方人我是北方人。再晚一点的时候酒吧喧嚣不安起来,人群蠢蠢欲动起来,我也伺机而动起来,因为,这个时候是sell酒的黄金时间。
今天的运气似乎并不怎么样,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sell出去半打,大多数客人都选择了更便宜的五泉和纯生。提成方面其实我倒不是太操心,反正也是卖多少提多少,最主要的是没人买嘉士伯的话就没人可以请我喝酒了,是坐下来喝,而不是走过场似的陪一杯。我想,如果现在有人请我喝酒的话我肯定会装作考虑一下就答应了。
我四处张望着找凯子开斋,却看见了一个萧索的身影,我微微一愣,叹息一声走了过去。
“先生,冰纯嘉士伯,要么?”我没等他说话继续说道:“好的,谢谢惠顾,麻烦488元。”然后我对旁边一个伺者说道:“拿两打冰纯过来。”一屁股坐在他旁边,我矜矜持持地问道:“先生,请我喝杯酒好么?”
对于我的出现他似乎没有多大动静,一脸默默然然要死不活的样子,反倒是他对面的那个胖子拼命地对着我挤眉弄眼。挥走了伺者,我挑起酒瓶优雅地“崩”开了盖子,再优雅的浅呷了半口,感受着冰凉的液体瞬间冻结了我的肺部,离开酒瓶时再迷人地轻咬了瓶口一下,妩媚地舔了舔嘴唇,最后不动声色地对着已经看红了眼并且呼吸开始急促起来的胖子说道:“喂,你今天不失恋了么?”
胖子如见鬼魅,一张脸涨成猪肝色,指着我一连几下“你,你,你”,却“你”不出个所以然。我笑笑,伸过手去挽起宁的手臂,把头依偎了过去,嘴唇停在他耳边说道:“亲爱的,你怎么了?”
胖子似乎更惊讶了,瞪着眼睛就“你,你们”个不停,我没时间去理会他,把瓶子送到宁的口边,昵声道:“呀!亲爱的,你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发生了么?难道你没有告诉你的朋友今天早上还是我送你们上车的么?”
宁忽然朝我笑笑,手伸过来搂住了我的腰,一把将我揽了过来,我惊呼一声,没来得及抗议就被他拎进怀里。有那么一个瞬间我又生出了错乱的迷失感,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我总是特别放纵,不声不响的任由他将我放在怀中。我在他怀里换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轻轻地问了句:“猪,你到底怎么了?”
胖子对着我嘿嘿冷笑,我皱皱眉,推给他一个酒瓶:“吹了。别阴声怪气的妨碍我跟亲爱的亲热。”胖子嘎嘎怪笑:“吹?你倒是巴不得帮我兄弟吹……嘿嘿,兄弟,我先走了,嘿嘿,兄弟,牛!”说完朝我眨眨眼睛一溜烟跑了。
我无所谓地笑笑,手摸上了宁的脸颊温言道:“好了,亲爱的,有什么不痛快的说出来吧。”
宁还是没说话,我耸耸肩抬头向上望去却看见他侧头吻住了我的耳垂,我全身一阵抽紧,正要笑骂时他已经离开了耳垂把头深深埋进我的头发里。我反身搂住他,双腿跨在他腿上认真的看了他一下,缓缓的道:“别想其他的,先陪我喝酒好么?”
宁点点头,眼神中露出一丝让我有点害怕的温柔,作势向我吻下,我用酒瓶挡住了他:“好啦,亲爱的,要遵守游戏规则哦。”
酒喝到一半的时候我们俩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我情不自禁的向他凑去,内心火热一般。他低头吻住了我,我被他嘴唇的温度烫得全身发软,终于陷进了迷失的漩涡。
良久,我把头枕在他的大腿上,他用手环抱着我的头在脸上轻轻摸挲,我忽然觉得我们更像是两个因为害怕寒冷而互相依偎取暖的人,不管这取暖到底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的。
这个时候我开始觉得人总也不过是血肉之躯,也总有一个界限是人类的感情所不能超越的。眉目间看得出来宁是忧郁的,在那静静的睫毛下面。
正当我陶醉在这种虚幻的温暖里的时候,却听见宁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只一句就打碎了我对记忆深深的封印。他说:“我爸住院了,癌症,我有四年没有见过他了。”他说得事不关己,我听得动魄惊心。
只犹豫了一瞬间,我就坐起来,将他搂进怀抱,我知道,只有这个怀抱是真的。我温柔地捧着他的脸,让他能听见我的心跳,我从封沉的记忆中挑出一点诉说道:“我爸也是癌症去的,那年,我才八岁。”说完全身都虚脱,却不后悔。
我开始对着他诉说我小时候的事,诉说当天我爸走的时候的事,随着我的诉说,宁似乎越来越沉默,尽管他一直都没有开过口。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他说这些,我也没去想,我只知道我就这样做了,而且做了后也不后悔,要知道,我连在君面前也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话,没有开启过内心中的禁地。
我知道这段时间对宁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我心里特别怜惜他,因为我有过这种经历,所以我只能尽力让他好受一点,不想让别人受到自己同样的伤害这大概是一种自我保护也是一种本能般的奉献。
跟宁谈了很多,我的心从来没有那么贴近过一个人,我安慰他说,我那时候还小,还不太懂得生离死别的意义,所以也没那么悲伤,没有你现在才经历那么痛苦。宁什么也没说,只是搂得我紧紧的,我恍惚间也很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对他那么好?
我爱上他了?不,没有!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我更不会随随便便就爱上一个人。可是为什么我在他面前总是特别放纵?不,我并没有爱上他,我要证明给自己看,我不是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爱上别人了么?
我知道了,因为我知道跟他是不可能走在一起的,所以我才会特别留恋跟他在一起时的放纵,然而这怎么说都只是一个自欺。
两个人喝两打酒,而且是喝闷酒,这是什么概念?我告诉宁说,我要走了,宁说,别走,留下来陪我。我点点头,手却伸到包包里,悄悄地调了下手机铃声……
我吻着宁,一边吻一边问:“去哪儿?”宁吻着我,一边吻一边说:“哪儿都行。”我点点头说:“那就在这附近吧,我们找个旅馆。”宁点点头说:“我们找个旅馆,就在这附近。”然后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一边接听一边仰着脖子承受着宁的吮吸,嘴里发出满足的呢喃。我挂下电话,告诉宁说:“干妈找我有点事,我得先回去,你先去开好房,我等等就来。”宁说,别走,陪我。我说,乖,我等下就来,听话,干妈叫我我不能不去。
看着宁点点头转身而走,我咬咬嘴唇,叫道:“宁。”宁回头,我跑过去,狠狠地吻住了他,感觉有点泪水要流马上推开他头也不回边跑边说:“到了先睡觉。”
我边跑边想:“叫住我,叫住我,你一叫我就停。”然而他却始终没有开口,我在街角处回头张望,已经没有了他的影子。我留下了泪,自以为是又自欺欺人地想道:“他喝了那么多酒,一倒在床上马上就会不省人事的。”
然后我关机,扭头,转身,走掉。
忽然想起,这个晚上,他吻我的时候,由此至终用的都是将我环搂在怀里这个姿势,刚刚也不例外。
回到自己的小屋子,倒在床上,强迫着自己不省人事,心中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忘了我吧,宁!
第十五章 乱世佳人(下)
男
有这样一个全球性评选:选出你眼中最浪漫的世纪之吻。
结果,《乱世佳人》里克拉克。盖博将费雯。丽环搂在怀中经典的律动之吻众望所归夺得花魁。
很多情侣都很喜欢模仿这个经典之吻,在这个姿势下,女的显得小鸟依人,男的显得风度情深。在这方面,米切尔显然是个中高手,不要忘记,她正是《飘》的原作者,是她创造了“乱世佳人”。
这个个中高手说过这么一句话:一个男人在受伤的时候是很容易动真情的。
……
“先生,冰纯嘉士伯,要么?”我倒在一张陌生又冰凉的床上,这句话仿佛响在耳边。脑袋里尽是她黑白分明又似蒙上一层迷雾的动人眸子和配合着动人体态显露出来的那种娇庸迷人的丰姿。
看看手机,十二点五十分。回忆着刚在酒吧里的一切,我懒散欲死。酒精的作用升腾起来,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在床上蜷成一团,心里最大的愿望就是搂着她娇柔的身体沉沉睡去。可我并没有睡,我一边殷切地等着那个体态婀娜的人儿一边回味着刚刚的时光。
刚进酒吧的时候浑没想到会遇见她,本该惊喜的心情却被我破烂的心氧化掉,我实在提不起兴致来惊讶一下。
可当我自顾自地将她搂入怀里,试图用她娇娆地躯体来沉淀心里的戾气时,她理解似的温顺让我流连不已,心中生出一股若有若无的依赖。当我终于吻上了她的唇时,只觉心里有一部分坍塌了,并且一发不可收拾。抱着她,仿佛抱着刚打捞起来的月色,虚幻又迷人。
一点了,她还没有给我电话,我害怕睡着会错过她的电话,于是强忍着头重脚轻的昏眩从床上爬了起来,想起她八岁就丧失了父亲心里越发怜爱起来。我知道她其实没必要掰开自己的伤口的,一想起她是为了安慰我才这样做,心中又被温馨和疼爱塞满,一时百味交集。
一点十分,手机仍然孤零零地躺在那儿,我开始不安起来。
一点二十,我口渴得全身发烫,托着手机放在心口上。
一点半,我拨下了她的手机号,手机里传来: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我入堕冰窖。
我安慰自己道:“别胡思乱想,也许,她手机只是没电了。”天知道声音有多颤抖。我忽然想到,如果她手机没电了的确是找不到我,我得下去看看。
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旅馆,我看着空无一人的大街心头寒冰刺骨,在旅馆附近痴痴呆呆地转了半天,我茫然回到房间,再次拨打她的手机,还是那句不带一丝感情的“已关机”。
我忽然觉得很悲哀,我忽然很想对她说,我没有要跟你那个的意思的,我只是想搂着你而已,就一晚,过了今晚我不会再打扰你。
两点半,酒精的后遗症彻底发作,我的眼前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