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岁月扭曲情欲中的成长嘶叫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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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岁月扭曲情欲中的成长嘶叫无声-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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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肖学方怀着绝望的心情,徒步赶往医院的时候,一个奇迹发生了。
那时正赶上医院交接班,一个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的外科大夫精疲力竭地跑到治疗室,镇定自若地把包括肖红军在内的所有人赶出屋子,约略检视了一番躺在床上的肖红兵,便吩咐准备急救室。
没过多久,肖红兵被清洗干净,像头待宰的小猪,送上了手术台。
实际上,在来医院的路上,守在担架旁的肖红军已经认定这个妹妹没救了。尽管她脸上糊满了煤浆,可肖红军仍然可以感觉到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肖红军觉得惴惴不安,紧张得透不过气来,可同时又为自己赶上这么大个事儿而兴奋不已。妹妹被送进急救室以后,她便趴到玻璃门上,从门帘缝里窥视着里边的动静。
由于角度的关系,肖红军看不见手术台,只能见到几个蒙面的护士急匆匆地来回走着。后来,她看累了,腿脚发麻,眼睛酸胀。就在她准备坐到长椅上去的时候,门突然开了,正撞到她鼻骨上,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走出门的护士问:“谁是家属呀?”
跟来的校医和老师都指指肖红军。

嘶叫无声 二(5)

肖红军捂住半边脸琢磨她的话。
那护士摘掉口罩,耐心地蹲下身子,“别哭了,里边儿那小孩儿是你妹妹吧?”
肖红军点点头,想说自己并没哭,可嘴里却说不出话来。
护士笑了,“你爸你妈呢?没来呀?”
肖红军又点头。
护士想想,转身朝里边喊:“她们家大人没来!”
大夫此时已经除掉帽子和手套,在口罩里嘟囔了一声,便去洗手了。
肖红军不明所以,踮脚朝手术台上看。
“要看进去看吧,你妹妹醒了。”
肖红军一时没明白,听她那口气,好像红兵刚才只是睡了一觉似的。她站着没动。
其实肖红兵司令确实醒了,正睁圆双眼好奇地盯着头上的无影灯和身边那些护士。她努力想弄明白自己在哪儿,腿上为什么觉得挺疼,头上那个长着好多只眼的家伙是什么,周围这些蒙着脸的究竟是谁?
就在她暗自推敲的时候,父亲肖学方赶到了。
肖学方想不起自己是怎么跑到医院的,以及到了医院以后的那些事儿。他只记得,女儿肖红兵复活了。
靠二十七袋葡萄糖长大的肖红兵是个神话,她像只长着幽灵般眼睛的小猫,不仅聪颖诡怪,还有传说中的九条命。一想到这些,原本该庆幸不已的肖学方,却不由得再次想起聊斋中的那些故事,后背上惊出汗来。

嘶叫无声 三(1)

摔不死的肖红兵一时成了学院里最热门的话题之一。有种观点认为,肖红兵幸免于难是因为她还是个孩子,身轻如燕,下坠时的加速度小。有人说是因为她摔下来的时候根本没觉得害怕,身体极度放松,所以摔不坏。还有人说是摔巧了,寸劲儿。而更多的人则摇摇头:“真邪了。”
对这件事儿,肖红军坚持闭口不谈。有两次在教室里霍强他们追问紧了,被她凶狠地瞪了几眼,便没人再敢跟她提这事儿。
其实,肖红军回避这事儿理由是很充足的。一来自己的妹妹大难不死,却被人引为谈资,当姐姐的感情上不能接受。二来肖红兵那天发生意外多少与自己没能恪尽职守有关,她不想引火烧身。而此时的肖红军心里却没想这些,她只是讨厌别人在自己面前谈论这件事儿,因为她什么都不想说。
那天,她眼睁睁看着妹妹肖红兵在雷声中摔下烟囱,耳朵里听见“砰”的一声,只觉得身上有东西渗出去,浑身冰凉刺骨。那以后,她一直处于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头皮麻着,嘴唇木着,跟在大人们身后转来转去,却不知自己干了点儿什么。后来肖红兵在医院里醒了,父亲疯疯癫癫地说了几句什么,周围的人谁都没听懂。再后来,他们都回家了。一路上父亲没看她一眼,更没跟她说话,似乎忘了身边还有个女儿跟着。到了家,本已瘫倒在床上的林仪触电般弹起来,跪在肖红兵面前,从头到脚摸了一遍,嘴里还不停念叨,是你呀?你活啦?
当天晚上,原本睡在肖红军下铺的肖红兵,又睡到了肖学方和林仪之间。
夜深了,肖红军燥热得睡不着,借着撒尿的功夫,她看见里屋的台灯还亮着,林仪一手撑住头,一手拿蒲扇给肖红兵扇着。红兵司令腆着肚子,四仰八叉,左手揪着母亲的睡衣,右腿搁在父亲的胸脯上,鼾声不断。
那一夜,有只蚊子一直在肖红军耳边叫,怎么轰都轰不走。天快亮的时候,她才勉强睡着。她梦见自己爬到楼门前的那棵柳树上,顺着树杈一直爬到树梢。后来,树梢折了,她摔下来……
王亚玲跑到化学系报信的时候,肖学方脑子里“轰”的一下,甚至在王亚玲惊慌地说完一番话以后,他仍然觉得脸上发烫,使劲琢磨那几个同事盯过来的眼神。直到他一个人赶往医院的路上,他才真的开始为女儿担心起来。
他设想了很多种可能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情景,又一一否定了。事实证明,他对了。女儿虽说狼狈地躺在手术台上,可她没事儿,身上的伤看上去就像在哪儿绊了一跤,蹭破点儿皮而已。
在场的那几个大夫和护士,边费劲地脱掉橡胶手套,边不可思议地摇头感叹。帮忙送肖红兵过来的校医和教师也围着他表达各自的惊羡。可肖学方心里丝毫没觉得踏实,望着躺在那儿的肖红兵,他忽然发现这丫头嘴上号啕大哭,可骨碌乱转的眼里却闪着几丝狡邪的笑意。不知为什么,他想到了王亚玲,想到了她充满魔力的脚趾在自己肚皮上游走的样子。
肖学方努力挤出些笑来,满腹狐疑地抱起肖红兵回家了。
走出好远,他才意识到身边还跟着大女儿肖红军。他偷偷瞥了她一眼,见她正板着脸,沉浸在未定的惊魂中。他忽然觉得,还是对这个略显木讷、倔犟的大女儿更有把握。而怀里抱着的这个小东西,总令他不敢或不愿加以揣摩。一想到她,眼前就跟着出现了药酒瓶里那些奇形怪状的家伙,那些葡萄糖,还有王亚玲的脚,……
肖学方发现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女儿,恰恰是自己常常感到心悸的引子。
肖红兵在医院的手术台上醒过来。她不记得自己怎么会躺在这儿,被一群只露出眼睛的人盯着。她想哭,又不太敢,在这群陌生人面前,显然对自己哭闹的效果毫无把握。她忍着,逐渐觉得身上哪儿都疼。就这时候,她看见了父亲。
肖学方的到来,使她心里踏实了很多,便毫不犹豫地号啕大哭。她觉得很伤心,可一时没想出伤心的理由,边哭边琢磨着。

嘶叫无声 三(2)

从烟囱上掉下来的事儿,是她由父亲抱回家以后,才从林仪训斥肖红军的话里想起来,还都是一段一段的。她记得那些像坦克般压过来的黑云,记得下雨、打雷,记得自己很冷,孤零零地在高处,记得肖红军在自己脚下,那是她第一次觉得姐姐很矮,仰脸叫她的样子很可笑,也挺可怜。至于从烟囱上坠落的过程,她一点儿也想不起来。这也许能印证某些人的观点,她摔下来的时候处在无意识的状态,所以摔不坏。
回到家,她看着林仪从头到脚摸自己,虽然隔着绷带,仍然能感觉到母亲的手指在颤抖。她不明白母亲干吗要这样。她发现父亲和姐姐都僵硬着脸,心里直犯嘀咕,拿不准自己是否闯了祸。
少顷,心情忐忑的肖红兵觉得饿了。
林仪在医务室的床上一直等到王亚玲回来,因为身上的湿衣服已经被王亚玲扒掉了,几乎光着身子,没法出门。
王亚玲跑回来,见她仍躺在雪白的被单下,这才想起那几件带着尿臊味的湿衣服。她从柜子里翻出一件白大褂递给林仪。
王亚玲以前见过林仪,但都是远远地看,眼下凑得近了,才发现她其实长得很美,皮肤柔润光滑,身上的曲线很精致,像美术系摆着的那些石膏女人。林仪的五官很有特点,每样单拿出来可能略显平常,但凑到脸上却非常协调,透着清雅的书卷气。王亚玲专门留意了林仪的双脚,那是最叫她感到惊讶的,林仪的脚线条圆润饱满,脚弓极富张力,脚趾几乎毫无瑕疵地排列着,脚底的皮肤光洁丝滑,透着霞光般的绯红。
林仪离开以后,王亚玲百思不解,肖学方这个脚痴竟守着这么个漂亮老婆,……
夜很深了,可林仪兴奋得睡不着。月色漏进窗子,她一边扇着扇,一边凝视肖红兵。女儿的脸被月光映得煞白,像泛着荧光。惊吓之后的林仪,此时难以抑制自己心中的自豪,她虔诚地俯下头,在女儿柔嫩的脸蛋上亲了亲。肖红兵咂巴了几下嘴唇,随即开始磨牙。
林仪对女儿肖红兵的崇拜由来已久,甚至因此开始相信那些诸如天命运程、前生来世之类的说法。而这次肖红兵大难不死,更叫她坚信自己的女儿非同凡响,说不准就是哪个神灵下凡,投胎到自己肚子里也不一定。
厂办秘书小乔听了她这种说法咯咯直乐,说我瞧你是疼闺女疼魔怔了,这都信?
妇联牛大姐一反常态地愣了半天神,才喃喃地嘀咕:“难说,还真难说。”
林仪得了牛大姐的支持,便跟小乔掰扯,气追气话赶话的,没留神就把当年肖红兵吃葡萄糖的事儿也吐露出来了。
看见牛大姐和小乔都跟见了贼似的盯着自己,林仪才意识到说走了嘴,赶紧现编了一套说辞往回圆。尽管后来话题转到别的上边儿去了,这二人也都没再抻这茬儿,林仪还是略感后悔。
其实,当年肖学方神色诡秘地拿回葡萄糖的时候,她也曾问过,可丈夫虎着脸不说,她就没再追究,只是心里暗自觉得可疑。
那阵子,摔不死的肖红兵越来越神气。尽管她不知道大伙儿为什么对自己如此好奇,但她能从别人的眼神和语气中感觉到自己受关注的程度。她摆出一副更加爱答不理、趾高气扬的架势,甚至学会了背起手走路,肚子腆得老高,举着下巴,耷拉着眼皮,学着幼儿园园长的腔调,开口之前要加个拖长了的“哎”字,说完了又要“啊”的一声。总之,在小朋友们眼里,肖红兵更像个司令了。
不过,该例外的还是例外。不可一世的红兵司令,到了姐姐肖红军跟前便像换了个人似的,依旧是温驯乖巧。
其实自从目睹了妹妹摔下烟囱的那一幕后,肖红军心里一直觉得挺别扭。尽管她不认为自己在这场意外中有什么过失,可毕竟眼瞅着妹妹经历了一场生死突变,这让她多少感到有些后怕。她隐隐觉得似乎该对妹妹好一点,起码像个做姐姐的样儿。于是每逢班里有谁胆敢拿肖红兵的事儿说笑,她就跟谁瞪眼拉脸子。霍强对此也是心领神会,每每叉腰站在她身后助威。班里的人本来对不苟言笑的肖红军就有点犯怵,再加上个脑瓜顶长着仨旋儿的霍强,更没人敢随意趟这趟浑水,对肖红兵的事儿全都避而不谈。

嘶叫无声 三(3)

本来肖红军在班里有个对头,叫赵泉,他爸是附中的校长。赵泉心思活跃,大家公认他脑子和嘴一样伶俐好使,平时逮谁损谁,就连生性冷峻的肖红军也不放过,一有机会就拖着长腔挖苦她几句。可这会儿见她眼神里那种少见的凶光,又有个不善言辞却出手很重的霍强,他便也留了个心眼儿,绝口不提肖红兵的事儿。那些天,教室里忽然没了乐子,大伙儿都觉得挺闷。好在没过多久,身边更新鲜刺激的话题多起来,不仅没人再念叨肖红兵,恐怕就连这件轰动一时的神奇事件,也得留待十几、二十年后才有闲心去回忆了。
那年的秋天很短,天忽然一下就冷了,可自打夏天开始就热闹起来的学院却显得更加热闹。
起初,肖红军只看见大家来去匆匆、交头接耳,后来就成群结队、吵吵闹闹,跟着又不断有坏人被抓出来,绑到操场或礼堂让大家批判斗争。干这些事儿的多是学院和附中高年级的学生,也有教师和校工。让人觉得蹊跷的是,他们不知从哪儿猛地变出那么多军装来,虽然新旧成色不一,但戴上帽子系上皮带,还都挺像回事,起码也跟当年井冈山上的红军差不多,看着就知道是支队伍。
肖红军对这些大孩子服装上的突然变化并不知晓内情,后来看见他们胳膊上都戴了袖章,才知道这支队伍叫“红卫兵”。至于袖章上那些不同的编制,某某司、某某兵团什么的,按她的理解,大致就像当年一方面军与四方面军的区别。
到了冬天,院子里的队伍更多了,各种新奇、好听的名字冒出来,尾巴上都挂着“战斗队”仨字。其中声势最大的要数“风雷”和“红缨枪”了。和夏天的时候比,这些队伍有了变化,不再是清一色的学生兵,很多青年教工成了主力,而且也不仅是整天打嘴仗了,动不动就要刺刀见红。其实这两拨队伍的目的也很简单明了,“风雷”是学院现任革委会主任扶持起来的嫡系,任务就是击溃一切针对其权位的阴谋,捍卫革命阵地。而“红缨枪”认定学院现任领导班子是顽固坚持修正主义教育路线、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必须彻底砸烂。“风雷”和“红缨枪”旗鼓相当,针锋相对,摆开一付你死我活的架势,很快就打红了眼,真刀真枪地往上招呼。结果“风雷”受伤了俩,“红缨枪”弄躺下仨。双方为此分头召开动员誓师大会,会上群情激昂,喊声震天,都发誓要为战友报仇雪恨。那情形很像是在悼念王成。这两次大会肖红军都混进去了,还都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可会后又怎么都想不明白,他们哪拨儿是志愿军,哪拨儿是美李匪帮啊?看着全不像,听着也全有理,都说为保卫毛主席,捍卫无产阶级司令部。无奈之下只好回家问父亲。不想,肖学方一听之下眼珠差点儿蹦出来,抬手就给她一嘴巴,不要命啦?再敢去,我扯断你腿!
父亲的态度完全出乎肖红军意料,在她记忆里,这是第一次挨他打,还挨得不明不白。
接下来有一天,肖红军刚跑出家门,就跟一红卫兵撞了个满怀。她抬头一看,原来是霍强他爸。
霍光德在棉袄外边套了身军装,扎着宽大的武装带,头上还扣了顶军帽。肖红军知道他当过兵,对他这身打扮倒也不觉吃惊。可不知是衣服缩水还是他长胖了,被武装带一系,直露出罩在里面的工装棉袄。裤角也吊着,粗线袜上的补丁一览无余。军帽顶在头上,只遮住天灵盖上一圈,粗硬的头发沿着帽圈儿朝外支棱着,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个露馅儿的粽子。
“干吗去呀?猴儿急猴儿急的?”霍光德问。
“上学晚了。”
“还上个球呀?傻闺女。昨儿夜里‘风雷’那帮人把你们校长带老师全都关起来了,学校哪儿还有人呐?”
“关啦?干吗呀?”
“什么干吗?批斗呗。这帮兔崽子,手脚还真麻利,抢到我们头里了。”霍光德边往下拽自己的衣襟边愤愤地念叨。
肖红军莫衷一是地点点头。

嘶叫无声 三(4)

霍光德挺直腰板刚要走,霍强从屋里追出来。
霍强看见肖红军显得很兴奋,“红军,我爸他们‘红缨枪’要去揪斗附中那姓赵的,咱一块儿瞧瞧去?”
肖红军一愣,“附中的?是赵泉他爸吗?”
“没错儿,带劲吧?瞧这小子以后还狂不狂了?”
肖红军正犹豫,霍强拽起她的胳膊,跟在霍光德身后就走。
赵泉家住在宿舍区西北角上的一栋楼里,紧挨着教职工浴室。此时的浴室已经成了“红缨枪”的指挥部,为防止遭受攻击,窗子都用木板钉死了,门前摆满了沙包、桌椅,有几个拎铁锹举木棒的人守着,连房顶上也布置了岗哨。
按说像赵泉他爸这样的,本来根本熬不到这会儿,早就该挂牌子上街了。就是因为“红缨枪”的指挥部设在了他们家门口,在人家眼里,他早已是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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