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连表示歉意,才急奔了出去。
江树的“前女友”叫陈曼,家住在战旗小区。我去过两次,第一次是江树刚开始追她,给别人送花,我陪他一起去的。
另一次,是江树把她追到手后,邀请我们一大帮朋友给陈曼庆祝生日,那天我们玩得十分疯狂,正当我们玩得兴高采烈,听到了敲门声,我们开门一看,只见门外站着个警察。那警察先敬了个礼,然后说邻居投诉我们太吵闹了,叫我们小声一点。随即,警察开始用怀疑的眼光打量我们,看我们当时的状态,房间里烟雾缭绕,个个衣冠不整,有几个朋友还醉得摇头晃脑,绝对有理由怀疑我们是一群不良青年,甚至可能怀疑能在我们身上搜出摇头丸,所以在门口盘问了半天,又要我们出示身份证才离开。
后来陈曼伸伸舌头说,我忘了我家楼对面就是派出所。
这就是我那么紧张江树的原因,如果他冲上去胡闹。别人稍微大声喊一下,就能把他送进去吃牢饭。
我到了陈曼家楼下,下车后四处张望,没看见江树的影子,心里不由紧张起来,他别是已经上楼了。
我望了一眼马路对面那闪着警报灯的派出所,撒腿就往楼上奔。
到了二楼拐角处,我急弛的脚步猛然停住,差点撞上地上一大团黑影,细一看,江树正坐在楼梯上,低垂着头,手里拿一支刚点上的香烟。表情落寞的吞云吐雾。
我心稍微一松,说,你坐在这儿干啥子,走,下去再说。我上前拉他。
他躲开我的手,不耐烦叫道:“下去去哪儿嘛?”
我一股火气冲上脑门:“跟老子走哦!”不由分说,拉起他就往楼下走。
我们回到车上,我劈头盖脸的骂道:“你是瓜娃子唆!别个都把你甩了,你还来找她,看你这个熊样,哪还象一个男人。这种货色你找她有什么用?要是闹起来,她家对面就是派出所,把你抓进去,你杂个办?说不定工作都给你娃耍脱。‘‘‘‘‘ ‘”
看到江树这个样子,我的火越烧越大,忍不住想给他两耳光。
江树一直闷着头抽烟,听着我的数落默不作声,但这个时候,作为朋友,一定要把他喊醒,骂醒。
我看他长久不开腔,问:“那你想咋个样?”
他把身子靠在椅背上,长吸一口气说:“我就想和她当面说清楚。”
“说什么说,你即使把她找回来,又能怎样?她心都不在你这儿,今天回来,明天又跑‘‘‘‘‘拜托你醒醒吧!”
“王栋!就算你帮我一个忙,不和她当面说清楚,我一辈子不安心‘‘‘‘‘‘‘”借着车里的灯,我看见江树的眼圈红了。
第二十一节
位于陈曼家不远处的这个小咖啡馆灯光极暗,就在四周闪着一两点没精打采的灯光,仿佛是瞌睡人的眼睛。因为光线暗,连看江树和陈曼的表情都是那么模糊。
我给陈曼打了电话,陈曼先是不愿意出来,说两个人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谈的。我说你不下来可以,你和那男人说不定在成都会遇到点事。我语带威胁,决不是开玩笑。陈曼知道我的脾气。所以她最后妥协,约了个离她家比较近的这家咖啡馆。
陈曼有着一张讨人喜欢的脸,原来的一头长发剪短了,散漫的披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杏子眼,细细的眉毛,身穿一件淡紫色细格鸡心领毛线短袖,细嫩的脖颈上挂着一条白金项链,下穿一条“LEE”牌牛仔裤。算得上“正点”。
这就是江树为之钟情的女人,也是背叛她和江树四年爱情、离家出走的女人。虽然我一直认为任何人在没结婚之前,都有平等选择爱情的权利。但看到陈曼那漠视一切、视江树为不存在的神态,我还是有些恼怒。
我冷冷对她说:“你和江树谈,我出去‘‘‘‘‘”说着,欲起身离开。
“王栋你坐下,我和她之间的事也没什么好隐瞒你的。”江树说。
我看看陈曼,陈曼耸耸肩:“我无所谓。”
我又狠瞪了她一眼,然后坐下。
“那个男人呢?”江树的眼睛冒着火星,直看着陈曼。
陈曼面无表情的说:“在家。”
“你咋个不把他叫下来,一起见个面三。”
“没必要!”
“砰”桌上东西瞬间跳得老高,江树一个拳头重重砸在桌面上,表情狰狞,怒吼道:“你信不信我马上上去找他。”说着要往外冲。我连忙拉住他,叫他冷静,费了好大力才把他按回座位上。
而陈曼一直冷眼旁观,好象一切都与她无关。
我终于忍不住了,对陈曼骂道:“你是瞎的唆!有啥子就好好谈,你做起那屁样子刺激他干什么?”
“王栋,你放手,让我看看这个女子是不是人?”江树发疯似的要把我推开。
“江树你够了哈!”陈曼终于说话了:“我今天来不是和你吵架,四年了,吵架也吵麻木了。也没啥意思。这件事已经出了,我承认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所以今天你想咋样就咋样,我绝不还手。”她说完,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
“那男人是不是给你灌迷药了,你杂个这个样子?”江树挣脱我,伸出手去触摸她的额头,想看她是不是发烧。
陈曼一掌把他手打开,脸上厌恶的说:“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的。”
“我动你怎样?”江树的手找到她脸,狠狠捏了一把:“你装啥子纯情?那男人上你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这样对他?”江树嗓门很大,咖啡馆还有两桌客人,听见他的声音,纷纷朝这边观望。
我冲那些人吼道:“看啥子看,关你们俅事。”那些人连忙把头回过去。我转过脸斥道:“江树,你坐下,要谈就好好谈,不要这个样子,让别个看猴戏一样。”
“好!好好说就好好说。”江树悻悻然坐下:“说嘛,你和那野男人杂个认识的?让我听听你们的罗曼史。”
陈曼鼻孔里哼出一口气:“现在说这些有用吗?‘‘‘‘‘‘”
“我想听。”江树顽固的说。
‘“好!告诉你也没关系,也好让你死心。我们是网上认识的。他到成都来耍了三天,你猜他在我身上花了好多钱,三天就三万多,一天就是一万。江树!你和我一起四年了,你给我买的东西还比不上人家的一个零头‘‘‘‘‘‘”
江树用一种好象从来没见过陈曼眼光看着她,嘴巴张得大大:“你怎么是这种人?”
“我就是这种人。”陈曼回应道:“实话给你说,我爸做生意亏了十多万,你江树能给我吗?你要能给我,我马上死心塌地跟你‘‘‘‘‘‘”
江树惊声道:“啥子喃?你爸亏了十多万,你杂个不给我说?”
“哼!我说了又怎样?”陈曼语气激动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江树一个月的工资是好多你最清楚,你连自己花消都不够,拿啥子钱出来?说得好听‘‘‘‘‘‘那我现在找你要,你把钱拿出来呀!”
“钱、钱、钱,就知道钱,我四年来对你咋样?你难道忘了?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江树心痛的说。
“我承认你对我好,但好又能怎样?能当饭吃吗?能帮我爸还债吗?”陈曼哽咽:“我总不能看我爸去跳楼嘛!”
江树惊得木楞楞,好半晌才说:“那你就把自己卖了?你和妓女有什么分别?”
陈曼冷笑说:“不错,我就是妓女,而且当了四年的最下贱的妓女,和你江树睡了四年,我什么也没得到,和那男人才几天,他就答应给我爸还债,我是妓女‘‘‘‘‘‘‘那你就是最穷的嫖客!”
“乒!”一声响亮的耳光扇在陈曼脸上,顿时在她脸印上了鲜红的五指印。江树无力的垂下右手,刚才就是这支手打了她相恋四年,爱得刻骨铭心的女人。此时他象一个体力透支的人,浑身气得直哆嗦,一下瘫坐在椅子上。
陈曼手捂着脸,惊惧过后就是冷笑,泪水伴随着惨淡的笑容夺眶而出。
我呆看着眼前一切,却又无力阻止。感情的愉悦曾让这对恋人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而如今,才明白一切不过是这个金钱社会最脆弱的东西。
“人人都有追求美好生活的权利,只要能得到,就不在乎道不道德。”
陈曼甩手离去时,我和江树都坐在座位上,一句话也没多说,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也许她这样离去是今晚最好的结局。但我知道,今晚对江树,又是个不眠之夜。
第二十二节
毕倩每半个月就要去C医院检查身体,今天恰好我有空,于是陪她一起去。
近段时间苗圃接了几桩茶楼的绿化工程,生意还可以,虽然赚的钱不多,至少让我失去的信心渐渐恢复了,所以我的心情也好起来。
说实话,C医院是我最不愿去的地方,好象全成都市生病的人都集中在那里,随时去都是人山人海,走一路都要被病人包围,尤其你无法知道周围的人哪个有传染性疾病。这是多么恐怖的事,所以我每次去都是竭力屏住呼吸。
妇科检查外面排了很长的队,都是挺着大肚子的女人,看来中国的又一个生育高峰即将到来。我陪倩姐等了个把钟头,总算要轮到检查。正当我扶着她往里走的时候,一个模样有点“小乖”的护士,麻起个脸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恶狠狠的说,慌啥子慌,还没到你们。
我早就看不惯医院里的人对病人象对敌人的态度。我以同样的语气回敬道,我晓得,我先扶我老婆进去不行唆?那护士说,不行。
我说,不行就算了,你就不能好好说,看不得你这副样子,跟家里死了人一样,你们是服务‘‘‘‘‘‘“性”行业,你晓得不?态度端正一点,你这个样子我可以投诉你。倩姐在一旁说算了。我一副要把事情闹大的神态:“啥子算了?我们出了钱的还要受他们的气,世界没的这么撇脱(容易)的事。”
这个护士显然没有想到我的口才这么好,回敬得她腔都开不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还想再争辩,但看周围那么多人,闹下去显然对她不利,只得忍气吞声进去了。
等了一会,趁毕倩进去检查的时间,我跑到外面的空地上抽烟。眼见刚才那个被我“语言修理”的护士正向我这边走来,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她从我身边过的时候瞪了我一眼。我说你瞪啥子瞪,长鸡眼了唆。
那女的回过身来,彬彬有礼的说,这位先生,请你说话放尊重点。
我说你不尊重别人别人咋个尊重你,看你年纪轻轻,脾气还挺大,我如果投诉你,保证要你吃不了兜着走。也许是我左要投诉,右要投诉的威胁。那护士的语气软了下来,和颜悦色地说,刚才是我的态度不好,现在向你道歉。
我想事情适可而止,说,算了,下次注意。说完把烟头一扔,进去接我的倩姐了。
回家的路上,毕倩还在埋怨我是不是太小题大作了,发那么大火。
我不以为然的说,这叫正当维护消费者权益,要不是那小护士赔礼道歉,我真要投诉她。你忘了,上次你到这家医院检查心电图,那心电图室就被一个千疮百孔的屏风挡住,屏风外围了一大群男人,趁女人进去检查,从那些孔眼里面看女人胸部简直看巴实了(心电图检查要撩开上衣)。要不是我在那骂了一通,引得医生把那些人轰出去,连你也不能幸免。所以遇到这种事,千万不要受闷头气。该闹就闹。
毕倩白了我一眼说,就你本事。
刚回到家,电话响了,我掏出一看,是孙丽打的。
“王‘‘‘‘‘王栋吗!”孙丽的声音好象从遥远的太空传来,虚弱不堪。
“你咋个了?”我听出了不对劲。
“你‘‘‘‘‘到我家来一下‘‘‘‘‘‘”话还没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我预感她可能有什么事,收起电话,急奔出去。
刘成新买的房子离我家不远,开车就十多分钟的路程。但这天路上的车特别多,急得我几乎把喇叭按破,二十多分钟后才赶到他家楼下。
一进电梯口,看见上面挂了牌子“维修”。不会这么巧吧!好在他家住得不算太高,十一楼。我咬咬牙,往楼梯冲去。
忙碌紧张的都市生活,就象腐蚀剂,把我的身体慢慢掏空了。平时还不觉得,在这个时候就体现得特别明显,还没走上五楼,我的脚就沉重了很多,脸上已开始流汗。想当年读书时,我在学校是三千米长跑亚军,现在的身体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我气喘吁吁走到她家门口,敲了半天,门才开了一条缝。
我推门进去,竟然看见孙丽捂着肚子,面色苍白,坐在门边的地上呻吟。
我吓了一大跳:“你咋个了?病了吗?”我伸手在她额头上一贴,手冰凉。连忙把她扶到沙发上。孙丽一直蜷缩着身体,表情很痛苦。
“是不是吃坏肚子了?”我焦急的问。
孙丽摇摇头,用虚弱的声音说:“不知道。”我看她疼得眼睛里都是泪水,忙安慰道:“没事的。走!上医院!”我不由分说,将她架在自己背上,往门外走去。
我几乎是一路小跑的背着孙丽下楼,当把她放在汽车后排座上躺好,跑到驾驶位上开车时,我才发现脚已不听使唤,不住的发抖。原来刚才上完楼,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又背了个人朝楼下走,我久不锻炼的身体无疑已经到了极限。
不过此时我心急火燎,顾不得想其他。
把火打燃、挂档、松离合,没成想由于脚还在发抖,油门踩得过大,离合松得过猛,车一下就窜了出去,险些撞在了对面的墙上,还是我下意识的把方向盘往旁边一打,才没让惨祸发生。
我感觉全身被冷汗浸了个遍,回头看孙丽,她的脸色越发苍白蜷缩在后坐上。我顾不得惊魂未定的神经,将车加速往医院开去。
孙丽得的是急性阑尾炎,送到医院马上动手术。当孙丽送进手术室,我给刘成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孙丽生病的事。
刘成听说了病因,淡淡说:“小手术嘛!麻烦你了王栋,我尽快回来。”
挂上电话,我对刘成的态度很是意外,照理说,自己老婆生病,虽然是小手术,但作为老公的刘成至少应该很着急。他的态度是不是冷了点?我心里冒起这个念头,随即把他压下去。我对自己说,各人的性格不同,不能指望人人都和我一样。况且刘成本来就是那种不把内心想法表露出来的人。
我又给毕倩打了个电话,毕倩听说孙丽病了,很着急,说马上要过来,我说你过来干什么,你挺个肚子也帮不上啥子忙,有我在就行了。毕倩只得作罢。
等孙丽从手术室推出来,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此时我的上下眼皮已经快要粘在一起,强打精神把孙丽送到病床上安顿好。孙丽的麻药劲还没过,一直沉沉睡着,我怕她半夜醒来,如果有什么需要,没人照应,决定留在病房里。我又给毕倩打个电话,给她说不回家了。毕倩得知手术做完了,放心地说那你就好好照顾她嘛!
挂上电话后,倦意排山倒海的袭来,我就在病房的沙发上合衣睡了‘‘‘‘‘‘
第二十三节
恍惚之中,我听到一阵呻吟。我虽然很困,但脑子一直处在半睡眠的状态,周围的响动包括过道的脚步声,都很清晰的传进我耳朵里。我听到呻吟是孙丽发出的,连忙睁开眼睛,冲到床边。
只见孙丽微微把眼睛睁着,脸色还是那么苍白,可能是麻药过了,手术伤口在痛。
我问她:“是不是伤口痛?”
孙丽楚楚可怜地看着我,点点头。
我说没事的,过两天就好了,你这是小手术,很快就能出院。
孙丽感激的道:“麻烦你了王哥。”
我说少来这些客套话,你是我老板,我当然要把你照顾巴实,要不然到哪儿去找饭碗嘛!
孙丽神色凄然地一笑。
她突然挣扎着想起来,我连忙把她按住:“你干啥子?刚动了手术,不能随便乱动,伤口破了就麻烦了。”
孙丽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轻声说:“我‘‘‘‘‘我想小便。”
我瞬间楞住了,脸上满是尴尬。“这倒是麻烦事。”
其实,当时我们两个脑子都发生了短路现象,都没想到把护士叫来就能很轻易的解决这个问题。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