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院子内，同时想到，今早离开的李寻欢。
李寻欢不离身的酒壶灌满了上等女儿红，一身白色披风的人，正在云州外十里的茶棚里坐着，面前是一碗热滚的茶水，旁边还坐着两个拎着包袱的行人。
冬日的夜晚来得格外的早，茶棚收摊，李寻欢牵着马往外走，目光如水一般平静，如同一般路人走在被白雪覆盖的小径上，渐渐，只能看到一片白雪。李寻欢翻身上马，继续往前走，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远远地，一支车队从远至近，为首的那人看到李寻欢，皱眉道：“前面的公子，能否让各路，我们忙着给人送货。”
李寻欢骑着马回头，停下口中哼着的小调，点头，往旁边走。
“多谢这位公子，不知你这大晚上的要去哪？我们是东家发令，不得不把货物送出去，你怎么也晚上赶路。”大汉也看不清李寻欢的模样，只瞧见一双异常明亮的双眼。
“比较清静。”
“公子真是怪人，先走一步。”那大汉抱拳向李寻欢示意后道：“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快点，天亮之前要把货物送到！”
李寻欢目送着车队离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前面能够在天亮前赶到的，如果没有算错，应该是双河镇。
萧家在双河镇上，有生意往来的人？
想到此处，拉近缰绳，在车队消失在视线中后，李寻欢调转马头，抄小路往双河镇上赶。如果他们三人没有料错的话，杀害萧远山的凶手还有独孤一笑之事，所有的源头都在双河镇。
天边渐渐露出一丝光亮，李寻欢站在双河镇外的路上，瞥见一块石碑，上前，扔下一样东西，抬脚往里走。
身上的行头可不方便行动，得换了才是。
第71章 孤雁泪（十四）
换上蒙古袍，带着帽子，李寻欢坐在镇上的一间茶楼里，这里可以一眼望见进镇的车队。双河镇是边界上的一个小镇，商贸往来频繁，这里的蒙古人多少都回一些汉语，加上蒙汉两族人结亲，其实很多时候，差别不大。
快一个时辰，昨晚大汉领着的车队从镇外进来，李寻欢眼神一凛，在茶桌上放下钱，离开了茶楼。
跟着车队，却发现目的地不过是一家米店，李寻欢皱起眉头，装作翻看小摊上的东西。
不对劲。
陆小凤和花满楼在萧家，花满楼收到一封信，拆开信后，上面的内容让陆花两人同时一惊，迅速烧掉信，在心里盘算，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多少个什么时辰？”
“恰好十二个时辰。”
十二个时辰，该抵达目的地，那么——陆小凤站起来，往外走，花满楼皱着眉跟上去，刚踏出院子，萧景裕迎面而来。
“花大哥，你们要去哪？”
“家父来信，说是有要事，得立刻一趟。”花满楼叹道：“这些年，家父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来云州也有些时日，该回去，还能赶上正月。”
塞北之地，这段时日都是冰天雪地，连日落雪，若是再不回去，怕是要耽误了路程，正月也回不到江南。
萧景裕脸上神情一滞，似乎没料到花满楼会在这个时候离去，眼神里透出不舍，道：“那日后，花大哥还会来云州吗？”
“有机会，还会再来。”花满楼不忍伤害一个少年，只能继续道：“如今你将萧家的事情处理得很好，李叔带着你，日后萧家即使你姐姐不在，你也能撑起萧家，景裕，你是个可造之材。”
“那花大哥，后会有期。”
“哎呀，你这个小子，还记恨我第一次戏弄你？。”
“嘁，你走吧，谁想看到你。”
花满楼和陆小凤告别萧景裕，从萧家出来，走向客栈，牵了来时的马匹，翻身上马，迅速离开出了云州城。
刚出云州，陆小凤和花满楼才走了不到一里，身后一阵劲风靠近，两人同时借着马背飞身离开，落在一丈外的雪地上。两人刚离开马背，一股血腥味就扑鼻而来。果然，有人跟踪他们，而且，还想杀了他们。
“花满楼，你猜，这一次多久解决？”
“不到半个时辰。”
“我猜，更短。”陆小凤看不见的事情，到现在也只有花满楼、李寻欢以及萧家姐弟知道，袭击他们的人，陆小凤敢肯定，不会是那晚出现的人，所以他不会暴露自己现在的短处。
况且，能够制敌，陆小凤可不单单凭的是这双眼睛。
白色的雪地里，一匹马倒在地上，温热血液刚从身体里流出来，立马凝固。花满楼耳郭一动，判断出对方有十个人，而且，武功不低。
劲风猛地袭来，花满楼足尖一点，后仰着往后撤开十余步，拿出腰间的折扇，在对方快要逼近自己的时候，一跃而起，击中对面的后颈。在另一个人还没有靠近时，后翻跃起，躲开刺向腰腹的一剑。
抬脚踹中对方的胸口，再回身用扇柄击中对方的内关穴。
陆小凤那边有四五个人同时向陆小凤攻来，侧身躲开，向上一跃，一脚踹向其中两人的头，再向后急退，给自己喘息的时间。
剑身刺来，陆小凤身体往旁边一歪，两指夹住剑身，抬脚踹向对方的腰腹，借力夺过剑。有了武器，对付剩下的几个人要容易得多。尽管陆小凤不常用剑，但，天下兵器都有共通之处。
“撤！”
陆小凤和花满楼背靠在一起，侧耳听着这些人的动静。声音完全消失后，两人同时皱着的眉舒展开。
不到半个时辰，陆小凤和花满楼解决掉这批人，立刻翻身上马，同乘一骑往双河镇赶。
“这里最快过去也要四个时辰。”
“李兄的功夫，可不弱。”（文中设定的李飞刀才辞官一年，所以还未以飞刀扬名，只有少数人知道）
花满楼的话，陆小凤很赞同。花满楼勒紧缰绳，加快了马奔跑的速度，但始终两人同乘一骑，速度不必刚才。
赶至双河镇，已经过了四个时辰。
从马上跃下，陆小凤牵着缰绳到附近的茶棚里，暂时拴着，让伙计给马一些吃的，回身时，花满楼已经走在自己身边，陆小凤不仅有些郁闷。
的确是有些困难，在一个不认识的地方想要完全自理，不大可能。
“先进镇，说不定能查到一些线索。”
陆小凤点点头，花满楼拉着陆小凤往前走，忽然，皱起鼻尖，脚步拐了弯，往另外一边走去，弯腰，在石碑附近摸索着，手心触到一片湿润的丝绸，嘴角浮现笑意，握住东西直起身。
果然，李寻欢不是个简单人物。
两人在客栈内乔装打扮后，从里走出来，刚走了没两步，便察觉有人跟踪他们，迅速的拐进一条人声稀有的巷子。
“你们俩可真慢。”
“你身上的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浓厚。”
“恩？有吗？”
陆小凤向前走，拍了拍对方的肩道：“不是你身上酒味重，而是花满楼的鼻子太灵，我还没踏进百花楼的窗户，他就知道我来了。”
对此，花满楼唯有一笑。
三人从巷子里出来，李寻欢和花满楼他们回了客栈，确定隔墙无耳后，李寻欢才开口道：“萧家的货物进了一家米铺，我在暗处观察了一天，并没有什么异常。”望了一眼花满楼，道：“萧景姝回萧家了吗？”
花满楼摇头，“这件事，有些复杂，萧家姐弟，都不简单。”
“早上收到一封信，是花家探子查到的，萧家早在三年前就和蒙古有生意往来，而那个时候，萧景姝正巧接触到萧家的生意，独孤一笑三年前失踪前，最后接触的人，是萧景姝。”
“萧景姝？”李寻欢沉吟，随后道：“难怪当日你们说，在场的人只有萧景姝认出对方是独孤一笑，但是，独孤一笑在寿宴后，并没有出现过。”
“但是，萧远山的死，无论从什么方面来看，似乎指向了独孤一笑。”
“有人刻意把矛头指向独孤一笑，是不是独孤一笑口中的东西在他手中，所以才会想出一计，既能除掉萧远山，又能让独孤一笑处于风口浪尖。”
萧景姝到底和独孤一笑有什么关系？三人一时没有对策，打算明日继续在双河镇查线索，总之，如今双河镇上的萧家米店，肯定有问题。
入夜，花满楼正打算更衣睡觉，刚灭了灯，猛地察觉到屋子里多出来的一个人，冰冷的刀尖抵在腰上，“谁？”
“别说话，不然——”刀尖往前一寸，威胁道。
花满楼一怔，皱着眉，脑海里出现几个声音，猛地想起来，此刻的人是谁，“独孤一笑？你在避难？”
“你是——”渐渐适应了黑暗，独孤一笑显然也认出被自己挟持的人正是那日在萧远山寿宴上和自己交手的花满楼，“原来是你。”
外面响起几声说话的动静，窸窸窣窣过后，房顶上的声音消失。
“独孤大侠留步，在下花满楼，江南花家花如令第七子。”花满楼的话让独孤一笑停住脚步，回过身，盯着花满楼。
花满楼继续道：“那日和我一同与你交手的人，是陆小凤。”
“那个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陆小凤和李寻欢走了进来，三人把独孤一笑围住。独孤一笑冷哼一声道：“原来是陆小凤和花满楼。”
“萧景姝失踪了。”
话一出口，李寻欢看到独孤一笑身体一僵，很快恢复常态，并不说话。瞥见对方刀尖上的血迹，再循着刀往上看去，袖子已经被划拉开，一条长长伤口里，血正往外涌——伤得不轻。
事情似乎出乎他们的预料。
“处理下伤口，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萧景姝失踪还有你要找的那件东西。”花满楼说完，转身拿自己贴身带着的外伤药。
既然对付独孤一笑的那伙人还在找独孤一笑，这个时候，知道独孤一笑存在的人越少越好，伤口自然不能请大夫来处理。
李寻欢靠在一旁，习惯的拎着酒壶喝了一口，看着头发散乱，还带着斗笠的独孤一笑，有些好奇，斗笠和散发覆盖下的面孔是什么样的。
“你瞎了。”
“是啊，我瞎了。”
陆小凤毫不在意的说着自己瞎了的事，抬起一只脚搭在另一只腿上，问道：“你喜欢萧景姝，对吧？”
“陆小凤！”
“是。”
意外的，独孤一笑竟然承认了。
第72章 孤雁泪（十五）
独孤一笑和萧景姝。
这两人看上去，不该有什么关系。萧景姝再如何嚣张任性，也是个才十八岁的女孩子，独孤一笑至少也有四十岁，两人之间，且不说独孤一笑的岁数都可以当萧景姝她爹，光是萧景姝对独孤一笑的态度也不像是曾经有瓜葛。
“独孤一笑，你喜欢萧景姝，可萧景姝却不知道，你这是……暗恋。”
陆小凤的话，让另外两人皆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若是三年前独孤一笑的失踪，与萧景姝有干系，那么也就有了萧景姝能够认出独孤一笑的原因。
“三年前，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独孤一笑的眼睛里出现一抹与刚才截然不同的神采，回忆起初次相识时的情景，饶是他也会露出这样一面。
云州地处塞北，冬日来得早，夏日似乎很短暂，云州的百姓还没有做好准备，当一觉醒来时，屋子外已经被白雪覆盖。孤雁刀名扬天下，经常出没在云州，而云州城内百姓奉他为神，不仅因为他侠肝义胆，更是行侠仗义，惩奸除恶。
一贯青衣着身的独孤一笑从客栈内出来，翻身上马，想到和十年未见的好友相约在云州城外二十里里的望江亭相聚，唇边的笑意更深。若不是恰逢大雪，他万不会提前半个时辰出发。
扯了扯身上的斗篷，独孤一笑刚出城便加快速度，生怕耽误了时辰，错过了约定的时刻。
一个时辰后，望江亭就在不远处，白雪中红色的一点，很惹眼。独孤一笑勒住缰绳，慢慢向山上走去。河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马蹄踩在上面，不需要担心会突然掉进水里。
马背上背着的一壶好酒，待会儿可得好好喝一杯。
“快点！”
旁边传来的声音让独孤一笑停下脚步，抬眼望去，四五个人正打算将手里的麻袋丢到冰窟窿里。独孤一笑拧眉，发现麻袋里的东西是正在挣扎的蠕动，心知这几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弯下腰拍了拍马脖子，独孤一笑飞身从马上离开，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来到那伙人面前。
“你是谁？！”
“好管闲事的闲人。”
“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不然连你也一起处理——”另外一个的话忽然止住，瞳孔放大，瞪着独孤一笑，不敢再说话，扯了扯还想继续放狠话的同伴。
“你——”
独孤一笑背着手，俊朗的眉目盯着眼前的几个人，问道：“我怎么？我这个人，平生就好管闲事，尤其是，伤天害理的事情。”
“走！”
真是倒霉，遇到谁不好，偏偏遇上这个阎王爷！
四五个人也不是全然不会武功，见情况不对，立刻把麻袋往水里一丢，拔腿就往外跑。独孤一笑见麻袋已经掉进水里，顾不得去追那几人，连忙跃进水中，把麻袋给捞起来。
“咳咳——！”
“你还好吗？”独孤一笑瞥见麻袋里露出来的脑袋，拖着人回到冰面上，饶是有内力也抵不过这寒冷的天气，把麻袋拉下来，才发现麻袋里装得是一个披散着头发，一身火红的女孩。
布满水珠，脸色苍白，独孤一笑连忙把刚才丢在岸上的斗篷给她围上道：“我与一位故人有约，不能送你回去，不过，这匹马你可以自己骑回去吗？”
“谢谢……谢谢你。”女孩站起来，浑身止不住的发抖，独孤一笑有些不忍。
“如果不介意的话，和我一起过去，我看你现在这样，怕你还坚持不到回城。”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独孤一笑先把女孩抱上马，自己跟着翻身上去道：“望江亭那里有一座庙，可以在里面在避避风雪，生火暖和些。”
马上的女孩就是萧家大小姐，一个被宠坏的千金。若不是一时大意疏忽，怎么会被生意场上的对手给套住，差点丢掉这条命。
萧景姝咬着牙，握着斗篷的边缘。别让她知道对方是谁，不然她一定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怎么了？还是很冷吗？”独孤一笑察觉到身前女孩的异常，问道：“还有一段路，坚持一下。”
“恩。”
萧景姝点了点头，有些想回头看看救下自己的这个男人长什么模样。但心里的羞赧让她不好意思回头，只能任由对方护着自己走向望江亭。
刚才的耽误，独孤一笑的知己早已在亭子内等候，见到对方出现，笑道：“晚了一会儿，不过，既然是为了美人，我就原谅你这一次，来来来，去山神庙里好好喝一杯，我们也快有十年未见了。”
“何大哥早已成家，还为了这十年之约特意到这寒冷之地来，怕是大嫂在家中要担心了。”
“哈哈，你大嫂回了娘家，踩着月儿，我来这里赴约后就会过去接她们，你也知道我们这种人仇家多，她娘家安全些。”
萧景姝站在一旁终于看清楚自己救命恩人的正脸，脸上一红，心间悸动。很英俊，硬朗，和那些富家少爷不一样的英俊，浑身都是男人的气息，让人脸红心跳不止。垂下头，萧景姝捏着斗篷的边缘，第一次这么紧张。
“刚才她险些被人丢进冰窟窿里，我恰好救下，我生火后陪大哥好好喝一杯，先干为敬，算是我来迟的惩罚。”
“懂得心疼人，你这般年纪，也该娶个媳妇，不然到老了也是孤家寡人一个。”
“大哥哪里的话，我一个居无定所，习惯漂泊的人，哪里有人愿意嫁给我，天底下像大嫂那般心胸宽阔的人可不多。”
“哈哈，你大嫂若是听到这句话，一定会很高兴。”
兄弟二人在一旁说这话，独孤一笑并未忽略萧景姝，生了火，暖意让刚才还浑身紧绷的人放松下来，一张灿若桃李的脸在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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