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聚餐,是在一种怪异的气氛下进行的,所有人都怀着沉痛的心情,极少说话,陆勃昂和冯扬、何锐在大口大口的喝着酒。
徐子欣、沈梦泽也破例喝了不少,但是,喝得最多的人却是冯玥。
一开始的时候,冯扬与何锐二人还企图说些轻松的话题,调节一下气氛,但是望着陆勃昂异常冷静的面孔,他们也觉得喉头似有硬物阻塞,再难说些什么轻松的话来。
“老陆,咱俩走一个。”冯扬端起酒杯,冲陆勃昂说道。
陆勃昂报以一笑,拿起酒杯就是一干到底。
“别这么喝了,太伤身体了。”徐子欣望着他说道。
“没关系,我兄弟敬我的酒,我怎么也得给个面子啊。”陆勃昂通红的脸上,作出一副严肃而幽默的表情,但在有心人的眼里,是那样的令人心碎。
“陆大哥,我也敬你一杯。”冯玥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端了杯酒就喝。
陆勃昂也不答话,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灌进了嘴里。
何锐也是一样,几个人就这样闷声的喝着酒。
没多久,陆勃昂、何锐、冯扬、冯玥就都醉得一塌糊涂,无法站起身来,徐子欣和沈梦泽只得让服务员帮忙把他们抬上出租车,回了住所。
※※※
从这一天开始,陆勃昂更加沉默了。
他每天只是忘情的写作,却极少与屋内其他人说话,冯扬等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却没有更好的办法来安慰他。
冯玥似乎也变了,她开始拿着陆勃昂买来的烹饪书认真地阅读起来,并且尝试着自己试验。在她的努力下,一个月的工夫,基本上烧的菜已经可以入口了。
冯扬当然知道冯玥的动力来自何处,可是他依然对此毫无办法,在他的心里,也是矛盾的。他明白陆勃昂和秦妍之间的感情有多深,这次的分手对陆勃昂的打击又有多大。他一方面希望陆秦二人能和好如初,另一方面,出于自私的考虑,他还是希望冯玥能够在这个时候给陆勃昂一个安慰,能够走到一起。因为他明白,自己的妹妹,恐怕这次是无法自拔的了。
何锐与沈梦泽也搬了过来,和大家住在了一起,是何锐坚持这样做的,用他对冯扬的话说,就是“是兄弟的,怎么也不能看着他这样消沉下去,而是陪伴在他身边,给他最需要的温暖。”
当然,这句话也感动了沈梦泽,在这种时候,她看到的是朋友之间真挚的感情,所以她非常支持何锐的做法,并和他一起来到了这个家。
但是,人生往往是不如意的,就在他们为了陆勃昂的事担心不已的时候,徐子欣的母亲却突然病重,经过抢救无效,离开了大家。
在处理后事的时候,冯玥哭得很伤心,她忽然明白了,有些事自己是无法左右的,而有些人也是可望不可及的。
陆勃昂的心也很沉重,他明白失去亲人的痛苦,所以他勉强振作起来,和徐子欣也谈了几次话,希望两个人能够在面对人生最痛苦的事的时候,相互支持,勇敢地站起来。
经过这件事,陆勃昂也感到,人生匆匆几十年,一晃就过去了,很多的因果早已注定。人有力所不逮,不能挽回的事情,或许只有尝试着忘记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所有的人都看出来了,冯玥经过这些事后,变得成熟起来,也变得更加冷静,她在工作上由于遇事冷静,处理得当,受到了老板的重用,在教给她几次任务得到圆满解决之后,老板提拔她担任了业务主管。
于是,冯玥也开始忙碌起来,似乎想要用忘情的工作,来忘记一些难以忘记的人和事。
日子要一天一天的过,人的心境也会慢慢的平静……
陆勃昂又一次习惯了把自己关在门的后面,一个人静静地思考,静静的沉默,用烟雾缠绕自己的心扉,把它层层包裹。
他的心事,朋友们都懂,可他总有一种想向人诉说的愿望,希望寻求一种心灵上的发泄。
每当寂寞的夜晚,只有蓝色想念,还能够倾听他的心语,给他最直接的安慰,他忍不住把自己的心事全都说给她听,而她也是每一次都默默地听完他的故事,再轻轻的开解他。
但是,直到有一天,蓝色想念却不再出现了。
超过了两个星期不上线,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次失踪的时间,陆勃昂不禁想到,那到底是谁?为什么不告而别了呢?
※※※
寒冬的飞雪,让人感到了丝丝的冰冷,望着纷纷的雪花,陆勃昂呼出了一口气,漫无目的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刚从出版社回来,他的小说反响剧烈,出版社确定为他推出实体书,谈妥了相关事宜,他才匆匆往回赶。
家的温暖,只有漂泊的浪子才能够感受到,朋友的温暖,也只有真心付出的人才能够得到。
陆勃昂想着自己的心事,走向所居住的小区。
远远的,他望见楼下站着一个人,身旁放着一口行李箱。
该过年了,很多人都要回家了吧。陆勃昂心里想着,想起自己虽然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但却能有一群朋友陪伴在自己身边,毕竟还是幸福的。
似乎难以抵抗冬的寒冷,那人紧紧拉了拉大衣的领子,将脸埋藏。
渐渐走进了,陆勃昂发现那是一个女人,似乎看身材很面熟,却又仿佛不曾见过,他想:或许是赶回家过年的人,亲人不在家,所以才在这寒风里等候吧。
他决定请她回家坐一坐,喝杯茶,暖暖身子。
于是,他朝那人走去。
这个时候,那人似乎感到有人走进,抬起头望了过来。
四目交接,陆勃昂呆住了。
萧玲!
是萧玲!
而此刻的萧玲,也望见了走过来的陆勃昂,她的眼神中忽然蒙上一层雾气,让陆勃昂不禁鼻子一酸。
他慢慢走到萧玲的身旁,停下了脚步,仔细地看着着她。她好像瘦了,陆勃昂心想。这么长时间没见到她,萧玲的脸色似乎白了很多,但却是一种苍白,消瘦的面颊没有一丝红润,只有眼睛还是那么明亮,清澈得令人心痛。
萧玲的泪珠终于滚落面颊,她一头扑到陆勃昂的身上,轻轻地哭泣了起来……
第四十六章 世事如梦
第四十六章世事如梦
在沾湿了陆勃昂胸口一大片衣襟之后,萧玲渐渐的收了泪水,但却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神之中饱含着无限的柔情。
陆勃昂心中一紧,这种眼神,他曾在秦妍的眼眸之中看到过,也曾在冯玥醉酒的那晚再次体会过,此时从萧玲的眼神之中,他又一次望到了那似水柔情。
陆勃昂的心下沉了,他仿佛看到了秦妍,看到了他们拥有的美好回忆,尽管那已经是遥挂在星河尽头的往事,却依然历历在目,沉积在心。
看到陆勃昂开始变得朦胧的眼神,萧玲暗自叹了一口气,离开了他的背弯,轻轻说道:“不请我进去么?”
“哦,是阿,我帮你拿行李。”说完,陪着萧玲回了住处。
在客厅里,陆勃昂让萧玲坐下,自己给她到了杯茶水,递到她手上,自己也坐了下来。
“呃……你怎么会……恩……找到这里来?”陆勃昂忍不住问起心中疑惑的问题。
“扑哧”萧玲乐了出来,差点把茶水泼翻,陆勃昂赶紧接过水杯,放在了茶几上,愣愣的看着她,不知她因何发笑。
“你这个人哪,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有时候挺聪明的,可是有时候阿……却傻得像个木头。”萧玲轻轻的点了点陆勃昂的额头,笑着道。
“我?木头?不明白,跟我问的问题有关么?”他仍然一头雾水。
“那你就继续犯傻吧,我看你能傻到什么时候。”萧玲接口道。
说完,她站起身来,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件毛衣来,递给陆勃昂。
“试试,看看穿着合身么?”
陆勃昂接过毛衣,这是一件枣红色的毛衣,精巧的花纹,非常漂亮,显然是一件手织的毛衣,他抬起头,望着萧玲笑嘻嘻的面容,道:“你织的?送给我的?”
“那你以为我现在拿出来是让你试一试的么?”说完萧玲做了个受不了的动作:“你还真不是一般的木头阿。”
陆勃昂再次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毛衣,心中掠过一丝温暖。
“别傻看着了,试试阿。”
“哦,好的。”
于是他脱掉外套和里面穿的羊毛衫,把萧玲织的毛衣套了上去。
萧玲伸手帮他把衣服穿好,整了整,上下打量了一下,却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陆勃昂不解。
“我自认记性不差,可是,我却忘记了,一个人在经历了那么多事以后,是会变瘦的,这件毛衣……有些大了。”萧玲轻轻地抚摸着毛衣,哀怨的说道。
“你怎么会……知道我……”陆勃昂结结巴巴的问道,心中似有灵光一现:“你是蓝色想念?”
望着萧玲慢慢地点着头,陆勃昂彻底被感动了。
原来萧玲一直不曾离开过他,一直陪伴着他走在他人生中最痛苦的日子里,默默相守,不曾离弃。
陆勃昂的心被融化了,他忽然发现萧玲对自己的感情是真挚的,这令他充满内疚。自己在最痛苦最彷徨的时候,依然有一个女人在默默地和他一起承担,这种无私的温暖,充塞他的心扉。
他紧紧地拥抱着萧玲,内心波澜,久久不语……
“好了,一个大男人,哭得像个小孩似的,像什么样子,你可别把我这件衣服弄花啊,好贵的呢,我就这么一件值钱的衣服。”萧玲顽皮的笑着道。
“哦……对不起,我……我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歉然一笑。
“呵呵,那你准备怎么补偿我啊?”明亮的眼睛直视着他。
“你说,你说怎么补偿。”
“你答应我的,带我好好的玩儿个痛快地,是不是?”
“哦,对对,我说过,我说话算话。”陆勃昂点头肯定道。
“那就好,那我们明天去哪里?”她歪着头看他。
“你说,我听你的。”陆勃昂心情好了很多,微笑着问她。
“那……我虽然在北京住过一段时间,但是什么地方都没有玩儿过,我最想去游乐场,你带我去好么?”
“行,没问题,明天就去。”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好,你说的,这次回来我一定要玩儿个痛快。”
萧玲笑了,笑得那么灿烂,充满幸福的笑容感染了陆勃昂,他仿佛轻松了许多,连秦妍的影子都仿佛暂时退去。望着萧玲苍白的面庞,陆勃昂想得很多……
晚上,当大家回来的时候,都惊讶于萧玲的出现。
冯扬尤其尴尬,见到萧玲的时候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反而是萧玲显得落落大方,主动伸手搭在冯扬的肩膀上,冲他抛了个恶作剧似的媚眼,笑嘻嘻的道:“阿扬,想我没?”
冯扬一面向后闪躲着,一面偷眼察看徐子欣的脸色,望着她平静无波的脸色,心中直着劲儿的打鼓,冷汗从额头涔涔滴落,忍不住用手擦了又擦。
“还……还好,还好。”显然已是语无伦次。
望着冯扬的表情,陆勃昂露出了近日来少有的微笑,开口道:“萧玲,别作弄扬子了,他现在可是守身如玉的好男人了,你可别让他今晚跪搓板哪。”
“哦?是么?”萧玲扭头看了看一旁的徐子欣,忽然撤下了搭在冯扬身上的手臂,伸手过去拉住徐子欣地手道:“这位漂亮的姐姐一定是子欣姐吧,我是萧玲,嘿嘿,是冯扬的……”说完把尾音拉长,让冯扬的心跟着她的声音一起被拉了起来。
“是冯扬的朋友。”望着冯扬长呼一口气,不顾失态的用袖口擦着额头的汗珠,萧玲大笑起来,惹得何锐、沈梦泽、陆勃昂都是不禁莞尔。
徐子欣也微微一笑,对萧玲道:“萧玲妹子,早听冯扬和勃昂提到过你,没想到比我想象的要漂亮多了,很高兴认识你。”
“呵呵,谢谢夸奖咯。”萧玲展颜露齿一笑。
“扬子,小玥呢?这么晚没见她回来啊。”陆勃昂问道。
“哦,她下午给我打过电话,说今晚不回来了,公司这两天在制定一个项目企划,会很忙,让咱们别等她了。”
“哦,那就开饭吧。”说完陆勃昂转身进了厨房去端菜,萧玲也跟着进了厨房。
冯扬等人相互对视,都不明白为什么萧玲会在这时候出现。
他们都不知道陆萧二人有接触那两天的具体情况,而陆勃昂也从未向他们提及其中细节,只是说她回去陪伴她的母亲了,仅此而已,所以大家此时都在心里存了个问号。按萧玲和陆勃昂认识的程度而言,远远比不上和冯扬的时间长,关系的紧密也不能够相比,为何萧玲此次却是明显冲着陆勃昂来的呢?种人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抱着一颗好奇的心上了餐桌。
陆勃昂今天做了一桌子的好菜,糖醋排骨、清炒鸡胗、酱鸡翅、蒜茸油麦菜、油焖大虾、香酥羊腿、木耳凉瓜、上汤笋丝、清蒸左口、香辣蟹,外加鸭架汤,满满一桌。
所有的人都傻眼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陆勃昂兴致这么好,居然把自己的拿手菜全部端出来奉上。
望着大家迷糊的眼神,陆勃昂开了口:“今天就让我们好好的聚一聚,好久没这么开心了,来,大家举杯。”
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大家纷纷应合,餐桌上呈现出近来少有的好氛围。
边吃边聊,大家的话题自然少不了要问萧玲,而萧玲也总是微笑着作答。但是,陆勃昂细心的发现,萧玲并不怎么吃那些大鱼大肉的菜,而是专拣比较清淡的下筷。
陆勃昂心中莞尔,小姑娘都是喜欢苗条的,她也不例外阿。
不过这回可美了冯扬和何锐,二人也不说话,低头闷吃,很是让徐子欣和沈梦泽尴尬,这副吃相,当真有如六零年代吃水席一般痛快。
“萧玲,这次来打算住多久?”冯扬问道。
“嗯,不知道呢,看吧,也许一个来月,也许三两个月也说不定。”
不过陆勃昂却在她轻松的回答中发现了一丝落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幻觉,总之,他感觉萧玲好像有心事,特别是在回答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中流露出一份萧索。
“你母亲好点没?”徐子欣接口问道。
“……”萧玲沉默了,不再说话,也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陆勃昂心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伸手拍了拍萧玲的手臂,没有说话,但却用眼神锁住她的面颊。
“我母亲,两个月前已经去世了。”萧玲咬住嘴唇,强忍着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一片默然。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徐子欣一脸歉然。
“没关系,我母亲走的很安详,至少在她的身边,我和父亲始终陪伴着她。”
陆勃昂心头沉重,他忍不住自己问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让人伤心的事呢,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更快乐呢?没有答案。
“对于母亲,她很高兴能够看到我一直都守在她身旁,更欣慰于父亲对她一生的相守。”萧玲深深吸了口气,似乎想要调节自己的情绪:“大家都应该开心一点啊,别为了我的事影响了兴致,来,我敬你们一杯。”
陆勃昂端起酒杯,陪着她默默喝了下去。如果萧玲的母亲真的能在幸福中离开,他想那没有什么遗憾的,毕竟,人生匆匆在世,能够无憾而去,往往很难。当我们年华老去的时候,蓦然回首,看看自己走过的这一生的路途,也许会感叹唏嘘,真的能做到了无牵挂,那么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如果我老了,回首自己的人生,会不会了无牵挂呢,陆勃昂想得痴了……
第四十七章 何去何从
第四十七章何去何从
晚上,萧玲被安排睡在了冯玥的房间,几个人少有的聊了很晚才休息。看到陆勃昂能够逐渐从阴影中走出来,冯扬等人心中很高兴。
何锐在聊天的时候提到,自己的父母近日来身体也不是很好,他打算搬回去住,陆勃昂等人都同意了。
※※※
这是个雪后清爽的早晨,陆勃昂陪着萧玲来到了石景山游乐场,开始了他们的快乐一日游。
第一次来这里,萧玲显得很兴奋,拉着陆勃昂东看看、西看看,见到好玩的就要凑上去瞧瞧,见到一个有意思的游乐项目就要上去试试。在冬日明媚的阳光下,萧玲的脸被照得金灿灿的,嘴角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