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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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读本-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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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月娘大喜。
四月初八,吴月娘、小玉、孟玉楼沐浴斋戒,赶赴湖心寺。
吴月娘僧尼打扮,项带数珠,僧帽戒衣。
到了湖心寺大殿,吴月娘她们见了知客,问讯了,引到方丈,拜了长老,说要许愿寻儿,烧一道疏,保安求福的。
长老允了,交与管文书的僧人。
吴月娘去写乡贯已毕,才使上奉教沙门的印。
长老画了押,向佛前烧化。
如慧在殿上是管填疏的,一见吴月娘僧尼打扮,领一群女众进寺参拜长老,就知是半路出家的,见她写得是:西门吴氏,山东清河县,在观音堂出家,为失迷孤子,哀佛慈悲,完全骨肉事,就想起了扬州遇见的了空和尚。
如惠便细问吴月娘:自幼出家,还是半路出家?
吴月娘道:因找儿子,在淮安,不得回乡,因此出家。
如惠问道:令郎多大年纪?
吴月娘道:今年一十七岁,七岁上清河县遭金兵失散,已有十年,只道不在了,原来也出家,做了和尚,去年同家人玳安,听说我在淮安,南来寻访,不了遇见土贼,不知死活,因此心肠不断,指望母子想见,特来大刹许愿,佛前化疏,日后果然相逢,还来答保三宝,另做道场。
如惠道:我在天宁寺遇见一个小沙弥,名唤了空,同单一宿,也说是山东人,来南方寻母的,写一乡贯姓名贴在十方堂上,求师父们通信,次日,我同他过江去了,莫非就是令郎?
玳安听说,忙上前问如慧道:了空穿什么衣服?
如惠道:一件破衲衣,倒不象是他的,许是方上化来的。
玳安问道:你们何时分别的?
如惠道:三月四日在镇江作别,他往甘露寺投宿去了。
吴月娘得了孝哥的信,心中说不出的高兴,在佛前拜了又拜。
吴月娘与众人,辞了长老,欢欢喜喜,象拾了金元宝似的,回到东村观音堂。
14,
吴月娘与玳安商议要去找孝哥。
孟玉楼知吴月娘思儿心切,不好挽留。
倒是老尼姑有见识,他说道:我当初出家,曾许上南海落伽山,参拜观音菩萨,兵慌马乱的,二十年,不曾了此心愿,你千里寻儿,虽是出家,终是个妇道人家,见人,口羞面嫩,我今陪你南行,了此心愿,等你母子相见,我自去南海烧香。
吴月娘高兴地说:肯同弟子同行,那太好了。
于是,老尼姑安顿好庵里的事,与月娘、小玉、玳安一行四人,上大路而去。
一行人过了扬州,直奔江口。
吴月娘众人在船舱坐下。
玳安在船梢,遇见一个老和尚,就与他攀谈起来。
玳安问道:老师父是那里寺里?
老和尚说:是甘露寺的。
玳安问道:贵寺还开丛林接众么?
老和尚道:一个有名的古刹,在江南头一个路口,怎的不接众?
玳安问道:有一个小和尚,叫了空,可在你丛林?
老和尚说:正在家,管殿上的事,早起撞钟打鼓,都是他,好不辛苦哩。
玳安听了空有信,说与吴月娘。
大家好一阵欢喜。
船过金山江口,上岸不远,就是甘露寺。
吴月娘一行四人没有闲情逸志,无心观赏风光,进到寺里,拜了佛,就投斋堂来。
吴月娘走到丛林,正敲板吃午饭,满堂僧众二百多人,都在大长条凳上低头吃斋。
吴月娘进来。
大家让座。
吴月娘不好意思,让玳安仔细看那个是孝哥?
说话不及,船上的老和尚背了半袋米,摇进寺来。
玳安忙上前,说:师父,你说的了空在那里 ?
老和尚说:你们随我来,他在殿上管事,你们来这十方堂做什么?
老和尚引四人,穿过塔房、厨房、经房,来到一座客厅。
客厅里,桌椅鲜亮,挂一幅观音出山像。
老和尚让众人坐下,他去传了空。
不一会儿,只听一声云板响,几个小和尚拥着一位老法师出来。
老法师年逾七旬,古面庞,碧眉雪顶。
老和尚引见道:这就是宝公禅师。
宝公禅师就是畏卢庵的雪涧禅师,因王杏庵修完大殿,向南海探取明珠,接引了空回寺,改名宝公,到庐山过了夏,来到甘露寺。
原来这老和尚耳聋,错把了空当宝公。
吴月娘众人空欢喜一场。
宝公禅师只当是远路进香,参禅问道的,就上了云床,朝南坐下。
看见吴月娘等,老法师心里就是一喜:儿子出家,母亲出家,都走到一起了,还是佛法法力无边。
吴月娘他们只得朝上参拜,不敢说寻儿子,误听了聋和尚的言语。
宝公禅师问:比丘尼二人不似参方行脚,有何事参见和尚,请俺升座?
吴月娘吓得答不出话来。
老尼姑,出家多年,听过讲经的,知道些规矩,上前合掌问讯,道:弟子是山阳县湖心寺出家,从不曾听法师说法,问得甘露寺老法师做水陆大会,特来瞻仰皈依受戒。
宝公禅师道:比丘尼出家先受戒律,才讲圆通,不断爱根,如何讲得受戒,我看你二比丘尼 ,这个后来出家的,却是你的徒弟么?
老尼姑道:是乱后出家的,他有一件心事,南海进香,寻找儿子,求发誓慧眼一观。
法师闻言,心里窃喜,闭目入定。
有一盏茶的工夫,法师笑道:此会甚奇,只要虔心前去,自有相逢之日。
说完,法师扬长而去。
15,
了空在甘露寺宿了两夜,没处寻找母亲,发愿上南海烧香,求观音菩萨指点,于是托钵化斋,昼化长街,夜宿古庙,过了镇江、丹阳,到了宁波府。
了空不服水土,差一点死在关帝庙。
多亏韦驮菩萨的一碗凉水,出了汗,好了数日,将养身子壮了,了空依旧托钵化斋。
后来,等了一起香客,是山东临清善人当的南海进香社,僧俗百十人,了空与他们搭个船,过莲花洋,往南海去了。
船到海里,忽遇飓风,一时不的到岸。
又用不得槁撑橹摇,船只好抛锚在海中,一任风飘浪滚。
一船人哭的、叫的、一时乱成一团。
了空把心定了,口念<;观音经>;、<;陀螺尼经>;,日夜不绝。
忽然梦见一岛,楼阁重重,也不知几万丈高,又内藏千百重楼阁,中间是观音,他母亲跪在面前,又几千重楼阁,观音与母亲面前,了空跪着念经,一处处光明透现在虚空之中,不见大海,也不见人船。
到了天明,一阵海风送船回到南海岸 。
16,
吴月娘一行四人辞了宝公禅师,一路南行。
玳安挑着行李。
小玉扮做女道。
老师姑敲木鱼化斋。
只有月娘见人羞惭,不象久出家的。
好在南方人好道,不用念经,就送来斋饭。
一路茫茫,大家或投寺院安歇,或搭鱼船,漫山过水,走了两月有余,到了临安。
已是秋尽冬初的光景,那里去找孝哥?到各寺里问问,连个影儿也没有。
吴月娘昼夜哭啼。
到了绍兴府地方,天晚下雨,把衣服行李淋湿了,赶不上路程,路旁一座火德真君庙,叫开庙门问路,却是一个尼姑庵,叫了半天,没人应声,只听得里边叫:了空开门。
喜得玳安叫吴月娘不迭。
走出一个小尼姑 ,年纪二十余岁,生的秀雅大方,一团和气,让进吴月娘一行人,进庙去了。
一个老尼姑,五十余岁,一双小小脚儿,拄个拐杖,也是半路出家,忙问月娘何来。
吴月娘细说了一遍。
吴月娘道:是朝参南海的,到了宝方,天晚下雨,借宿一晚,化些斋饭。
老尼姑道:十方显圣,就有十方接待,我这小庵虽不留众,几位师兄远道而来,难道一顿粗斋也备不起?
老尼姑忙叫徒弟了空备斋,一面斟了茶来吃。
玳安放下行李,也去帮他担水烧火。
原来门前有一神泉,用竹竿直引到屋里灶前,南方丛林,大都如此。
少顷,煮得饭熟,众人用斋。
晚斋过后,玳安自去庙门下打一草铺,月娘与老尼姑一床,没有闲床,小玉要在地上睡。
这时,小尼姑道:我俩一床上将就过一夜罢。
小玉求之不得,与那小尼姑睡在外间一张绳床上。
半夜,尼姑了空钻到小玉身边,一头并睡。
那小玉一路困乏,丢头便睡,脱了上衣,只穿小布裤,一个旧绢抹胸儿,不解中衣,只松了裤带。
那了空用手摸小玉的乳头儿,肚皮,渐渐摸到下边,把裤带解了,小玉那得醒,腿下裤子去摸她,高突突似馒头缝一般,倒是个女儿一般,就暗渡陈仓,小玉疼醒,忙问:是谁?只道是玳安进来偷吃野食,那知小尼姑是个雄的,急忙推开身子,才知是尼姑了空。
小玉不敢高声,道:好个出家人,你不是尼姑,是个和尚。
说完,小玉跳起来,找衣服穿个不迭。
那尼姑道:我就是南海大寺里的了空沙弥,常来这里行走,我们这南方,常是僧尼同居,你要走漏风声,坏了我的戒行,我叫你回不了北方,快快上床,依我睡了便罢,不然,我随你到了南海,也逃不出这座寺去,那个和尚没有几个尼姑?那个尼姑没有几个和尚?除非你是观音菩萨,是个真修行的。
小玉大叫,惊醒了吴月娘,玳安,一齐起来,小玉不好明说,只说有贼。
小尼姑开了门,一直走了。
闹到天明,谁也没睡,黑地里收拾行李,辞了老尼姑起身。
老尼姑破口大骂:那来的一起蛮妇,平白到我庵里作践,骗吃了斋饭,还半夜起来打劫,天明,我与你见官报县,决不罢休。
吴月娘明知她撒泼,只好忍气吞声,走出庙来,上了大路,过了宁波,定海地方,望见汪洋大海:
浩淼接天,汀泓绝地。
南极朝宗,为日月归藏之府;
东江总派,收岷峨尾闾之区。
名山渊渚,旁结雁宕天台;
禹穴会稽,下接番禺闽岭。
龙宫千丈挂冰绡,鲛人织锦;
蛟窟万层排云窦,蚌母含珠。
还帆几片日边来,梵阁千层天外起。
吴月娘等在海边村里,寻了一处庄户人家的屋住下,使玳安下乡化些米来。
连住三日,吴月娘才等得一起镇江进香的善人和僧众。
大家上了大船,抛了神符,拜了菩萨,齐声念佛,和着“灵感观世音慈悲”名号。
艄公才敢开船。
17,
南海地方空阔,大寺小庵,名山净室,不下一二百处,哪里去见我的母亲?就是玳安在这里,那里去问他们?往南来,也无处寻找。
想到这,了空做了个木牌,上写:了空化斋,挂在胸前,不去安禅听讲,只去各处化斋,以便打探母亲的音信。
那日,吴月娘一行过了海,离菩萨的大寺有四日的路,吴月娘要探问孝哥的音信,使玳安道人打扮,去附近寺里化米,以访问消息。
玳安化斋去了。
吴月娘在王寡妇家吃斋。
天晚,不见玳安回来,只好借宿在此,等玳安回来,明日进山。
黄昏,了空进村化斋,朝小玉问讯。
小玉说自己是本处的善人女道。
小玉略识几个字,见胸前挂的牌子:了空化斋,想起那夜假姑子的话来,想到:这厮知我们过海,随后赶来,她慌忙说与吴月娘。
那了空远远立着,还没有开口,就听小玉、吴月娘秃驴长秃驴短地臭骂起来。
了空莫名其妙,忍气吞声,回头而去,投古寺打斋。
真是:十年漂泊离散苦,对面相逢不相识。
入夜,玳安回来,化了五升米,道:遇着人家斋僧道场,留着吃了三个大油饼,还有一百铜钱,又打听出一个喜信。
吴月娘问:什么喜信?
玳安道:我问那斋僧人家,可有小师父,叫了空 的在这南海丛林中?那家说有个了空,挂个牌子,时常在各村化斋,说是探问母亲的音信。这个信是真得了,当初我与他南来找娘,原说要朝南海的,我明日早起,到村里问问,有牌子,就好找。
吴月娘,小玉吓了一跳,说:今晚来了一个了空,想起那宁波府的假姑子,怕是他装的,来赶我们,被我们大骂一顿去了,也是一时性急,不曾问个明白,他就去了,孝哥也不是这等黑瘦?
玳安道:一个人经过十年多,又剃了头,哪里认去?这八成是孝哥。
吴月娘听玳安这么一说,恼得一夜没睡,盼着天亮,好让玳安到各村找去。
了空因找不着母亲,不敢投寺安歇,白天到各处化斋,夜里在山岩树下打坐,也不怕狼虫虎豹,发誓找不到母亲,决不还乡。
这天,了空走 到一山崖边,见一白衣贫婆在山涧拆洗破衣。
见了空来,坐在一株松树下打坐,那白衣婆子问道:小师父,你有什么衣服脱下来,我替你浆洗浆洗,我在前边庵里住,有儿子出了家,来此看他,替他拆洗衣服,也是生他一场。这些身上的污垢,通洗不净,只有这山涧的水,是老母濯垢泉,什么破旧衲衣,一经了这水,都是光明干净的,又不沾灰土,又坚实耐穿,再也不破。
了空大喜,忙脱下破衲衣,看了看,一片片补得破布补衬,一年多没离身子,虱子灰垢都满了。心想:那来的女菩萨,一片好心,休说替我浆洗,就是拆开 缝补的几针,也是布施的了。
了空要脱下来,没得替换,天又寒冷,只得问婆婆借针缝缝。
那白衣婆婆揭开襟底,取出一个金针送与了空补衲。
了空得了金针,坐在石边,掀起破衲衣,见襟底下一块破布,棉絮即将出来,有些破绽,就用针挑起那块布,抽出棉絮好缝补。
不想露出一个黄纱囊,不知是什么东西,用手一捏,沉甸甸,圆滚滚,拆开一数,是一百零八颗胡珠。
这那来得奇珍异宝?了空正要问婆婆,抬头一看,那有人影儿?
菩萨显灵,明珠出世。
了空忙用金针把珠子缝上,藏在胸前,用金针别住 ,起来取出钵盂在濯垢泉,取一钵清水,洗净钵盂;取第二钵水,洗净面上的尘土;取第三钵水,一饮而尽,觉五内清凉,尘心病体,一时洒落。
了空披衣托钵,走出山涧,远远望见一个道人。
那道人挑着扁拐蒲团,大踏步走过来,看看了空从山下过,立住脚。
那道人住足观看,了外空走近,到了面前,他哈哈大笑,大喊一声:和尚,你往哪里去?
喊声吓得了空打个冷颤。
了空睁眼一看,高兴地跳起来,他喊着:玳安,玳安,你是玳安,你是玳安,我可找到你了,上前楼住玳安,激动得热泪盈眶。
玳安迎接,主仆二人,一僧一道,抱在一起。
好一会儿,两人摸摸眼泪,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互诉别后之苦。
玳安道:大娘为你出家,做了尼姑,远来找你,前日说骂了你一顿,原来是个假的,装做尼姑。
了空委屈地说:我只知一个了空,那知弄出许多假了空来,真是骂得我没处去想。那日晚被土贼掳到山寨,幸遇锦屏小姐,放我下山,一路寻找没有音信,才到南海,不想在此相遇。
看看天色晚了,了空问玳安:还有多少路到母亲的住处?
玳安道:我听的善人斋僧,知你在这附近,走了几处,都没有信,不知你走到海边村里来,我出来三日了,这山路黑了,怕有老虎,今日不回了,到寺里住下,明日走罢。娘在村里等我信儿,不知有多焦急呢?
了空道:前边有个小净室,我常去投宿,且去打扰他一宿。
玳安答应。
主仆二人起身,前往净室投宿。
西门庆死后(5)
    14,
河南来进香的一群男女,内有僧尼四人,两个老的,五六十岁;两个小的,二十多岁的年纪,甚是清雅,因过了海,在山下住着,也等顺风,要朝落伽,到大寺里进香还原,做道场拜佛忏悔。
艄公因人少不肯开船,四个僧尼见吴月娘一行也是僧尼,走来约吴月娘同去。
吴月娘问清他们是汴京大觉寺的僧尼,才同意一起下船过海。
第二天,仍不见玳安回来,吴月娘无奈,决定留小玉在王寡妇家,等玳安,自己先走。
临走嘱咐道:你在村里等着罢,我随师父朝了菩萨,也完了心愿,遇顺风,不过二日就回来了。
一行数人,从山下一条小港,驶进大海,望落伽山开去。
南海方圆三余里,内有观音菩萨正殿丛林大寺,但都不是落伽山。
落伽山乃是菩萨修行的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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