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与伯伯说话的意思,俺听不明白,只见伯伯递给娘一个黄色的小袋子,鼓鼓的,“这些你给娃添些新衣服,再给兄弟抓些药,俺择日再来,”约模一个时辰后,伯伯走了。“不久,你就要到伯伯家去了,”娘抱起俺,对俺说:“孩子,你已经长大了,很多事情自己都能做了。到伯伯家以后,娘会常去看你的。”
就像俺娘说的,没过多久,那年春节边上,伯伯带着一帮人来说亲,这年,俺才九岁。来人都说俺长得如花似玉,漂亮。“没想到,你还真有眼力,为那小子找了个漂亮的小媳妇。”堂屋坐满了人,都哄笑起来。堂屋的右边的角落放了几副礼品担子,爹的床头边上的柜子上放了许多叫不出名的滋补品,爹的咳声不时地从里屋传出来。“妹子,等忙过了这阵子,俺将兄弟接到城里,请最好的医生为他治病。”听伯伯说要替俺爹治病,俺听了心里甭提有多高兴。
俺是龙抬头那天被他们接过去的,起先,俺还以为到伯伯家当佣人,干粗活,没料到,伯伯家很富有,俺从来没见过,很有钱。
见过伯伯后,他吩咐佣人将俺带到一个非常漂亮的房间。“小姐,这是你房间。”俺推开虚掩的门径直进去,抱起地上的木盆开始干活。“使不得,使不得,这活由下人做,要是让老爷知道了,俺又要遭骂了。”佣人好生害怕:“你不知道,老爷骂起人来,火冒三丈时,还动手打人,谁让俺是下人呢。”佣人捋起袖子给俺看:瞧,这都是他掐的。佣人的胳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有刚刚愈合的伤疤。
佣人告诉俺,伯母前年害病死了,伯伯的性情也变了,往日那温和的表情一点也没了。伯母临终时吩咐老爷,要为小少爷找个媳妇,这下好了,九泉之下的伯母总算瞑目了。
那天中午用餐时,俺见到了俺的小丈夫。小丈夫站起来没有桌子高,比俺小两岁,脑袋上的前额往外凸,像刚断奶的娃,伯伯让俺与小丈夫坐在一边,佣人将一块餐巾放在小丈夫的胸前铺好。“这是你丈夫,往后留着神,看好点,别让他摔着了。”伯伯要俺好好照顾小丈夫。
看着小丈夫,俺真得希望他的额头往外凸的那部分,往两边一个劲地长,因为长到那样,他也就是大丈夫了。
两年后,俺与小丈夫在同一所小学上学,上学的学费是伯伯出的。关于俺上学的事情很快传了出去,好多人都不相信,童养媳还念书。原因是这样的,俺的小丈夫从上学的第一天起,俺就陪着读,他在教室念书,俺在外面望着,日子久了,小丈夫看出来了,他知道俺喜欢上学,哭着死要俺念书,“姐,你怎么不上学?”“俺家穷,没钱,念不起书!”“俺要你上学!”小丈夫开始发话了,谁料,小丈夫的一句话哭闹话,俺还真得圆了上学的梦。以后的日子,小丈夫吵着要伯伯送俺上学,开始,伯伯不愿意,怕俺有了文化,懂事了,会与他顶着干,俺哪会呢,俺就想上学。那年,俺已经十岁了,小丈夫才八岁,俺俩在一个学校念书,小丈夫比我高一级。
也许就是这个命吧。俺来到伯伯家后,很多年没有回去了,一种思念家乡的之情油然而生。在俺十二岁那年,家乡来人了,不是外人是俺的二叔。“孩子她爹病逝了,”二叔是来接俺的。知道这个不幸的消息,俺整个人瘫在地上,浑身没了力气,佣人将俺扶起。“你去尽孝吧,”伯伯要俺回去参加爹的葬礼。
可能是出于好奇,村里人都来了,俺哪有心思与他们穷开心,俺是奔丧来的。阿婆将俺叫到跟前,用手抚摸着俺的腹部,“有没有了?”俺将老太太手移去,“说哪了,阿婆,俺十二岁不到呀,还在念书呢?”“念书?少有的事。”老太太似乎不信,这也难怪,在俺村里,很少有童养媳上学的。
给爹办丧事的那段日子,俺与娘接触的时间最多。三年多不见,娘的头发变得苍白,岁月不扰人呀,娘老多了,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娘,等俺念完了书,把您接过去,俺们一起过吧。”“这哪成,人家会笑话的。孩子,这你不懂呀。”
带着悲痛的心情,俺上路了,娘被几个人搀扶着一直送着俺到村口,娘寸步不离俺左右,“娃,要常回来呀。”
转眼十年过去了,俺与小丈夫长大成人,在村办小学都谋了份差事,他当了学校校长,俺留在学校当了一名小学教师,但俺与他的婚礼一直拖着,见到俺的人都问俺要喜糖吃,俺真得不知如何面对,有说不清的苦衷。
有些事情更让人捉摸不透,按理说,俺与他举办婚礼应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谁料,却出现了裂痕,被他人中间插了一杆子。就在俺留在学校当教师的半年以后,他却与村里的芳姑娘好上了,还偷偷地与她约会。一回,俺撞上他俩了,你说,俺吃得住吗。这姑娘是俺最要好的朋友,她居然抢俺的男人,俺二话没说,上前给了她一记重重的耳光,可能是俺动作粗鲁,激怒了他,以后,俺们常为这事吵架,俺一气之下住进了学校,从此,他再也不与俺说一句话,不久前,俺俩商量好,井水不犯河水,各奔各的阳光道。
一年后,俺嫁到后村,不久,俺又当上了村妇女主任,没想到,俺这辈子还有机会为姐妹们做事,这才叫活法。
5、胖子瘦子
一楼瘦子与对面平房的胖子,门对门。
胖子夫妇是乡下来的,专门制作卤菜批发给贩子,生意挺火。瘦子到胖子那称了几回卤菜,俩人便熟了。碰到家里来客,瘦子的女人将头伸出窗外:“嫂子,送半只鹅外加六只爪子过来。”不一会,胖子的女人端着冒着热气腾腾的卤菜来了。
开始瘦子并不了解胖子,以为胖子厚道,再加上胖子的女人挺大方,鹅肉给的多要钱还少。一起日子待久了,矛盾就出来了。胖子的女人嗓门特别大,半夜三更为做鹅的生意与胖子吵吵闹闹,胖子也不服输,别得本事没有,摔坛坛罐罐的本事不小,搅得瘦子一家不得安宁。不仅如此,胖子每天夜里三,四点钟,就从集市上采购回来活鹅,放在门口任由它们乱蹦乱叫。瘦子听鹅在叫也就捂着耳朵睡过去了。然而,好景不长,胖子家在这片也混熟了,还有工商的人撑腰,似乎对瘦子这个倒班的工人冷淡了不少。瘦子开始有意见了。在家里说:“该死的胖子,哪不能做,偏偏跑到俺门口来了。”瘦子的女人也跟着埋怨。
胖子家都是夜里开工制作。一阵烧焦的、恶心的气味飘浮过来,熏得瘦子把头裹在被子里,实在不行便把头伸出窗外,喊:“胖子照顾点别人。”可能是胖子有点耳背,任瘦子怎么叫着,就是不予理会,为这事,瘦子怀揣菜刀与胖子交涉,胖子的那把锋利的刀早已架在瘦子的脖子了,他俩谁也敌不过谁,被邻居扭送到社区,社区也问过。都说:“这是邻里矛盾,自己解决。”
一回,瘦子中午回家,发现门口一地的鹅毛,“这还了得,鹅毛都飞到咱家门口了,非找他理论不可。”不料,他却发现家中有只活蹦乱跳的鹅,高兴地就要给宰杀了,炖着吃。这时,瘦子女人回来了,问:“孩子他爹,你买的?”瘦子说:“不是你买的吗?”他们看看敞开的窗户。说:“肯定是从窗子飞进来的,哈,哈,咱们今天有鹅吃了。”瘦子的女人说:“不行,给他送回去。”瘦子说:“这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吃白不吃。”
俩人僵持下来。这时,窗外传来胖子的一阵声音:“弟妹,是这样的,咱们在这做点小生意也不容易,制作卤菜,给你们生活带来了不便,送只鹅,算是道歉了。”
瘦子夫妻两口子愣住了,半天没答上话来。
6、楼板
乡下做知青时,人多,住房困难,迫于无奈,祥生被逼着住进姓姚的农宅。祥生说:姚伯伯家倒有点似别墅,虽谈不上豪华,在村里少见。这江南黑白分明的老屋,从里到外用材料看,房屋几近修建,从柱子、椽子上可以看出,此房已传几代人了。
屋里通向楼上的阶梯年代已久,是木制的,十分简陋。上去后,祥生说他仍然不敢往前挪动脚步,姚伯伯一再簇拥着他:城里来的小伙儿大姑娘似的,不要紧,楼板结实得很。祥生这才放下心来,小心翼翼踩着楼板,试探性地往对面走去,在楼板上来回了几趟,证实主人所言,心里才踏实。一天,收工很晚,一到屋子,祥生迫不及待地攀上楼去,倒床入睡,模糊中,他有种从没有过的担心,这时,祥生开始埋怨生产队长,让自己睡在这鬼地方,他倒好,搂着老婆睡安稳觉,天晓的他安的什么心,祥生提着的心老是放不下,惟恐哪天连人带床掉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忧心如焚:这倒霉的鬼地方。
整天担心踩蹋楼板,坠入姚伯伯的床铺上,足有个把月,天天如此。现在想来,祥生说那时的担心是多余的,楼板的板材质地坚硬,楼板上除了开了床铺,还堆放了稻谷,沉甸甸的,不放心也是常事。再后来,一种让他难以启齿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已是零点时分,刚刚从外面看完露天电影的祥生,满脑子抹不去新四军杀日本鬼子的真刀真枪景情,情绪十分地激动。忽然,一阵急促的喘息声从楼板的夹缝里传了过来,吵得祥生无法入眠。细听那声音不象夫妻吵架,祥生故意干咳一声,下面的喘息声略为收敛。过了些日子,隔着楼板,他又听到那熟悉的喘息声,声音比先前大多了,祥生说他真得不耐烦了,立起身,朝他们发话:你们在做什么,烦不烦人呀,吵得我无法入眠。象祥生这样的劝说一点也不管用,他们照样做着,而且蛮有规律的,那喘息声仍然不断地从楼板的缝隙里传到祥生的耳朵里。以后的日子,祥生千方百计地想知道他们究竟在做什么,难道不做不行吗。祥生找遍了楼板,看看有没有能瞧见下面的缝,哪怕一丁点儿,想亲眼目睹他们究竟在做什么,这活真得要花那么大的力气。不久,祥生总算找到一个小小的缝隙,朝下望去,人家在被子里玩游戏。
楼板底下发生的事,祥生无法再忍下去了,为此,祥生找了生产队长,向他诉苦,向他反映这段日子楼板底下发出喘息声的真相,请求领导换个地方,哪怕是草屋子也行,没料到的是,队长不以为然,他拍着祥生的肩:小兄弟呀,你还小,有些事,还真得不能朝你直说,等你长大了,就会懂得楼板底下发出的喘息声怎回事了,难道真得有那么神秘吗?祥生说他揣摩生产队长的话好多年,一直到回城。
后来,生产队还是没有征得祥生的同意,强行将他从姚伯伯家搬出,还严厉地批评了他,说他专做见不得人的事,有意搞破坏。最终,祥生被放到一间土坯墙、茅草屋,与那里的知青挤在一块。尔后,生产队长向祥生透露,是姚伯伯告的状,说老坏他们的事,楼板缝里常常漏水,祥生说那是他洗脚水稍不留神从楼板缝隙淌出去的,这也怪他?听了祥生的自叙,我冲他开玩笑:天晓得你在做什么。
7、愧疚
同往常一样,我早早地来到地处南京路的一家晨鸣印刷厂,此时,电脑设计室的灯已经亮了,小玲姑娘早已到了,见业务单位来人,她好生招待,倒茶让坐,客客气气的,约莫半个时辰,大伙都到齐了,小玲撑开那把黑色的雨伞:“陈工,你忙吧,我下去了。”她向我打招呼时候,可以看出,表情上流出有一种舍不得离开的样子,像有什么心思,我却不知所措,想起这些天,她一直在为我们的企业报排版,不是做的好好的,她改行了?我顿时感到莫明其妙。
站在楼上往下看去,远远地看到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小玲低着头,不时地抬头朝电脑设计室望望,好像在说,我会回来的。她冒着倾盆大雨朝生产车间径直走去。从生产车间的窗户的茶色玻璃上隐隐约约地看到,小玲将蓝色的工作服穿上,搬来凳子,与那里的师傅一起围着桌子坐下来,手持剪刀开始工作了。
一周前,给我们报纸排版的小姐辞职,印刷厂安排小玲给我们报纸排版。“以后,报纸就由小玲排版了。”印刷厂老板对我说。
“我是刚来的,很多方面还不熟悉,以后还您请多多关照。”小玲希望得到我的帮助。
其实,印刷厂在人事上的安排是常事,对我来说,不管你安排谁,只要能将报纸版面排好就行了。
初次给报纸排版的小玲,立即投入工作,当我按约定的时间取报样时,她似乎对自己充满了信心,欣喜地对我说:“陈工,这是我做的,你看如何?”当我接过她排得版面大样时,顿时傻了眼,这哪叫排版,排得一塌糊涂,一点也不符合我的要求,我要她赶紧打开电脑,予以纠正。
“这个标题要拉长点,做成立体的。”看她做了几分钟,手脚麻利,就是搞不起来,还请旁边的小姐帮着做。
面对这种场合,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不急,慢慢来。”我说:“等我走后,你将过去她们排过的报纸版面打开,进行解剖,多看看,后面排版的任务还重着呢?”安慰她不要着急,看看别人怎么排版的,要相信自己会行的。
今天给报纸排版的是一位肤色黑黑的,鼻子上架着副有碑酒瓶底厚的眼镜的小姑娘,排版技术显得老道,我见了即夸她,却被路过的印刷厂老板听到了,老板要小姐当面谢我:“能得到陈工的表扬很不容易,还不快快谢谢陈工。”
趁小姐高兴之时,我向她问起了小玲姑娘为何到下面车间劳动去了,小姐望了我一眼:“还不是为你们报纸排版的事,老板知道了,十分生气,将她放到生产车间去了。”听了小姐一席话,好象在怀疑我在老板面前打过小玲的小报告,我反而觉得自己对不住小玲,觉得愧疚,冤枉了她。
说真得,我这人做事向来认真,责任性比较强,对报纸排版容不得半点马虎,对排版质量要求相当高,但无论怎样,对小玲,即使有千万条意见,也不至于到她们老板那打她的小报告,小玲毕竟在私企打工,有个碗饭、挣点小钱也不容易。
正式定样的那天,印刷厂老板不放心,过来看排版的如何:“陈工,你看如何?”老板让我定夺。
“很快就要定稿了,报样当然可然,这还用问,没话说的,只不过。”我说。
“只不过什么?”老板听我没把话说完,追问起来:“是不是小玲的事呀?”
这回还真得让她看出来了:“小玲这孩子,天生好学,有种不服输的劲头,这次把她放到车间,主要是让她锻炼锻炼,下个月,我们将出资送她到外地学习电脑排版。”对老板的安排,我半信半疑。
事后,我常想,当初,小玲报样排版排得虽然糟糕,我要是不动声色地多给她一点时间学习,或许她不会下车间的,或许现在已经是报纸排版的高手了,都怪我性急导致她现在的结局,我悔之晚矣。
以后,小玲的事在我的记忆中渐渐地删除了。
转眼三年过去了。一日,在一家书报亭,我远远地看到一位眉目清秀的姑娘在对过一家商店打公用电话,也是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我朝美女一个劲地看,谁料,打电话姑娘也朝我看着,还一个劲地喊着:“陈工,你好呀。”她是在叫我么?我竟然不信自己的耳朵,走近一看,这不是小玲姑娘吗。三年不见了,她都变了,个头又长高了,特别是她的皮肤长得细腻雪白。
面对眼前高桃的美女,我一下子慌了。“好久不见了,你长高了,还在厂里上班吗?”我关切地问。“哪呀,自上回下到车间后,干了不到一个月,我辞职了,后来又到餐馆当了服务员。”小玲说话的语气可以看出,她不计较我的:“去年,我参加全省公务员考试,考了第三名,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