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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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商-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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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鸨根本不认识苏云哲,却给他点了一个二十岁的雏妓。女孩子的穿着竟然全部模仿天堂夜总会,也是短短的薄纱裙,一切都若隐若现又不够裸露。

她就腼腆地笑着,害羞地低着头,坐在他的大腿上,顽皮地扭动着浑圆的屁股。

他竟然有些瞠目结舌,丝毫也没有任何兴奋的反映,怎么也比不上“生意”带给他的复杂的刺激。他厌恶地把她推开了,只顾低着头喝酒。

足足有两个小时了,他们没有说一句话。

他只是喝酒、思索,她乖乖地坐在旁边,心里默默地盘算着最简单的算术——金钱等于时间的和,或者是时间就是金钱。

他突然烦躁地扔掉了手里的酒杯,呵斥她站在他面前来,粗鲁地扯下她的短裙,用小拇指拉着她的乳白色弹性的小内裤,轻蔑地玩弄着内裤上的蝴蝶结。

他的眼睛盯着蝴蝶结,麻木地问道:

“你知道什么样的女人内裤最美丽吗?”

她先是恐慌不已,继而放纵地笑着说:

“我穿的内裤就是最美丽的!”

她觉得很骄傲,以为自己肯定回答了最佳答案,然后他就不敢小瞧她了,以为她是顽固的没有学养的妓女。事实上,她是外国语大学的高材生,并且对肖邦的音乐有所研究。

听完了她的回答,苏云哲粗鲁地猛地拉扯了她的内裤,又突然地放开手,内裤的松紧带啪得一声打在了她的小腹上。

然后,他轻蔑地说道:

“让男人最想脱下来的内裤,就是最美的女人内裤!”

女人恐慌了,却依然咯咯地笑,心里想今晚的生意还是合算的,赚了钱又学了知识。

苏云哲什么也没有做,偏给了她大把的钱。然后,他就悻悻地离开了。

次日凌晨,他在寓所里被拘捕归案,丝毫也没有反抗。

听到苏云哲被逮捕的消息以后,白建刚似乎也就预料到自己会陷入贷款危机之中。

可是,白建刚实在太自信了,因为他固若金汤的政治后台足以让他那么自信,否则他也不能从瘪三的角色混迹到大商银行的行长宝座上。就凭着他自由出入中南海的车牌号码,凭着他掌中宝里录入的电话号码,哪个小脑过剩的家伙愿意轻易地动他一根指头哪?

可是,白建刚忽略了朴素的道理:任何商业力量,在政治游戏面前都显得无足轻重。

他打遍了掌中宝里存储的全部电话号码,开着特殊车牌的轿车在北城的隐秘地带穿梭许多趟,可是最终也收获甚微。他还有许多远大理想都没有实现呐!比如为他的儿子在美国买一座楼,为他的家乡修一条以他的名字命名的道路,与他爱慕已久的法国女演员上一次床等等……这么多伟大事业都还没有实现呐!他就被关入大牢了。

数月以后,寒风凛冽,大雪肆虐。

互联网上流传了好几件事情:陈于福被“双规”了,仍然在规定的时间和规定的地点交代问题;白建刚被投入大牢,只是由于后台力量的博弈,避免了死刑;苏云哲被投入大牢,刑期只有短短的五年;诈骗国有资产的杨武被海外通缉,后又传闻在东欧被谋杀而死于非命……官员们看了报纸,直骂一群笨蛋;商人们看了报纸,轻蔑地一笑;坊间看了报纸,忿忿地说数年以后牢狱里的人又是几条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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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商》二十三(10)     

有人痛苦必然有人欢笑。李世杰却仕途荣升,取代了陈于福。

洛杉矶没有下雪,倒是飘了几天的大雨,如今雨过天晴。

林禾别墅的小院子里还有些冬季的鲜花,雍懒地徜徉在和煦的下午的阳光里,与被雨水冲刷一新的暗红色的屋顶非常地协调。整个小院子和别墅里面都安静极了,丝毫也没有浮躁和不安。

二楼的卧室里也是非常安静。林禾平静得靠在床头的松软舒适的垫子上,身上还盖着乳白色的薄薄的棉被,目光温和地望着床边的沙发上坐着的孔则同。他们中间摆着一个小小的竹编的茶几,也是乳白色的,上面放着刚刚煮好的中药。

他安静地守护着她的旁边,已经好几个月了。

他们并不怎么说话,他只是帮她做饭、煮咖啡、沏茶、熬药、照料鲜花,也陪着她说话、安静、思索、回忆、痛楚,偶尔也耐心地听她发脾气。她习惯了这一切,也并不觉得感激,只是像平常的生活那样,实实在在地摆在她的眼前,也许不必在意有没有滋润心田。

现在,林禾遇到了一桩麻烦事。

几天以前,她跟苏云哲通了电话,可是自从那次以后,就再也联系不到苏云哲了。她起初当然没有想得太多,猜想他应该是忙于生意。这两天,她仍然找不到苏云哲,而且他的寓所里的电话和手提电话全部都停机了。她深深地爱着自己的儿子,可是向来都充分地相信他,因而从来也没有想过干涉他。可是,这一次她开始担忧起来,非常害怕他出了什么意外。

所以,她还是请求孔则同帮他查清楚,虽然每次跟孔则同提到苏云哲都是一件尴尬的事情。他们从来都没有主动地提起过苏云哲的身世,而且都装作不知道苏云哲到底是谁的儿子。林禾猜测孔则同应该坚信苏云哲是他的骨肉,所以他才帮助他安排工作,并且偶尔还当着她的面挂念苏云哲。不管怎么样,她都希望孔则同帮助她尽快联络到苏云哲。

孔则同刚刚从旧金山回来,也是受林禾的委托去查查孔则同的消息。

可是,林禾好像病得不轻,声音有些脆弱。她凝望着孔则同,声音还是有些迫切地问道:

“你去旧金山,见到那些老朋友了吗?云哲……还是没有消息吗?”

孔则同的脸上突然掠过一丝痛楚,迅速地避开了林禾的目光,麻木地望着窗外。

林禾的心猛地揪紧了,焦灼地望着孔则同,发现他的脸色沉默而且僵硬。她在心里拼命地祷告着,又谨小慎微地问道:

“云哲,是不是出事了?……”

孔则同烦躁地站了起来,摸了摸上衣的衣兜,似乎要找烟,却没有摸到。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痛楚地凝望着窗外的山林,并没有说话,好像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林禾立刻感觉到一阵眩晕,努力地扶着床沿,坐直了身体,无奈地、央求地问道:

“他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呀?”

孔则同缓慢地走到了沙发旁,又沉重地坐了下来,深深得埋着头,痛苦地说道:

“云哲入狱了!”

卧室里的空气迅速地冷凝起来,死一般地沉寂。

林禾怔怔地望着孔则同,泪水夺眶而出。

孔则同缓缓地抬起头来,递给她几张纸巾。

林禾无力地摇了摇头,眼睛望着窗外,任由泪水流下来。事情怎么会这样哪?她几乎每天都在心里默默地祷告,求乞上帝保佑他的儿子在中国能够平平安安,几乎每天都为儿子取得的成就而感觉到满足和幸福。她满腹地怨恨自己,怨恨自己是个自私的母亲,丝毫也没有照顾到自己的儿子。她就这么怨恨着自己,忍受着刀绞般的痛楚。

孔则同束手无策,神色麻木地坐在沙发上,并没有安慰林禾,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沉默了很久,孔则同才缓缓地说:

“不是什么大罪……判了五年!事情总会过去的!”

林禾的目光有些呆滞了,凝望着窗外,声音沙哑地问道:

“云哲犯了什么罪?……你说呀,他犯了什么罪?”

孔则同也显得疲惫不堪,面容瞬间就憔悴了许多。他抬起头来,无奈地望着林禾两鬓的白发。时间真是不饶人呀,他们都有了花白的头发。他沉默了好久,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也不知道如何跟她解释。

又过了一会儿,孔则同才无力地说道:

“应该不是大罪,好像是贿赂吧……中国全变了,我也不大清楚。你别再担心了!”

林禾突然剧烈地咳嗽了几下,有些气喘吁吁。

孔则同连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坐到了床边,有些慌乱地问道:

“你没事吧?要么……我去熬些药来?”

林禾痛楚地摇了摇头,泪水还是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了。

她又能如何哪?几十年没有去过中国,她又能了解什么哪?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也许根本不能再乘坐飞机了。她牵挂了一辈子的儿子忍受牢狱之苦,而她却毫无办法,甚至也不能望他一眼。更让她感觉到痛楚的是,她甚至不知道儿子到底犯了什么罪,也许永远都不知道了。

她的脑袋要麻木了,也许只有仁慈的上帝能够聆听她的忏悔了,也许只有仁慈的上帝才能够真正救赎她的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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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商》二十三(11)     

“去玛利亚大教堂吧?……现在就去吧……恳求仁慈的上帝宽恕我,宽恕我的儿子!”

孔则同面色麻木地低着头,憔悴而且非常痛苦,坐在床边,并没有动弹。

林禾努力地挪了挪身子,用近乎央求的语气恳求道:

“恳求你!去玛利亚大教堂吧?上帝会拯救云哲的!”

孔则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站了起来,面色诚恳地对林禾点了点头。

然后,他步履沉重地离开了林禾的别墅,驾驶着黑色凌志轿车赶往大市区的玛利亚教堂。那是一间紫红色外墙的古老的教堂,已经有些陈旧了,也不算很大,却是林禾最常去的教堂。教堂距离林禾居住的别墅也不算太远,驾车穿越一片山间树林以后,拐弯上了快速公路,不用二十分钟就可以达到了。

夕阳快要落下的时候,孔则同驾驶的黑色凌志轿车快速地行驶在干净的柏油公路上。他当真去了玛利亚大教堂,并且替林禾真诚地向上帝祈祷平安,虽然他向来都不信任耶酥基督。在教堂附近,他无意中发现了一家花店。

他踌躇了片刻,还是买了一束洁白芬芳的百合花。

这么多年来,孔则同都坚持不懈地给林禾买那些洁白的百合花,而且永远都是买这种洁白的百合花,虽然孔则同清楚得知道林禾喜欢的是白荷花,可是白荷花是属于林禾与孔天引的故事,而百合花是属于他自己与林禾的故事。这么多年来,孔则同都在白荷花和百合花之间抑郁、徘徊、迷茫、伤感、矛盾,甚至也想过要逃避和放弃,不再去想那些可怕的、妖冶的、荒诞的鲜花,甚至被这种抑郁、徘徊挣扎得对鲜花丧失了全部的审美。

心里胡乱地想着,孔则同飞速地开着车子,快要穿越小树林了,偶尔有夕阳的余辉班驳地照耀在挡风玻璃窗上,又穿透玻璃窗晃闪着他的眼睛。

车子开得很快,鲜艳的百合花放在他的胸前。

他得赶紧回到林禾家里,告诉她仁慈的上帝会保佑她,也会保佑苏云哲。他还要帮助她熬药,陪伴她说话,免除她的担忧,还要把鲜艳的百合花插在花瓶里,摆在窗户上,让她看到生活的希望。

车子在小树林里拐了一个小弯以后,又驶入直道。

正前方的道路旁边停靠着一辆深黑色的林肯轿车,两个穿着同样深黑色西服的男子无聊地站在轿车旁边,也许是他们的车子坏掉了,也许是他们有人下车小便,也许是他们在等一个人,也许是有同伴到小树林里做爱偷欢去了……

孔则同并没有怎么在意那两个男子,反而是瞥了几眼黑色的林肯轿车,也许他是有些下意识地多瞥了几眼林肯轿车,因为那是孔天引最喜欢的轿车。说实在的,他并不怎么喜欢这款轿车,觉得它虽然张扬却又张扬得不到位。

他胡乱地想着,全是一些怪诞的闪念。

比如说吧,他又想到了百合花和白荷花。白荷花是一种怎样的美丽哪?是少女的鹅蛋形的脸庞?还是处女的清澈的眼睛?那么,百合花又是怎样的一种美丽哪?是女人的平淡的慰籍?还是女人的天然的宽恕?且不去管她们形态的美丽吧,她们的洁白又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差异哪?

这可真是关于鲜花和女人的谜题了,是需要用生命去诠释的迷题,而且必须用生命诠释。

孔则同的车子距离林肯轿车,严格地说是距离两名黑衣男子只有五十米左右的时候,两个身着黑色西服的男子同时举起了手中的消音手枪,一颗子弹悄无声息地在他瞬间的惊诧中击中了他的前额,又一颗子弹准确地在他的眼睛里爆炸了。一瞬间,他的方向盘失去了控制,车子狠狠地撞在马路边一棵粗壮的白桦树上,山崩地裂地一声巨响以后,车子似乎四分五裂。

一切,瞬间又安静下来。

两名“绅士枪手”又快速地走到凌志轿车跟前,子弹像下雨一样地洒落在孔则同的脸上、胸口、口腔里、脑壳上、小腹上、裤裆里……目睹了一堆血肉模糊的烂肉以后,两名枪手又迅速地跑开了,钻进了远处的林肯轿车,不足两分钟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落日的余辉照耀在破碎的汽车上,照耀在仰躺在座椅上的尸体上,照耀在尸体血红的脸庞上,照耀在尸体皮开肉绽的胸口上……孔则同胸口的洁白的百合花,变成了鲜艳的红色。

这种红色既不是红荷花的红色,也不是红百合花的红色,或许是那种只属于孔则同一个人的红色,或许又是只有孔则同才懂得欣赏的红色,或许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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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商》二十四(1)     

战斗终于结束了,孔天引的内心里平和地想着。

这个伟大的投机家和自信的生意人,神态自若地躺在深黑色的大转椅上,微微地闭着眼睛。初春的阳光柔和地穿过明净宽敞的玻璃窗,照耀在孔天引的发白的头发上,照耀在他淡蓝色的咔叽布衬衫上,也把天通俱乐部的书房里照耀得温暖和煦。

他躺在大转椅上,想着这段时间以来的安排,顺便耐心地等待着孔元道。

他本人,包括天通集团的生意,包括他的儿子——孔天引此生创造的伟大的生意的接班人,都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未来,他的接班人只需要按照他谆谆教导的生意经,把生意的疆土有条不紊地扩张下去就可以了。关于这一切,孔天引倒是非常自信,深知自己已经写就了一部蕴涵真理的生意之道的书籍,足以保障儿子领导的家业的安全,当然了,也足以保障他宠爱一生的女儿的安全。

天通投资集团已经顺利在美国纽约股票交易市场上市,从贪婪的投机家和善于冒险的吝啬鬼那里拿到了巨额资金。生意圈子的无数前辈、后辈都纷纷仿效,竞相地、前赴后继地到美国股票市场上市圈钱,一时间,善于欺骗中国股票市场的生意人,都希望能够继续欺骗海外的资本家,并且都把“圈到海外资本”作为伟大的光荣炫耀几翻,孰不知欧洲、美国的资本家更善于投机。

接下来的伟大成就,自然是天通投资的北城地王的摩天建筑群也拔地而起了,整座建筑群坐落在最为热点的金融区,因此,孔元道为这座建筑群取了个名字叫“摩根中心”,竟然惹得其他一些善于在地产生意上做秀的生意人羡慕不已。

孔天引并不欣赏这个名字,反而觉得有些过于霸道和张扬了,可是孔天引却欣赏这座建筑群的势不可挡的高度。孔天引觉得,在商业上“高”永远是一种潜藏的境界,不仅仅象征着物质上的强大,还意味着至高无上的尊严。因此,倘若一个人取得了伟大的成就,人们就会用“崇高”来赞誉他。

事实上,孔天引曾经把自己对“高崇拜”的领悟教导给他的儿子——面对普通的生意人也要假装“高看别人”;要在生意场合学会给别人“戴高帽”;不要让前辈们觉得自己“高不可攀”;要让官员们觉得他们“高高在上”……对于这些交往、处世之道,孔元道自然不敢怠慢,也逐一铭记在心。

如今,孔天引差不多放心地把全部的家业都一并交给了孔元道。

即便如此,孔天引仍然孜孜不倦地在幕后帮助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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