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到这里了。
柳家人面面相觑,这丑妇之前态度那么强硬,现在却软化了一些,这是好事。……总不能真的逼得她太紧吧……,狗急了还要跳墙呢。
“不过,我也希望你们回去好好想一想,嫁给罗家大少爷做姨娘,可真的是好事?”
丑妇说完这话就带着平安准备进屋去。
这一次柳家人没再阻拦她,只是刘氏的声音在背后响着:“是好事,是好事!咋就不是好事了!能嫁给罗家,就是姨娘,那也是长脸面,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啊。俺们老柳家是干好事儿!”
背对着众人回屋的丑妇,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但愿,你能一直认为这是好事儿。
……
时间一点点过去,丑妇和平安还是一样的生活。外边人怎么样他们不管,多少双眼睛此刻紧盯着这个破旧的茅草房。
然而,他们盯了半天又是半天,就是没见这座茅草房里有任何动静。
再说柳家人回到自己个儿家中……
“宝通啊,你说,你大姑真能答应了?”刘氏总觉得不放心。
柳宝通面上看不出什么来,话语却让人听得有些背脊发寒:“这事儿,大姑同意不同意有啥区别吗?”
言下之意就是要……
“啊!”刚巧,这话被柳有才听到,柳有才并不笨,相反,他还很机敏,他惊叫出声:“宝通的意思是要……?”
“啊!”……
这一下,惊起所有在场的柳家人。
卢氏面上有些不高兴。她作践自己个儿的闺女,那是她。可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的闺女被别人作践,她是百般不愿意!就算那人是她亲孙子也不行!
柳宝通生了七窍,特灵通。卢氏怎样表现,他就怎样应对。
“奶,您老别不开心。老人都说,闺女是给人家养的,儿子才是自己个儿的依仗。将来您老和爷做不动活儿了,还能指望闺女给您养老?”语带威胁之后,立马又许之以利,“奶,只要孙儿这回能够如愿进去罗家开设的‘善学堂’听课,孙儿不是吹牛的人,定然要给柳家考回一个举人回来。到那时,咱柳家再也不是普通的庄户人家了,爷奶,您二老脸上光荣呐。谁见到您二位不说两句好话来?”
卢氏心动了,她仿佛已经看到南畦村的老老少少,同辈的人给她道贺,仿佛看见了小柳镇上的罗家大老爷亲自登门拜访。
不只是卢氏,在场的柳老汉,柳家大房和二房,还有最小的幺子三儿子,他们每一个人仿佛都看见那时候光鲜亮丽的自己。
卢氏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口水,才硬是木着脸道:“嗯,是奶想差了。还以为你是没心肝儿的,连自己个儿的亲大姑都要算计的。奶想差了,原来你是为俺们整个家好的。……柳家好了,你大姑就好。到时候你考个举人老爷回来,罗家还能够亏待你大姑?”
柳宝通听到卢氏安抚的话,眼神闪烁,面上也有一刻僵硬,刘氏和柳有才面上也有些不自然的僵色。
但此刻,没有人注意到。
……
卷一 第十二章 新娘子换人当
第二日晚
柳家却来了稀客。
屋子里,一阵诡异的氛围。
“好了,这事儿就是这样了。”要是丑妇在此,她肯定认识这个坐在上手喝茶的中年男人,他正是罗家的大管事。
大管事放下茶杯,从炕上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看这模样,是要告辞了。
但,此刻柳家人全都不愿意看他告辞。尤其是大房的人。
大房的刘氏面色惨白,眼神慌乱,她急着要抓住大管事的衣袖,嘴里喊着:“大管事,大管事,咋能!咋能让俺家的迎春嫁过去呐?”
这话却是刺到了大管事,只听大管事冷哼一声,不客气地说道:“怎么就不能让你家的迎春嫁来我罗家?怎么,是瞧不上我罗家,还是瞧不上我家的大少爷?”
柳宝通脸色一白,他最清楚这个大管事在罗家的老爷面前的地位,要是能让这大管事在罗老爷面前说两句好话,是很管用的。
但是,相反,要是这大管事在罗老爷面前埋汰他们几句,同样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柳宝通不着痕迹地挡住刘氏,却问大管事:“大管事,之前都商量好的,罗老爷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了?”
大管事用手指在柳宝通脸上点了两下,狠狠叹了一声:“你小子是个人才!没被你娘老子带歪。”
柳宝通躬了躬身,大管事才道:“也罢,既然是你小子问的,我就与你说一说。”
“请讲。”
大管事又坐回了炕上,“你小子那天不是带着两个妹子来小柳镇吗?那天晚上有个乞儿在怀里抱着两个泥人儿,大晚上来敲罗家大门,说是在城外的‘谭善寺’观音菩萨坐下捡到两个小泥人儿。”
柳宝通看大管事一眼,知道事情绝不简单,因而拦住又要叫嚷的刘氏。
“这泥人儿原本不稀奇,却在泥人儿底下刻了人名。一个是我罗家大少爷的名字,一个嘛,喏,你自个儿看吧。”却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匝,推给柳宝通。
柳宝通顺势接过,果然在小泥人儿的底下刻着字儿,靠近一看,柳宝通倒吸一口气。拿着木匝的手也有些不自主的抖。
“宝通,上面写的啥?”刘氏着急地问。
柳宝通不理,却惊叫一声:“大管事,这是陷害!这这……这怎么还有生辰八字?!这是赤裸裸的陷害呀!是谁这么狠毒下如此毒手?迎春,迎春还是个啥都不懂的小姑娘呐!这是坏人名节!”
大管事好笑地摆摆手:“没用,……你与我说这个没用。我信不信无所谓,反正大老爷是信了。”
言下之意就是,这事儿,你们要不自己去大老爷面前说去,要么,早点儿准备嫁妆。
“大老爷很看重大少爷,那晚上谭善寺出了两个泥人儿,第二天清晨,就听见有人说,罗家大公子和柳家的大孙女儿原本都是观音座下的仙童,本来是该都出生在一起的,结果下凡历练的时候,跑丢了一个,所以罗家大少爷从娘胎出来就一直病怏怏的。只要啊,两个仙童再次在一起,罗大公子的病情就会好转。仙童本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
“胡说!胡说!是谁人造谣?”刘氏面色惨白,慌乱急了。却忘记了,她所说的话是否会让罗家的大管事不喜。
大管事不语,却皱眉。
只说:“这事儿啊,我们大老爷是信了的。而且很看重。尤其是在听到那些个传言之后,听人说,这些话是从一个出来历练的老神仙嘴里说出的。那老神仙还说,要不是看在这两人都是观音座下的仙童,他也不会泄露了天机。”
“俺不要当啥仙童!俺也不是那啥仙童!俺不要嫁给病秧子,俺不想守寡!俺,俺,俺就是不嫁!”不知道是谁泄露了大管事的来意。门口冲进来一个姑娘家,冲着大管事就是又哭又闹,大吼大叫。
大管事皱眉,本来这柳家的大孙女就不是大家闺秀,如今还侮辱他主家,心下对柳迎春更加不喜。
“哼!你同意还是不同意有啥区别吗?再近一步说,你柳家同意不同意,作数吗?”
柳宝通顿时面色惨白,这个话儿,他今天才说过没有多久……,就在他说他大姑的时候……
大管事撇撇袖子:“好了,我看你们还是趁早准备嫁妆,……大老爷因着柳家大孙女是观音座前的仙童下凡,对她正有好感。娶,可是当正妻娶进门的。……说不得,这传言还是真的,到时候迎春姑娘嫁进来,我们家大少爷病好了,那可是头功一件。”大管事睥睨柳宝通:“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家啊,真正做得主的是你小子,……该怎么做,才最好,你小子,可想清了。”
大管事笑了笑,临走还对柳家众人道:“后日我们罗家来迎亲。……当初答应你们的条件,还是作数的。而且,大老爷说了,迎春姑娘嫁到罗家,大少爷只要有了好转,小柳镇的河道主簿的缺儿还空着呐。大老爷瞧柳家大爷是个能干的……”
留给众人一个意味深明的笑容,大管事在暮色中离开了柳家。
……
今日一章太过简短,明日补偿。鞠躬拜谢,各位兄弟姐妹,祝,不老的我们,六一快乐。
卷一 第十三章 事了
“哥,俺不嫁!俺不嫁!俺不嫁呀!”柳迎春抓住柳宝通,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声嘶力竭之后便是苦苦哀求:“哥,俺,俺不嫁,好不好?好不好?……俺,俺不想嫁呀,那,那可是个病鬼,俺,俺嫁过去还有命呐!”
柳迎春何尝不知道,她自己哪里是什么金童玉女,要真实金童玉女啥的,她还过现在这样的生活不?
她还嫁给一个病鬼不?
再说,观音菩萨座下的仙童,会是个生下来就病怏怏的?那不得是个福源浅嘛?
刘氏是柳迎春的亲娘,闺女儿比不上儿子,可也是自己肠子里爬出来的,十月怀胎不容易。天下父母心呀,能有几人像丑妇亲娘卢氏那般叼狠呐?!
刘氏上前拥住哭的死去活来的柳迎春,母女两哭成一团,忽然,刘氏抬起头,袖子狠狠一抹脸,冲着柳宝通就道:“俺不管,俺家的迎春不嫁!要嫁……,要嫁就让那女人嫁!宝通,你,你,你想想办法!”
卢氏听到刘氏这么说,心中尽管不舒服,但是终究看了看抱成一团哭得可怜的两人,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她就没有想一想,这两人为啥哭!她们会哭难道丑妇就不会哭了?
还真应了那句老话:会哭的娃子有奶吃。
柳家的男人们都烦,柳老汉被哭烦了,不耐烦地挥挥手:“哭啥?俺这还没死呢!哭丧啊!”
柳家人还是有些怕这个目前当家作主的柳老汉的,当下,屋子里的哭声果然小了。
柳宝通不知道在想什么,从刚才开始,就一句话都不说,只抿着嘴唇瞪着地面。突然,他唰地一下转身,冲着屋外就奔了出去。
刘氏被吓了好大一跳,这么一惊吓,居然止住了哭声,只嘹着大嗓门儿在柳宝通身后叫问:“你嘎哈去?啊?你妹子正难受,你当哥还有心思往外走呐!丧天良的!丧天良的!俺咋生了你这崽子呐!”
刘氏现在正是伤心的时候,平常的时候,她是舍不得骂柳宝通一句的,趁着这股子气,刘氏才开声儿卖了,何况,在她心里,柳宝通就是考了举人老爷回来,那也还是她肠子里爬出来的娃儿。她还骂不得吗?
柳宝通却是跑了老远,充耳未闻。
……
只这时候,小柳河畔的茅草屋一如往常的安静祥和。夏夜的河风,吹散空气中余留的一丝热气,茅草屋靠着河畔,时不时有几声蛙叫声传来。
这个时间点,也还不算晚,树上的知了鸣叫声时高时低,和着初上的月牙儿,倒也十分有趣,自由一股田园静谧。
丑妇嫌屋子里热,就带着平安,母子两人搬了两张小板凳坐在院子里,丑妇一下一下扇着手中的破芭蕉扇。芭蕉扇是用芭蕉叶制作的,可以带来凉意,还可以驱赶蚊虫。丑妇心疼自家儿子白嫩的皮肤,一点儿都不敢让蚊虫近了平安的身。
当然,完全杜绝蚊虫,在这个落后时代的庄户人家,是不可能做到的。丑妇要做的就是防微杜渐。
“阿娘,那丑小鸭后来怎么了?”丑妇低头瞧见自家儿子晶亮的眼睛,再次感叹孩子他爹的基因真好。
“丑小鸭呀?丑小鸭最后变成了白天鹅。它在湖泊里游泳……”
“阿娘,平安也要成为白天鹅。”
丑妇微愣,突然“扑哧”一声笑出声,抱着平安笑说:“我的平安本来就是白天鹅。”
“啊!那……那要不然,平安就努力成为最优秀的白天鹅。”平安有些烦恼。
“嗯,平安要成为最……”
“嘭!”突然一声突兀的声响打断了母子之间祥和的氛围。
平安吓了一跳,母子二人顺着看过去,却见一个人影正从院子外走来。
他走的很急,等他走近了一些,借着月光,丑妇和平安才看清来人。
丑妇不语,但是,她冷冰冰的一张脸,已经代表了她的不愉。
“大姑,罗家来人了,去老宅了。”来人是个少年,他见丑妇,一声大姑,已然表明他的身份。
丑妇瞧了一眼柳宝通,耷拉着眼皮,“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柳宝通在背对着月光,丑妇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也可以听到磨牙的声音。柳宝通垂在身侧的手掌改握成拳头,死死地捏住,月光下,丑妇的视线还算不错,他紧握的拳头有些微微地颤抖,似乎正在刻意隐忍什么。
慢慢地,丑妇勾唇而笑。
“罗家来人,与我何干?倒是你一溜通地跑来我这里,为了是啥呐?”
柳宝通真的生错人家了,这种人怎么会是庄户人家教养得出的?
那双眼,在月夜下,就是一双毒蛇眼呀!
“大姑,我来做啥,大姑你不知道?”话中尽是讽刺,“大姑,那是你侄女,今年才十四!”
丑妇又是一声“哦”,就没了下文。
少年毕竟是少年,与丑妇这样的新社会女强人比定性和耐性,怎么玩儿得过人家哟。
果然少年定性少,有些焦急,气狠狠道:“大姑,你那天赶集去过镇外的‘谭善寺’对不?”
柳宝通其实心里很复杂,他自认为聪明比别人强,不比镇上的公子少爷差。他自认聪明高人一等,只要有了这一次到罗家“善学堂”读书学习的机会,他就有五分的把我考到举人。
到那时,便有机会考个同进士,从此,仕途官途,不再是卑劣的“农”,而是高贵的“士”。
换的他入“善学堂”的机会,不过是将一个被赶出家门多年的“大姑”送出去罢了。他有野心,但是那野心是拿不相干的人换来的!而今,他要拿自己的亲妹子换取这个机会,这个事实,让他倍感难受,并且难以抉择。
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逼得眼前这个女人亲自承认这一切都是她的预谋,这样,流言才不攻自破,一切还会回到原地。
这本是他的一通撇清流言的计谋。
但是,柳宝通左思右想,虽然不想承认,可,内心里也好,从各方面推测也罢,一切的一切最后都指向眼前这个女人——他喊做“大姑”的女人。
一切推测指向她,都说明一件事——“谭善寺”里传来的流言,这件事背后的黑手,遥控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就是她——人人都觉得又傻又笨,毫不起眼的丑妇!
所以,柳宝通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他想丑妇能够推翻他的话,一方面又希望丑妇承认他的指责。
他满心期待,却突然,对面的壮女人“哈哈哈”抱着肚子狂笑。
“你……大姑,你笑什么!”柳宝通眼似毒蛇,脸沉如湖。
丑妇收敛笑声,正色才道:“乖侄儿,你也不嫌累得慌。你到底想要证明什么呢?证明你高人一等的聪慧?证明你算无遗漏的巧智?那你还跑来我这里问些有的没的?”
柳宝通脸色大变,他心中所思所想,他以为藏在最深处的阴暗居然被别人窥视到?还是他从来看不起的“大姑”?
柳宝通脸色难看极了,却还咬牙问,“大姑,这么说,你赶集那天是去过‘谭善寺’了?”他打蛇随棍,依然紧要这一点。
丑妇摇头叹息,“哎,看来还是妹子比面子重要。不算完全泯灭人性呀。”却突然话语一转,厉声回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去过‘谭善寺’了?那都是你说的!我可一句话也没有说!”看看天色,又道:“还是早些回去吧,天够晚了,你留在我这里,也不怕我这屋子四周方圆百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柳宝通立即想到,庄户人家爱瞧热闹的习惯,也明白丑妇的意思。
但是……但是!那是他妹子啊!
忽然,“嘭”他朝着丑妇跪下,脊梁骨挺直,“大姑,从前是我小瞧你了,我们都是聪明人,事情到底是怎样的,我们自己心里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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