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这混小子这么大的事情都没和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说一声!他眼底还有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吗?
这是没当官儿,现在当了官儿,以后是不是眼睛里更没有我们这些长辈了?眼睛长到天上去了!太子殿下要是知道他是这么个不孝的东西,还会不会用他!”
李云长的脸色顿时煞白,不可思议地瞪着他的父亲李猛。
李老爷子气笑了,“你不说这话,绝对不会有人说云长不孝的!”
狠狠骂道,拉着李云长,“走,跟爷爷进屋子去,你这父亲是越活越回去了!”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织网
从缮国公李家出来,传旨队伍并没有离开江南,而是朝着啬园的方向而去。
在啬园里,传旨太监给了梦寒月一道口谕:汝宫廷一别,可是忘了当初的承诺?
不就是梯田吗?这才多久,就来逼她了。
“梦大娘子,接旨吧。”
一道口谕,难道还要她三拜九叩?
她恨死了这些动辄跪拜的礼节。
干脆皮笑肉不笑,九十度鞠躬,意思意思地行了礼,就是不跪不拜,“民妇接旨。”
“梦大娘子,这是什么态度?”
梦寒月却道:“还请公公回京上禀圣上,民妇答应的事情,定然会完成。”说罢,叫了李通,“传旨队伍一路辛苦劳累,李通你代为招待。我还有事。”说着转身,抬脚就走。
直把这传旨的宫人给气得睚呲欲裂。恨不得一双铜铃大的罩子,把那背影给瞪出一个大窟窿。
李通都快急哭了。他这位夫人是不是太特立独行了些?这可是宫里出来的传旨公公!
这就把人给晾在这里。
但转眼,李通就客客气气迎了上去,“公公请,屋里准备了糕点好茶。请请请。”
那公公不知道啬园的深浅,只把李通当做一般的管家看待了。
鼻子中顿时哼出一道冷哼声,尖着嗓子,怪里怪气地说道:“不敢。杂家岂是叫花子?”言下之意是,一碗茶水和些点心,就想打发我?
李通好声好气地劝着,眼珠一转,从怀里掏了两枚银饼子,每个重二十两。奉承一般递给那公公,“公公一路辛苦了。这点小意思,还望公公收下,权当给手下人买些茶果吃。”
两枚银饼子,共重四十两。这本该死笔横财,宫中当差的宫人,一个月俸禄才多少?
可那传旨公公前有李家的大手笔打赏了。这回梦寒月又是得罪了他,她手下的管家还就只给了四十两,以为打发叫花子呢!
那公公不高兴了,心里想着,回头一定要在圣上面前狠狠地告一状。叫这不懂规矩的东西吃不完兜着走。
四十两收下了。那公公是带着人趾高气昂地走了。
李通看着那公公的架势,摇了摇头。去往他自己的小院子里。他单独一个小院子,院子里头养着鸽子。
李通走到屋子里。在桌前埋首写下一串字,又把那纸张折叠成细细一条,出了屋子,从屋外的笼子里头捉出一只鸽子,将写了字的纸条塞进一个食指粗的竹筒子里。绑在了鸽子脚上。
“去去,”一把放飞了鸽子。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
……
下晌的时候,李云长来了。
“坐。”梦寒月正在给两株榆钱树擦着叶子,这株榆钱树她有大用。见李云长来,她把手中的湿布递给了明月,挥了挥手让明月退下去。
“认识你这么久。才知道你还是爱花的人。”李云长撩开长袍,径自在梦寒月外屋的八仙桌前坐下。
梦寒月笑而不语,走到八仙桌前。替李云长倒了一杯茶水,亲自递到李云长的面前,“给。”
李云长受宠若惊。有些惊疑不定,反而不敢去接那杯茶水。
“怎么?你还怕我下毒吗?”梦寒月又把那杯茶水端起来,放在唇边浅酌一口。“瞧,没毒的。这下可以放心喝了吧。”手中杯子又往李云长面前送去。
“你!你还是女人吗?”李云长看着面前被人喝了一口的茶杯。杯子口还有茶水在。一张俊脸好似红屁股,瞪着梦寒月像是见鬼一般。
“不知羞!你读过《妇德》吗?”李云长瞪直了眼,从未见过这么自我的女人。
“没。那玩意儿是人看的吗?”梦寒月干脆坐下来,自顾自将那杯子里的茶水品着,“李云长,打听到什么了?”
李云长收起玩笑的心态,坐直了身子,肃然地看着梦寒月:“果然吏部右侍郎很有嫌疑。”
梦寒月又啜了一口茶水,不出声,静静地听着。
“不是我发现的,还是我祖父的人发现的蛛丝马迹。换做是我,恐怕不一定能够发下。”就算发现,也绝非这么快。
“老缮国公能在江南这样复杂的局势下,保全缮国公府,没有两把刷子,怎么面对吃人的怪物?”梦寒月瞅了一眼李云长,“你是把你祖父小看了吧。”
李云长“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就把我祖父给小看了?”
“这个嘛……不告诉你。”梦寒月笑说:“我们讨论的是吏部右侍郎这个人。”提醒李云长别走题。
“我与我祖父摊牌了。说起云家陷进水深火热的事情,祖父没说话,等到我把我和你的猜想透露给祖父知道。祖父才把他的人发现的事情蛛丝马迹告诉了我听。
云家曾经有个大管事,当年协助云老爷子在江南打江山,站稳脚跟的。那大管事有一次运送茶叶,遇上匪徒,被砍断了一条腿,这才勉勉强强地保住了性命。
但云家那批茶叶却赔了个血本无归。云老爷子随即就以此为由,将人赶到乡下庄子去了。
但有个儿子在云府上当粗工。这一次还是因跟着这当粗工的儿子,才发现的蛛丝马迹。
当年那位大管事私底下与白家人见面。”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梦寒月冷笑,随即眉头一挑:“这么说来,白家其实已经与吏部右侍郎接头了?也是,白家没得选择。云家的云牧善要是这次真的晋升吏部尚书,对白家而言,打击不是一般的大。很可能再也翻不来深。
云老头也是活该,自作自受。当年也太心急,谁还能猜不透,他打的什么心思?那位大管事陪着他打江山的老人了,还遭遇这种对待,岂不是叫人寒心,也难怪这些年来,云家就没出几个忠心耿耿的追随者。”
“那现在怎么办?”李云长就问梦寒月。
“怎么办?”梦寒月唇角弯起一道邪恶的弧度,“我们要争当那根搅屎棍。”
“噗……”可怜李云长刚刚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美美地送到唇边,结果就被刚入口的茶水给呛到了。他不可思议地抬头:“你说什么?争当什么?”
“搅屎棍!”梦寒月依旧笑的从容,“他们闹腾得凶呢,我们就靠边站,看着就好。他们要是松懈下来呢,我们就给强锣打鼓,再给他炒热了。
要是他们舒坦呢,我们就给火上浇油。要是他们倒霉呢?我们就给雪上加霜。”
李云长彻底傻眼了。这倒是个什么理论?
不过细想一下,甭管这理论靠不靠谱,至少按照她说的做,对他们比较有利。
“反正,甭管用什么手段,咱们要的就是从中牟利。让他们去吵去闹吧,闹的越凶,对我们越有利。”梦寒月站起身,叫了一声:“慧娘。”
门口走进个二十多岁的妇人家。
李云长没见过,就问:“你什么时候又收了人?”
“她可不寻常。”就把陈小峰的身世和李云长说起,李云长听完大吃一惊:“还有这事?那你这与白家合作着,这边又收留着白家的私生子,你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
“我觉得小峰这孩子沉稳内敛,是个可造之材。我家侍卫们都说这孩子是个学武的料子。”
李云长青筋暴露,看着喋喋不休的女人,“你就不能痛快点说重点?非得和我绕弯子?”
“重点就是,白家这么大的家业,白白毁掉太可惜。我看小峰这孩子有担当。”梦寒月笑着说,完全不避讳陈慧娘就在旁边。这些日子以来她与白家合作,这件事情从来就没有避讳过陈慧娘。陈慧娘却能隐忍到今天,没有来问过只字半语。
陈慧娘非但能隐忍,显然看她时候的眼神中,也没有疑虑。那就是信任她。她梦寒月何德何能,能在白家这件事情上,做出这么暧昧的态度后,还能叫陈慧娘这个白家的受害者信任着?
也因此,梦寒月今日趁着这个机会,叫来陈慧娘。状似是与李云长说道起陈小峰的身世。实际上是在向陈慧娘表态。
同时向陈慧娘透露她的心思:她想让陈小峰重新站在人前。
“你这是要把白家的家业交给叫做陈小峰的小子?”李云长皱眉,“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不是白家人,白家会不会同意还是两回事。”言下之意是,你别开心太早,事情没你想的这么简单。你又不是白家当权者,有什么资格说把白家交给叫做陈小峰的小子。
“事在人为。”梦寒月却莫测高深地斜看李云长,丢下四个字给他,又说:“李云长,我还有事情交给你去做。”
“你又要算计谁?”李云长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
“你说的不错,这回我是要算计别人的。”梦寒月不否认,“云家现在是外忧,咱们得给它来点内患。
你说云家现在是沾了一屁股的屎。出了云昉凤那样的事情,偏偏还被人传成了不知廉耻。云家出了这样的女儿,对云牧善也风评也有影响。”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 联合
“云家不缺钱,但这个时候,却需要一件大事可以压下这些谣言,顺便能够证明他们云家的能耐大。好挽回人心。”梦寒月说,“这件事情我出手做,会惹人嫌疑。但要是随便找个人来做,却又入不了云老爷子的眼。
李云长,思来想去,我身边可以用到的人手,也唯有你了。”
梦寒月情真意切地看着李云长。李云长被看的头皮发麻,脚底抹油想要溜走。
梦寒月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云长,我知道,这些年你辛苦了……”
“咳咳咳……”李云长顿时被自己的口水给吓到了,“死女人,你有话直说吧。算我怕了你。”
“你如今是正二品的太子少保的官身,云家急需要你这样的外助力。李云长,你突然之间从一个缮国公的嫡长子,摇身一变,成了太子少保,此事本来就非议多多。不如,你就将就一回,当一当这啬园的神秘主人,如何?”
不如,你就当一回啬园的神秘主子,如何……
这死女人还敢问他“如何”!
“你忽然成为太子少保,要是你成为这啬园的神秘主子,当年在江南惹下那么大的风波,那也说得过去。别人不会真的认为你是这啬园的神秘主子,只会认为你是在替太子做事。太子才是这啬园真正的神秘主子。”
李云长差点儿一个趔趄,“你……胆子也太大了!连他你也要利用?”
“我们又没说我们是太子的人。这都是别人自己认为的。关我们什么事情?何来利用一说?”梦寒月可不承认,“李云长。说来,你什么时候救驾有功了?”梦寒月狐疑地望着李云长。
李云长被她看得头皮发麻。他总不能够说,这是因为那人对于他曾经救过她们母子,给的承诺吧?
“我是没亲口对别人说,我是太子的人。但恐怕别人不这么想。我忽然就成了太子少保。从无品到正二品的官身。现在这江南上下。有几个人不会猜测?
你又要突然对外宣布,我就是这啬园的主人。”李云长神色莫测地望着梦寒月:“死女人,你这说与不说有何区别?这种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态度,才叫别人误会呢!”
梦寒月暗自翻白眼,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也不耐烦继续去说服李云长了,腰间一把匕首,顿时寒光四射,被梦寒月抵在李云长的脖子上:“你到底是配合呢?还是不想要脑袋了呢?”
此时陈慧娘还在旁边,从刚才听到的。心中就起了波涛海浪,此时,见梦寒月凶煞地以匕首威胁李云长。顿时脑袋一阵空白。
李云长被自己的口水给嗫住,半晌才抬起右手,两只手指捏着刀片儿,小心翼翼地往一旁挪开一点,“我想要脑袋。”
“很好。我们达成共识。”梦寒月收起匕首,“李云长,云家做的是茶叶生意,我的人打听到,云家最近有一批经海运,运往南洋的大货。我想方设法将那批货给毁了。
云家现在是非多。云老爷子绝对不敢放南洋那边的鸽子,但他这次货量又大。一时半会儿绝对找不到替代品。
李云长,之后。就交给你了。”
李云长愣了下,“你是要我在最恰当的时候出现,拯救云家?可我就算是整合我李家所有,也变不出大批量的茶叶来。”
“李云长,你不是太子少保吗?你不是替太子办事的吗?你没有。太子殿下没有吗?好吧,就算太子殿下没有……难道。还有人不买当今太子殿下的账吗?”梦寒月冷笑一下,那男人骗的她好苦,她借他名义使一使,也不算过分。
“吏部右侍郎绝对会买当今太子殿下的账的,还有白家,呜……,我想一下,吴家的大爷吴统海,说不定也会买账的。”
“你……”李云长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这是把所有人都算计进去了!
就算是有那些个想要隔岸观火的,经过这么一回,也被她全部拉进了局里。
在局里,就得站队。她这是迫使这些人暂时连成一气,围成团。
“你这是想要云家彻底完蛋?”李云长知道,他问了也是白问,事情不是明摆着吗?
“这件事,就拜托你了。”梦寒月没有回答李云长的问话,因为她也知道,李云长没有奢求她的答案。
想在江南站稳脚步,拉下云家,这是必经之路。
只怪,云家挡了她的路。
何况,这次的事情,若是云家自己身子端正,别人还能算计到云家吗?
身正不怕影子歪!
“慧娘,你送送李公子。”陈慧娘脚掌有些发硬,半晌才“啊……”了一声,赶紧地应道:“是,我这就是去送。”
李云长从后院到前厅,这一路上心思都沉沉的,总觉得这女人所图绝对不只是这样。
而就在李云长离开啬园不久之后,一辆低调内敛的马车也从啬园出去了。
江南知州的官衙,设在江南最繁华的苏地。
这也省去梦寒月长途跋涉,从苏地赶往其他州县。
梦寒月并没有去官衙,毕竟这太显眼。而是去了吴府。
她与吴老爷子是合作关系,她来找吴老爷子,并不会惹来不必要的猜忌。
“可有请柬?”吴家的门房有礼地询问起梦寒月一行人。
从门房就可以看出一个家族的兴衰和历史。
吴家的门房有礼之中带着客套,却又不仗势欺人和狗眼看人低。
“小哥,我们家夫人是宝珠阁的梦大娘子,烦请小哥前去禀报一声。”
那门房一听宝珠阁三个字,心里有数了。微微屈身行了礼,“奴这就去禀报,还请稍后片刻。”
那门房进去不久,不出片刻,门房出来了,随即还有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跟了出来。
“老奴是吴家的管家,这门房不懂事,让梦大娘子久等了。老爷子让老奴请了梦大娘子进院子。”老管家有一双精明的眼,遇事不慌不忙,可见是个稳重的。
见客的大厅,梦寒月直接表明来意:“不瞒吴老您说,寒月这一次来您府上,想找的却是吴家的大爷。”
“统海?”饶是吴老爷子处变不惊,还是被梦寒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惊到了。
他狐疑起来,问:“梦大娘子找小儿何事?”
“吴老,实在对不住,此事只能与江南知州细说。”
一句“江南知州”,立即叫吴老爷子闭上嘴,“江南知州”,言下之意就是此事与朝廷相关。
吴老爷子招来一小厮,“去把大爷请来。”
……
梦寒月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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