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想彻底休整一段时间,不是躲到荒无人烟的沙漠森林里,默默地了却一生,而是回到他的家乡龙岩,回到父母的身边,好好地陪伴他们。父母的恩情,他以前一直看淡,只顾着打拼自己的事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现在,他看重了亲情,想一想,他很惭愧,有很多年没有回去看望过父母了!眼看着父母在一年年地老去,他是该回去陪陪他们!
不过,在回龙岩之前,他要了却心头一个折磨他好久的事情,这次,他来广州,就是想和师秀面对面地对证:为什么师秀和他分手后,她反而和游信来往频密?他俩是不是暗中串通好了,故意来拆他的台?
还有,就在他公司陷入困境的时候,游信失踪了,而师秀也辞职走人,这么巧?她是不是和游信一起,推他落水后,无脸见他,而藏匿起来?
其实,不要说他从来不在乎师秀的爱,也不要说他不在乎师秀对他的报复,更不要说他可以忍受一切失败和打击,不,他是个男人,一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他无法忍受她对他的背叛!他决定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除非他永远找不到她。
他驱车来到了师秀从前所住的地方,从她的一个舍友嘴里,打听到了师秀辞职后,并没有离开广州,而是开办了一间网上花店,并给了他一个电话,那是师秀那间网上花店的订购电话。
看着手里的电话号码,高可良心头的疑云消除了一大半,起码,师秀没有像游信那样躲藏起来,她辞职,有可能只是为了开办网上花店?他很可能冤枉了她?
他拿出手机,开始试着拨打那个电话号码,如果她接到他的电话,愿意出来见他,和他面对面坦然地交谈,那就证明了她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
他一边想着,一边期待着耳边可以听到师秀那婉转动听的声音,但是,从电话那头却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喂,您好!秀秀网上花店,请问您找谁?”
“我……找师秀,她在吗?”高可良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愣了一下,原来师秀已经有了男朋友?或者说,她已经结婚?
“她不在,您方便的话,留下姓名和电话,我转告她一声。”
接电话的那个男人就是吴凡,他听到高可良的声音后,心里不由地一怔,但他还不敢确定真是高可良。
“我是她的朋友高可良,路过广州,想找她叙叙旧,请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哦,她到外地出差去了,这几天可能回不来!要不然,您留下电话,或者有什么事,我帮您转告她一声?”
“这样呀?呵呵,那就不麻烦您了,以后来广州,再看望她吧!”
高可良说完,把电话挂断了。
他觉得没有必要再打搅师秀,在她身边,有一个男人取代了他,怪谁呢?当初他不声不响地离她而去,就应该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她毕竟不是一个可以收藏起来的古玩,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有丰富感情的女人,既然他不能带给她幸福和快乐,就不要妨碍她寻找和追求幸福。
虽然见不到师秀,萦绕在心头的那个疑问没有得到最后的求证,但是,他相信,师秀不会做出坑害他的事。
他有些失落地离开了广州。
令高可良做梦也没想到的是,方才,接听他电话的那个男人是何飞,何飞是吴凡曾经用过的假名!自从他诈骗了高可良两百万元的货款后,就结束了南京所有的生意,回到广州,因为他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刚从南京潜回广州的一段日子,他过得并不轻松潇洒,靠非法手段捞取的金钱并没有给他带来更多的快乐,反而让他整日担惊受怕,心灵空虚,失去了未来,他有些后悔,但是,走错了一步,很难再回头,他开始变得玩世不恭,抱着及时行乐的想法,今朝有酒今朝醉,大把大把地挥洒手中的金钱,他买了一辆奔驰,每天晚上到夜总会喝酒行乐,天天醉生梦死。
直到有一天,他正要出门,他母亲抱着他四岁生病的女儿小小,过来他新住所看他,小小瘦弱无力地躺在奶奶怀里,她一双大眼睛怯怯地盯着他看,一声不响,一副可怜无助的样子。
吴凡看着女儿,他已经迈出门槛的脚步再也迈不动了,这时的他,幡然悔悟,他曾经是多么自私呀,他可以毁了自己的前程,但是,他不能毁了女儿的前途,可怜无辜的女儿需要他,还有年迈体弱的父母需要他。
从此,他结束了醉生梦死的生活,卖掉了奔驰车,搬到父母的家中,打算过一种深居简出的生活,他整日呆在家里,钻研电脑网络和设计等知识。
他从网上看到一所电脑学校招聘一名兼职老师,一时的心血来潮,他应聘了,到那所电脑学校当了一名兼职教师。
就是这样,他和师秀相识,两人越走越近,最后,一起开办了网上花店。他以为从此找到了感情的寄托,找到了爱情的归宿,以为可以和师秀一起过着平淡而幸福的生活。可是,残酷的现实打破了他的梦想。
游信和高可良竟然是师秀的朋友,造物主真会捉弄人呀,他叹息,冤家路窄,在接到高可良的电话后,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虽然他躲过了法律的惩治,但是,在认识师秀以后,他几乎每天都受到道德的鞭挞,受到了不能坦然去爱的痛苦折磨,受到灵魂深处良知的责问,受到恐惧和担忧的摧残,他感觉很累,在师秀病倒后,在痛定思痛之后,他作出了一个痛苦而无奈的选择,就是离开广州,到遥远的西藏去。
他作出这个决定,实际上是在放逐自己,在惩罚自己,以此来换取心灵的安宁,以此来减轻自己的罪责感,以此来提升自己的人格,可以和师秀平等对视,坦然地接受她的爱情,这是他的希望。
师秀当然不能理解他这奇怪而唐突的选择,她当然有理由对他失望。
客厅里,除了传真机在吱吱地响着,师秀和吴凡面对面地站着,两人一时无语。师秀轻声地问道:
“如果我离开这里,离开网上花店,你是不是就会留下来,不去西藏!”
“我……我已经决定!你不能离开,网上花店需要你!还有,我想把小小交给你,拜托你照顾她,好吗?”
“为什么?”她终于控制不住了,伤心的眼泪滚落脸庞
他看见她落泪,心里一阵绞痛,禁不住地伸出大手,一下子从她的身后把她搂到怀中,低声地在她耳边说道:
“不要再问为什么,好吗?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搂抱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她想把他的手拨开,但这双手只会更紧地环抱着她的腰。
她恍如在梦中,他一直对她彬彬有礼的,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莽撞的举止,她怀疑抱着自己的人不是吴凡,除了高可良曾经这么紧地把她拥入怀中。这时,电话铃声响起。
“你没听见电话铃响了吗?说不定是笔大订单,你放开手,让我去接电话。”
“由它去吧!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是这么静静地抱着你!知道吗?当你病倒了,我真怕失去你,你发高烧,说胡话,不停地叫着一个人的名字!”他低声深情地说。
“是吗?我发烧说胡话?在叫着谁的名字?”她一惊,该不是叫高可良吧?如果是,他一定伤心。
“你不知道在叫谁?”他把头贴在她的头发上,吻了吻。
“对不起!吴凡,我…”她有些愧疚起来。
“你在叫着我的名字,我的心真的很痛!我一直以为你心里只有高可良,你忘不了他,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爱着你!”
“真的?”师秀不相信地看着他,“不,我爱的是你!在我面前,你把自己的感情藏得那么密实,你把自己伪装得那样无动于衷,让我怯步!我一直犹豫着,等着你向我表白,你让我忍得好辛苦!为什么你不早点揭去那层伪装的面具,让我看清你那颗心,在你要离开时,才让我知道你在爱着我!”
她不再怀疑,他和她都正视和承认了自己的真实情感,两人已经忍受了这么长的时间!
“我要抱住你,你别想从我的身边逃开,答应我,不要去西藏!”
“对不起!”
吴凡松开了搂抱师秀的手,他转过身去,在心里责问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他已经选择离开,为什么还要向她表白心迹?
师秀主动地从他身后抱住了他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背上,说:
“如果你执意要走,我不会拦你,我会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听她这么说,他心头涌上一股暖流,他和她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他俩从朋友到爱人这段距离,本以为是一段很漫长的路,也许终生只可以遥望;但是,当两人都试着努力向对方迈进时,才发现,这只是瞬间就可以跨越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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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过眼云烟(1)
游信第一次朝北方走,一走就走到沈阳这座城市。
他盘算好了,在北方,就做酒的生意。北方大多数男人都喜欢喝酒,特别是在节假日,或办红白喜丧事,或亲朋好友聚在一块,都缺少不了酒,这也和那里的气候水质有关系。在深圳时,游信认识了一个做酒生意的朋友,他算过,白酒每年的销量比其它饮料销量都要大!他的一位同行每月发运的酒量是一千多吨,在一年里赚了一个亿,不管这话是不是真的,游信听到后,记在了心里,对酒业生意有些心动,现在,他要试试自己的能耐。
有句话,“川酒云烟”。川酒当属宜宾的酒最出名,中国曾经八大名酒,宜宾就占了三个,五粮液,泸州老窑,郎酒,所以,在经营酒生意之前,游信特意去了四川考察,找到一家不算出名的酒厂。
他跟这家酒厂的领导接洽后,当场就买断了酒厂生产酒中的两个度数在全国的总经销权。因为那家不出名的酒厂生产出来的酒,大部分供应给一家名牌酒厂,而对本厂的酒外销的牌子、包装和广告宣传都不很重视,所以,这家酒厂的出厂价格,相对于品牌酒来说低廉些,但是,酒的质量与名牌酒相差无几,这正合游信的意。
游信在沈阳的酒生意开始了。当他想在新环境里,放开手脚大干一场的时候,他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几个月来的奔波忙碌,又没有家人在身边照顾他的饮食起居,生活没有规律,有时候,大鱼大肉大酒,有时候,顾不上吃饭休息,再加上有些水土不服,他的身体透支得厉害,像一部机器,折腾久了,缺乏保养而生锈,转速渐渐地慢了下来。
这天早上,他躺在床上,全身乏力,不想动!今天有一家酒楼和他说好,要到他的经销店里进一批货代销,他要和这家酒楼签订一份协议书。
日上三竿了,他还赖在床上。勉强地,他从床上爬起,来到洗手间,洗了一把脸,从嵌在墙上的那面小镜子,他看到了一张灰黑发黄的脸,眼白黄得可怕,还有很多血丝。
他感到右腹部在隐隐作痛,好象一群要罢工的人,在向他抗议闹腾着,如果他不同意就不罢休!他只好妥协:到医院看医生。
好久没有走进医院的大门了,他一直认为自己的身体壮如牛,吃药打针和他不沾边;即使偶尔伤风感冒咳嗽,也是死撑着,过几天半个月后,又活蹦乱跳地到处跑。
但是,这次感觉不对劲,硬撑是撑不下去了,不仅全身乏力,头晕目眩,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求助医生。
“你先去抽血化验检查,才能作出最后的诊断!”
一位老医生为他看病,没有多说,口气温和,但是,游信还是从他的话中嗅到一丝不安,他的病可能不轻,不是打几针,吃下几副药就能治好的,他像个无助的孩子,一一按照医生的吩咐去做。
“过两天等化验结果出来,我再开药给你!这两天你一定得注意多休息,多喝水,吃些清淡的容易消化的食物,注意,你不能再喝酒!”
医生最后一句叮嘱,让游信想到了他的肝,是不是肝出问题了?酒伤肝,他不能喝酒,否则加重肝的负担;他只愿意相信,他的肝只不过是一时出了点小毛病,调养几天就会没事。
他的担忧在两天后得到证实:确实,他的肝有问题,转氨酶偏高很多,而且,检查两对半,查出他是乙肝病毒携带者!
拿到结果,在心里,他不禁长叹一声,人生不如意的事十有八九!当他的酒生意开始顺利展开之际,他平时疏于关心的身体却出了毛病!
总有某些你平时不在意不甚关心的事,在你春风得意时,会钻出来,朝你的头,重重地捣一下,让你得意不下去,看清楚生活的真面目。
游信不想这么玩命了。他又招了几名推销员,想从中培养了两名业务骨干,加以重用!
他放手让这两名骨干到工厂订货,甚至,帮助他收付货款,因为每天,他的经销店从城里各酒楼、饭店收回来的货款,就有两三万元。
这收款的事得由他信得过的人去做,这两位恰巧都姓曹——小曹,不是本地人,个子矮小。小曹的能言善辩引起游信的注意和欣赏。本来,他认为收款、发货,和钱密切的事,最好请本地人来做,因为本地人有家有房有老婆孩子,即使手里抓着大额的货款,也不会轻易地想到一走了之;即使走了,他的家人还在,他的房子还在,找到他的希望就在;如果是外地人,走了,中国幅员辽阔,人海茫茫,去哪里找他啊?
但是,经过再三考虑,他还是重用了小曹!不仅因为他反应敏捷,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小曹有一个亲戚,在这城里的一个机关单位里做事,手里掌管芝麻大的权利,有一些关系,单凭这点权利和这些关系,还真帮助小曹推销了几千公斤的酒。
另一位骨干是大曹,本地人,牛高马大,身材魁梧,典型的北方男人,一张粗黑的大脸,有棱有角,就像古时期的陶罐,没经过打磨抛光;是现成的打手形象,游信认为他可以撑挡门面。另外,因为他是本地人,和各家酒楼饭店的老板经理熟络,打交道顺溜些。
大曹跟随游信左右,游信感觉威风十足,陡增几分安全感——大曹上门催款,几分霸气,酒家老板见到他,立即递茶点烟,脸上堆满了笑容,都想讨好他。
经过一年多的开拓,游信的“战线”越来越长,“战场”越来越大,加上,游信做事比较浮躁,只想着不停地开辟更多的代销点,他没想到,货款在运转过程中的风险,在一点点地蕴积着。直到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着实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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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过眼云烟(2)
早晨,街头,冷冷清清。游信的经销店铺,一侧的小铁门吱地一声打开,小曹手里拎着一只鼓鼓囊囊的行李包,走出来,他轻手轻脚地把那扇铁门关上,鬼鬼祟祟,神情有些紧张。
他刚走出没多远,二楼的一扇窗被推开,游信站在窗边,大声地喊了一声:
“小曹——”
小曹浑身一颤,惊吓地站住。呆站了几秒,没敢继续往前走,也没敢转身抬头看向二楼的窗口,心想,糟糕,莫非事情已经败露?
“你的棉套——今天有冷空气,穿多一件,别感冒了!”
小曹一听,悬起的心落下,紧张的脸放松,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他急忙转过身,朝二楼窗口的游信摆了摆手:
“不用了!我会早点回来的!”
这天是月尾,小曹要去十几家商场、酒家,收回代销半个月的货款。
傍晚时分,天色渐暗。游信坐在店里,等着小曹回来,把今天的货款上交。他不停地看墙上的挂钟,有些不安,坐不住,踱来踱去,大曹已经把今天的货款交上来,就差小曹的,他今天收的货款起码有三四万——这笔数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但足可以诱使一些有贪念的人铤而走险。
是不是小曹在路上给人打劫了?最近这段时间的治安不是很好,经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