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言切]应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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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e][言切]应帝王-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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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少女匆匆地跑开的背影,绮礼撑开了手里的雨伞举过头顶。细碎的雨滴敲打着油纸的伞面的声音落入耳中,他才发现肩头的衣衫几乎已经湿透了。
  跑回了母亲身边的少女回过头,看见绮礼打伞的样子高兴地挥了挥手。戴着大大的斗笠的农妇向着远途的旅客点了点头,扶着女儿的肩膀走向了不远处的田地。
  绮礼收回了视线。陌生的好意就像突然倒入手中的炭火般让他无措——那无措并不是来自于善意本身,而是即使接受了别人的好意、也依然无动于衷的绮礼自己。
  答案、早在那一日就已经得到。
  雨的气味和泥土的气味混合了起来、细微的咸涩气息蛊惑着青年的嗅觉。
  心跳加快了。
  晕眩的错觉缭绕在眼前。
  倒伏着麦穗的田地、渐渐被荒漠的景象所取代。
  没错。
  就是在那一天,始终空虚着的男人,发觉了自己的本性——
  


☆、承之三

  峰国的麒麟,是选不出王的麒麟。
  因为这样的传言感到了沮丧,通过四令门而来的升山者逐年减少。
  “没有关系的。这是王没有出现的缘故,而不是峰麒的错。”
  面对着升山者们离去后空荡荡的大厅,照料峰麒的女官笃定地对黑麒麟说着。
  然而峰麒只是沉默着。
  并不是因为无法选王的事实本身而焦虑。恰恰相反,峰麒焦虑着的,是“没有焦虑”这个事实。
  再如何努力地学习身为麒麟应该掌握的一切知识也好。再怎样去收服使令也好。峰麒空虚的内心,也没有产生半点的波澜。
  理论上,那些都是麒麟天生便具备的品德和能力。但是,感觉不到的东西就是感觉不到。
  “……峰麒,也许你应该离开蓬山了。”
  隐约感觉到了对方的焦躁,女官叹了口气,这样对麒麟进言着。
  峰麒抬起了眼睛。
  “离开蓬山?”
  “不能升山的王是有的。有时候,王还会流落到蓬莱或昆仑。”女官说出了蓬山的众人一直对年纪尚幼的麒麟所隐藏的实情,“很多麒麟,都是在自己的生国找到王的。”
  峰麒站了起来:“那么,我要去峰国。”
  女官紧紧地绞住了双手。
  就算是已经拥有大量使令的黑麒麟,贸然地离开黄海还是一件危险的事情。等到麒麟十八岁的时候才允许离山,这是蓬山女仙中不成文的约定;但是,始终注视着峰麒的女官却知道,沉默不语的蓬山公究竟是多么地焦虑。
  ——哪怕只早一天遇到王也好。
  在心里这样地祈祷着,女官没有劝阻匆匆地跑向殿外的麒麟。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看从自己身后离去的身影。
  这是正确的决定吗?她并不知道。
  只是在那一瞬间——她预感到自己所保护了这么多年的麒麟,再也不会回到自己的身边。
  奔跑着的峰麒褪去了人形。
  如骏马一般矫健的身体。黑色绸缎一样迎风飘扬的鬃毛和金色的角。它那修长的四肢上腾起了云气,托着麒麟奔跑在黄海的云海之上。
  只是还不够努力而已。
  只是还没有尝试足够多的可能。
  朝向峰国的方向奔跑着,峰麒这样对自己说着。
  早晚有一天会寻找到王。
  到了那个时候,这一切的怀疑和焦虑都会变成乌有——
  “……你一直站在这儿?”
  略带惊讶的问话,打断了青年的思绪。他抬起眼睛,看着满手都是泥污的妖魔猎人。
  切嗣笑了一下。
  “真是孩子气。走吧,该到吃午饭的时候了。”
  绮礼默默无言地跟在了男人身后。在村头的水井边洗过了手,忙碌了一上午的人们从老人和孩子们带来的提篮中拿出了粗糙的面饼。
  “只能给远道而来的客人提供这样的餐点,实在是太令人惭愧了。”将面饼递到了绮礼和切嗣手中,村长缓慢地说着。
  “不,对于出门在外的旅人而言,一顿热餐已经是足够的恩赐了。”切嗣微笑着回答——而绮礼已经掰开面饼吃了起来。看着青年的吃相,村长也跟着露出了微笑:“……等到雨停了之后,你们还是要往北方而去吗?听说那里可不太平啊。”
  “没关系。我们不会做更多的停留,如果要去远国的话,穿过北郡毕竟是最近的路径。”用半真半假的答案应付着村长,切嗣并不想说出两人的真实目的。
  “要去远国吗……”村长沉吟着,一抹羡慕的神情短暂地掠过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听说远王是在位已达百年的贤明之王。如果我们的国家也能尽快迎来王就好了——”
  切嗣沉默下来。他低下头,掰开手中的粗面饼,无言地送入了口中。粗糙的食物颗粒摩擦着干涩的喉咙——就算比旅行时的干粮来得要好,但这也绝非让人愉快的食物。尽管如此,切嗣也知道,若不是因为今天是必须付出劳力的日子,人们根本不可能舍得使用面粉。
  “啊啊,我这个老糊涂。”知道这绝非什么让人愉快的话题,村长简短地寒暄了几句后,就将安静重新留给了外来的客人。
  “……之前,你也是住在这样的村子中吗?”似乎并没有听到二人的对话一般,在村长离开之后,绮礼直接地问着。
  “怎么?”收拾了心情,切嗣望向年轻的同伴。
  “用镰刀的手法,看起来很熟练。”
  “可惜猜错了。我小时候是住在城市里的。学会做农活是后来的事情。”切嗣平静地说着,“猎尸者可不是什么有保证的活计,为了避免饿肚子,总得在两份工作之间找点活干。”
  听到这里,绮礼上下打量着切嗣。
  “看不出来你是会为金钱所苦的人。”
  “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切嗣无谓地说,继续将面饼送进了口中。
  绮礼知道以他有限的阅历,他确实无法解读眼前的男人。但是,好奇心却前所未有地在青年的胸膛中鼓动着:“你为什么要成为妖魔猎人呢?”
  切嗣看了青年一眼。那是完全拒绝回答问题的眼神。
  ……真是可恶。
  虽然这样想着,比起焦躁,慢慢在绮礼心底萌发的却是他从未体会过的陌生情绪。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他继续追问着:“不能说吗?”
  被对方过于直接的态度弄得苦恼起来。切嗣叹了口气,想着怎么把事情搪塞过去的时候,矮小瘦削的女孩已经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先、先生!”
  绮礼有些恼火地看着突然的闯入者。然而名为夏丽的少女并没有足够敏锐到察觉对方的不悦:“您能给我继续讲郢都的事情吗?”
  青年皱起了眉头。在他来得及说什么之前,身边的猎尸者已经接过了话头:“小姑娘想去郢都玩吗?”
  “去郢都……”夏丽用力摇着头,“太远了根本不可能吧。”
  “别这么说啊。等到道路上没有那么多妖魔的时候,也许你的父母就会带你去那儿玩呢。”意外地露出了绮礼从来没有见过的柔和表情,切嗣对年幼的少女说着。
  羞涩地笑了笑,夏丽改变了提问的对象:“先生,郢都是不是真的很大?”
  “比你想象的还要大。想从城市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需要整整半天才可以。”
  “有那么大!”少女吃惊地道。
  “可不是。而且商店也有很多……”
  绮礼更深地皱起了眉头。
  和夏丽谈着话的卫宫切嗣——没错,就是像个普通人一样。那虚伪的、父亲一样的笑容。就连空洞的眼睛也显得温和起来。
  特意抢过话头的缘故,是在恐惧着我将少女的梦想打破吗?
  真是奇怪。
  上次的流浪儿也好。这次的村中少女也好。
  就算你已经丧失了全部希望,可是你却仍然在帮助别人。
  卫宫切嗣,你究竟是由什么逻辑所构成的呢?
  雨、越来越急地打着三人所在的亭子的顶端。
  眯起了眼睛,绮礼望向了阴云的彼端。
  在雨声之下,似乎有什么涌动着。
  细碎的、无法辨明的闷闷的振动——夹杂在越来越大的雨声中,传了过来。
  一声长长的惨叫打破了村子的平静。在水井边上吃着午饭的人们慌张地彼此张望着。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这样的私语声嗡嗡地响了起来。
  切嗣猛地站了起来。
  温和的假象瞬间退却了。绮礼几乎都可以嗅到,对方身上倏然散发出来的鲜血和钢铁的气息。
  “……回家里去。”
  切嗣紧紧地按住了仍然懵懂的夏丽的肩膀。过大的力道让她茫然起来:“什、什么?”
  “叫所有人都快点回家,不要出来。”
  简短地丢下了建议,不管少女依然茫然的眼神,切嗣一把拉住了身边的绮礼冲进了大雨,冰凉的手指就像钳子一样地卡在了青年的手腕上。绮礼感受着对方手指的温度,勾起了嘴角问着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是妖魔吗?”
  “没错。”村长的家离村头并不远。将绮礼推进了相对安全的主屋,切嗣在地上的行李里翻找着武器。
  ——已经来不及做更多的准备了。
  咬着牙抓起了长剑和短弩,切嗣没有再看自己的雇主一眼,转头朝着发出了惨叫的地方奔去。
  怎么没想到呢。
  这种时候,本来就是妖魔最容易袭击人的时候——
  在麦子倒伏了一地的田野里,男人正瘫软在地上瑟瑟地抖着。
  三四只背生双翼的一样的妖魔正在他的面前,大口啃噬着死去的邻居的新鲜血肉。闪着妖异红光的眼睛,不想让猎物逃跑一样、时时睨视着一边地上的男人。
  ……要逃掉。
  虽然这么想着,可是鲜血的气味和野兽的腥臭凝固了腿脚。
  ……这样下去就完蛋了。
  他慢慢地、在泥水中挪动着身体。腿脚仿佛长在了别人身上一样不听使唤。在绝望的尽头,他忽然想起了仍然留在家里的妻子。
  不。
  如果在这里死掉的话,妻子还怎么生活下去?!
  他咬着牙,再也不看那些妖魔,从地上撑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朝着村子奔去。
  发觉了猎物的逃窜,妖魔低声咆哮着从后追了上来。
  跑快一点,再快一点——
  在握紧了拳头的时候,从身后袭来的大力将男人扑倒在了地上。
  脖子上感到了妖魔挟带着恶臭的吐息。
  脑子一片空白的男人紧紧闭上了眼睛。但是——意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紧紧压着自己的脚爪摇晃了两下。新鲜的血腥味混在雨里扩散了开来。
  “快跑!”
  耳边传来了人的呼喊。他抬起头,看见了手持长剑朝向自己这方向奔来的男人——而刚才还扑倒了自己的妖魔,已经被箭支穿透了头颅而软倒在了一边。
  得救的实感并没有立刻传到脑海中,然而腿脚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动作。踉跄着、男人越过了猎尸者身边,向村子的方向跑去。
  是蛊雕群吗……
  看到了朝自己围拢过来的蛊雕,卫宫切嗣深深地吸了口气,一面向着侧面跑着,一面扣动了手中短弩的扳机——细小的弩箭穿过了雨帘,从距离最近的蛊雕的左眼射进了它的脑中。
  因为剧痛而咆哮起来的蛊雕人立起来,拍打着翅膀想要用利爪撕碎这微小敌人——然而在冲到了一半的时候,就因为失去了力量而倒了下来。
  ——糟了。
  切嗣试图尽快地退开,可是脚下倒伏的麦子却勾住了了草鞋的带子。倒在了地下的瞬间,他尽量扭转了身体,然而妖魔沉重的尸体还是压住了他的腿。
  荷荷地呼着气,剩下的两只蛊雕围了过来。猎尸者用力推开了妖魔的尸体,但是站起来之后,脚踝传来的剧烈痛楚,不由让他握紧了手中的剑。
  还剩下——两只。
  他调整着呼吸,放低了手中的长剑。
  天边响起远雷的瞬间,两只妖魔奔跑着扑了上来。将最后的短弩一口气射向了其中一只蛊雕,甚至来不及查看是否射中,切嗣就丢开了弩机,用力踢着地面、朝着妖魔纵跃起来之后留下的空隙滑了过去——竖起来的长剑,毫无阻碍地切开了蛊雕的腹部。
  因为喷出的鲜血而闭上了眼睛的瞬间,剧烈的疼痛在肩部爆裂开来。用尖锐的勾爪刺进了猎尸者的肩膀,最后一只蛊雕将切嗣整个拎了起来。
  腥臭的气息铺面而来。失去了知觉的手指再也握不住长剑——在隆隆的雷声中,他甚至无法听到长剑落地的声音。
  平常的话,猎尸者总会藏着一两件最后关头的武器。但是并非身处旅途的刺客,卫宫切嗣认知到了万策已尽的现实。
  不去想片刻后就要降临的命运,男人将视线投向了远处的村落。暴戾的雨幕将天地连成了一线阴沉。在不分明的境界线上——身着黑衣的青年站在那里。
  毫无逻辑地,切嗣想起了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在人们死去的时候才出现的死神之使。
  空气中忽然渗入了不一样的波动。面前的蛊雕发出了尖利的哀嚎——无数的金红色的箭矢穿透了它的身体。一番狼狈之后,切嗣总算从妖魔的尸体下挣脱出来望向了对面。
  在暴雨之中,站着一只四翼的、金红色的鸟。它那深红的眼睛睨视着沾满了鲜血和污泥的男人,然后就随着一阵扩展开的金色涟漪消失在空气里。
  切嗣慢慢地撑起了身。
  在田埂上——绮礼站在那里。
  “你可真是找到了了不起的雇主啊。”
  不知何时出现的、浑身遍布刺青的青年在猎尸者的耳边低笑着。
  切嗣没有反驳的力气。他从污泥中捡起了短弩,撑着长剑一步一步地走向了绮礼。
  朝着败兵一样的男人,绮礼伸出了手。然而猎尸者只是摇了摇头,自己一个人向前走去。
  “你不担心吗?”绮礼转过身看着男人的背影,“蛊雕从来都是成群行动的。”
  切嗣僵硬地停在了原地。无声地勾起了嘴角,绮礼拉过了男人的左臂搭在自己肩膀上。
  “村里还有很多村民。——你不也着急回去吗?”
  


☆、承之四

  好在,事情并未演变成青年所暗示的最糟糕的情况。躲进了家里的人们犹豫着走出了家门。他们看着沾着泥污走过来的两个外乡人,却没有一个人敢于上前说些什么。
  这事实让绮礼有些费解。身边的男人则熟视无睹地继续走着。
  “猎尸者。”
  短短的低语从他们身后传了出来。
  大雨的声音也没有模糊掉这个名字。所有的村民似乎都因为这个名词而瑟缩了一下。
  绮礼转头望着切嗣。男人并没有愤怒或是别的什么。他的脸就像是冰冷的雕像,或者武器工具一类的东西。
  “继续走。什么也别说。”
  注意到青年的犹豫,切嗣简短地命令着。不断降下的大雨冲去了伤口的血迹,也让男人的身体迅速失去了温度。注意到对方愈发惨白的脸色,绮礼加快脚步穿过人群,回到了村长的院中。
  顶着斗笠的老人正站在庭院中等待着他们。在晦暗的天光下看不见他的表情,他犹豫着几度抬起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切嗣首先打破了沉默:“村长。”
  老人终于为难地叹了口气:“卫宫先生。老朽很感激您救助了我们的村民,但是您也知道,接待您这样的妖魔猎人,对于我们这样的村子而言……”
  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切嗣冷静地点了点头:“我们会尽快离开。”
  还没等村长露出放心的表情,始终在一边沉默的绮礼已经插了进来:“这不可能。”
  村长茫然地看着青年。借宿的虽是两人,可是这位沉默寡言的青年从未和村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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