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意事不关己地坐在餐桌前喝咖啡,闲闲地注视着仆佣们人心惶惶的样子。
看来,那个天使般的小女孩很得人心。打过一次照面,再看看四周人的反应,隋意很容易得出对那女孩的印象:纯洁可爱,天真活泼,未经世事,偶尔搞些无伤大雅的小恶作剧,全心全意地依赖和热爱着四周的人,对羽山秋人一片纯纯的少女爱。
这样无害又可爱的人,怎不招人喜欢?
隋意微讽地一笑,她自己就是那个饱经世故,自私冷漠,别有心机的横刀夺爱者。啊,纯情少女,她都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样的日子,大抵,她也只是俗人一个,做不来纯洁的天使,现在若给她机会选,她还是会选做这样的自己。
也奇怪,从小,她便讨厌那种天真纯洁如安琪儿似的事物,那需靠着别人建筑的童话城堡才能生存的生命,在她看来太脆弱,她不要别人的负担,也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她只是喜欢这样生活着。
深夜,羽山秋人脸色苍白地抱着小女孩回来了,小心呵护着她安睡后,自己便咚地晕倒在隋意面前。一如既往地,隋意照料他。
很多时候,隋意怀疑自己嫁给他只是为了学习做护士的技巧。
微叹一口气,换上另一个冰枕,第一次,隋意静下心来看他的睡脸。
睡梦中也不忘紧锁着的双眉,是担心心爱的女孩吗?他的唇很有立体感,平时抿得紧紧的,现在微张着,像个小孩子,很可爱。不过,她不喜欢小孩,也不会亲吻一个小孩的唇,隋意不自禁地俯下身,轻轻吮吸他微启的唇瓣。
“哇!你要干什么!”
小女孩又惊又怒的指责声突然在耳边响起,隋意突地一惊,回头一看,白衣少女欲哭无泪站在房门处。
很好,一下子,羽山秋人被惊醒了,一大群仆佣拥了上来,这下子,人证物证俱在:她,隋意,强吻了一个毫无抵抗力的男人。
时间有一刻冻结。
小女孩第一个有了反应,受伤地转头就跑,仆佣们立即追了出去,羽山秋人的眼神也很奇怪。
第24节:痴情(24)
隋意下意识地舔舔嘴唇,随即又暗恼这个动作。
“需要我解释吗?”她只有无厘头地突然冒出一句。
“说。”羽山秋人的嗓子因发烧而显得有些嘶哑。
天,真的要她说啊,这白痴分不清什么叫场面话吗?
“你,最好先去安抚一下那个小女孩。”她微微有些退缩,想转移他关心的焦点。
“我现在只想听你的解释。”羽山秋人热得发烫的手掌忽然抓住她的手腕。
“天!情不自禁而已!哪来这么多解释!”逼急了,隋意不经大脑地把话说了出来。
羽山秋人的眼神变得更幽深了。“情不自禁?你也会有情不自禁的时候?”他的话有着浓浓的讽刺。
“当然,你以为我六根清净啊。”隋意微恼地想抽回自己的手。
羽山秋人紧紧地握住,“不,你只是残忍。”他直视着她的眼睛。
是控诉她吗?
隋意不甘示弱地回视。
“我不以为我对你很残忍。”她冷冷地回敬。
“啊!”羽山秋人冷冷一笑,有些苦涩,“是吗?没心没肺果然会活得好。”
“我承诺过你什么吗?我欺骗过你什么吗?我背叛过你什么吗?”几乎有些为他心酸了,隋意还是狠下心来撇清。
羽山秋人静静地听着,垂下眼眸,“不,你只是对我置之不理。”
这就算我的错吗?
隋意再也喊不出口,一直不肯面对他的那么浓的悲伤,就这么毫无保留地浸到了她心里,好久不会为谁心痛了,此刻却痛得想流泪。
恨,是太浪费的情绪,远不如置之不理来得有效。她一直懂得,所以可以漫不经心地和任何人打交道,也懂得不费吹灰之力地用这招去伤一个人。但对羽山秋人,她真的不是有意,她没想到,会伤到他,以为,他的要求得不到回应后,就会转移目标了。
他真的,还这么介意吗?
“对不起。”低低地,隋意的声音流露出一些心疼。
如果羽山秋人留心,会懂得她已开始表现露出一点感情了。
可惜,他还不懂得爱情,也太过绝望和悲哀。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羽山秋人松开手,躺回去,不再看她。“你懂的,是不是,你却不愿给。”有一刹那,隋意觉得当年的自己又回到了面前,静静地看着江风起,不说话,却也在心里凄凄地自问:“你懂的,是不是?你却不愿给。”
那时候,江风起的心情也和自己一样吗?也是这么无措而惶恐,感受着对方的伤痛却又无能为力?
有吗?他有自己的心情的十分之一吗?哪怕是这么少,她当年也愿意再争取一下啊。
恍惚了,隋意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哪里。
第25节:痴情(25)
“你想什么,江风起吗?”羽山秋人淡淡的问话将她拉了回来。
他好像已经平静了,是终于对她绝望了吗?隋意愣愣地看着羽山秋人缓缓换好衣服,走了出去。是去安抚小女孩受伤的心灵吧?那她算什么?什么也不是啊。
隋意发出一声苦笑。
如果,人没有感情该有多好。
那就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了吧。隋意立即斥责自己的想法。
伸一伸懒腰,她站起身,打算收拾行李立即回去。
羽山秋人的生命中已有了关心的对象,现在,就算羽山雅人不在了,他也不会真的崩溃了吧。
整理好简单的行李,却又无所依地坐在自己的客房内,隋意还是有些不安。
他要需要他支撑的人,那谁来支撑他?爱人的心是否足以使他无所畏惧呢?
怎么办啊,想好不问不理的,怎么,现在真的有些放不开了啊。
05
要怎样才算爱一个人?
想着他,念着他,分离一刻就是炼狱?可多少对怨偶一开始也是这样的?
全心全意地奉献?自己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他而存在?只要是为了他,什么都愿意舍弃?
如果是这样,那我是从来没有爱过。
我爱一个人只是为了自己。
怕他不如意,怕他痛苦,怕他死,也只是为了怕自己心痛。
所以,爱一个人,我不觉得有多伟大和高尚,我只是为了自己,
我爱江风起。爱到心死,也只是我心甘情愿而已。当时,或许我只是在赌,赌他和我相爱的千分之一的机会,赌我就此心死而抛开执着重新开始。
我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啊!白痴,这样,你坚持要我的爱吗?你还是适合和一个天使谈恋爱,任何一个凡人都适合同天使谈恋爱。是我,也愿意在一个纯洁无暇的心灵中歇息片刻,或许,那全心全意的信赖能拯救自己。
白痴,你不要爱我啊!
隋意没能离开日本,当日接到事务所的通知,要她主持处理在日本的一件大case,她没有拒绝。
她的目标是在32岁以前成为这家大型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
她没多大野心,也不是为了在事业上寻找什么成就感,只是这样,她的生活会比较稳定和有保障,她喜欢这种事情在她的掌控之中的感觉。
事实上,她对自己的生活一直掌控得很好,爱上江风起也不是意外,她终是摆脱了这分执念。
只有羽山秋人,她发现,面对他,她开始变得无力。
“秋人哥哥,怎么样,好吃吗?”小槿一脸期待地看着正低头试吃她做的布丁的羽山秋人。
“好吃。”羽山秋人冲她宠溺地一笑。
“啊,秋人哥哥,我最爱你了。”小槿一派天真地在他颊边一吻。
第26节:痴情(26)
隋意低头不动声色地坐在餐桌的对面看阅手提电脑中的资料。心中在猜想“小槿”的年龄,不食烟火的样子。真好似年年十八啊,自己三十岁了,还好,有女人味。
“秋人哥哥,我想和你说一件事。”小槿趴在羽山秋人的肩头撒娇。
“说吧。”
“嗯,这里不方便说啦。”小女孩欲言又止。
“我吃饱了。”隋意放下手中的咖啡,收拾好电脑,识趣地走开。
幸好,她半小时后要与日方见面,走得还算合时。
“你去哪?”羽山秋人腾地站起身。
“工作。”掏出小镜子,简单地抹上了一点淡淡的口红,隋意习惯性地冲镜子里满意地一笑。
“我,今天要去雅人哥那边。”羽山秋人看着她动作。
隋意低一下头,又飞快抬眼看他。“那,你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我怕雅人哥会死。”羽山秋人的声音紧绷起来。
“我们无能为力。”隋意强迫自己忽视他身上散发的求助信息。
“秋人哥哥,我陪你。”小槿抚上羽山秋人的肩头。
羽山秋人只是望着隋意。
“那我先走了。”隋意硬下心,转身离去。
两小时的会谈很快结束,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后,隋意打的去了大酒店订房间。
她不想做个多余的人。
进了酒店房间,她却无法使自己静下来喝一杯咖啡。
无法抑制地,她抓住皮包就冲了出去。半小时后,已到了羽山家老宅。
出人意料,她就看见羽山秋人守在羽山雅人那里,没有小槿。而他太悲伤,竟没注意自己进来。“是……小枝吗?”病床上原本双眼微合的羽山雅人忽然有了动静。
羽山秋人身上一震,看到她,又赶紧俯身看向羽山雅人。
“不,是我,雅人哥。”她轻轻地对羽山雅人说。
羽山雅人又没了动静。
隋意轻吁了口气,看来,上次羽山秋人是绷得太紧了,才突然抓狂。
只是,羽山雅人的情况确实不太妙呢。孱弱得似只是个幻影了,喘息声极不规则,精神好像也不大对劲。
走上前,她不由自主地自身后环上羽山秋人的肩膀,感觉他立时将全身的力量放在她怀中。
“他不会死,对不对?”羽山秋人喃喃地问,声音茫然而惶恐。
隋意沉默不语。
通常,她会顺着话头来安慰,但她不想对他这么假,也不想他绝望,只有不说话。
“隋意,告诉我,他不会死。”羽山秋人将头扭向她,紧张地盯着她的眼睛问。
“是,他不会死。”隋意心一酸,立即向他点头。
“不会死,对,雅人哥怎么可能死。”将头埋进她怀中,转身抱住她的腰,羽山秋人喃喃自语。
第27节:痴情(27)
刹那间,隋意觉得自己的理性失效。
“小时起,就没人理我。生我的那个女人嫁了,把我丢在江家,他们都不理我,看都不看我。雅人哥知道了我,叫人接我到羽山家,给我起了名字,他还对我笑,对我笑呢,他说他叫雅人,我是他弟弟,又是秋天出生,就叫秋人。他,居然还叫我弟弟。我读书,工作,比谁都努力,因为他会赞我乖,又会对我笑;那老头也不理我,他背地里管我叫杂种……可是,雅人哥让我当上了总裁,谁也不敢不理我,我也不在乎,我不在乎……”
羽山秋人喃喃说,隋意静静地听着,头,微向上仰。
人,若因着一点妄自尊大的同情心而爱一个人,很容易,这分爱就会幻灭,因为,爱一个人,远没有这么简单。结局,往往只是使双方背上一个沉重的十字架。
多年的历练,隋意早也懂得了这一点。
羽山秋人的身世,从不经意之间得到的了解,她也能推出个七八分。所以一直在抗拒着,只是现在,已分不清坚持抗拒的理由初衷是什么了。
怕惹麻烦上身?怕自己无力负荷,更伤他的心?
真的,说不清啊!
眼下,只知道这男人需要自己。
“别绷着张脸,欠你钱的看见了也还是不会还的。”
戳一戳羽山秋人的腰际,隋意小声说话,眼睛却看着前方,随时保持迷人的笑颜。
羽山秋人微哼一声,随即扯一扯自己僵硬的嘴角。
“不是让你来这样吓人的。”天,这男人不懂什么叫“微笑”吗?
“?嗦!”羽山秋人别扭地立即拉长脸。
朽木不可雕也。
隋意轻松自在地周旋着,空白了两年后,顶着羽山夫人头衔的她,在这种场合还是如鱼得水。而且,有谁敢多置一问呢?
只要羽山企业不垮,仍在羽山秋人的领导之下。
一支轻快的圆舞曲响起,隋意浑身一激,每个细胞都在想跳舞。
“隋女士,请问我有这个荣幸与您共舞一曲吗?”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走近来,极有礼貌地向隋意邀舞。
隋意定睛一看,原来是她手中这件案子的对方当事人,“有川先生,我的荣幸。”
浅浅一笑,伸手接受他的邀舞。
“她是羽山夫人,不是什么女士!”羽山秋人冷冷地在旁边插话。
“当然,是我口误。”有川一怔,立即向羽山秋人致歉。
羽山秋人将头一转,不再看向他们这边。
“请吧,音乐正好。”隋意赶紧说话打圆场。
“夫人,您真是美丽。”翩翩起舞中,有川看着隋意的脸,温文地赞美。
“谢谢。”隋意含蓄地笑,这样的恭维,她听得多了。
“喂!换舞伴!”羽山秋人不知何处拉来一名中年女士,将她往有川面前一推,就将隋意拥在了怀里。
第28节:痴情(28)
两人在舞池中央对视了数妙。
“你确定,要跳这支舞?”隋意微挑右眉,带着一丝戏谑。她不以为,羽山秋人会学这种浪漫舞步。
“?嗦!”羽山秋人尴尬地瞪一瞪眼,随即露齿一笑。
“咦,你牙齿是白的耶!”隋意轻声“惊叹”。
“喂,你什么意思啊?”羽山秋人又是一瞪眼。
“谁让你总是板着脸不笑的。”隋意浅笑出声。
“来,我教你跳这种慢舞。”她抱了抱羽山秋人的手臂。
此时,舞曲已换了,是很抒情的曲子。
羽山秋人不自在地让她将姿势摆好,慢慢地随她挪着步子。
“喂,我的腰不是铁做的,别捏得这么紧好不好。”
“?嗦!”
“不要像只航空母舰横冲直撞好不好。”
“?嗦!”
“麻烦你不同情我的脚,也要同情我的鞋好不好。”
“?嗦!”
……
舞曲悠扬地响着,舞池中的二人在旁人看来也确是在翩翩起舞,而且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男的英俊挺拔,清峻的脸犹有几分引人的霸气;女的婉约动人,秀致的脸庞非常有女性韵致。而且,两人一直在“含情脉脉”地相望,而且“甜言蜜语”不断。
真是一对妙人儿啊!众人犹带三分艳羡地感叹。
两人出了舞会,已是晚上十一点多了,羽山秋人破记录地呆了三个多小时,长得令隋意几乎忘记他是一座活火山了。
还好,只是“几乎”。
“你什么意思?回酒店?”站在他们的那辆车前,羽山秋人无法抑制地大吼。
“我只是为了工作方便而已。”隋意耐下性子解释。天,他总是不顾场合地在她面前大肆发脾气。
“住家里会不方便吗?”羽山秋人的音量加大。
“我是。”隋意老实承认。
“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懒得跟你说,我自己去就行了。”再呆下去,她怕自己也抓狂。
“不行!”羽山秋人一把紧紧地抓住她。
“你究竟要怎样?”隋意挫败地低吼。
“跟我回家。”
“然后杵在你们中间做三者,被人用哀怨的眼光注视?”隋意索性将话讲开。
羽山秋人一呆,随即不放开地要拖她上车。“不要胡说。”
“羽山秋人!”隋意大吼,顾不得什么场合和形象了。“我告诉你,我是我,你是你,你和那个小女孩谈恋爱,我夹在中间算什么?”
“你吃醋?”羽山秋人问得有些欣喜。
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