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只是小事糊涂。”隋意微笑指正。
小事?
羽山秋人一哼。
“行了,我困了,你睡吧。”打个呵欠,隋意径自离开了。
羽山秋人按下喊住她的冲动,也倒在枕头上准备入睡。
奇怪。
听闻死老头挂掉时,遗嘱中只字不提自己的压抑心情到哪里去了?
“陪我去看雅人哥。”
第二天中午,大睡初醒的两人出现在餐桌前,羽山秋人劈头就是这么一句。
“义务哦?”切下一块牛排,隋意随口答了一句,开始大嚼。
“去不去?”羽山秋人脸一沉。
“去——”拉长声,她不敢惹这个暴徒。
“这么不情愿。”他不满。
隋意懒得理他。
羽山秋人闷闷地拿牛排当铁块在切。
“喂,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找个社交性的话题吧,免得他老人家心情不爽又抓狂。
“秋天生的。”羽山秋人咬牙切齿地蹦出四个字。这个女人,不懂他的身世是他的禁忌吗?昨天说给她听,还怕她会同情。
第18节:痴情(18)
嗤,冷血。
“你的名字才好笑。隋意?恶。”他不甘心地故意取笑。
“还好啦,本来我妈想叫我隋便的。”隋意不以为然。
“隋便不更好吗?”他不懂。
“我妈叫我小意,你想我的名字叫隋便的话,她会叫我什么?”
羽山秋人愣了一会,随即爆笑。
“小便!哈哈!随地大小便!哈哈哈!”
这也能笑成这样,果然是白痴。隋意瞥他一眼。
“喝水吧。”
“哈哈哈!随地大小便……”
“雅人哥,你知道吗……”
一见羽山雅人,羽山秋人便兴奋地走上前。
隋意倍觉无聊地看他狂笑。
“哈哈哈,随地大小便……”
说实话,这小子的幽默基因可能要重组,因为异于常人的奇怪。
嘲笑完毕后,羽山秋人开始向羽山雅人讲述他最近在企业内部的举措。
隋意在旁边冷冷看着,只见他像个向大人邀宠的孩子。
“雅人哥,你不舒服吗?”
羽山秋人紧张的声音唤回她神游的心思。
定睛一看,羽山雅人的情况不妙,双眼微闭,似要喘不过气来,两只手无力地抚在胸前。
羽山秋人整个人都慌了。
隋意迅速向门外喊大夫。
一番折腾下来,已过了四五个小时。
羽山秋人只能焦躁地在门外踱步,隋意紧张地盯住他,生怕他抓狂,真要这样,她就麻烦了。
终于,他俩被大夫允许入房探视羽山雅人了。
一番发作后,隋意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子,生命已经是如游丝般脆弱了。他无力地坐卧在那,身上插着一大堆维生仪器的管子,胸膛的起伏微不可见。
“雅人哥。”羽山秋人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依赖。
他跪坐在床头,握住羽山雅人无力的右手。
“乖……别……怕……”说几个字,羽山雅人也提不上气来。
“秋人,我们先走,让雅人哥休息吧。”隋意不忍打扰这脆弱的生命,走上前要拉羽山秋人离开。“不——”像个孩子,羽山秋人的脸上涌现深深的着急和不安。
“我……没事……你……回去……”羽山雅人试图微笑着安抚他。
羽山秋人只有顺从地让隋意拉走。奇怪,羽山雅人温柔无力的话语对他具有奇效。
隋意赶紧拉他离开。
她也很不安,羽山雅人给她的感觉和第一次见面不同,可能是病体更孱弱了,总觉得他身上不再有生机。
坐入车内,羽山秋人的手捂住脸庞,全身不停地颤抖。
隋意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要抱他。
她能做一些很温柔的动作来安抚他,这对她毫无意义,但不想让他上瘾。她不是疼爱他的堂哥,给不了他要的关爱。
第19节:痴情(19)
他从小想必缺乏亲情,羽山雅人是他的心灵支柱。她从旁看得清楚,更不愿涉足他的感情世界。他要的爱必定浓烈而绝对,她给不了,便不想引人误会。
“我,明天去秘鲁。”看着别处,她淡淡地说。
羽山秋人有一刻的静止。他慢慢放下捂住脸庞的双手,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有复杂的光芒。
是失望?
不敢置信?
背叛?
隋意无意也无心探究。
“很好。”半晌,他脸上浮上一层奇怪的笑。
“停车。”这一次,他的声音也很淡,推开车门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隋意不去想那背影所散发的讯息,她负载不了这些,只有不闻不看。
只是,好奇怪,每一次他们都要以这样的方工分离吗?
04
我早说过,我不是一个适合被爱的女人,甚至,我也无力去爱什么。所以,在一切尚未开始前,就将一切的可能斩断吧,我挺喜欢一切的原状。
我不喜欢暧昧不明的态度,要就说“是”,不要就说“不是”,大家都不会累,也不会浪费彼此时间。
如果人生一切有公式可循,相信会很简单,不过也太无趣。我喜欢随兴所致,现在,我只想看一看这世界。
或许,看过后,人或有变,我也并不介意,甚至,有所期待。
或许,我已变,却无所察觉。
不管怎样,我还是喜欢我现在的生活,我真的享受每一刻,无论,这里面有没有爱情。
我自私而崇尚享乐,或许,因为这样,我才快乐?
嘿,谁在乎啊。
秘鲁南部,库斯科,昔日印加帝国的中心,真是个好地方。
吃着驼鸟肉,啃着烤玉米,尝尝千奇百怪的各类马铃薯,看看谜一般的巨石城堡。隋意衷心承认。
在这样令人每一根骨头都放松的地方,和一个第一次环游世界的大男孩谈恋爱是怎样的心情?看着眼前羞涩的十八岁英国少年,隋意罪恶地想。但愿他的蔚蓝眼睛不是这么纯洁无暇,这样,下手才不会良心不安。
忍痛忽视少年洋溢着爱意的青春笑脸,隋意希望自己不是这么有原则。
“不和善良无欺的真诚人士作戏。”太知道自己游戏人间的本事,她才一开始就狠心给自己订下这么一条戒律。
或许,戒律也不是需百分百遵守的?
暗吞下口水,她毅力十足地从少年身边走开。
唉,花花世界果然诱惑太多,她道行不够,还是回日本再修行一段日子好了。
也才离开两个多月而已,怎么好像已物是人非?
她住的别墅内阳光明媚;温室里原来栽种着她以前从世界各地搜刮来的各色新奇植物,现已换上了柔媚的玫瑰;各仆佣脸上轻松恣意,喜气洋洋。
第20节:痴情(20)
不过,看到她,有必要这么惊骇吗?
第一次,隋意怀疑自己做人失败。
“秋人哥哥,是秋人哥哥回来了吗?”银铃般的声音随着妙人儿从楼上飘下。
嗬,哪来的天使?!
巴掌大的小脸蛋,五官都是精雕细琢而成,柔顺长发,轻纱白衣,真的是我见忧怜。
“啊,你是——”美少女见着隋意,惊恐地停站在楼梯口。
“槿小姐。”
两三个仆佣保护性地围住了少女,面有难色地望向隋意。
莫非印加的阳光将自己变成了老巫婆?若非还有之前吸引美少年的经历,隋意怀疑自己需要自卑了。
“不好意思,我走错房子。”
不想招惹麻烦,眼前的势态也明白几分,自己的身份可能会给这位温柔的美少女带来困扰,隋意识趣地拎起行李,毫不犹豫地向外走去。
可惜,这桩婚姻的福利实在很好。
还有,心中那分不自在的感觉是什么?
正是赏枫的季节,自认无家可归的隋意去了一趟京都。
小游了一周后,隋意整理好心情回到了东京。
也好笑,其实她在东京待的日子并不长,说到“回家”之类的字眼,却总是指它。
算着晚上八点,羽山秋人应当在那栋别墅里陪着那位被称为“槿小姐”的美少女,隋意在一家小旅店里安顿好自己后,就前往那里。唉,她现在也得开始习惯由奢至俭的日子了。
按了门铃,被仆佣恭敬地请进,隋意感觉自己由家人变由了客人。
小姑娘在弹钢琴,羽山秋人靠在沙发上倾听,真的是很温馨感人。
直到一曲告终后,隋意才识趣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呵,小姑娘一脸警戒,显然,故事中的坏心女人出现了。
“小槿,你先去休息。”羽山秋人沉着地站起来,不看隋意,拥着女孩离开。
“麻烦给我一杯橙汁。”隋意耸耸肩,在沙发上坐下。
本来,应该给羽山秋人一通“律师楼见”的电话就可轻松将事情了结的,但,好歹也是科班出身,她不想让这么简单的离婚事宜假借人手。
还好,她为人一向实际,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作了不少准备。
“舍得回来了?”
一刻钟后,羽山秋人回到了客厅,原本轻松恣意的表情见到她后,换了一幅高深莫测的模样。
这个人长得真好看,游历了这些日子,慢慢地,隋意也懂得欣赏各种类型的男子。
羽山秋人身材修长,五官清峻,尤其那双黑宝石般的眼,真的很引人注目。
“看够了没?!”羽山秋人不耐地斥道,脸上似乎涌上了一抹暗红。
“抱歉。”没什么诚意地欠了欠身,隋意一口将手中的果汁饮尽。
第21节:痴情(21)
“那么,我们简单把事情了结了吧。我名下的财产在我们婚后有所增加,不过,同羽山家没有关系,是我写作所得,相信你也不会争什么夫妻共同财产……”
“你在鬼扯什么!”羽山秋人不敢置信地大吼。
隋意心中一惊,“不会吧,这点钱你也要和我争?”
“你给我闭嘴!”羽山秋人上前一步,额头青筋暴起,那恶狠狠的样子,让隋意有几乎被他扼死的错觉。
两人僵持在原地。
隋意愣愣地看着他狂怒的样子——胸膛迅速地起伏着,呼吸声愈来愈大,脸色铁青。
“羽山秋人!”
隋意惊觉他的不正常,快步走向他。
“拜托你,说句话?”她慌了,又因着他抗拒的眼神不敢靠近。
羽山秋人慢慢地使自己平静下来,却不放松地盯着她。
隋意无法反应地注视着。
渐渐地,羽山秋人平静下来。
“你要离婚?为什么?你舍得这些荣华富贵?”羽山秋人远远地坐下,讥诮地看着她发问。
“是舍不得。”隋意老实承认。
羽山秋人脸色一变,随后,脸上讥诮的意味更浓。
“不过,我以为你会需要。”隋意接着说。
“为什么?”
“你寻得真爱了呀。”
“小槿?”
隋意沉默,有点暗恼局面的出乎意料。
“呵。”羽山秋人冷笑一声,“为了我的需要是吗?”
隋意低头不语。
“你什么时候会为了我的需要而行事了?”他的声音慢慢加大,近乎指责了。
“不需要离婚,那个小女孩怎么办?”隋意有些茫然了。她不想困在一对相爱的人中当第三者也错了?
“小槿的事你不用管。”羽山秋人一怔,又说。
她是管不着,问题是她的存在似乎已成了一种尴尬,她不想再看着自己的丈夫爱着另一个女人,自己却无能为力了!
隋意有些恼他了。
“你们不介意吗?毕竟……”隋意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自己的丈夫与别人相爱,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但做来还是不适应。
“我们不介意。”羽山秋人生硬地打断。
“我介意。”三个字说出口,隋意自己也吃了一惊。
羽山秋人的眼神一变,盯着隋意,又是不说话。
隋意觉得好累,奇怪,她是做惯两面三刀,应付场面的。可是,和羽山秋人之间,似乎从一开始,就展现这样的自己,从没隐藏过哪一面。
只是,现在,再做含蓄的进退有礼的隋意,在他面前,她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我介意,不过也只是介意而已。我承认我可能对你有了感情。”隋意顿了一下,看了看羽山秋人突然有了光芒的眼神,她几乎不忍心说下去。
第22节:痴情(22)
“但也仅此而已,我恐怕无法付出更多,我太爱自己,给不了你什么感情。而你太需要人爱你,而且是全心全意。我给不了这个,我也无法负担你的期望。所以,我们最好是分开,在一起,也只是折磨。”
每说一句,隋意都惊讶自己的残忍,可是,长痛不如短痛。她有时会想,如果在一开始,江风起就痛快地给她一刀,她会不会绝望得更痛苦,更彻底?
是当初他放的感情太轻浅吧。
因为不在意,所以可以放任一切在暧昧不明中进行,因为最痛的不是自己,这样想来,自己对羽山秋人的残忍是否也是一种慈悲呢?
隋意随即在心中讽笑自己,她没打算背负什么十字架,可也不值得为自己戴什么光环。
“你滚!”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羽山秋人沉沉地丢下两个字,不再看她。
“你和那个小女孩会很幸福的,她天真未涉世,又很善良,会全心全意待你。”隋意站起身,走开几步,又回头说道。
她不是在讽刺,她觉得这话多余,可还是违背自己的礼节要求,开了口,她真心希望这能成为祝福。
“所以,你可以无忧无虑地远走高飞,是不是?”低沉的质问从羽山秋人喉间传来,听着,有几分悲凉。
隋意一低头,无声地离去。
他有了属于自己的爱情,终将把自己忘去。
最终,两人还是没有离婚,什么手续也没办,因为羽山秋人不肯出面。不过,隋意认为一切已告结束,她申请恢复了中国国籍,很快取得了律师执照,凭着在羽山家那些历练,她处理国际贸易纠纷得心应手。
毕竟,专业好,外文又通透,自然是游刃有余。
同时又以笔名接着写了一些游记散文,都是回忆性质的。
脱离了羽山家,她也仅是靠薪水吃饭的职业女性,目前的旅行目标是西藏。偶尔接受几位优雅男士的邀请,听听音乐会,吃吃饭,说些微妙的情话,玩玩有趣的社交小把戏,过的还是被奋进青年不耻的颓废日子。
不过,她喜欢,省心省力,轻松无负担,真的是皆大欢喜。
晃晃悠悠地过了两年多,隋意已成为圈内极受青睐的女律师,能干是不必说,搞国际贸易这一块的人本来就少,她更是个中翘楚;人又进退有礼,颇有风范。几年下来,女人味道更浓,耐看的精致女人——认识的人对她一致这样评价。
就这样,当她以为过去只是过去时,又被人找到了,是羽山秋人的贴身侍从吉村。理由只有一个:羽山雅人少爷快不行了。
隋意的反应,只是收拾好两件衣物,拿起护照就跟他走。
羽山雅人的生命之火随时可能熄灭,她早知道,而羽山秋人会因此而崩溃,她也清楚,所以只有尽力而为。
第23节:痴情(23)
半夜匆匆赶到,正好羽山秋人在羽山雅人房内发狂,她静静地待他发泄一阵子,最后只好命侍从将他打晕带走。
当时,正好遇上羽山正人和另一名女子出现,来不及应酬,就只好匆匆地带人走了。
睡梦中,羽山秋人正发出种种呓语,身体不安地转动着,隋意只好斜靠在床上,抱着他,跟着他含混不清的声音应和着,渐渐地,他也慢慢平息下来,孩子般睡去。
隋意却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待羽山秋人醒来,两人尚未来得及打招呼,他就因听到小槿失踪的消息匆匆赶出去了。别墅里一片混乱。
隋意事不关己地坐在餐桌前喝咖啡,闲闲地注视着仆佣们人心惶惶的样子。
看来,那个天使般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