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森林》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月光森林- 第2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谁干的,报警了吧?”
“算了,又没死,犯不着。”岳言仍旧堆出一脸的和颜悦色,其时,阳光灿烂地透过百叶窗帘无声地洒进屋来,有一束玫瑰在窗台上很没性格地开放,红得像干涸的血。洁白的病房里一片宁静。
相处多年大可深知岳言的脾气,越是笑得爽朗其后就越藏着秘密。
“想抽支烟。”岳言说。
“医生让吗?”大可问晓萍。
“医生也抽。”晓萍说。
为岳言燃上支烟,自己也点了,二人相视而坐。
“看样子被揍一顿好像心里挺满足,瞧你那样跟他妈吃了蜜似的。”
“知道你对我不爽,怎么着,也给我来一刀。”
“到底怎么回事儿?”
“你烦不烦,我说没事儿了。你可知道,这次住院心情别提多平静,多少年没看书了,倒是这回认认真真看进去了。”岳言从枕头后边摸出《瓦尔登湖》道:“一个人只有他妈的被命运强行与世隔绝,才能打开心里的那扇门,好好跟自己聊聊。我不怪那个人,真的,这几天住院都有点儿上瘾了,发发呆,看看书,睡睡觉,梭罗这家伙一百年前这么干了,我到现在才知道,活着其实可以很安逸。”
大可点点头:“这样就好。”
“这么多年下来,只有你跟我最铁,明白我意思吗?我不再愤怒,我永远无法像切·;格瓦拉那样跟自己战斗下去,我累了,想休息,想结婚,想守着我爱的女人过完这一辈子,我真他妈累了。”
大可静静地听他说完,拍拍他的肩:“我改天再来。”
刚走到门口就听岳言说:“你认为我是叛徒吗?”
大可站住,说:“有时候,对生活妥协也是种不错的选择,只是我,暂时做不到。”
他走出住院部前厅,门外是一片灿烂的中午,鱼尾葵,七里香,丁香树,在发白的阳光下展现一片安详的绿,生命是多么的美好,为什么要愤怒呢?大可摇摇头:可是我做不到。他永远无法面对安逸的生活,让心里的那只狼平静下来。他这样对自己说,狼的影子再度浮现,可是在阳光下,那影子残缺不全,但另一张笑脸,在阳光下的脸,却清晰可见,那是江薇。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心是分成两半的,夜晚是狼的身影,而阳光下,却无时无刻不被江薇占据。他摇摇头,对自己说:“这是怎么了?”
“大可。”有人在叫他,他缓缓地回过头,看到了严晓萍。
“噢?”
“想跟你谈谈。”
一直以来,他们都非常陌生,见了面也不多说话。晓萍突然的找他谈话,颇感意外。二人一前一后沿着石板路走着,大可发现晓萍起码矮了他一个头,也就一米六的个子。姣小而令人难以捉摸。
“到底怎么回事儿?谁伤了他?”
“我,我伤了他。”晓萍道,“我伤了他的心。”
“你一直都在伤他的心。”
晓萍没有回答,只是低头走着,小巧玲珑的背影是岳言的最爱。
“问你个问题。”她在一排冬青树前收住步伐道。
“说。”
“若你深爱的人有一天突然对你说—;—;她昨晚刚跟别人睡过只是因为寂寞,但她最爱的人是你并且非常后悔自己的行为请你原谅,你会怎么做?”
“我会让自己醉一次然后离开这令我伤心的地方,永远不见这个人。”
晓萍点了点头,找大可要了支烟。
“以前不抽的,只是现在很想来上一支。”
她很笨拙地夹着纸烟,朝空中呼出气体,“想听听岳言的回答吗?”
“如果你想说。”
“他说他会不做任何表示,跟爱人共进一次有提琴伴奏的烛光晚餐,驱车到山上看满天星光在草地上做一次疯狂的爱,然后,把那个人推下悬崖,回家洗澡看电视睡觉。”
“典型岳言式的浪漫。”
“他很爱这个人,是吗?”
大可点点头:“无以复加。”
晓萍又开始绞手指咬嘴唇:“我就是欣赏他这种调调。”
“好好对他,真的。” 
'4、酒吧泄愤'
从王志明口中,知道了岳言被砍伤的经过:“严晓萍的一个情人,就是让她堕胎的那个,在得知她将和岳言结婚的消息后,亲自带了几个黑社会的打手拿西瓜刀在岳言独自回家的路上袭击他。”
“幸亏他带了把五四式手枪,打伤了其中一个才逃了回来。”王志明道。
 
“从不知道他有枪。”
“上回你们在迪厅打架后,他找黑道的人买的。”
“他想干吗?”
“我知道就好了,这小子越来越有毛病,自从找了严晓萍,他已经不太正常,不正常,懂我意思吗?”王志明习惯用重复语气加强谈话效果,胖脸堆着严肃,却令人觉得滑稽。
“那人是谁?”
“纨绔子弟,老爸是个上市公司的老总,据说吃一顿饭花了上万,傻B!”
“你认识。”
“知道这人,最近老去一家嗑药的迪斯科。”
“去找他。”大可道。
胖子脸上开始放光,推了推眼镜,“叫上几个人?”
“不用,就咱俩。”
三天后。
那间卖摇头丸、大麻和安非他命的迪斯科舞厅到了夜里12点以后,生意火爆如同巴西狂欢节,粗话满口的DJ配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引领着全场的人疯狂地摇头扭胯,空气中迷漫着死亡与欲望的气息。
他们要找的人在一个小角落里和一票看上去身份复杂的家伙在一起,场景很像科波拉的黑帮电影。
大可在吧台上坐下,一直观察着那人,高个子,戴眼镜,衣着考究,相貌堂堂。看情形不好接近,其中有几个肯定是道上的人,身上都有枪。
“等他上厕所的时候动手?”王志明道。
“厕所里一定都有人,只能把他引到门外再动手。”
“等他结束?”
“身边起码两个小弟,不好办。”大可苦笑了一下,然后找服务生要了吧台的电话。
“走吧。”他推了推胖子。
“今天不做了?”
“不做了。”
“真的?”
“真的。到车上再说。”
“没劲。”
王志明发动了引擎,一脸怒气;“早说了叫人来,你不干,操,你以为那些是白混的,这事你不要管了,我来。”
大可没理他,开始拨手机给吧台:“请叫17号的杨先生听电话,就说他家里人出事儿了,很急。”
王志明一直斜眼看大可:“把他引出来?”
点头。
过了半分钟,那人接了:“哪位?”
“我是严晓萍的男朋友,岳言,你应该记得。”
“你想怎样?”
“今天我不是来找碴的,咱们的事以后再算,但你必须听我把话说完。”
“讲。”
“晓萍出事了,吃了很多安眠药,昏迷不醒,现在医院里,她留了两封信,一封是你的,如果还是条汉子的话,现在就赶快过来!”
“告诉我地址。”
大可说了个就近的医院地址,然后对王志明使了个眼色。
片刻之后,就见那个人匆匆出来,一个人,往停车场走。
王志明一调头,车身划了个弧线冲了过去,赶到那人身边停了下来。大可开窗叫那人的名字,那人愣了一下,被猛的打开的车门撞了个正着,身子晃了一下。王志明从座位抄起铝制棒球棍就冲了下来。
那人猝不及防,被硬生生地塞进车里。
“你们是谁?”
“算账的!”
王志明把车开进一条暗街。
大可把那人从车上揪下来丢进黑暗街角的垃圾堆里,王志明冲过来当胸就是一脚,然后抡起棒球棍就是一顿暴打,那人双手护着头一言不发,脸都是血。大可拉住王志明不让他再打下去,揪住那人的头发道:“看着我。记住我的脸,我叫吴大可,这事儿跟岳言没关系。”
那人用手拭去嘴角的血,死死盯住大可的双眼在黑暗里发亮。大可揪着他的衣领,把他顶在墙上,挥拳猛击他的胃部,一连三拳。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那人的眼里没有表情,但胃部的刺痛令他的脸部肌肉产生夸张的扭曲。
“很痛是吗?痛要记住。岳言要结婚,和严晓萍结婚,就让他们好好结婚行不行,行不行!求求你了,让他们好好过日子,行不行!回答我!”他冲着那人吼叫着,不停摇撼着那人的衣领。
“我头晕,放我下来。”
“回答我!回答!”
“好的,好的,让,让他们结婚。”
大可松开手,那人如一袋沉重的水泥般扑倒在地,不住地喘着气。大可蹲下身来,拍他的脸:“说过的话要算数。一切与岳言无关,这是我的名片,随时等你来找我,你会来找我,对吗?”
“我会的。”
凌晨4点25分,长街没有人。惨白的路灯呆傻地站立着,昏昏欲睡地为这城守夜。
时速200公里。
车厢里充斥着MATALICA的重金属摇滚,大可把手伸出窗外,风从他的指缝间流过。公路不断地向灭点伸延,快到尽头处有一个U型急弯,王志明似乎没有停下来的迹像。急弯处立着一个醒目的白底红字的招牌—;—;U,此刻看来宛如巨大的地狱的入口标识。
300码,200码,100码,50码……“Wele to the hell!”王志明扯着嗓子吼着,车在离终点20码处突然刹住,前轮如鳄鱼的牙般紧紧咬住路面,车尾向右急打了120度的摆幅,刺耳的橡胶轮胎磨擦声划破坚冰般的夜的静寂,在清晨的空气里似乎可以闻到轮胎的焦味。
“操!我喜欢暴力!”王志明猛地用双掌击打方向盘,歇斯底里吼着,然后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大可燃一支烟,吸了一口:“再这样,当心我揍你!”
“来呀,年轻人,打我呀!哈哈哈!”
“下去,我来开。”
“怕吗?小伙子,你怕死吗?死怎么写?回答我。”
大可没理他,重金属闹得他心烦,伸手关了音响。王志明又把开关扭开,冲着他吼:“死就是一个歹徒,拿着把匕首。意思就是说,像咱们这样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大可扭头看他:“你呢?怕吗?”
王志明突然安静下来,关了音乐,点了点头,“有时候,”顿了许久后说,“…。不怕!哈哈哈。”他明显是喝多了。
“曾经有个人问另一个人说,你怕死吗?另一个说,不。那人说,他以前也这么认为,可当他有了家有了老婆孩子后,他怕了,因为他有了牵挂。我觉得咱们这么做,会让岳言难堪,他不想这样。”
“知道。”王志明打着引擎,缓缓地调转车头,无声地冲出绿化隔离带,向沙滩驶去。
涨潮或是退潮不太清楚,也不想知道。反正海水有一下没一下的没过车轮又如贼一般无声地退了下去。快5点了,水天交接处泛出透明如油纸般的蓝,视野中有一艘货轮上灯火通明,几支海鸥在上下飞舞。
电话响了,是江薇打来的。
“吵你了?”
“没,你呢?”
“伦敦时间现在是下午,没啥事,所以,就给你打电话,在干吗?”
“接电话。”
“除了这以外呢?”
“看海。”
“和女孩?”
“一个胖子。”
“这么抒情?”
“睡不着,开车兜风。菲菲还好?”
“她不太习惯这里的生活,过几天我就回去了,到时再说,早点儿睡。”
“…。。……”
“怎么不说话?”
“听到海的声音吗?”
他把手机伸出车外,浪一遍一遍地翻卷着,冲刷着,周而复始无止无休。
“……你那儿有月亮吗?”
“月亮睡觉了。天快亮了。”
“看来你爱上她了?”王志明问。
沉默。
“难道是她爱上你了?”
沉默。
“大可。”
“嗯?”
“去避避风头吧,这事儿没这么容易解决。”
“为什么?”
“你有牵挂了,那姑娘不错。”
笑笑。
“志明,说真的,我不怕。那人真敢杀了我?他没这胆。”
“他不会杀你,但他手下的人会,这家伙是帮派里的人。”
“那就来吧。我等着。” 
'5、黑暗中明亮的眼睛'
但那人一直没来。
三天后岳言出院了。
第四天,江薇从香港转机回国。
 
他找王志明借了车,到机场去接她。
他的视线穿过纷扰的人群,看到她修长的身影走出到大厅。她也看到她了,脚步停了下来,歪着头冲他笑,嘴角有个小小的酒窝,牙齿洁白得如同黑人。
“没想到你会来。”她拉了拉挎包肩带,神情有些兴奋。
“是呀,我也没想到。可能……”他用小指搔了搔眉毛,“可能迫不及待想知道菲菲的消息吧,可能。”他笑了笑,接过她的行李箱,默默地往前走。
“菲菲写了封信给你。”
“一会再看。”
“你还好?”
“老样子。”
“不,不一样。”江薇笑着赶上几步,跟他并肩走着说。
“怎么不一样。”
“在电话里,还记得吗?你让我听到了海的声音。”
“呃?海每天都那样,成天有人往里头尿尿,倒垃圾、扔死猪尸体,它也没什么脾气。”
“可电话里的那片海,那一瞬间是完全不同的。”
大可停下脚步,看了江薇很久,“其实你变得不一样了。像个爱做梦的小女人,以前的蛮不讲理哪儿去了?”
“要你管。”
“再说一遍。”
“我变什么样要你管。”
大可再次停下来,用手指着她的鼻尖:“这就对了,我要的就是这样子的你。”
“你敢耍我!”江薇用力推他。他闪。
岳言出院后的一个礼拜天的下午,和晓萍在教堂里结婚了。他并不是教徒,但他认为,这样的仪式是最好的。来宾只有不到20个人,都是双方的亲戚朋友。在夫妻交换完戒指后,岳言突然单膝跪地,在十字架前静默了有许久,似在祈祷,至于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有神知道。
仪式结束后请大家吃了一顿饭,然后赶往机场开始为期两个星期的欧洲之旅。
“走了。”岳言说。
“保重。”大可说。
“打架的事我知道了。”
“嗯。”
“你是兄弟。”
“你也是。”
“还记得大学的生活吗?光着膀子晒月亮,弹琴,唱歌。”
“当然,记得。”
“永远?”
“永远。”
岳言也走了,开始他生命的另一章节。这是个离别的季节。
“这两个月,我来机场都来怕了。”大可说。
“伤感?”
“一点点。”
“我还没走。”有一个女声在身后说,转过头去,见江薇正笑盈盈地站在光中。
他们在超市里买了许多东西,江薇说要做一顿大餐。大可在一旁帮忙洗菜,做调料。
“哎呀,没油了,我下去买。”
“顺便带瓶葡萄酒上来。”
“嗯。”
江薇抹了抹手带门下去,才一会工夫,又听门铃响,估计忘带什么东西了。
“钱包忘带了吧。”大可赶着开门,然后看到五个人一声不响地冲了进来。
“我说过我会来的。”那个人坐进沙发里道:“我很守约,晓萍结婚了,走了,到欧洲度蜜月去了,咱们俩的事也该算一算了。”
大可点点头,用目光搜寻屋内可能找到的攻击武器,刀在厨房里,距离太远,茶几上的烟灰缸可以考虑,此外还有墙角的那把吉他。但他已没有时间了,几名打手冲上来把他的左手按在切菜板上。
“右手替他留着,小拇指剁下来。”
当他眼睁睁地见到自己的小指如燃料推进舱与宇宙飞船分离般离开自己的身体时,没有任何感觉,刀光在瞬间落下,小指像一截香肠在桂林铁木案板上滚了两滚,便停住了,失去了与他的任何联系。如同一个孤儿,距他的手掌仅15公分之遥。没有知觉,没有痛楚。
他抬头望着那人的脸,问:“完了?”
“完了。”
“我没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他拾起自己的小指看了看,说。
“我也没有。”那人道,“有意见吗?有意见可以报警。”
大可摇摇头:“我等着你来杀我,可你没这个胆。”
“是的。”那人从登喜路烟盒里掏出支烟点上:“岳言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做人过关,我很欣赏你,真的。”
“谢谢夸奖,可以离开了吗??我还有顿饭没吃。”
那人缓缓地走厨房,道:“幸福呀,和女朋友一起做晚饭,噢,刚说着就来了。”
“怎么了?大可,怎么了?”江薇扔下东西就冲了过来,“天哪!”
“替他包扎一下。我们这就走,不打扰你们用餐。”
江薇死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