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森林》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月光森林- 第1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匆徽拧2⒁蟊匦朊嫖薇砬椤5笔彼逝恼盏模骸扒胛室怠炎印穑俊�
“什么茄子、袜子?”那人没听懂,估计耳背也有可能。
“从小家长教育,一见到镜头立刻就得说茄子,否则拍出来不好看,几乎成了条件反射。你要开始前通知一声,我就说。”
那人明白了,从镜头后探出一半秃脑门,还有那么四五缕如经纬度线般掠过南北半球歪在一边,形象相当喜剧。
那人歪头盯了他一会儿,正色道:“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吗?—;—;犯罪分子!好好反省反省是怎么走上犯罪道路的。国家培养你们多不容易呀!”
“我可是纳税人,没我们国家吃什么?”
“不许啰;里啰;嗦,不然让你连茄子都吃不上!”
“收到。”
后来听说半秃脑门叫濠哥,是拘留所里负责杂物的,人相当老实,连犯人们都欺负他。每天他一到铁门前,走廊里就热闹起来。总有人趴在窗口说:“濠哥,经过改造,我重新做人了,准备当你老爸。”
“濠哥,我很后悔那天把那家伙打得那么惨,他直趴在地上叫我爷爷,我良心发现。特别在见到你之后。”
“为什么?”濠哥为人相当单纯,还八字脚。
“因为你长得跟他一模一样。”
于是哄堂大笑。
大可所在的牢房叫劳动房。20平方的水泥屋子分上下二层,外带一个臭气熏天的茅坑和一条2米长30公分宽的小便槽,据说是拘留所里条件最好的。屋里关了十来号人,每天上午下午各有3个小时的活动时间,无非锄锄草、搬搬石头、扫扫厕所什么的,对犯人们而言是莫大的荣幸。而与他们同一层的另外三间号房,在同样的空间里挤了二三十号人,并且在拘留期间一步也不能踏出铁门半步。
9天前的凌晨5点,他被两名一脸庄严却体形肥胖的警察以“扰乱公共秩序”的罪名被送出进来,拘留条上写着“拘禁15天”的字样。警察把他交给拘留所看守后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对胖警察说了声谢谢。警察没理他就跨上价值不菲的大马力机车走了,据估计,以他们的薪水是买不起这样的摩托的。
值班看守是名三十出头的女警,正哈欠连天地坐在简陋的门房里翻看一本类畅销隐私文学,神情相当的无聊至极,她抬抬眼皮瞅了瞅大可,有气无力地问:“犯什么事?”
“跟人民警察过招来着,没啥特别。”
“活该。”她爱理不理地丢下这句话,懒懒地起身从破墙上摘下串钥匙,道:“还愣着干吗,走呀。”
大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走向那鸽笼般的牢房。
“头回来吧?”女警问。
“嗯,从没想过会来这里。”
“就算是个教训,以后做事情别太冲动。15天不算太久,忍忍就过去了。”
“谢谢。”
“里头不比外边,少说话多沉默,吃点亏就忍着,听到没。”随后就开了这间据说要有关系才能进的牢房。
当铁门重重地关上之后,大可发现黑屋里有一组卡通片镜头—;—;漆黑的背景中有十来双眼睛正兴致勃勃地望着你。当适应了黑暗才知道是十几颗脑袋从水泥砌成的上铺露出来,如儿童节的小朋友站在猴山外往里瞧般好奇。
“犯什么事?”一个瘦高青年问。
“跟警察闹情绪。”
“条儿给我看看。”
递上写有罪名的条,众人轮看一圈后又回到他手里。
“带钱来了吗?”
“被没收了。”
“号房里的规矩是人人都是交伙食费。明天叫人送钱进来,今天先吃别人的份,你负责洗碗、扫地、冲厕所。”说完,十几颗脑袋立刻缩回,消失不见,迅捷无比。
开始以为他们想榨财,随口编了个谎话,马脸女警并未收走他的钱包,只让他解下皮带,把手机、传呼什么的装进一个档案袋里,写上姓名交由狱方保管。 
'拘留所'
刚进来那会儿,他蜷缩在下铺墙角处,毫无睡意,脑子里不停数算着又捱过了多少时间。同睡下铺的共有四人,数牢房里的下层阶级。躺大可身边的是个乡下人,叫阿成,是个开杂货铺的,因为点小事跟街坊吵起来,情急中抡起扁担让人见了血,关这儿已十天了。睡阿成旁边的据说是个村干部,因对政府有看法为民请命进城打官司,在法庭上比较没水平地冲着法官嚷嚷,被法院以藐视法庭为由先关十天再说。大可看着他干瘪的身子和一脸先天下之忧的睡容,没有感觉。
 
据阿成介绍,方才问他话的人叫阿清,是这里的号头,因聚赌,一伙五人都被送了进来,占牢房的领导地位,除了每天爱发几句牢骚使唤几下人以外,也没什么不地道的。领导要有领导的待遇,所以睡上铺。
下铺村干部旁还有个终日愁眉苦脸的五十来岁的家伙,是个古玩商,是在与野鸡苟且之时,被公安人员当场捉住,听说老婆在外面吵着要离婚,也不送钱进来,他成天得吃别人的伙食,之所以眉头呈倒三角据他说是天生如此。
除了劳动房外,其余三间牢里,有两间关的是吸毒者,最后一间是关盗窃、斗殴之人,照常理,大可该上那儿去。
清晨6点半,炊事员提了个大铁皮桶进来,里面盛着稀饭。牢里管饭的阿成就把大伙儿吃饭的“碗”—;—;带把的红色塑料水瓢从铁门底下一个30公分长15公分宽的小口中伸出去,整齐摆好,炊事员就把稀饭倒瓢里,再配上一点咸菜、萝卜干什么的,整个程序跟喂猪实无差别。众人七手八脚地将饭碗拿回,就着从拘留所小卖部里买回来的罐头食品,三口两口把饭吃得底朝天。也不是因为伙食可口,绝对没人认为那东西地道,可胃口就是好得不行,莫名其妙。
饭后阿成习惯性地又去洗碗,却被阿清止住,朝大可努努嘴:“新来的,你洗。”大可便一声不吭地把碗洗了把地扫了,退回墙角里继续发愣。
“在外头干什么的?”阿清一边剔牙一边问。
大可假装没听见。
“喂,问你话呢?”有人高声道。
“我?”
“嗯。”
“无业游民。”
“跟警察闹情绪,很转嘛。”
“有一点。”
“以前没怎么吃过亏吧,就跟条子‘屌;’,专政都能专死你!”
“现在知道了。”
“让你洗碗没意见吧?”
“没意见。”
“在这儿老实点,日子过着就舒坦,换成其他牢房,先一人揍你一顿再说。听过收审怎么打人了?”
“没有。”
“有个家伙对收审牢房每人揍一拳踹两脚的‘欢迎礼’不太满意,就很有正义感地偷偷写信给干部。干部看完一转手就交给号头,结果那傻逼,一米八几的大块头,被扒光了衣服,按在尿槽里喝尿、洗头,还被人用刷马桶的刷子刷龟头,三天三夜不许挨床,站着睡。最后是磕头下跪才算了事。还有许多细节我就懒得说了,反正一句话,老老实实,就没你什么事。”
沉默。
阿清说完,一群人蜂拥地挤回上铺,用不知哪里弄来的扑克大打起来,不知又在赌些什么。
大可静静望着不知瞧过多少遍的走廊和改过自新的字样,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开始想身边的朋友。岳言与王志明此时一定躺在普济岛洁白的沙滩边吹着海风喝着冰啤酒,看着身穿二段式泳衣的女郎浮想联翩;苏文呢?一定还在呼呼大睡,躺在松软的床上,不到中午13点不起来;江薇也许又在开会或与客户谈着合约;美君,她会在干么?思维到这里就断了,记忆系统再度出现故障,美君的面貌再度模糊不清甚至空白一片,失忆症再度复发。
上午9点左右,他猜的(牢里没钟)。干部开门放他们出去干活。阿成让大可跟在身边,他干什么大可干什么。先打扫牢房前的走廊,大可就帮他冲水,这令他有机会看到其他三间牢房的情况。
关隐君子的两间房里,密密麻麻地共挤了四五十号人,清一色全是17至25岁的青年人,偶尔夹杂着几支老烟枪,也不过三十来岁。这些人在压期间除了不许离房,还没水洗澡,牢里终日散发出一股猪圈的味道,奇臭难闻。
他们一见到人就要烟抽,大可没理,继续刷地板。由于天气炎热,他们都光着膀子,一律的瘦骨嶙峋,神情呆滞,俨然清末的兵勇,一个接一个地哈欠连天。
他呆呆地站在铁窗边默默注视着他们,就有人朝他扔拖鞋扔被单并高声喝骂:“操你妈,看什么!”
洗完地板,阿成每天的工作就是清理牢房后面堵塞的排粪管道。他是个干惯重体力活的人,跟着他倒也轻松,不必锄草挑砖,只须用一柄长木匙,将溢过排粪管水平线的不知积了多少年的大便舀去便可。
毒辣辣的太阳当头照下来,灼得大可的后颈与背脊火炙一般,刺鼻的粪尿味直冲鼻孔,令人难以忍受。蚊子、苍蝇“嗡嗡”地把他身体当成航空母舰,忙碌地起飞、降落,豆大的汗珠顺着眉毛、眼皮、鼻尖一颗颗地坠落,汇入粪坑的汪洋之中。
腰酸了,他停下来。不远处山坡上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有一株浓绿的相思树斜长着将枝干伸出围住他的那一圈高墙。天空中有自由的雀鸟和恬静闲适的白云,高墙外的灰色住宅楼里有人在生疏地弹奏《小步舞曲》。他静听了一会,继续顶着不怀好意的烈日,一下一下机械地舀着大粪。
他唯一能干的只有这些。
“第九天了。”他收回思绪,环抱足踝,下巴支在膝上,注视着窗台上的蚂蚁。走廊终年不灭的灯光斜照进铁窗,在他面前的水泥地上投下一条光影,他把脚放进光中,开始打量十个脚趾。
“几点了?”他问自己。
“不知道。”他回答。
“咣当。”牢房外的大铁门被打开,两名身材高大的狱警押着两名瘦小的青年走了进来。他们干瘪病态衣冠不整的形象,与警察形成鲜明的对比。
情景有些搞笑。
狱警押解完犯人经过他窗前:“怎么还不睡觉?”
“睡不着。”
“睡不着好好检讨,为什么会走上犯罪道路!”
“是。”
狱警走了,大可开始检讨。
××× “叫什么名字?”做笔录的胖警察问,声音充满了职业性,就像公共汽车里的报站广播录音,与真人之间有一定的距离。
“吴大可。”
“什么学历?”
“大专。”
胖警察抬了抬眼皮,继续问道:“职业?”
“广告设计师。”
“你踢警察了没有?”
“是你们先打我的。”
“我问你,”胖警察提高音量,“你踢警察了没有?”
“是你们先打我,所以还手。”
“很好!”胖警察停笔,拭了拭汗,瞪了他几秒,起身走出门外,不一会儿,又进来两个光膀子穿警裤的人,不由分说,揪住他的头发拖到地上,一阵拳脚,他只觉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我问你,踢警察了没有?”
“踢了。”
“你踢警察就代表你跟法律过不去!”
“是警察先踢我的。”大可抹了抹鼻血说道,手腕被手铐卡得生疼。
胖警察有些不耐烦,不耐烦的看了他有十几秒,道:“还想挨揍吗?”
他摇摇头。
“踢警察了吗?”
“踢了,但是你们先打我的。”
“我没问你这么多,在这儿画押!”
胖警察把印泥推到他面前:“我指哪里你按哪里。”随后语重心长地加了句,“如果不想再挨揍的话。”
于是他在笔录上按了10几个手印,然后发现警察的字相当难看。
“关你15天没意见吧?”
沉默。
“大可,我浑身酸,帮我揉揉好吗?”说话的是今天刚从隔壁牢房转过来的阿辉,他因为吸毒被判拘留20天。
“哪里酸?”
“全身。”
大可帮他按摩,着手处一片皮包骨头。
“说来你不信,我已经7天没睡过觉了。”
“因为毒瘾?”
“还因为我女儿。”
“她多大了?”
“2岁。她一定会问,爸爸,爸爸在哪里了?爸爸在这里,像狗一样地被关在这里,被隔壁那帮狗娘养的像打狗一样地打,真的,真的很失败……”
“少碰白粉不就得了。”
“当时我腿上长了个疱,流脓,很疼,朋友说白粉能止疼,就这样吸了,上瘾了。那天去朋友那边买货,没料到条子已经埋伏好了,一开门,枪就顶在脑门上,那是真枪,当时就吓得尿了裤子。不骗你,已经是做爸爸的人了,还跟我女儿一样尿裤子,太可笑太失败,哈哈哈!”
“安静点,大家都睡了。”
“哈哈哈”阿辉继续笑,突然发疯似的用头撞墙,大可拉住他,一脚绊倒,按在地上。他们的举动惊醒了上铺许多人,喝道:“操你妈白粉崽吵什么!欠扁是不是。”
大可卡住他脖子低声道:“你安静点,不然连我都帮不了你,安静,想想你女儿。”
阿辉别过头去,泪水在黑夜里闪动。
“陪我说说话,大可,我睡不着,真的很难受。”
大可静静地望着他在毛毯里挣扎,道:“我不知道你怎么难受,也不管你多对不起女儿。但你今晚一定能睡着觉。”他顿了顿又道,“如果有上帝的话。”
那夜,阿辉不知何时竟睡着了,脸上还留着未曾干涸的泪痕,看着他的睡容,大可有些愕然—;—;难道神真的存在?
这时,他听到了一声发自黑夜深处的长啸,是狼吼。他一动不动地背靠着墙,闭目倾听,那吼声甚是凄凉,带着呜咽,像在哭泣。
“它在为谁哭泣?为我,还是这个世界?”他问自己。 
'流浪的骑士'
江薇处理完手边的几份文件,感到太阳穴隐隐作疼。她捏了捏眉心,燃起支烟,夹在手里,闭目沉思。大可已经失踪十天了,依然杳无音讯,她惊愕于自己这份超乎常情的焦虑,又做不出任何解释。那晚的奇遇与梦境总是萦绕心头,似乎与大可关系密切又无任何明确的链接点。狼与长发人从哪里来?无人的城和神秘电话及钥匙代表着什么?在纷乱的思绪中,手边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请问江小姐在吗?”电话那头是个女声。
“是的,请问哪位?”
“我叫美君,有些事想跟你聊聊,与大可有关。”
江薇腾地跳了起来;“他……怎么了?”
“11点在枫丹白露酒店咖啡厅见,到时详谈。”
“一定准时。”
江薇应约前来,一位独坐窗边的女人向她招呼:“是江小姐?”
“你就是美君?幸会。”
“来点果汁什么?”
“开水。”江薇停了停,解释道:“不太喜欢果汁、冰激凌这类的甜食。”
“是吗?”美君若有所思。
“听大可说过你来着,说是好朋友。江小姐是哪里人?”
“北京。”
“北京去过一次,风沙挺大,一到夜里就很冷清,荒得很。”
江薇很难再让自己耐下性子聊什么北京真大北京荒得很之类的话题。实在没心情。
“大可怎么了?出什么事?”
“是出了点事。”美君依然不紧不慢,似乎欣赏画展般地气定神闲。
“他……怎,怎么了?”
“拘留,他被拘留了。”
“意思是被关起来了?”
美君点头,依然慢条斯理地往红茶中加糖,用小匙细细搅拌,然后轻轻放在碟上,举起细白瓷杯放至嘴边品了一口。江薇不停地玩弄手中的烟壳,取一支,燃上,只希望手中有台遥控器,对着慢三拍的美君按一下快进键。
“我和他曾是恋人,青梅竹马,15年了,分分合合了三次,这事可知道?”
摇头:“他从未提起。”
“他不会说的。”美君端详了一下左手修得很整齐的指甲,道,“我仍然喜欢他,喜欢他的长相他的声音他的个性,但已不是爱了。我可能很久以前就已经不爱他了,相信他也是如此,我们是两个世界里的两种人,中间相距有一万光年,他曾说—;—;人一生最好的状态就是在飘泊中。你能理解他的意思吗?”
江薇沉思,喝水,缄默。
“我讨厌飘泊。”美君放下茶杯,取了一支江薇的烟,用细打火机点上,低下头,似在思索接下去的措辞。江薇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