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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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吻别-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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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其实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打从在海边再相遇,每天收了工,他就理直气壮地逼她看他冲浪,看得她头昏脑胀,他当然也看透她的习惯。她怀疑,他是不是打算什么都不做、整个夏天就耗在海边,和那群联合国小子比赛谁能冲破最大的浪。

    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就是这样,整天游手好闲,不事生产。她看他每天除了游泳、冲浪、潜水和玩帆船,就没做过什么有建树的事情。

    风声呼呼的,热带海洋吹来热情的回响。织田操突然靠近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光古怪,而且有点坏。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杜小夜防贼一样,对他带着怀疑。虽然她是大近视,但还不至于离谱到将织田操眼中的古怪看成含情脉脉。她敢打赌,他一定又在想什么用花样了。

    她暗忖着偷偷溜开,才刚起念,织田操蓦地猛然抱住她,将她压倒在沙滩上。她没料到会是这样,吓骇一跳,本能地抵抗挣扎,两人扭成一团,在沙滩上翻滚。

    “放开我!你想干什么……神经病!”她边挣扎边诅咒。

    对她的叫骂,织田操充耳不闻,很快就将她制服,将她压在他身子底下。

    “我一直想试试看,这样将女人压倒在身体下会是怎样的感觉——”他一本正经地望着她因羞赧愤怒而涨红的脸。

    “神经病!”她又啐了他一声。羞恼说:“你怎么可以随便将别人压在身体下!你懂不懂什么叫礼貌和尊重!?”

    “我只管我想做的事。”织田操蛮不讲理地回答。

    不管什么事,只要他想做的,他一定不择手段达到目的。他才不管她答不答应,总是强迫她屈服。

    “你——”杜小夜又羞又气,又恼又怒,偏偏就是拿他没办法。他天生是她的克星。她气恼说:“你知不知道你很重,会将人压扁的,还不快起来!”

    事情一开始,本来就很莫名其妙,所以现在不管发生什么莫名其妙的事,她也不会那么大惊小怪、反应过度了。

    不过,害羞是正常的,气恼也是必要的,她不可能将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当成是正常的事,陪着织田操一起发神经。

    “这感觉满舒服的,我再耽一会。”织田操索性将脸凑到她脸旁。“你如果再多长一点肉就好了,感觉更舒服,但我看你大概只有身高在发育。”

    “要你管——莫名其妙!”杜小夜困难地挣出手想推开他。“就算我只有身高在发育,总比你乳臭未干来得好。怎么说,你都不会比我大,充其量不过是个毛头小子!”

    “男人的成熟度是不必和年龄成正比的——”织田操想证明什么似的提高声调。但他还是沉不住气地问说:“就算你比我大也大不了多少。你几月生的?”

    “你又是什么时候生的?”杜小夜反问。

    织田操瞪着她看一会,才很不甘心地说出来。居然和她同月同日生,她足足比他大了一岁。

    “哈!我会走路的时候,你还在你妈的怀里吃奶呢!小弟弟——”她得意万分地嘲弄他。在他面前,第一次能将姿态摆得那么高,心情痛快极了。

    织田操两道浓浓的剑眉又打结了,对她的“得意忘形”显得十分气恼,恼羞成怒,瞪着眼,语带蛮横地威胁她说:

    “有什么好得意的?你再笑,我就将你的嘴巴堵起来!”他可不认为她比他大个几个月——就算大他一岁好了——就能成什么气候。偏偏她一副得意装大的模样,教他看了就有气。如果她以为“年龄”可以当做压制他的筹码,那她就大错特错!他从来不吃那一套,更别说她只不过比他大不了几个月——呃,大不了一岁——罢了。

    “你何必恼羞成怒,我只是说出事实罢了。”杜小夜嘟囔着小声抗议,但显得气壮理直。

    织田操那么蛮横霸道,也唯有这点“事实”才能稍微压抑下他的气焰——虽然这实在是很无聊又没什么意义的举动,而且不见得能产生什么作用,然而,聊胜于无,免得她总是被他“欺负”。

    “事实就是事实。”她犹不知死活地撩拨这个禁忌的话题,继续说:“我就说嘛,你的个性那么差,脾气也不好,丝毫看不见成熟男人应有的风度,原来是年纪还小的缘——”

    “你这混蛋——”织田操的脸色愈变愈难看,狠狠堵住杜小夜喋喋不休的嘴。

    他的“威胁”,并不只是装腔作势、说说而已。他说得出做得出,从来不打折扣,连给对方有缓冲或后悔的机会也不留。他的作风是绝对的,而且蛮横;当然,规矩和道理,是他自己订的。

    偏偏却遇上一个不知好歹的杜小夜。不管存心或无心,有意或故意,她总是惹得他火冒三丈,怒发冲冠。多半时候,她好像很可怜,总是被他欺负;但天晓得,他被她气得只差没吐血。

    杜小夜的嘴被他狠狠堵住,错愕地睁大眼睛瞪着他。

    她没想到他真的会这么做——唉,不!她早该料到会有这种后果——不对!不对!不应该会这样,不应该发生这种事……

    唉!她的脑子完全混沌了,思绪变得乱七八糟——

    “你怎么可以随便乱来!”织田操的嘴唇一离开她的嘴,她立刻恼恨说:“你连我是谁都不清楚,凭着自己高兴,就随便侵犯别人,不仅野蛮.又不道德!”

    她真的生气,气他也气自己。她气他随意“侵犯”她;

    气自己下意识里把它当作“理所当然”的事、她更气——明明他比她小,但他对她的态度却像个主宰,立场颠倒。在他面前,她成了一个“小人”,只要惹他不高兴,就没完没了。

    “你是我的女人,我亲你怎么能说是‘随便’?”织田操面无愧色,不把杜小夜的气恼当回事,漫不在乎地回答她的话说:“你叫杜小夜,身高一六八公分半,体重四十八公斤七,三围33、23、34,今年二十一岁。家居南部乡下,父母务农,你排行老大,下头有一个读中三的妹妹。高中毕业后,你北上赁居,连续四年落第,无颜见江东父老,不敢回乡,经由冯妙仪介绍,在‘卡布奇’担任助理的工作。生活习惯枯燥,不抽烟。不喝酒、不喝咖啡、不过夜生活——当然,从来没有交过男朋友——”说到这里,他歪嘴笑了一下,贴着她的脸,眼睛对着她的眼睛,说:“怎么样,你的‘底细’,我清楚得很。我怎么可能连我的女人是谁都搞不清楚,就随便搂随便抱?我说过,我的吻很宝贵的!”

    “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杜小夜呐呐的。她的底细,他的确是知道得够多了。

    “自然有人会告诉我。你应该也听过许多我的事才对吧?”

    “大概知道一些。”

    “那就扯平了。”织田操挑了挑眉。既不问她知道一些什么,也不提他自己的事。与她两眼对着,看了一会,微微偏过脸庞,再一次吻住她的唇。

    又来了!他总是这样,只凭自己高兴就随意侵犯她。

    但——她慢慢伸出手,搂住他的头颈……

    “不行!”她突然又睁大眼睛,抗拒说:“我们这样子……这么暧昧……如果让别人撞见,我就完蛋.别想嫁人了!你快走开,别再跟我纠缠不清!”

    “不要!我觉得这样很舒服。”织田操毫不考虑就拒绝,又一次将唇贴上她的唇。

    这一切实在太莫名其妙了,但又发生得那么理所当然——她心跳着迟疑又矛盾,想排斥却又出于本能地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

    他的吻像海浪,一波又一波,时而激烈时而柔缓,带着硷涩的味道。她觉得有些羞惭,没想到自己居然那么“淫荡”,在半夜里露天赤地之下,毫无遮拦地和一个认识不深的男人亲热地亲吻拥抱,而且还恣意地享受、陶醉在他的吻带来的那醉人的滋味和充满诱惑的感觉里头。

    她只觉得她的思绪比先前更混沌了……

    四下遂归诸静寂,只有海潮不断涌起一阵一阵的骚荡,企图掀覆一场潮浪,回到最初的洪荒。
第五章
    结束海边的工作后,日于又摆荡回寻常的轨道;尽管空间和场景掉换,“忙碌”依然是杜小夜生活的写照。

    忙、忙、忙,成了她生活唯一的方向。

    “杜小夜?跑到哪里去了?这份样品急着送到“风采’杂志社——”戴着眼镜的设计师,左顾右盼找不到人,急得哇哇大叫。

    “杜小夜?我叫她送成品给客户,大概快回来了。”另一边埋头苦思的设计师听到叫嚷,抬头招呼了一声。

    设计室一片混乱。设计师各据一方山头苦干穷忙,整个景象乱成一片,杂乱之间偏偏又各不相干,各自自成一格。

    这些年轻的设计师是“卡布奇”不可或缺的命脉,他们个个才华洋溢,潜力十足,对流行有独到的见解与诠释,加上天马行空的想像力,每每能创造出独特的设计,引领风骚,进而开创出所谓的“卡布奇传奇”。

    早先冯妙仪也是其中之一,满怀热血和梦想,期待有朝一日能挤入世界设计舞台之林,成立自己的品牌。后来她中途“变节”,改走造型设计,一开始为“卡布奇”的散户做整体造型设计,慢慢地才熬出一点小名堂。原先,她是希望能为电影或电视连续剧做人物的服装造型设计,也比较容易出名,但这机会根本不可得,她干脆放弃设计服装而专做造型设计,总算有了一丝小小的名气。

    说起来,这是杜小夜带给她的“启示”。和杜小夜邻居多年,她看她连年落第而犹不知觉悟,美梦顿时惊醒,狠下心放弃成为世界设计名师的梦想,才总算熬出另一片天,有了今天这等小小的局面和成就。

    不过,她要的不只是这样。在这个圈子,她这点“名气”根本还算是个默默无闻的无名小卒,不足以沾沾自喜。

    天外有天,她要爬上最上头的那一层——

    “小夜?”她匆匆地进门,看不到杜小夜,询问一旁的设计师说:“成玲,你有看到小夜吗?”

    “不知道。”对方忙得没时间抬头。

    “杜小夜呢?回来了没有?我要她帮我拿的布料样品取回来了没有?”门口刮进另一道混乱的气流。

    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在找杜小夜,搞得鸡飞狗跳。

    “怎么搞的?都去了那么久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我跟她交代过了,那很急的,我急着要用,偏偏耽搁到现在还不回来!”连串的急躁,抱怨不满。

    既然是急着要用,为啥不自己跑一趟,而要假手他人?

    冯妙仪不以为然地看了抱怨的设计师一眼,嘴里却没有说什么,默不作声,沉默地听着那些对杜小夜不满的埋怨。

    没多久,杜小夜一身汗淋淋地冲进来,眉眼、发梢、脸庞——几乎全身的毛细孔都散发出窒人的热气。时近正午,外头火伞高涨,热浪袭人,接近摄氏三十八度的高温,将整个大地烧成酷热的地狱。

    “怎么现在才回来?我等得都快急死了!”先前抱怨个不停的设计师,一看见杜小夜回来,立刻冲上前去,一边抱怨,一边检视要杜小夜取回来的布料样品,连给她喘息的时间都不留。

    “杜小夜,你回来得正好!”那戴眼镜的设计师很快地抢到前头。说:“麻烦你再跑一趟,这份样品急着送到‘风采’杂志社,他们催了好几次了,你现在赶快送去。”

    “啊!可是……”杜小夜张口结舌,来不及反应。

    从进门到现在,她连喘口气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只听得这些女人一声声不停地叫着赶赶赶,就又被人催着往外推赶。她从早上忙到现在,在外头跑了一上午,丝毫没有歇腿的空档,累得半死,天气又那么热,直想好好躺一会,但这些设计师却催命似的,连连地吆喝差使叫唤。

    她们所谓的“急件”、“很赶”,其实都还没有“紧急”到需要那样对她催命的地步,但每个人的神情、语气都那么夸张,故意为难似的,让她一趟一趟地疲于奔命。

    她不由得转头望了冯妙仪一眼。都已经正午了,她希望能好好休息一会。冯妙仪回视她一眼,开口说:

    “都已经中午了,现在叫小夜把样品送过去,对方正值午休时间,不好找到人。再说,小夜在外头跑了一上午,又已经中午,该让她好好休息一会……”冯妙仪语气顿了一会,寻思该怎么说才不会得罪人。“这样吧!反正我中午有事要出去一趟,我负责帮你把样品送到杂志社好了。我保证!绝不会耽误时间的。”

    这样,既可以赢得杜小夜的感激,又不会得罪人。

    “妙仪姐,这怎么可以——”杜小夜急得红热脸。

    她并没有要冯妙仪代劳的意思,她只是希望稍微休息一会,将送样品的工作延到休息后再做。

    “没关系,反正我正好有事要出去。”冯妙仪微笑地取过样品。她转向那设计师,展露同样的笑脸。

    “呃……小冯,我想……嗯……我,下午再送过去应该也没关系……”那设计师嗫嚅说道,忘了她先前急得跳脚的夸张。

    “没关系,我顺道送过去,只是举手之劳。”冯妙仪笑着摆个手,表示不介意。

    她是过来人,在社会打滚许久了,深谙做人的道理。

    她知道这些设计师对杜小夜多少怀有些欺负新人的心态,反正也不是太过分,她只当做无关紧要。而且,她们那些情绪不是不可理解的,杜小夜“错”在认识织田操,和他之间莫名其妙的“关系”。

    女人都是善妒的。也不知这些人是怎么听说到杜小夜和织田操的事,妒涛暗涌,对杜小夜怀着莫名其妙的敌意,有意无意地排挤她,故意为难她。这是天性,和才华多寡无关。

    但杜小夜对此一无所知,浑然不觉。她没想到一件事的成因并不像它表面形成的那么单纯,还有背处些许复杂的因素。她只是敏感得觉得有些不太对,却分析不出所以然,认命而尽职地被吆喝着东奔西跑。

    这时她见冯妙仪仗义要为她跑一趟,急得涨红脸,一把抢回样品,过意不去地歉然说:

    “我马上送去。妙仪姐,谢谢你,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这是她的工作,她不能让冯妙仪牺牲休息的时间帮她跑腿。再说,这点苦都受不了,那还能成什么大器——虽然,实在说,她并不怎么期望成为大器。

    “唉!”出了大厦,毒辣的阳光和闷热的高温一齐袭来,她重重叹了一声,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说不出为什么,自从自海边回来以后,她一直有种窒息的感觉,感到无以名之的倦怠。

    虽然她名为“助理”,但其实不过是个跑腿、处理杂务的“长工”,想到将来的漫漫长路,她常感到迷茫和怔仲。

    当初她没想太多就进了“卡布奇”,但她既不是科班出身,甚至连自己是否对服装感兴趣都不清楚,如何燃烧热情追求理想,她甚至怀疑,她能否熬过这盛夏的热浪还是个大问题!对她来说,理想和梦,实在太奢侈了。

    “唉!”她又重重地叹出一口气。

    大概艺术家和文学家出世以前,都会有像这样高尚的烦恼,理想和梦的迷惘;漫漫迷茫的前方,遥迢的长路当然,她是高估了自己,她连个像样的才华也没有,也不知道将来要做什么,没有任何目标。

    “唉!”她发出第三声沉重的叹息,像个老头似的垂下双肩,驼着背,拖着千斤重的脚步,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落魄得很惹眼。

    她就那样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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