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孙权晚上用饭,那些从周府回来的侍女就会轻声细语的说将军家的小女儿如何如何,哭起来如何笑起来又如何,孙权默默听着,也不说话,然后在夜深人静里找出纸笔,缓缓的一笔一笔记下来,嘴角弯出个自己都觉察不出的弧度,他说公瑾这是你的女儿,顿了顿又想,也是孤的。
他心里越想念,面上就越有些胆怯的不敢去见,流言是一回事,当日手上托着那小娃的触感似乎还在,软软的绵绵的裹在小褥子里,粉雕玉砌的可爱。
那日从周府出来时孙权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过于激动,他骑在马上说伯言你知道么,那孩子有多漂亮。
陆议落他一个马头的位置,听孙权这么问他,便就认真的摇摇头说陆议没有见到自然不知,不过主公都说漂亮那就一定是漂亮。
孙权扭头看他,浅色的眸子在日头底下似有水光,却也真真是笑着的,似叹息又似无奈的说了句伯言呀,陆议听着,那人却没了下文,略显喧嚣的街市,只剩下混在商贾叫卖声中的嘚嘚马蹄。
日子过得飞快,眨眼就到了孩子满月礼,周府还在服丧,小乔一个女人也没有大肆铺张,只不过她有意低调,孙权却是早早到了,筵席是他一早着人备好的,帖子也是他着人发的,只不过没有鼓乐没有歌舞,往日里跟周瑜关系密切的将领文臣们除了驻地太远无法返京的,都陆续的来送贺,周家小女儿的满月宴,虽不热闹,但因着孙权的介入变得低调而庄重。
宾客散尽时小乔显得有些郁郁,瞧着孙权手里的孩子低声道原是想给周郎生个儿子。
孙权还在逗着那孩子笑,闻言几乎是一瞬便道孤喜欢女儿。
他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于是抱着孩子就显得有些呐呐,心里却想这是公瑾许给孤的女儿,想来他也该是喜欢的。
次年开春的时候孙权就忙于筹划在秣陵修筑石头城迁移治所的事情,左右繁琐杂乱的事情太多,往周府去的次数也少了很多,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孩子满月前的那一月,深夜挑灯夜读的时候才能断断续续的整理些消息,然后认认真真的记下,或者独自在廊下吹周瑜留下的那支洞箫,婉转的空灵的凄哀的纠缠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入秋时秣陵城的修建终于竣工,文臣武将浩浩汤汤的从京口迁往秣陵,一路上孙权特意跑去周府队伍中瞧了好多次,那小娃窝在小褥子里睡得香甜,他对着小乔依旧是客气本分的叫着嫂嫂,只不过在看向孩子的眼神,总有股想抱进怀里的意思。
周家的府邸被安置在跟吴侯府相邻的街道,迁入新地方总会有些兵荒马乱的意思,孙权也是整日里忙得不可开交,前线的消息算不上令人欣慰,刘备举兵进发益州,孙权瞧着甘宁送来的奏报,突然就涌起一阵深深的无力。
益州,一个曾经以为胜券在握的地方,现在终究是要落进刘家手里了。
心中憋闷,想着当初刘备对自己的言辞,取之不仁得来不义什么的,还有周瑜回京口对着自己的欲言又止,想着想着,便只剩下了苦笑。
他放下奏表往出走,秣陵的秋夜似乎比京口更加清冽些,月色皎洁,走着想着,再抬头时居然瞧见了周府的匾额,门口的两盏风灯飘飘的摇在秋风里,莫名的暖意。
孙权有那么一瞬是愣住了,进去或者是离开突然就纠结了一下,身后远远跟着的亲随不明其意,看他停在门口就当先走了两步敲门。孙权想要制止时已经来不及,堪堪顿住的动作里便瞧见那扇新漆好的厚重打门吱呀一声打开,周府的老仆一眼便看到了立在门外的吴侯,忙不迭的躬身施礼请他进来。
事已至此孙权不好再推脱,弹弹衣摆跨进门,新修整的院子到处都透着股生人气,让他忍不住皱眉,此时不过掌灯时分,周家俩儿子连日舟车劳顿这会儿早被他们母亲安置睡下,那老仆一边把孙权请进前厅看茶,一边低低说小姐迁来新家认生哭闹,小乔夫人怎么都哄不住,怕是惊扰主公了。
孙权看看那老仆,压着性子说告知嫂嫂,说仲谋来看看孩子。
那老仆料到孙权会有此嘱咐,当下伏了伏身小跑着去了。
小乔比年前还要瘦了不少,这几日搬迁更是耗了不少心神,见到孙权进来抱孩子,当下陪着哄了几句,就被侍女扶着进里屋休息,孙权手里托着小娃,送了小乔两步,便轻轻拍着在屋里打圈边走边哄。
小娃哭的久了有些脱力,小乔费心哄了半晌终于有要收声的意思,这会儿孙权把她抱在怀里,走着转着,居然渐渐止住了哭闹,小脸埋在孙权颈窝,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颤颤的惹人心疼。
孙权抱着她,直到小娃折腾累了渐渐睡去,才不舍的交给侍女把她还给母亲,自己则收拾着怎么也理不清的思绪离开了周府。
小孩子总是长得极快,原本一个小不点就那么在一众人的眼皮子底下不知不觉学会了走,不知不觉学会了说话,孙权得空还是会往周府跑,只是孩子渐渐大了,见面的地点也从以往单纯的厅房移到了书房院落,建安十六年下第一场雪时孙权携着几册送给周循的书去周府,窗外摇曳的雪花衬得屋里愈发温暖,孙权还在看周循一笔一划的在竹简上临帖子,笔法虽稍显幼稚,却已经带了几分俊秀的灵气,他刚要称赞几句,那边就见厚重的布帘一挑,一个蹒跚的身影摇摇晃晃的往怀里钻,身后的侍女慌慌跟着,见孙权把那小娃稳稳搂住了,才算抚着胸口松口气。
刚过周岁的小娃说话还不甚清楚,呀呀的凑在孙权耳边,孙权笑吟吟的在她脸上亲了口,原想着她会像往日那样揽着脖子要抱抱,谁知道小娃乖乖被他揽住了目光瞅着自己居然有几分焦急,孙权帮她擦擦口水笑着问彻儿想说什么?
他只是再平常不过的随口一问,哪知他不问还好,这一问那小娃更显焦躁,小手揪紧了孙权衣襟不安的攥着,后来终于在孙权安抚的眼神里趴到他耳边模糊而断续的叫了声爹爹。
那声音算不得清楚,更加算不得大声,但是孙权听到了,瞬间僵直的动作让他鼻头发酸,众人不明其意,只是瞧见那个人间总是稳重狡黠的吴侯突然就带着泪似的吻小娃的额头,腻人的温柔对着孩子说乖。
再往后,周家小女儿对着吴侯喊爹爹的事情便不止一人听到过,没人敢去苛责一个刚会说话的周家遗孤,更加没人去揣度那声爹爹到底是谁教给她的,只不过明面上不说,私底下有的没的议论终是传进孙权耳朵里。
批奏表时张昭忍不住对孙权进谏,来来去去还是那些话,孙权默默听着,直到张昭说完了安静了,才放心手中的笔问,他说子布也以为孤对小乔夫人有什么?
他问的伤心,张昭瞅着他,摇摇头,最后又成了一声叹息。他不再说话,孙权也不再问,沉寂良久之后,才脱力似的似是承诺,他说孤知道该怎么做。
周彻人前人后的还是会唤孙权爹爹,粉雕玉砌的小娃那么颤颤的喊人,任谁都不忍苛责,她晚上还是会哭夜,有时会喊娘亲,有的时候就会不管不顾的喊着要抱抱,要谁抱抱的话在小乔严厉的目光里抽噎着不敢说出口,只不过她不说,一旁的随从侍女却是心知肚明,侯府派去的侍女偶尔就偷偷告知孙权,国事不那么忙天色不那么晚时,孙权会假装路过的去周府,然后独自抱着孩子轻轻哄。
小娃到也不是一直都那么磨人,见孙权来了,伏在他肩上就开始酝酿睡意,孙权抱着她走了几圈,听她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忽然就闷闷的叫她彻儿啊。
小娃唔了一声,孙权便又说往后彻儿要叫叔父知道么,周彻不明其意,困顿的看着孙权似有疑问,孙权想不出解释,就又补充一句要听话。
他说完良久没得到应答,就在他以为小娃伏在他肩上赌气时,周彻突然支起了身子,对着他颤颤唤了声叔父,接着就真的赌气伏在他肩上不再言语。
孙权抱着她,半晌应了句,乖。
称呼的事似乎从此变得不了了之,仿若周家的小娃从未喊过孙权爹爹,仿若那孩子从一开口就是喊的叔父,来来往往那么多事,小插曲似乎说说便也就忘记了。
后来孙权接了周家的俩儿子去府上跟宗室的孩子一起伴读,然后周家的大儿子迎娶了吴侯最心爱的女儿,再后来,连周家的小女儿也嫁给了吴侯长子。
意料之中的不衰荣耀,十五年后的孙权端坐在席位上听一旁的礼官说新娘子改口唤人,笑吟吟的听那个自己看着长大的乖巧女儿终于再次开口唤自己父亲,借着一杯儿媳敬上的酒水掩去泪意,只是对着她再开口时,还是那句,乖。
完结
2011。1。21日
番外 甘凌/情不自禁
作者有话要说:此篇番外赠予伽伽,亲爱的抱抱!
话说第一次在正文里搞出那么多||||||,人森,泪目~ '甘凌'情不自禁
甘宁一路吧嗒吧嗒往营寨里走的时候,一度腹诽过左都督这是真节俭呢还是真节俭呢还是真节俭呢,就算他没只会一声就跑回来看人也不该开完会喝完酒看完小月亮就被一脚踹去马厩睡觉吧,说什么军中没有多余的营帐,马厩透风透亮采光又好,多好的地方除了你甘兴霸还有谁能去?
他又没有要求要跟都督一个营帐干嘛那么着急撇清关系啊,甘宁一边走一边念,想着周瑜笑吟吟的说这话时那眼角一定是故意瞄向凌统的,好吧其实他也那么有意无意的瞄了几眼,毫无意外的,在场一众人就他凌公绩笑得开心,暖色的灯火里衬得原本就醺然的醉意让甘宁很像就那么在他长不大似的的脸上狠狠亲一口,然后再顺着侧脸滑到他跳动的颈动脉上,温热年轻富有活力,咬自然是下不去心狠,只是想轻轻嗑一下,瞧瞧那人会是个什么反应。
甘宁这么想着,突然就觉得晚宴上灌得酒水有直冲上脑的趋势,江陵的寨子修的极为错落有致,他自是知道周瑜先前的是玩笑话,只不过当真顺着话头往他们主公的宝贝马厩那走的时候,一路上好死不死的就经过了凌统的营帐。
这一定是有预谋的。
不管是他们的周都督,还是他甘兴霸,还是那个笑得最没心没肺的凌公绩,好吧想到假如凌统也是从犯之一,甘宁心情突然就从悲愤转化成了那么一丝欣喜雀跃。
既然是预谋,那不上当似乎有点太过对不起费心安排的那几位,尤其是现在房里头点着灯不知道干嘛的那位。
甘宁心里这么想着,脚下步子也便老老实实的遵循本尊意念往凌统的寝帐挪过去。
步子不大,但架不住频率够快声音够响,所以在他挪到到那帐门前的时候,要命的就听到了里头凌统还带着混沌醉意的问声:“谁?”
好吧照着甘宁此刻脑内的剧本发展他该笑嘻嘻的秉承一贯的水贼风范甜腻腻的喊一声当然是我啊亲亲乖乖小宝贝儿之类的,可惜了脑内归脑内,放眼整个军营能让他毫无鸭梨喊出这句话的人虽然数不胜数,但终究还是有那么几人除外,而此刻寝帐里头那人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在那声‘谁’传进耳朵里时,方才兴起的那么些旖旎念想突然就乖乖收回了一半,在凌统房门口顿足了老老实实应一声:“凌将军,是我。”
凌统是真的醉了,刚才周瑜说让甘宁睡马厩的时候他就醉得只顾着乐了,这会儿听到那声凌将军,以为是手下的亲随有事禀报,也就不甚在意的把脱下的外衣甩去榻边一手去解中衣带子另一头就应声道进来吧。
一灯如豆衣衫半解醉眼朦胧什么的,事后凌统发誓那觉得是个误会,只不过再怎么发誓误会不误会都是事后,所以在事情进行时的甘宁挑开厚重门帘走进帐的时候,方才那些念想一股脑的又涌了上来。
那人腕上的红绳在素白中衣的映衬下愈发红艳,随着凌统瞧见进门的甘宁而呆住的动作堪堪停在了拉开的腰带处。
烛光摇曳,势如燎原。
甘宁觉得自己听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喉头干涩,只觉得渴。
凌统有那么一瞬是愣住了,但是长期以来形成的条件反射让他再愣过神的下一秒就随手抄起榻边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兜头砸了过去:“甘兴霸谁让你进来的!”
不得不说这么久以来自打凌统被甘宁好死赖活的在腕子上绑上那根红绳起,这俩的状态就诡异的走向了一个你不动我不动你先动你必输的神奇境地,比如说眼下的状况假如凌统还是清醒的还有那么一点自觉的话,只要冷冷的瞪着他不吭声甘宁呆不了多久就会自动离去,可惜偏偏他喝醉了,喝醉的人往往做事都有那么些本能行事,凌统如是,甘宁亦如是。
在那不明飞行物照着脑门砸过来的一刻甘宁那呆愣的表情早就变成了棋逢敌手的挑衅与激动,他也不避,在那东西砸过来的时候就那么伸手接住了随手丢在地上,也不等凌统再有下一步的动作,三两步欺上去握着凌统的手腕就往榻上带。
凌统虽然一副长不大的孩子样,但长年领兵打仗不论是群殴还是单挑的格斗上从未吃过闷亏,甘宁按着他压上来的那一刻就一脚踹过去蹬在他腰侧一声中气十足的滚!
不闪不避的皱着眉挨了凌统那一脚,甘宁再欺近点就又换成了那副欠揍的流氓相:“公绩你刚才要我进来现在又让我滚,到底是该进来呢还是该滚呢还是先进来再滚呢?”
他说的意有所指,空着的那只手早就片刻功夫不耽误的扯开凌统已然凌乱的衣带,沿着敞开的衣襟摸进去,手停在他光裸的腰侧就要凑过去亲他的眉眼。
浓郁香甜的酒醪味,分不清是凌统身上的,还是他自己身上的。
凌统突然就被陷进这么个挣脱不能的境地正在气头上,见他那么凑过来亲吻又哪里肯就范,奈何手脚都被压住了动弹不得,只得一侧头避开了撂狠话,却开口还是那句甘兴霸你滚开!
甘宁顺着他话头哼哼:“公绩这大帐可遮不住声音,待会儿人被你喊来了怎么办?虽然我是不介意被人看。”
“…………”
见他不接话,甘宁也不再气他,贴着他唇慢慢去啄,在凌统愤恨的想咬时又灵活的换了地方,沿着颈侧一路往下,舌尖抵着他颈动脉慢慢啃吻,近乎捕猎的动作,让彼此的呼吸都猛的急促起来。
甘宁在榻上素来不是个怜惜的人,左右也不是第一次,感觉身底下那人不那么抗拒,停在腰侧的手便滑下去揉捏凌统已经半抬头的东西。
凌统闷闷哼了声,终是没反对,昏沉的脑袋只让他觉得这种完全被压制的姿态太过不舒服,便挣挣自己被压住的手,甘宁见状也没再坚持,松开了他手腕,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揉捏□不多时已让那东西变得硬挺而火热,凌统咬着牙不愿出声,只在那人越来越刁钻的手法里终是忍不住漏出一声呻吟,暗哑的勾人。
甘宁听他有了反应,心下得意,腆着脸又凑他耳边低哑着声道:“想叫就叫,跟我你客气什么?”
不得不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