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尔不群的风范。本来他很担心她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没想到她竟像换了个人,乖得可爱,举止得体,谈吐稳重而不失热情,毫无平常的矜持骄傲轻浮放荡之气。他忽然觉得自己对她好像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是跟其他女孩子呆在一起卿卿我我不曾有的。他被这种不期而至的感觉搞得有点懵懵懂懂,不知自己是不是头脑发热。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会产生娶她为妻的念头,糊涂了好一阵,后来才慢慢弄清因由,原来并不奇怪。尽管以导演身份玩女孩小菜一碟,但不能老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生活过了这么些年,他早厌倦了,一直想建立一个稳定的家,一个可以牢牢拴住自己的码头。他所希望的对象,自然是年轻而貌美的女子。但前几年经历了宫衣离去的打击后,他就看清了自己的处境,睡一个女孩子容易,要长期留守,则有些困难,女孩子无不是用身体在他这儿打通明星之路,一旦成功,就挥手道别,所以他已经不完全在女孩子中寻找了,其他种类的女人也逐渐被他纳入考虑范围。高青莲有过婚史,是他这种男人的最佳选择,故他不知不觉动了心。尽管她的风骚让他害怕,可如今哪个美丽的女孩子不风骚,就算表面不骚,骨子里一样,如果仅凭这一点就认为她不合适那等说所有搞艺术的美丽女人对他都不合适,这显然叫他难以接受,终不能终身不娶。高青莲在柏林的一系列表演不温不火,分寸掌握极好,使他对她的看法慢慢有所改变。成就再大,年岁可不饶人,不像小伙子有拖的资本,管他娘,只要基本面好,碰到谁是谁。
回国后都参加了一系列庆祝活动。有一天长沙的陈凯河给高青莲打电话,说正筹拍影片《三叉口》,讲述解放前省城一支民间京戏班子的兴衰荣辱,请她担任女主角。高青莲口气骄傲地问他为什么不叫程赤丽当主角,陈说她名气不如你大嘛,她情愿让贤。她心里那个舒坦,简直没法形容。张乙某当然为她高兴,但有些恋恋不舍,这段时间他对她态度格外好,他不知道她是不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想明确地问一下,到底不好意思,以前对人家常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现在人家成了国际巨星,不仅态度变了,竟还打一辈子的主意,他觉得似乎有点贱,担心这样急不可耐被她看不起。他真是越来越把她当回事,她回长前还给她举办了一个盛大宴会,请了一些演艺圈的名流捧场,然后用自己的凌志轿车送她。两人在车里忽然都十分严肃,一路沉默不语。她感到他有点不对劲,问他想什么。他吞吞吐吐地说希望你拍完电影再来北京。她这段时间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变化,不过只是想自己大获成功,也等于为他争了光,他当然没道理再在自己面前摆大导演的谱,对他那方面的意思偶有察觉,便又立刻否定了,但现在他的表现使她立刻明白了。她有点激动,也很不安,这个问题她没想过,仓促之间实难回答,她觉得应先把他的意思彻底搞清楚,回长后再细斟酌。便问他,如果我再来北京,你会给我一个什么角色。女主角,未婚妻,妻子,随你挑。不知为什么,妻子这两个字从他嘴里一出来,就好像挟来了车厢外的一股冷空气,刮得她打了个激令。两人几乎不再说什么,最后分手拥抱了一下,都不知道这是不是在对他们的合作做彻底的了结。
她真没想到一位从前对她来说高不可攀的副省长也在欢迎她的人群中,鲜花似海,掌声如潮,站在飞机弦梯上眼前突然闪过当年刚到省城的凄凉惨状,这会悲喜交加,不由得热泪盈眶。高青莲终于一鸣惊人,翱翔九天了。正兴奋着,忽地又很不高兴,看见马克强站在副省长身后,像只笑面虎,这老东西太不知趣,他居然也好意思来凑热闹,不是存心给我添堵吗。不过又想他未必存心,做为主管文艺的领导,省里出了我这种露脸的人,副省长都来了,他当然没道理不来。但跟他握手时心里仍感到恶心,尤其这老色狼还不老实,竟使劲捏她的手,似乎很是得意,好像在说你曾是我的掌中肉。呸,她恨恨地想,现在你连边都碰不到。陈思佳、卫倪慧等歌坛好友也来欢迎她了,一见面就把她捧到了天上,笑里有无限的羡慕,也不乏一丁点嫉妒。接下去省里的宴会,宣传部文化局的酒席,企业家的饭局,种种社交舞会,签不完的名,照不完的相,回答不完的问题,赶不尽的各色记者,广告合同,形象大使。。。。活动、应酬一个接一个,几乎没完没了,分不清东南西北,最后她彻底晕了,受不了,闭门谢客,潜心静养了一个星期,这才正式吃了陈大导演为她安排的一桌宴席。人不多,都跟这部即将投拍的电影有关。投资商叫王建民,做房地产生意,大本营在广州,长沙是他往外扩张的第一站,初来乍到,急于干件露脸的事让省城人知道他,跟全国最著名的导演合作自然是最好的办法,既挣钱,又扩大影响,一箭双雕。男主角是香港著名三栖演员张国光,俊俏得几乎可以跟漂亮的女孩子媲美,她在电视里见过他,那会不觉得他怎么样,哪知真人好看多了,她只觉心里涟漪泛起,眼睛直往他身上瞥,小白脸,我搞定你了。搞音乐的男子叫牛丕道,跟陈凯河一样一头蓬乱的黑发,胳腮胡,一对傲慢的眼睛,眉毛仿佛会说话,但一般是在他吹牛皮时帮腔,鼻子高隆,显示他有一颗高贵的心。他中等身材,长得壮实,坐着山一般稳重,不苟言笑。摄影叫邓成英,也是陈上部电影的摄影,一身橄榄绿,迷你服坎肩上插着几种叫不上名的小摄影器材,戴一顶绿色长檐帽。现在该介绍主创人员中的最后一位了,自然是编剧,谁呢,竟是她的老情人游林风。
陈凯河上次被媒体狂轰滥炸,声誉严重受损,关心他电影的人大幅度减少,幸有游林风替他死撑,从开机到公映,经常写些颂扬的短文,还动员或暗示跟他有联系的写稿人写这类文章,发表于晚报副刊,影响了一批人,《西楚霸王》才有了些喝彩声,不仅票房超出了预计,年终结帐,竟盈余不少。陈凯河虽内心孤傲,觉得自己的电影是最好的,但人不糊涂,别人为自己做的事,他心知肚明,把游林风看做难得的知己,两人经常一起喝酒聊天,久而久之,感情弥笃,有一天便说想拍一部讲述以前戏子命运的戏,问游林风愿不愿意尝试一下编剧。什么愿不愿意,老游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游林风表面当然不会显得得意,以非常淡泊态度说我试试吧。两人便多次讨论故事的总体构架,游花了半个月时间将剧本写了出来,陈凯河阅罢非常满意,说像你这样有水平的编剧现在可不多见。
高青莲听说游林风当了编剧,就冲游林风送去一副别有深意的微笑,突然跟他握手,说:“祝贺你,大功告成!”别人以为她是针对剧本所言,哪里想到她的意思复杂得多。游林风当然知道她话里的深意,怪她多嘴,不敢回应,怕引起别人的猜疑。高青莲自从了解了游林风那样为陈凯河大唱颂歌的真正用意,就对他越来越佩服了,她觉得游是她所接触的男人中最不显山露水、最有心计的一个,一般人都是走一步看一步,游林风却是算一步走一步,而且每一步都完全在他算计中,这等智慧,令人叫绝。她曾以为自己也是一个这样的人,走到今天不也是算计的结果吗,但细一想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不如游林风,他不仅算得准,更重要的是他始终把自己置于一种安全境地上,即使不成功也不会有危险,而自己虽也算得准,毕竟走了一步险棋,尽管她觉得问题不大,到底还是有些让自己不安,甚至偶尔莫名其妙地胆颤心惊。另外,人家是骑在自己身上飞,自己则是托着人家飞,单论出的力气,自己也是吃亏甚大。作家的韬略确实非常人所及。两人相视一笑,她的眼睛在说你的把戏终于成功了,他的眼睛在说彼此彼此。扬建民坐在高青莲旁边,话不多,不停给她夹菜,有时怕别人说他偏心眼,偶尔也给张国光夹几筷子,不过看得出对张的客气是装的。显然扬建民来玩电影,也含有玩娱乐圈美女的意思。高青莲何等乖巧之人,一眼看出他跟金城彪一路货色,虽然也把他当老板尊敬,完全是表面的,心想可惜你来晚了,我今非昔比,现在谁也不能随意拨弄我,你的银子怕是落进水里也听不到响。跟游林风开了几句玩笑,和陈导演谈了谈这部电影,酒酣耳热,身体吃出了汗,她的心思就全在俊俏赛美女的张国光身上了,每瞥张一眼,心里就会升起一股怪怪的感觉,那是一种身体渴望磨擦的感觉,完全是一种本能的反应。迄今为止,所有碾压过她身体的掘土机全是异性型号的,现在是第一次,她仿佛感到了一种来自同性的诱惑,由此产生的新奇感使她几乎不能自持,恨不得立刻跟张国光绞成一团。这小白脸实在太美了,她甚至觉得他比自己更女性化,更美,更柔。难怪陈凯河选他来演电影里那个有同性恋倾向的男戏子,确实没看错人。有一会她起身去卫生间,回来看见张国光边上的邓成英在外面打手机,便大方地过去坐在了那张空位上,嗲声嗲气地叫了一声光哥,跟张套起了近乎,媚笑巴结的劲头通常是女孩子用在导演身上的,但她这会已有点忘乎所以。她实在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美丽的男人,简直是雄性尤物。
“我以前是你的歌迷影迷。”
张国光看她一眼,微皱眉头,显得漫不经心。“是吗,以前。。。。”
“现在也是,你一直是我心中的偶像,我好崇拜好崇拜你耶!”
游林风喉咙里咕噜了一下,似乎想呕。其他几个男人倒不吃醋,只觉得她的表现太夸张,好歹你也是影星,犯不着这样掉份。可她哪管这些,浑身躁劲使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左一口光哥,右一口光哥,问长问短,不一会,桌下的脚就靠着了他的脚,他缩了回去,她兀自不舍,追着靠,好像浑身毛孔都已向他张开。邓成英回来,她叫他去坐自己的位子,一对眼睛仿佛沾在了张国光身上,神颠颠地说着今后请他多多指教的疯话。游林风和王建民被她这番露骨的表演搞得浑身不自在,尤其游林风,本来还在盘算今晚跟她叙叙旧,有可能的话最好鸳梦重温,这会小弟弟倍觉羞耻,一个劲地对他说不。可著名影星的魄力岂是小弟弟抵挡得住的。宴会结束,张国光看都不看她一眼就由几个随从接走了,倍感失落的她急于寻求慰藉,冲他露出妩媚的笑,要拿他当消防栓,这时,他那说了许多个不的小弟弟的态度来了180 度大转弯,竟怂恿他接受,你别把她当自己的什么东西,只当她是公共财产,人人有份,这样就不会有什么不平之气了,有吃就吃,没吃拉倒,如非要玩虚无缥缈的感情游戏,虽姓游,却一百个加起来也不是她对手。
四十七 艰苦的爱情
高青莲拍了好几个广告,在全省六大电视台播映,晚上看电视的人们不是看见她上身赤裸站在喷头下洗脖子,就是看见她拿一瓶香水冲观众乱晃,嘴里念念有词,矫揉做态,搔首弄姿,好一个善解人意的狐狸精。有一个文人在报上写文章,开玩笑称她湘狐,这个绰号一下得到了大家的公认,于是不仅背后都这样叫她,有时还当面叫,甚至在娱乐新闻里也不避讳。
她不再走穴,觉得应跟陈思佳那些昔日的姐妹拉开一点距离,以显示自己的高贵。不过与其说她是不想赚高昂的走穴费,勿宁说是她已经没有走穴的时间。6大电视台每星期都有娱乐节目,争抢着请她来唱歌,至于时不时的一台晚会,更是少不了邀她光临。除此之外《三叉口》虽未开机,但里里外外一大堆事,经常需要她露个脸,然后接二连三的宴会,直搞得她头晕脑胀,应接不暇,她好几次对游林风说她都快得神经衰弱了。游说很多艺人都有这病,不在乎它就没事,放在心上就可能病情加重。她越来越相信他,照着做,果然不错。不过仍大量进补,这个营养液那个营养剂。也叫母亲补,母亲说吃不惯,还是白菜萝卜养人。她不管在外面怎样算计玩弄人,母亲面前始终很孝顺,由此观之,她的本质还是非常善良的,她在社会上的表现无论多坏,只是社会教化的结果,或者说是被社会逼出来的。父亲依然是个老顽固,对她的看法竟一点没变,始终认为她堕落了,不愿见她,电话里说你在电视上的骚样老子见了,恶心,你这样下去肯定完蛋,还不收敛,老子打断你的腿。她跟母亲议论说父亲是个机器人。没有哥哥就不会有她今天,现在该还这份情了。在省城繁华的解放路买了一家因经营不善倒闭的酒楼,精心装修一番,干脆就用自己的绰号命名,叫湘狐酒家,请哥嫂照看,赔了算她的,赚了对半分,凭这湘狐的名号,一月下来两三千好赚。
她以唱歌出道,自然有音乐公司打她主意。牛丕道毛遂自荐我当你的经纪人吧,竭力怂恿她跟黄钟音像公司签约。她虽在圈内混了几年,签约出专辑还是头一遭,没经验,签过后才知这家公司曾跟旗下的歌手打过一次官司,虽然赢了,到底孰是孰非,谁也说不清,声誉不是很好,又了解到牛丕道跟这家公司的老板苏永清是同学,前年苏办公司曾想请牛丕道加盟,牛以要搞电影音乐为由拒绝,但两人关系一直非常密切。湘狐有一种上当的感觉,她现在这方面格外敏感,自从成名以来,她受骗上当已不止一次,自己的人气越旺,身边的骗子也越多。不过她也不好说牛丕道就一定是在诳她,这家公司好歹推出过几位歌手,她只是气不平,跟牛丕道一部戏里共事,他不该拿她的歌唱前途交换私情。十分恼火,把牛丕道骂了一顿。牛丕道指天发誓,说他绝不是因跟苏永清的关系才这样做的,纯是看中了这家公司的实力,举贤不避亲。他万分委屈地说我完全是为你着想,却换来你这顿臭骂,实在叫我伤心。见他说得这样诚恳,她的心又软了,觉得自己也许过分了,想这家伙,平常对自己确实不错,礼数周到,常献殷勤,显然有些想法,以此观之,他肯定不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坑自己。到底不爽,对牛丕道仍无好脸,宁愿冤枉别人,也不许别人负自己。牛丕道听了她不少闲话,倒不怪她。他是个很有修养的男人,音乐奇才,虽在圈中混,业余时间却不爱在圈中交际,闲暇无事好读书,偶尔写点诗,性格平和,志趣高洁。年纪30出头,未曾婚配,爱他的女孩子不少,他心性太高,统统看不上,而他看上的对他又不感兴趣。平常沉默寡言,一接触音乐就像变了个人,夸夸其谈,滔滔不绝,这时候难免吹点牛皮,说他将是中国最优秀的音乐家。湘狐说你能让我唱红我就相信你。他要的就是她这句话,就为她写了几首,她叫游林风填词,试唱之后都说好,便拿到一台晚会上唱了一次,反应热烈,很快在大街小巷里传唱起来。她这才彻底忘了那件不愉快的事,请他多为自己写几首。他拍着胸脯说我一定把你推上流行音乐的风头浪尖,只是不知你拿什么谢我。多给点稿费。你知道我不是要这个。那你要什么。要人。她就擂了他一拳,说你太贪了吧,不过作了几首曲,你不写我可以请别人写,就要我以身相许,难道我就值这几首曲子。她对他渐渐萌生了好感,照说以这种感觉,满足他一两次不是不可以,只是现在除了张国光,她对任何男人都不感兴趣。起初她对张国光的曲意逢迎没有得到一点回报,以至那段时间她常常为他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