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里的皇子皇女都是小十五的兄姊,爱妃无需费心。朕相信朕的小格格对她们的弟弟也会是疼爱有加,爱妃说可是?”乾隆完全无视令妃眼里的不舍。在他看来,令妃当初能忍得下心对两位小格格,而今多了个宝贝皇儿,他可不信令妃的慈母心肠有那么多。
后宫中,哪个人的爱不是对人下菜碟。
一念至此,乾隆忽然没了心情。
自从弘皙去后,乾隆的执念没了,对后宫妃子的耐心也就少了许多。
又寒暄几句,乾隆离开延禧宫,留下令妃在原地懊恼当初不够谨慎。
爱新觉罗家专出情种?乾隆不由嗤笑。
当情种岂不是把软肋亲手送到天下人手中,爱新觉罗家的男人没有那么蠢。
对待感情,乾隆心中只有得到与得不到。
而弘皙,不过是生死关后的已失去。
得不到又怎样,乾隆可不以为自己会放下大把时光去想念一个往生之人。
漫步宫中,眼前是宫殿巍峨,姹紫嫣红。
宫外有自由,却没有高高在上的权势地位。
乾隆突然觉得有些不甘。
帝王帝王,这世上敢与帝王比肩几人?
不去想念,却抵不过寂寞侵袭。
乾隆低声笑道:“吴书来,你入宫数十载,身后也无子嗣,你可曾怨过你父母亲人。”
吴书来恭敬回道:“蒙皇上眷顾,奴才至此已是多少人盼也盼不来。至于亲人,早在奴才进宫之后,奴才心中已无亲人。”
乾隆微微不信。
“皇上,奴才身前身后都为皇上效命。”吴书来突地跪地答话。
“起身吧。”
乾隆回去养心殿后,第一次认真审慎了一番自己的狷狂。
当皇上做久了,总会做出一些不适宜的行为。可也正是做久了皇上,行事就更容易无所顾忌。
原来皇阿玛得了天下后的不开心,不是作假。乾隆不清楚皇阿玛失去过什么,他只知道,他失去的。若被那人看见,定会笑他得了天下不在乎。
在那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又是谁在声声低喃。
翌日醒来,乾隆就又变成那个高贵的帝王,昨夜的一丝柔弱也随着旧梦离去。
他是泱泱大清的帝王。
只有吴书来发现自某一日起,皇上比起前阵子更像初登基的时候,吴书来只以为十二年是个年轮,皇上做了两个年轮的皇上有些变化又变回去,再寻常不过。
后宫中人渐渐发现皇上踏足后宫时日日短,至于代妃那里,皇上竟是再未去过。
一时众人也只好当皇上这是把心思都花在前朝上,倒是歇了好一阵的拈酸吃醋。
谁也不曾想到,这一时,就是五年。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也足够百姓习惯当今圣上勤于政务。
五年来后宫中又多了令妃的十七阿哥永璘。
这五年间发生的事情却是不少。
紫薇经由乾隆赐婚,和亲蒙古。金锁作为陪嫁大宫女随行。
紫薇原本是想为金锁留个做人正室的机会,但是金锁舍不得紫薇,宁愿一生不嫁。紫薇知道自己身体还是偏弱,又感念金锁两辈子的生死相陪,允诺和金锁共侍一夫。
小燕子跟知画同嫁永琪为侧福晋,待到乾隆准备给永琪赐下嫡福晋时,永琪却闹着要和小燕子离宫。乾隆对永琪早不似从前上心,伤心过一阵就让永琪假死离宫。
知画虽然成功在小燕子流产之际与永琪同床,甚至生下永琪唯一的小阿哥,却也只能一个人守着乾隆赏赐的嫡福晋之位跟小阿哥独守一生。
令妃虽然生下十六十七阿哥,但她心知肚明皇上不过是怜惜她失去十四十六阿哥才开恩保护她生下永璘。魏家和福家并没有因令妃身边有两个活着的皇子得到更多青睐。
倒是老佛爷看晴儿只喜欢尔康,跟皇上打了招呼就为二人赐婚。尔康对晴儿早没了从前的喜爱,加上晴儿出嫁后因身份缘故再没机会入宫陪侍太后,成亲没多久尔康就先后纳妾。晴儿心有苦涩,也只得含恨忍了。
那个从前的回部小王子后来的清宫代妃,也在这五年间长成一个青年。
宝月楼因有乾隆圣旨,后宫诸妃不得无故入内,这五年自是少有人打扰。达羡也是个耐得住寂寞的孩子,跟丽莎两人在宝月楼过着安生的日子。
有时候,达羡甚至怀疑,这些年是不是都是他做的一场梦,可这五年的无波无澜又实实在在提醒他一切的真实。
达羡惬意地躺在摇椅上,笑眯眯地吃着丽莎剥的葡萄。
“丽莎,姮娅姐姐这些天怎么没有过来?”
“主子,应该是为清真寺的事情在忙。”丽莎麻溜地给葡萄剥皮。
“哦,我都忘了。”达羡觉得自己大概是记性要越来越不好了,太过闲适安逸的生活,太容易消磨人的积极性。
笼中鸟做多了,就会忘记野外时的生活技能。
丽莎见妲宪吃完,亲自收拾小碟退下。
宝月楼虽然其他宫女太监也不少,一般情况下却都守在一楼,达羡跟前一般都是丽莎一个人随侍。
丽莎退下没多久,达羡就听见一声熟悉的轻笑。
“你倒是好享受。朕还未来,你倒让丽莎退下这些了。”乾隆从密道出来时就看到妲宪一脸舒服的呵欠样,心说妲宪是怎么也改不了这幅性子了。
“皇上你过来又不提前招呼一声,达羡怎么知道要让丽莎给你留些好吃的。”达羡浑不在意道。
“你入宫至今,也满五年了。”乾隆不动声色地看着妲宪。
五年过去,妲宪长高了很多,而今站起来甚至比自己还要高上一分。独独没有变化的是妲宪娇滴滴的娃娃音,还有那张五年前后变化不大的精致俏脸。
上天总是眷顾那些美丽的容颜。
“皇上没记错,今儿个是正五年。”
“朕答应过你,五年后放你离宫。”当年的一时兴起,是时候给出一个完结。
达羡掩不住高兴,笑说:“君子一言。”
“当然。”乾隆也笑了。
在宝月楼的时候,乾隆总是笑得真心。这也是他临到五年期满之际,将过来宝月楼的日子一拖再拖的原因。
“正好姮娅姐姐说善保哥哥要娶亲了,我本来还以为不能出去了。”达羡一高兴,忍不住就扑到乾隆怀里重重的亲了一口。
达羡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忙要乖巧地退开,却被乾隆一把拉住吻上嫣红的唇,一时间呼吸无能。
“别……皇上……达羡呼……呼……不过来气……了。”达羡毕竟年轻,又是长力气的时候,总算挣开了乾隆的拥抱。
乾隆眼神晦暗,抚上妲宪一头随意束上的墨黑发丝,“五年前你又一次救下朕后,朕便答应你一个承诺。你请旨离宫,朕以你入宫年岁过短答应以五年为期。只是这五年间,朕不欲你卷入后宫纷乱,每每由密道与你往来。妲宪,朕问你,你是否还是一心离宫。”
达羡如何不知自五年前皇上出宫时箫剑二度行刺自己推倒皇上后,皇上对他就比从前好了许多。自那之后,达羡跟皇上之间就随意了很多。除了不能出宫,达羡在紫禁城的日子甚是逍遥。
至于皇上的感情,达羡只当是恩情。对皇上,达羡不能不说五年前皇上勤政后就变得让他极有好感,可达羡也不能不说,他不以为自己会喜欢上一个大自己这具身体生理年龄三十多岁的古人。
达羡不觉得暧昧有什么好,狠心说道:“初心如故。”
“哈哈哈……也好,你当知道,你已不能再住回民营,朕为你备好一处民宅。五年已过,你只须剃发易服,当无人会记得你是谁。”便是知道的那些也不可能公然指认妲宪的身份,毕竟没人敢于悖逆帝王的旨意。
“你是个好孩子,以后自当好生度日。”乾隆留下这一句话后,拂袖而去。
达羡一直看着乾隆的背影,想到这五年皇上大叔对自己的好,眼睛突然有些酸。
不管怎么说,来清朝这么多年,陪伴他最久的,除了丽莎,就是姮娅姐姐跟皇上大叔。
爱是大人的,达羡不需要。
40莫问情因果,由来不由人
达羡一脸沮丧地握着自己的头发;身后丽莎握着剪子的手也是直打颤。
“主子,咱好不容易养得这样长长的头发,真给绞掉啊?丽莎下不去手。”丽莎此时此刻深恨自己是妲宪的贴身婢女;不然为什么这样艰巨的任务也要交到她手上。
达羡也很舍不得,主要是他实在不喜欢好好的头发只留下脑后那一点;还不如直接光头呢。
达羡摇摇头,瘪嘴问:“其实本来就没多少人认得咱们不是吗?再说咱要是出京城啦,更没人认得。”
“是啊主子;你这一身香气要是是从男人身上传出来怕是更让人觉得奇怪才是。”丽莎点头同意;真主才知道那位皇上为什么非要说让妲宪剃发易服。丽莎觉得这实在是大不韪;会触犯阿拉真主的。可人在屋檐下;丽莎对阿拉的信仰远没有对小王子的一腔热忱。
“就是,不如我还是不剪发了;换上女装就是,又不是没装过。”达羡觉得比起剃发来,女装还比较能接受。
在达羡眼里,古代的男装女装没太大差,反正都没有现代的轻便利落。
“但是不是说这边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都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真那样的话主子你不得闷坏了?”丽莎其实早就这样想过,可她舍不得让主子闷坏。都怪皇上当初非要让主子进宫,丽莎有些迁怒地想。
越想越纠结,达羡不由闷闷不乐道:“那不就和在这儿没差。”
这样主子你就不想出宫了。丽莎自认这才是真相,更觉得皇上一句简简单单的剃发易服就让他们主仆二人陷入无限纠结。
“丽莎,绞掉吧。”达羡可不想再闷在宫里头或是宫外头的大宅院里,狠下心来做了决定。
漫说这对主仆终于在纠结中把妲宪捯饬成跟其他清朝人无差的男儿装扮,这边养心殿里被误认为心地依旧不好的乾隆皇上也在兀自纠结。
五年来,乾隆确实提起了刚登基那时的意气风发,可偏偏放眼宫中,他却没有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这时候乾隆就不免羡慕起皇玛法那些个个拿得出手的皇子们。
如果可以,乾隆自然希望嫡子继位。可五年过去,永璂却始终不能达到乾隆的期望。
乾隆身体向来极好,于养生一道也颇有涉猎。可惜人到暮年却没有一个足以承担未来大清的传承人,不得不说乾隆是有些不满的。
好在永璂虽说在才能上不如永琪,却也是个能守成的。只是想到总对着自己板着脸讲规矩的景娴,乾隆对永璂的不满就又多几分。
看着桌案上的折子,乾隆不由长长叹气。
永琪虽是自废前程,不想到了云南会过得如斯艰难。乾隆暗地里吩咐过当地官员酌情给永琪等人便宜行事,也扛不住有个闯祸篓子小燕子在。
这样的痴情人,倒真教乾隆无话可说。毕竟在小燕子出现之前,永琪怎么说都是乾隆属意的继承人之一。
御笔一挥,乾隆对折子上所言小燕子打伤当地官员富商子嗣之事,又一次写了不予计较。乾隆到底是永琪的阿玛,如今对永琪也就指望他能制住小燕子又或是自己看开。再多的事,乾隆也无心多管,不伤到永琪便可。
家国大事远比永琪小燕子的事情来得重要许多。
乾隆刚拿起桌案上摊平的奏折,就听吴书来近前说宝月楼来人。
放下奏折,乾隆脸色舒缓些许。
倒不知剃发后的妲宪,又会是怎样。乾隆老神在在等着来人觐见。
却见妲宪一身回人男装跟在吴书来后头,头上裹着白巾,一时看不出头发有没有变化。
“奴才见过皇上,皇上万福。”达羡等不及想着离宫,却也记得在宫里头还不能被人看出自己的变化。在黄山面前,达羡巴不得再不用自称劳什子臣妾妾身。
“起。”乾隆也不在乎规矩,随意叫起又说:“且把头巾取下。”
达羡道过“遵旨”后,两手乖乖取下头巾,把盘起来的辫子解开,露出自己很不习惯的光头前额。
“朕数日未见,妲宪变化挺大。”乾隆只觉妲宪这般之后依然是个俊美的少年,岁月似乎都对他的容貌有太多偏爱。不得不说,妲宪的不辨雌雄,哪怕换过发型也依然如此。
“谢皇上赞誉。因尚在宫中,奴才只剃了发,至于换过衣装一事,只等出宫之后再行其事。”达羡生怕皇上忘记答应的事情。
“甚好。”乾隆如何看不出妲宪一副心急样,有意吊他,笑说:“妲宪果然是心急如焚。”
“皇上圣明。”达羡牢记丽莎说过的戴高帽说好话战略,抓住任何时刻对皇上说好话。
“朕只说了你心急如焚,怎么圣明了?”
“皇上说什么都是圣明。金口玉言就是圣上旨意,自然是圣明。”要说这样的好话,达羡明显缺乏经验。
乾隆却被妲宪的回话愉悦到,“朕今日才知,原来圣明还有这样的涵义。妲宪你果然是灵心慧智。”
“奴才不敢。”达羡心道自己不过是来找皇上拿旨意出宫的,怎么皇上这么闲说这一堆废话。不过皇上是老大,达羡可不敢在关键时刻得罪他。
“你数度救朕于危险之中,也算缘分。你若愿意,大可做天子近臣。可你倒好,既不愿入朕后宫,也不愿留在朝中,一心只想离宫。”
“皇上贵为天子,奴才不过大清万万名子民中一人,自然有义务保护皇上。至于这皇宫,还请皇上勿要怪罪,奴才实在想念家乡风情。”达羡跪下解释道。
“朕并未怪罪过你,你起来回话便是。朕不过被你情绪带累,也不愿长居宫中了。”
皇上这样说话,达羡哪里还敢起来,他可担不起带坏皇上的罪名,会要命的。
“朕只许你出宫,你还需留在京城。”
“敢问皇上原因。”达羡胆子莫名大起来,他实在好奇。
“朕乐意。”
皇上简简单单三个字就让达羡好不容易变大的胆子立马蔫了回去,乐意什么的真凶残!
“皇上当初立奴才为妃,莫非也是因您乐意?”达羡小心翼翼问起这事。
“朕若不乐意,也无人会敢给朕立妃。”
“可奴才性别为男,就算再长得好看也是男人。”达羡继续探问,一心想要让乾隆说出乐意的原因来。
“你这都要出宫了,怎么突然对这些事提起兴趣了?”乾隆心里好奇,要知道妲宪可是很少关注这些的,就算从前有问过,也多是随意问起。
达羡俊脸微红,他也就是不忿皇上因为乐意就毁掉自己人生才又问的。
“这可是奴才的事。”
“朕当时想起故人,一时只好将你做了筏子。”
“后来是想通了奴才不是故人才肯放奴才走?”
不自在的点头,乾隆答应放手确实有这个原因在。不过若不是对妲宪本身有些好感,乾隆也不会想把他留下。乾隆不由哂笑,可惜人家由始至终都没开窍。
“你若对皇宫有些热爱,朕怕也不会主动提出此事。”
“奴才谢过皇上成全。”达羡也不再继续问了,好奇心得到满足,这皇宫跟皇上的一切他就都不在意。
“好。朕将你困在宫中数年,你却并无怨怪,可见心性善良。只是外面的世界光是纯善可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