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这一切只不过眨眼间的事,所以黑脸大汉摔到地上时仍未反应过来,他从未想到过一个人在平平的坠落中没有着力处的情况下能闪电般向前飞出。
萧逆天站在离黑脸大汉不远处,他的鼻尖已渗出细细的冷汗,刚刚若不是他的脚尖触到弯出的树干,让他突然飞出,他此刻已死在那快铁板之下。他自己也在奇怪自己刚才的反应为何如此之快,也许在生死关头生物的本能将体内的潜能完全激发出来。所以“背水一战”的确有道理、也有用的很。人在某种特定的情况所爆发出来的原始力量是无法想象的。
萧逆天定了定神,那深不可测的笑又挂到了嘴角,他将胳膊盘到胸前道:“现在天凉的也凉,躺在地上小心着凉。”
黑脸大汉一跃而起,手重的铁棒又变成了蜈蚣。天渐渐黑了下来,鲜红的蜈蚣也变成黑色,一种与死亡相近的颜色。
黑脸大汉道:“你竟能躲过这“百变蜈蚣”的四种变化。”
萧逆天身上的冷汗已被冷风吹干,他紧握了握干燥的拳头,道:“它的变化九十六种变化呢?“
黑脸大汉道:“其实它只有十六种变化,不过已足以要一个活人的命。”
萧逆天没有开口,他知道黑脸大汉说得并不是假话,他也知道自己遇到了个极难对付的对手。他在考虑破“百变蜈蚣”的办法,只要人造出的就一定会有破解的办法。
黑脸大汉一抬手,那蜈蚣就变成了一把剑,鲜红的长剑,他低喝一声:“小子看剑!”那长剑便带着刺耳的风声向萧逆天击去。
萧逆天那双眼睛透着寒光正盯着迎面而来的剑尖,那剑却突然停住了。再看黑脸大汉的脸色已变,他惊恐地叫道:“有鸡?附近有鸡的味道,太可怕了。”说完这些便纵身跃起向树林深处飞奔而去,就如嗅到猫的气息的老鼠半张皇而逃。
萧逆天网着黑脸大汉离去的方向苦苦一笑,这是大道上奔驰过几辆马车,一股鸡身上的异味扑鼻而来。萧逆天讽刺地一笑道:“鸡也成了我的救命恩人?”
鲜红的马车早已无影无踪,幸好“断尘庵”不会无影无踪。
并不是所有的庵堂都在山中,这“断尘庵”就在城西二十路外的大道旁。现在庵中已是一片寂静,这本就是佛门清净之处,夜虽不深,人却已静。
萧逆天站在大殿的房顶上俯视着这座不大不小的庵堂。
远处一条身影几个起落向后院掠去,那身影飘进一座小院,随即进了一间还亮灯的房间。
房中兰香逼人。进房去的是个淡蓝色绸缎衣衫,面若冠玉,唇红齿白的美男子。
而房中的另一个人自然是个兰花般的美人,而且还算得上是最美的孕妇,此刻她正侧身躺在床上。
美男子紧张而小心地轻轻走到床边,轻轻唤道:“兰儿,我来了。”
铭兰慢慢张开眼,似笑非笑,似醒还睡的样正叫人心动。
美男子忍不住拉住她的手在床边坐了下来,一双眼直直地盯着铭兰。
铭兰似很费力似的坐起来,一双含情的眼睛看着美男子就如一个少女在看着自己的情人。
美男子几乎要被这柔情融化了,他一把铭兰的肩膀将她抱在怀中。铭兰轻推开他有些生气似的道:“你好歹也是名门之后,怎的如此——”
美男子涨红着脸吞吐道:“我……我天亮……”
铭兰的眼睛发出了光,忙问道:“就怎样?”
美男子憋了半天,终于说出一句话,道:“我天亮就走。”
铭兰的眼睛又淡了下去,她眼中含泪道:“你家大业大,又怎会为了我这种人拼命?”
美男子垂头道:“我……我真的……真的打不过萧逆天。”
铭兰叹了口气道:“我能指望谁将我救离魔掌呢?”
美男子道:“如今各路英豪到中原,准备将萧逆天除去,到时……”
铭兰打断道:“只怕到时我也难逃一死。”
美男子咬咬牙道:“好,明天我就去找萧逆天决斗,为了你,我……我一定赢!”
铭兰有忙摇摇头道:“不行,萧逆天武功盖世,你还是别去惹他了。”
美男子又被感动了,这次他意志更加坚定的道:“我一定会赢他!”
铭兰的嘴角浮起了迷人的微笑,可正当那美男子要为那丝微笑陶醉上时,那笑却突然不见了,铭兰柳眉微蹙道:“若他知道你为我而去,必定会伤害我母亲和妹妹。”
美男子似还未回过神,道:“那我说我惩奸除恶总可了吧?”
铭兰又笑了。
美男子突然道:“你来到这里萧逆天有没有跟踪?”他满脸惊恐的神色。
铭兰轻抚着他的脸,道:“放心,我保证他跟不到这里,我请的人你放心,必定截住他。”
美男子松了口气,又向前靠了靠。
铭兰突然道:“你还是别去找萧逆天了,我实在不忍心你去冒险。”
美男子的勇气似突然被激发出来,他挺起胸道:“不必担心,萧逆天死定了。”
铭兰作出极不忍心的样子道:“若是你输了,但愿他立即杀了你。”
美男子的脸突然变得毫无血色,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道:“兰儿,你……你说什么?”
铭兰轻叹一声泪已垂下,她抬眼深情地望美男子道:“我……我说但愿他不要故意留你活口,否则你连绝义…你将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总会有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美男子似大了个寒颤,愣在那里,良久才怔怔的道:“如果我输了的话,我会自己杀了自己。”
铭兰哭的更伤心了,她抽泣着道:“以你的身份,若是自我了断,被武林中人知道,岂非……”
美男子看着铭兰伤心的样子,似已忘了他自己已将是个死人,忙安慰她道:“放心,我会去个僻静无人的地方了却残生。”
铭兰的胳膊勾住了美男子的脖子,而美男子已神魂迷荡。
“这里就僻静的很,不如我帮你。”铭兰娇滴滴地说完这句话时,美男子已不算太美。
的确,无论谁眼球突出,满嘴是血,五官移位时都不会太美……
美男子垂头不敢相信地看着一柄已插入自己腹中的匕首,一柄被一只香葱般的手握着的匕首。他的手滑到这只手上紧紧握住它,一双突出的眼睛不解又怒恨地瞪着铭兰。
突然匕首被从美男子的腹中拔出闪电般划在铭兰的另一只胳膊上,淡紫色的衣服立即被血染红。
美男子惊讶地看着铭兰,带着满脸的疑惑摔到了地上,那柄要他命的匕首也落到了地上。
铭兰捂着伤口瞟了一眼地上的美男子,撇嘴道:“这你可怪不得我,谁让你那么没种。”她穿上床前一双乳白色兰花的已有血迹的淡紫色软鞋,缓缓下床来走到美男子身旁,垂眼看着他道:“你说是不是不怪我?”
美男子没有回答,死人是不会回答的。
铭兰扬扬嘴角道:“只要我说几句信任的话,再加上几句关心的话,再作出凄楚可怜的样子,那些愚蠢的男人为了表现自己是个男子汉便会拼命去送死,只有你胆小如鼠。”
“哎,我也不想杀你,不过你已与我有过联系,而你又实在不像个男人,万一你将此事泄露出去……”铭兰笑了笑道:“要知道,每个男人都以为他自己是我唯一的希望与依靠,若要他们知道真相岂不天下大乱?所以你的死是值得的,伟大的。”
铭兰此时看了一眼手臂上滴着血的伤口,满足的笑道:“能骗倒那些男人实在不算什么,但能将萧逆天玩弄于股掌中,不管他是不是萧十一郎的儿子,都同样令人愉快。”她轻轻抚了抚隆起的腹部开门走了出去。
屋顶上死一般的黑暗中有双寒星似的大眼睛闪着冷静、睿智的光芒,那双眼似能将黑暗穿透,似能趋散所有的迷雾。
另一座小院的客房中,铭兰静静坐在桌前凝视着跳动的烛光,她穿的还是身淡紫色的衣服,与刚刚那套没什么区别,只不过现在这套没有裂口与血迹。
门被轻轻推开,萧逆天缓缓走了进来,他微笑着站在门边看着铭兰。
铭兰一惊站起身道:“你……你怎么来了?”
萧逆天道:“我不太放心,过来看看你。”
铭兰笑道:“这是佛门圣地,你不放心什么?”
萧逆天盯着她道:“你真的没事?”
铭兰笑着走过去将他拉进房间,道:“你看我好好的,你的孩子也好好的,会有什么事?”
萧逆天一双难懂的眼睛看了她一会儿,笑道:“那就好。”
铭兰笑道:“你怎么变得这么紧张了?”她说着轻瞟了萧逆天一眼。
萧逆天道:“我看我还是先回去吧。这里不便留男客。”
铭兰道:“也好,我们明早就会回去。”
今夜断尘庵本该朗月普照,怎奈月圆之夜并无月。无月,却有风。
风声中隐隐还带着木鱼声,那声音并不太大,节奏也不快,似有人在哭泣,让人听了心中不禁一阵酸楚。
萧逆天在黑暗寂静的庵中缓缓了半天,突然听到木鱼声不禁遁声而去。
黑纱长袍,黑纱缅巾,一个修身苗条的身影正对着大殿中的佛像虔诚的诵经,当然是晓兰。
“晓兰,”萧逆天走到她身旁,轻轻叫了一声。
晓兰突然张开眼,惊异地看着萧逆天,道:“姐夫?你怎么在这?”
萧逆天一笑道:“你不是也在这里吗?”
晓兰垂了垂头道:“我……我有话对佛祖说,所以偷跑出来的。”
萧逆天似没听见,突然道:“陪我出去走走,怎么样?”
晓兰沉默了一会儿道:“好。”
萧逆天笑道:“放下这个。”说着伸手去拿晓兰手中的小木槌,可他却没拿稳,小木槌掉到了地上并滚进晓兰宽大的裙摆下。萧逆天弯身撩了撩晓兰的衣裙将小木槌捡起来放在神案上,回头笑笑道:“我真是越来越不小心了。”
晓兰的头垂地更低了,双眼直直地盯着裙摆。
萧逆天笑道:“走,这地方的夜还不太难看。”
其实除了漆黑几乎再也没什么别的好看的,萧逆天却似看的很有兴趣。
“姐夫,你查的那些事怎么样了?”晓兰轻轻问道。
萧逆天道:“差不多了。”他的话中带着无奈的叹息。
“为什么那么多人要来找你?”晓兰关切地问道。
“因为一个女人。”
“女人?”
“一个聪明绝顶的女人,一个能将所有人骗倒的女人。”他的叹息更加无奈了。
“那女人与你有仇?她为什么要害你?”晓兰有些着急地问道。
“她与我没仇至少我这么认为。”
“你已经知道她是谁了?知道她在哪里?”
“她就是我身边的人。”
“什么?”晓兰惊愕地瞪大眼睛失声叫道,“你是说……”
萧逆天道:“是,就在我身边。”
晓兰道:“那……那你……你打算怎么办?用江湖的方法有仇报仇?”
萧逆天苦笑道:“还没想好,我总不能不顾及别人的性命。”
晓兰小心又不忍心地问道:“你能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吗?”
萧逆天神秘一笑道:“等时机到时我自然会告诉你,到时候你不想听都不行。”
晓兰怔怔地道:“但愿时机永远不会到。”
时机有永远不到的时候,但天却没有永远不亮的时候。
二十里路,不太长却也不太短,萧逆天本可以在一刻钟内走一个来回,可以他现在的速度十个一刻钟也不一定能进城。晓兰跟在他身后,显然也不着急。
周围一片黑暗,道旁的树林已被黑夜掩住,偶尔迎面袭来冷风。
萧逆天走得慢若蜗牛,他的思想却如惊涛般汹涌,一连串的事被浪涛抛出海面。
至少现在他已经知道那些人是败一个女人最原始的武器之下,而那个女人必定有某种目的。
这并不能算什么真相。幸好,萧逆天知道的不止这些,所有的事情在他脑海中闪过,似有条闪着光的线隐隐出现在脑中,那双大眼睛又明亮了不少。
天的确没有永远不亮的时候。
天亮的时候,萧逆天已回到城中,他并没有回储兰阁,而是带晓兰进了家酒楼。
“走了一夜的路,人总会饿的。”萧逆天坐在酒楼临街的窗边,看着对面坐着的晓兰道。
晓兰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周围,道:“咱为何不回家再吃?”
这时店小二吆喝着将饭菜端了上来。
萧逆天似很满意,笑了笑道:“总会有些不同。”
晓兰为难地垂头道:“可我我不习惯在外面吃饭。”
的确,无论谁带着面纱,都没办法吃饭。
萧逆天夹起一颗做的很漂亮的蛋糕放到晓兰面前的小碟中,道:“这时候这里人并不多,把面纱拿下去来吧。”
晓兰的身子似往后缩了缩,忙道:“不可以,我……”
萧逆天道:“那……那你就……”
晓兰接着道:“我有办法吃东西的。”说着夹起那块蛋糕将筷子伸到面纱下面送入嘴中。
萧逆天笑了笑,道:“对,这本是个简单的办法,我却没想到。”
晓兰道:“没有办法的时候总会逼出些办法的。”
萧逆天将一块蛋糕放入口中,道:“说得好。”
晓兰面向东坐着,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微红的光撒在她的身上,使她看上去更像个黑夜中忧伤的仙子,散发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动人。
萧逆天的目光似已不舍得离开晓兰的面纱的脸,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毫不掩饰地盯着她,眼中似还带着笑意。
晓兰微低着头轻轻道:“姐夫,我们回去吧。”显然她已发现了那双寒潭般的眼睛。
萧逆天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丝毫没有收起目光的意思,他笑了笑道:“好。”
储兰阁依旧如空中仙阁般落在兰湖北岸,兰湖也依旧静静卧在那里,一切看似根本没有改变。
萧逆天和晓兰回到储兰阁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萧逆天就像误食了蜗牛似的。
“萧公子,里面有个人找你。”萧逆天刚到阁前一个小丫头跑过来拦住他道。
萧逆天的眸子闪到一道光,他微微一笑道:“又一个?”
小丫头道:“是,兰姑娘在大厅陪着他说话。”
萧逆天似怔了一下,道:“他在跟兰姑娘讲话?”
小丫头闪着一双大眼睛道:“他说……说非要打破你的脑袋。”
萧逆天笑道:“这个不错,至少他不是来要我的命,只是想打破我的脑袋而已。”
晓兰道:“还是小心为上,被打破脑袋也不是件好玩的事。”
萧逆天一笑,大步走进大厅。一进门他记忆看到铭兰和萧逆剑坐在大厅中。
萧逆剑见萧逆天走进来立即跳起来窜到他身旁在他肩上狠狠打了一拳,然后瞪着他道:“你没同她成亲是不是真的?”
萧逆天面无表情,道:“是。”对一个扬言要打破他脑袋的人他自然不会客气。
萧逆剑一把抓住萧逆天的衣领,怒道:“那么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萧逆天冷冷地看着萧逆剑道:“是。”
萧逆剑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呼出,冷冷地苦笑道:“行啊,你行!不与人家成亲就把人家姑娘肚子弄大,萧家出的混蛋还真不少。”
铭兰站起身,面带难色道:“这位少侠不要怪他,不是他的错,其实……”
萧逆剑打断她,道:“小弟妹,你不用维护他,他不给你和孩子名分,萧家认这份骨血。”
铭兰吃惊道:“萧家?少侠是……”
萧你剑苦笑道:“我就是他那个与他一样混蛋的三哥,不对,我比他更混蛋!”
萧逆天拿开萧逆剑抓住他衣领的手,道:“原来你是萧逆剑,也好,萧家谁来都一样。”
萧逆剑慢慢转头瞅着萧逆天,道:“你没事吧?骂你几句不用这样吧?”
萧逆天道:“你最好是将你那弟弟萧逆天找出来,免得那些人整日找我麻烦。”
萧逆剑揉揉鼻子,眨了眨眼,道:“你……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