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逆天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忽然间弹开,直直得望着芙儿的泪水。
芙儿忙低头赧然道:“让萧大侠见笑了,芙儿只是…”
萧逆天一挺身从床上蹦下来道:“这才对嘛,懂得哭说明你还有救。”
芙儿低头浅笑,两颊通红,两手不自在地叉在一起。
萧逆天看着她羞红脸的样子,不禁想起了杜落燕,他无奈地微微笑了笑。
“今天,有什么好吃的?”萧逆天强作潇洒坐在桌边,食盒还摆在桌上。
芙儿的脸色变了变,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她的指尖在发抖,嘴唇也抖得厉害。
萧逆天笑道:“好,今天我自己摆碗筷。”说着将食盒的盖子打开,饭香四溢。芙儿突然从背后搂住萧逆天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肩上低低得哭泣着。
萧逆天立即呆住,他没想到连大气都不敢喘的芙儿会如此。他缓缓站起身,反过身问道:“怎么了,有人欺负你?”看着她满脸泪痕,萧逆天心里也湿湿的。
芙儿摇摇头,萧逆天刚要开口安慰她,芙儿却猛地用手捂住他的嘴道:“萧大侠,你什么也别说,能让芙儿在你怀中靠片刻已是芙儿三生有幸。”
萧逆天的表情不是吃惊,而是疑惑。他的大眼睛中充满不解。
芙儿慢慢抱住萧逆天的腰,将脸轻轻贴在他的胸前。
萧逆天没什么反应,只是轻扶住她的肩头。他似在思考什么事情,眉头又微微皱起,使那双眼睛看起来更加有神,闪动着智慧,透露出冷静与沉着。
芙儿抱了一会儿,便后退几步,擦了擦腮边的泪,赧然一笑。
萧逆天又重新坐下,笑道:“我该开饭了。”说完竟认认真真吃起饭来。等吃完饭才提起酒坛灌了几口酒,按照以前,他喝的酒总是比吃的饭多。总是先喝些酒再随意挑点菜吃,可今天,他似乎对饭菜挺感兴趣。
芙儿在一旁看着他,眼神中似有些不舍。她的脸上带着让人心痛的悲凄。
马车在山间缓缓前行,太阳已经升起很高,秋风似乎也变得友好了很多。
赶车的是个身材高瘦的年轻人,他黑黑的皮肤,黑黑的眼睛,就连嘴唇都有些发黑。车辕另一边跨的竟是慕容夫人,她那满头珠翠在这种不平的路上走时一直叮当作响,微胖的身体上那些肥肉似乎在到处流窜。
慕容夫人尊敬地道:“请问这‘昏天暗地’的药性能有多厉害?我们要对付的可是……”
车夫打断道:“是萧十一郎,当今武林最难对付的一个人。”他用眼的余光看着慕容夫人。
慕容夫人笑着道:“他的确难以对付,当然,十二腾龙出手是绝对可以对付的。”
车夫冷笑道:“我就是墨龙,我们十二腾龙连‘萧家五子’都办不了,还谈萧十一郎?”他又冷冷一笑道:“不过,萧十一郎现在像死狗一样被我送进龙潭虎的,算我们赢?”
慕容夫人正愁没有什么语言安慰败在五子手下的十二腾龙之一,听墨龙这样一说,立即道:“算,当然算各位赢。”她尽量用最甜的笑对着墨龙。
墨龙道:“萧十一郎也会被人下迷药,而且这次是迷药中的极品‘昏天黑地’,没有解药的话他便会一直沉睡下去,任他功夫再高也没有用。”
慕容夫人道:“那可是我们儿媳冒险下在在他的酒里的,万一被他识破…”
墨龙哼了一声,道:“他怎么能识破?他根本不可能发觉这种毒。”
慕容夫人笑道:“在萧十一郎身上,有什么奇迹都会发生。”
墨龙并不怀疑这句话,他有冷笑道:“可他到底还是落在我手中,落在我手中!”
慕容夫人道:“将萧十一郎交给蓝圣女也免得我提心吊胆,怕老爷发觉他被藏在后山。”
墨龙道:“就算他发现了又能怎么样?慕容语伯还能认为你偷人偷到萧十一郎身上?”
慕容夫人强忍怒火道;“他们那些人整天的江湖道义,做正人君子,见了萧十一郎岂不要将他碎尸万段,到时如何向蓝圣女交代?”她的面上掠过一丝恐慌。
墨龙带了带缰绳,道:“看来蓝丫头将你们这帮人调教的服服贴贴。”
慕容夫人脸色微变,试探着道:“请问阁下是蓝圣女什么人?”
墨龙冷冷道:“你最好闭上嘴巴。”慕容夫人果然闭上了嘴。
马车在出山口突然停住,慕容夫人抬头一看,蓝圣女竟背对着他们站在了马背上。
慕容夫人几乎是滚下车跪倒在大,右膝单跪,右手撑地,左手扶额道:“阴圣万物,唯女真主!”她的表情虔诚得如基督教徒见到了耶稣,她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蓝圣女一身蓝装与湛蓝的天空溶为一体,仅露出的一双眼睛在一片蓝色海洋中游弋,使她更加像天上派出的仙女,似乎她生出来就是属于天界的。
墨龙嘿嘿一笑道:“蓝丫头,可以啊,武功又精进不少嘛,改几日哥哥我再指点你几招?”
蓝圣女头也没回,袖中却飞出一条长长的蓝纱直打墨龙,墨龙忙一闪身握住蓝纱笑道:“好了,好了,不闹了。”又嘀咕道:“小丫头,脾气倒是长了不少,只不过个头没长。”
蓝圣女冷漠问道:“萧十一郎在里面?”她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天神。
慕容夫人忙答道:“回蓝圣女,萧十一郎正是在马车里,已被‘昏天暗地‘迷昏。”
蓝圣女冷笑一声,道:“用得着这种迷药极品?”她抬了抬头,样子就象唯她独尊。
慕容夫人答道:“为了安全起见,只好如此,萧十一郎并不易对付。”
箫圣女一甩衣袖,道:“我道要看看萧十一郎到底有多厉害,他长了三头六臂不成?”
墨龙坏笑一声道:“你最好别见萧十一郎,小心你会爱上他了,他可是位……”
还不等墨龙说完就听蓝圣女轻呼一声,此时她已离开马背去了车厢看萧十一郎。
慕容夫人和墨龙忙跑过去,可他们看到的只是“人去车空。”车厢根本没有萧逆天的人影。
慕容夫人立即出了一身汗,她瞪大眼睛吃惊地盯着空空的车厢,好象要把萧十一郎用眼睛瞪出来,她手心几乎可以握出水了,她两腿一软跪了下去。
蓝圣女怒道:“萧十一郎呢?快把他交出来!”她头上的蓝色羽毛也在轻摇。
慕容夫人握紧颤抖的双手,尽量不让声音抖得太厉害,道:‘出发的时候还在车上。“
蓝圣女一瞪锐利的一双眼睛,道:“不是说用‘昏天暗地’将他迷昏了吗?”
慕容夫人道 :“不错,是属下亲自下的药,让儿媳亲自送去的。”
蓝圣女道:“儿媳?她在哪里?”她的眼睛在闪动,似乎突然想出什么好的主意。
慕容夫人道:“自然是在敝俯,不知蓝圣女问她~~~~”
蓝圣女扬扬脸冷语道:“不知就最好。”她 转向墨龙道:“你去慕容剑派把她儿媳弄回去,顺便把她带回慕容剑派。”
墨龙笑笑,无奈 耷拉下头道:“好,谁让你这个小丫头最近春风得意呢?”
萧逆天走在林间的一条小路上,周围已是一地枯黄,阵阵冷风挑逗着他的头发,在他脸上,肩上胡乱拍打。他只是将拳头握的紧紧的。
他的一双眼睛在这煞人的深秋凌景中更加冷酷、更加深刻。
他不断想起芙儿趁捂住他的嘴时已将一颗药丸塞到他的嘴里的情景。
“她们要将你迷昏,然后交给蓝圣女,她是至圣宫的手下。我知道你不走是怕连累我,这次你在路上就不会连累我了。记住奇%^书*(网!&*收集整理别喝太多酒。”着就是芙儿在他怀里对他说的话。芙儿的反常全都是为了救他。
萧逆天深吸了口气,觉得冷气几乎进入他的骨髓。芙儿如此对他,他却没有办法来偿还她什么,他不知道他已欠了多少债,也不知道以后要欠多少。
从他涉足江湖以来,甚至是他未出江湖时,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他们而丧命,有的是肝胆相照的挚亲好友,也有时是素不相干的陌生人,他们的死只是用来栽赃。他想起杨开泰和杨风,想起赤凤蓝凰,想起红缨绿柳。
他感到一种人类伟大情怀在触动他的灵魂,他们都用自己的生命去实现一份友情或别的什么情,他们无怨无悔,他也想起飞影,想起展残命,想起殷正季。
同样他也想起那些连绝义为了陷害五子而害死的武林侠客,那些人他都没见过,他们却无辜的因为别人的仇而命丧黄泉。
到底是生命太脆弱,还是世事太无常、太荒谬?
至圣宫大厅,连绝义正襟坐于正座上,蓝圣女从厅走过来,跪倒大声道:“拜见宫主。”她的面纱已经摘去,白皙的脸映在蓝的世界里显得那麽冷酷,再配上一双锐利的眼睛,显出一种霸气,嘴角透出无比的自信,眼神中的杀气与狠辣时刻燃烧,整个人看起来更让人不敢接近。
连绝义看着她,道:“起来。”
蓝圣女立即站起来,垂手立在一旁。
连绝义道:“萧十一郎呢?都安排好了?”他似乎特别相信蓝圣女的办事能力。
蓝圣女依然大声道:“回宫主,萧十一郎逃走了,属下只将可能放走萧十一郎的慕容剑派少夫人带了回来,听凭宫主发落。”她竟一点也不恐惧随时可能挨连绝义的一掌。
连绝义并没有大发雷霆,似乎一切在他预料之内,他换了个坐姿不慌不忙道:“把带来得人送回去,让慕容家宣告天下要处死这个不忠的女人。”
蓝圣女面无表情道:“是。”对于死,她根本没什么感觉,不管是别人的死还是她自己的。
连绝义又道:“那个少夫人你也许看着眼熟,不过,我想你应该知道怎样做。”
蓝圣女道:“是。”
连绝义挥挥手,蓝圣女退了出去。
连绝义自言自语道:“萧十一郎,既然跟你玩,我又怎能不多几道应对措施呢?”说完独自大笑。
萧逆天一路朝风林楼而去。可当他到时店主告诉他萧十一郎已经退房走了。他便在风林楼坐下来喝酒,这几天来,他对酒这种东西产生了很深的感情。
“喂,哥们儿,听说了吗,慕容剑派的少夫人因不守妇道要被当众处死了。”
“是吗,那位少夫人不是以贤良淑德誉满江湖吗?怎会这样?”
“是呀,听说是有了别的男人,可怜那慕容少主才死了两个多月呀!”
“慕容家几世清誉毁于一旦,真是……哎!”
“慕容庄主的确正直,不肯为了虚名而欺骗天下同道。”
“是呀,老庄主一生光明磊落,可以与当年无故逝世的连少堡主匹比了。”
萧逆天端起酒杯,盯着里面的酒,突然灌进嘴里,重重的将酒杯墩在桌上。他的眼中悲愤的火焰几乎要将整座风林楼燃起,他又牵动嘴角讽刺地一笑,浓眉中又多了几丝对世间的痛心。旁边的人还在议论没完,可萧逆天早已听不见。
骏马飞驰,落叶纷飞。
萧逆天疯了一样在林间打马前行,无论如何他不能让芙儿为他而死,虽然,他知道是连绝义设下圈套等他,可只要有一点救出芙儿的可能,他都不惜去冒险,他只是想让她好好活下去,她这一生的确太凄惨。
慕容剑派死一般寂静,漆黑的夜空连半颗星星都没有。整个慕容府也漆黑一片,平时所有的灯全熄灭了,巡夜的护院也是在黑暗中成排成排的走来走去。
萧逆天站在最高的阁楼上向下看去,只有几处卧房有光亮。他双臂一振向光亮处掠去,最大的一家院子也就是殷正季住的地方,只有那里还有点点灯光。
萧逆天来到窗前,以平时和殷正季说话的声音道:“正季,发生了什么事?”
房中的殷正季立即窜过来,有些兴奋道:“前辈是您?因为少夫人的事义父依家规吩咐不准掌灯,只允许几处卧房掌灯。”他刚要伸手开窗,萧逆天道:“我们隔着窗说。”
殷正季果然很听话,继续道:“平时里少夫人待人友善,尽孝无余,不可能会这样的。”
萧逆天问道:“她现在在哪?”
殷正季道:“被囚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听说已经依家法动过刑了。”
萧逆天浓眉一皱,握了握拳头,紧紧咬着牙齿。
殷正季满怀希望道:“大侠,前辈,少夫人一定是被人陷害,您救救她。”
萧逆天没说话,殷正季接着道:“她的院子在后面第二座。”他在等萧逆天回答,久久不见回应,他便猛的推开窗,萧逆天早已不见踪影。
芙儿的院中戒备森严且灯火通明,萧逆天飞到院墙的一颗树上,树上早已没了叶子,他躲在较粗的枝干后面向下看,只见一管家模样的人坐在椅子上,桌椅都摆在院子里,他不时喊两声“打,用力打。”
萧逆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群人围成一个圆圈,里面不时传来皮鞭的声响,萧逆天的心猛的抽了一下,他向上跃到更高的树枝。
是芙儿,那群人围在中间的是被绑在十字架上的芙儿,他们在用皮鞭抽打她。
萧逆天一捶树枝,随手折了根细枝,手腕一转,细枝随即飞向执皮鞭的家丁。家丁大叫一声仰面跌倒,众人混乱,管家亦是抱头急窜。
萧逆天飞至芙儿身边,见她的嘴被人用白布条勒住,披头散发,伤痕累累,已奄奄一息。萧逆天胸口起伏,怒吼一声一把金针散出,院中几十个家丁纷纷倒地。
萧逆天忙把芙儿解下来,为她解开布条,芙儿微弱道:“快走,他们设计抓你。”
萧逆天将她抱起,悲痛道:“我不会丢下你不管,我们一起走,很快没事的。”他抱着芙儿掠过层层院落出了慕容剑派,他将芙儿放在骑来的马上,抱紧她一路狂奔下去。也不知走了多久,东方已渐白,周围山脉的轮廓已渐清晰。
芙儿轻轻动了动,道:“萧大侠,我撑不下去了,我……我们停一下……”她说话已很困难。
萧逆天勒住马,翻身下马,又将芙儿抱下来,天已渐亮,萧逆天发现他们在一个树林边缘,远处是一排高大的山,山顶已被阳光照的微红。
萧逆天让芙儿靠着一颗大树,借着晨光,他看到她全身已体无完肤。衣服被打的七零八落,本来就孱弱的她现在看起来就连三尺童子都能将她打死。萧逆天强忍眼泪,道:“你先休息一会,我们去找大夫,会没事的。”
芙儿虚弱的一笑道:“萧大侠,别白费心机了,我心脉将断,四肢筋脉具损,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今……今生能与萧大侠有缘相见,已……已死而无撼。”
萧逆天将她搂在怀里,道:“什么萧大侠,芙儿对不起,我叫萧逆天,不是萧十一郎。”
芙儿一怔,随即一笑,道:“不管是谁都一样,见不到萧大侠,见到他儿子……”她一阵咳嗽,说不下去了。
萧逆天轻柔安慰道:“芙儿,你看看我,我跟爹爹一模一样,真的,长的一样,你好好看看。”他近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芙儿抬头一笑道:“你们父子同样是武林神话,芙儿有幸……”
萧逆天打断她,柔声道:“什么你有幸,是我有幸遇到你,对不起,是我骗了你。”
芙儿喘了会儿,道:“我又何尝没骗你?其实,我是上一代圣女坛的蓝圣女,名叫蓝芙,因执行任务时失手,被宫主废了大部分武功,送往慕容剑派监视慕容语伯。是宫主命我侍奉你,他是想用我柔弱的外表和可怜的样子牵绊住你,让你不忍连累我而留下。”
萧逆天道:“没事的,不要把这些放在心上,听话,好好休息,我们还要去治病。”
芙儿望着天空,眼神遥远,仿佛看到云层之上的美景,陶醉道:“自由的生活多好,我自幼被掳进至圣宫,被训练成杀手,又被废武功,被送去当侍女,被娶为少夫人,被害至此,一切都如梦一般。”她的神情由陶醉转为悲哀。
萧逆天为她抚了抚额前的乱发,道:“每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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