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明天的事情谁都无法料定。甚至连下一刻的事都无法料定。
虽然对未来的事没有人能断言,却也有许多根据经验或常理推断出的事,这些事往往不会错得太离谱。
比如说,如果昨夜乌云敝天的话,今天天气也不会太好。
天气的确不是太好,刚刚升起的太阳只是苍白的一个模糊的点,就如薄命红颜苍白的朦胧面庞,让人心碎,让人落泪。
杜落雁的脸也有些苍白,长长的睫毛铺在合着的眼下,似还带着几滴晶莹的液体,不知道水雾还是梦中的泪。她的嘴唇也略显苍白,平添了几分娇弱的美,让人看去不禁心头一颤,隐隐作痛,只想要给她些温暖和关爱。
可是现在没有人看见,她仍睡在山顶的巨石上,萧逆天的外衣仍盖在她身上,可萧逆天的人已经不见了。
杜落雁张开眼睛时立即就想到那个没有什么礼貌有着一双传神难懂的大眼睛的年轻人,她立即坐起身向四周看了看,然后失望又有些委屈咬着嘴唇垂下头,泪水不禁涌出眼眶,滴落萧逆天的衣服上。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他的衣服,也发现自己从地上到了巨石上,她苍白求恩脸立即泛起动人的羞涩。
早起的鸟已经叨着食物回巢开始美妙的早餐了。杜落雁的胃却在不停抗议,毕竟她已经两夜一天没有吃过东西。在这段时间她大部分是昏迷的,所以并不觉得饿,可瑞她已经清醒,那种饥饿的难忍便下涌来。现在她才知道饥饿原来是那么可怕的感觉。能让头脑混乱,甚至意志崩塌,她似有点理解那些为了塞满肚子而去偷去抢的人了,但她自己仍是宁愿饿死也不会那样做的,因为她是个淑女。淑女可以死,却不可以去偷去抢。
她是在天堂里长大的仙子,她不知道世间生存斗争的悲壮与惨烈。
作为生物,在严酷的环境中从远古的萌芽将血脉一代代延续至今走过的是条血与汗凝固成的路途。没有退路,没有协商,生与死,存与亡的界限,清晰得可怕。在生存斗争中,绝不容情,成就是成,败就是败,一个物种不是光荣地延续下去,就是屈辱地就此灭绝。
杜落雁从不去想这些,她的天堂里到处是温暖,没有饥饿、贫困,没有为了活下去而进行的厮杀,她从不知道在世界上还有为了生存下去而进行的斗争。
她轻叹了一声,突然一阵香甜的气味飘入她鼻中,她美丽的眼睛不禁发出了光芒,一种生物本能的美丽光芒。她一把掀开盖在她身上的衣服就看到在她身旁的一个纸包,她将纸包打开,里面竟是做得很精致的糕点。
她认得这些糕点,这是她们家的厨子做出来,她平时都不太理这些早已吃腻的食物,可在她看来现在这些糕点简直是这世上最美的食物。
等她吃过几块糕点已感觉不那么饿时,她看着手中的糕点不禁出神,萧逆天的脸在她脑中渐渐浮出,最后变成那双黑亮的眼睛。她当然猜得到这些糕点是萧逆天带给她的,她渐渐发觉那个略带冷酷和讥诮的年轻人并不是像看起来那么不可接近,他冰冷的城堡内有着一颗细致柔情心。
东方天空中那个苍白的点也消失了,风也逐渐大了些,虽说现在是春暖时节,山顶的风仍是凉得很。杜落雁不禁打个寒颤。
“他把衣服给了我,现在一定冷得很,”杜落雁心中想道:“他去了哪里?”
“也许……也许再不会见到他了吧。”她心中竟有点酸楚。
远处一声春雷传来,将山顶的寂静震碎,杜落雁发现自己的四肢已有了些力气,她跳下岩向山下看了看,眼中浮出丝暖意。
半山腰的无欲山庄雄伟宏大,从山顶望下去不禁被它的霸气所慑。杜落雁看着自己的家,所有的苦难都似已很遥远,她决定要尽快回到家里。
山路已被无欲山庄平整过,并不算太难走,杜落雁拿着萧逆天的外衣和剩下的糕点沿着山路向下去着。她本来将糕点留在巨石上的,可走时又忍不住带上了,她已经知道食物的重要,挨过饿的人才会直正明白食物的重要性。
无欲山庄最高的地方是花园中湖心的亭子顶部,这座亭子占地方圆三丈,分为五层,近八丈高,亭顶四角翘起。整座亭子与湖岸由一道长长的水上走廊连接起来。这亭子还有个诗意的名字——湖神亭。
萧逆天此刻就躺在湖神亭的顶上,眯着眼睛望着灰濛濛的天空。
远处的雷声根本阻不断他的沉思。
昨夜。萧逆天站在巨石旁看着杜落雁,不知过久,他又为她盖了盖衣服,转身向山腰的无欲山庄掠去。
无欲山庄处处灯火通明,萧逆天几个起落便飘落在一座小院中。
院中房间的灯还未熄灭,窗户上映着个托腮沉思的人影。萧逆天走上前轻轻扣了扣门。
“外面是那一位?”里面传出个动听的声音,虽然带着点哭泣引起的沙哑,但仍温柔地如这三月里的暖风。
萧逆天没有开口,又扣了扣门。
门开了,杜闭月站在门口吃惊地望着萧逆天道:“这位少侠,您……”
萧逆天礼貌地轻轻笑道:“深夜打扰,实在冒昧,小姐见谅。”
杜闭月还礼笑道:“不知少侠有何指教?”
萧逆天道:“麻烦小姐带我去查验一下昨夜被灭口的侍女的尸首。”
杜闭月不解地看着他道:“少侠为何要……”
萧逆天道:“我要弄清昨夜三位小姐失踪的真相。”
杜闭月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好,请随我来。”
尸体虽然不怎么好看,却能说出许多人无法想到的信息。
比如说,萧逆天看着素儿脖子上的剑伤时,发觉凶手的剑是自下向上将她的喉咙挑断的,而且招式收放自如,力度拿捏十分巧妙,伤口只一寸长,无疑是个用剑高手所为,而且此人招式怪异,出手迅速、辛辣。
萧逆天沉静的眸子隐隐透出锐气的寒光,他隐约感觉对手是个极难对付的人。
“青云山庄明天会派人将她的尸体接回去。”杜闭月不忍再看将头转向一侧道。
这里是素儿的房间,棺材就放在房间中央。
萧逆天将棺盖盖起,环视着整个房间。墙上挂着几副雅致的画卷,还有几副飘迷儒雅的书法字,窗前的桌上摆着几叠厚厚的书,文房四宝俱齐。一把古朴的琴横在旁边的琴架上,旁边的香炉已冷。房中的摆设也都颇为考究,杯盏灯烛都精致的很。
萧逆天一笑道:“看来这位姑娘是位雅人。”
杜闭月清叹道:“素儿的确是个奇女子。”
萧逆天道:“看来青云山庄是藏龙卧虎了。”他说完淡淡一笑,随即冲杜闭月笑道:“多谢小姐,不知可否再帮个忙?”
杜闭月道:“少侠请讲。”
萧逆天停了停,道:“带我去见见你们扣住的那个侍卫。”
杜闭月的肩头猛得颤动了一下,道:“你……你……想……”她的思维竟似突然紊乱。
萧逆天道:“想要知道真相必须他。”
杜闭月喃喃道:“真相?真相……”
萧逆天道:“我想你应该想知道。”
杜闭月咬紧牙,艰难地点点头,她强忍了要涌出的泪。
“你不怕我是坏人?”萧逆天轻轻一笑问道,他们已在去地牢的路上。
杜闭月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这句话就像个惊雷震动了她一下。半夜三更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叫出来,还带人家去看尸体,这的确荒唐得要命,而自己竟未想过这个人是坏人怎么办,她骤然停住脚步,看着萧逆天的走过去的背影。
萧逆天也停下来,转过头去看着她,一双眼睛词汇笑意,有点讥诮、嘲讽的笑意。
路旁的灯笼照在萧逆天的身上,在身后辽阔漆黑的背景中他就如夜的精华凝炼出来的圣灵,冷俊、沉静、孤独。杜闭月逐渐松了口气,徐徐道:“你不是坏人。”
萧逆天轻轻一笑,又似有些苦笑。“等你知道我是谁就不会说好人了。”这句话他当然没有说出来。
“出事那晚那个素儿真的在你身边?”萧逆天边走边道。
“嗯。”杜闭月紧闭着嘴,她想到杨风的欺骗心一阵痛。
萧逆天道:“他是个从不说谎的人?”
杜闭月道:“本来是,可……”她已哽咽。
萧逆天淡淡一笑,没有再开口。
从外面看,很少有人想得到下面就地是牢,因为这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凉亭而已,有张石桌和几个石凳,四角上各挂着一只不太亮的灯笼,孤零地立在花园的角落里,与高耸的“湖神亭”相比就如天我鸟面前 的丑小鸭一般。
萧逆天和杜闭月已经站在这普通的凉亭中,周围争安升斗艳的百花迎着黑夜仍盛开着。
“杜小姐,大概不会让我赏花吧?”萧逆天一笑道,眼露出几分调皮的神色。
杜闭月抿嘴一笑,轻轻转动了一下一个石凳,整个凉亭竟移动半丈,地上露出个洞口,里漆黑一片借着凉亭上的灯火只可看清洞口处的几阶台阶。
萧逆天道:“这机关不太高明 ,这里没有人把守?”
杜闭月笑而不答。
萧逆天一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这花园中至少有百名高手潜伏。”
杜闭月笑道:“请。”说着她向地牢走下去。
其实进而面并不太黑,至少看得清脚下的石桥,而且光也越来越亮。
台阶的尽头是个大得出奇的圆形石室,石壁上镶满铜类,所以里面简直亮如白昼,石室壁上一共八扇石门,每扇门前都坐着个闭目诵经的老和尚,都如石像般静坐在那里,灰色的僧袍显得他们更像石像。
杜闭月双手合十,道:“打扰各位圣僧了,不知杨风在哪位座下?”
一位百眉及肩的老和尚张开眼睛,道:“在此。”其他和尚则一动也不动,就似这里完全没有萧逆天和杜闭月这个人。
杜闭月道:“烦劳圣僧将门打开。“
老和尚又把眼睛闭了起来,不过他身后的石门倒是弹开了。
杜闭月道:“多谢。”说着朝石门走去,萧逆天紧随其后。
“施主留步!”白眉和尚在萧逆天走过他身旁时突然道。
萧逆天立即停下脚步,他发现这些和尚都不太好惹,能不惹他们最好不惹,但你不去惹别人,并不代表别人不来惹你。
萧逆天似笑非笑道:“我已留步了。”
白眉僧人盯着萧逆天的脸,平静的目光中竟有惊恐和慌乱。
杜闭月也停下来,转身道:“各位不是只管保证被囚的人还在牢中吗?怎么会突然对探视的人也加盘问?”
白眉僧人眼中的惊恐慌乱还未退去,眼神仍有些呆滞。
萧逆天道:“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吧?”
白眉僧人似自言自语道:“你若说去一个地方,谁拦得住你?”
萧逆天笑笑,随杜闭月从石门顺着石阶走下去。
这里的石阶要窄得多,两人并肩则刚好能走,他们两个却不是并肩走的。
石阶通住的是地牢石室,没有哪座石牢会很好看,就算是无欲山庄的地牢也一样,最多不过比普通地牢干净点,也坚固许多,四周墙壁都是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似乎是精钢铺成的,从石阶走下去迎面墙边摆着至少十八种刑具,转过头,就会看到墙角的一张石床,二丈见方的石室中只有这些东西,当然还有一个人,杨风。
此刻,杨风正坐在石床上闭目打坐贼喊捉贼到脚步声他也没有去理会。
“看来他还沉得住气。”萧逆天道,他和杜闭月已走进石室。
杨风听到萧逆天的声音脸上闪过丝奇怪的变化,说不清是惊讶还是难以置信,还是激动惊喜,他立即张开眼睛转头去看萧逆天,他向来平静的脸上立即混合着惊喜,震惊,激动,委屈,依赖等多种微妙的表情,泪水在眼眶几乎要涌出,他的人动也不动地呆在那里。
杜闭月看着杨风失常的样子,焦虑的看了看萧逆天道:“他…他怎么了?“
萧逆天看着杨风,徐徐道:“不知道。“他目光仍在杨风脸上,似已无法移动。
“杨风。“杜闭月轻叫了一声。
杨风猛得目光转向杜闭月,表情逐渐平静下来,他轻轻一笑道:“闭月小姐。“
杜闭月松了口气,轻轻点点头道:“这位少侠要见你。“
“少侠?”杨风又一次将目光投向萧逆天,他尽量克制住情绪,却还是掩不住震惊。
萧逆天一笑道:“我是不太老,却不是侠。”
杨风的目光柔和下来,一笑道:“我知道,你不是侠。”
萧逆天道:“我找你是想问你,你是不是真的与萧家五子联手作案。”
杨风干脆地回答道:“没有。”
萧逆天笑道:“看来我找错人了。”
杨风道:“此话怎讲?”
萧逆天道:“你没有与他们联手,自然就不知道他是谁,在哪里。”
杨风的脸上又露难以抑制的激动道:“你要找萧家五子?”
萧逆天郑重地点头道:“不错。”
杨风道:“你不相信近日来的大案都是他们所为?”
萧逆天道:‘我没见过,好像也没有人见过。”
杨风道:“无论如何,他们总不会让你失望!”他的眼中发出坚定的光。
萧逆天道:“但愿。”他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接着道:“但愿他们做案手法不会太无趣。”
杜闭月道:“杨风,你不相信萧家五子是坏人?”她有些失望地垂下头。
杨风道:“至少我没亲眼看见他们作恶。”
杜闭月道:“可他们已经留下了名字。”
萧逆天道:“‘萧家五子’四个字并不难写,很少有人不会写。”
杜闭月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萧逆天刚要开口说话,却突然出手封了杜闭月心脉附近几处大穴。转眼间他的人已经窜入通向外面的狭长通道中,向上飞掠而去。
杜闭月还未反应过来,已被冲过来的杨风抱起,向外奔去。
“闭住呼吸,有毒气!”杨风边施展轻功从通道向上奔去边道。
萧逆天到那个大得出奇的圆形石室时那里连半个和尚都没有了,而且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好像是他们自己走的。
萧逆天又从通向凉亭的通道回到地面,外面仍是黑夜,凉亭四角的灯笼发出的微弱的光在无垠的夜里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他看着寂静的四周,苦苦一笑。
他实在不知道去哪个方向追那放毒的人,所以他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有些事情无从下手的时候“不下手”也是一种办法,却不能永远不下手,暂时不下手是为了更好地认清形势以便最终下手。在事情毫无头绪时随便下手只能让它更没有头绪。
这些道理萧逆天自然明白,他很早就已明白不轻举、不妄动,因为任何盲目的举动都可能使他离目标更远。
所以说人做事情要注重效能而非效率,即做正确的事而非正确地做事。做正确的事是达到目的地的前提,在此基础上注重效率才能保证你更快实现目标,若只是正确地做事,方向并不是朝往目的地,那是绝不会成功的,这种前提下还是不要提高效率的好。因为此时效率越高你离目的地就越远。
萧逆天当然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他人虽坐了下去,耳目却在注意着周围一切。
杨风抱着杜闭月从洞口窜上凉亭,见到萧逆天不禁一惊道:“你怎么在这里?”
萧逆天站起身一笑道:“我比你们早出来,在这里有什么不对?”
杨风怔了怔,随即一笑道:“对,很对。”他将杜闭月放到一个石凳上,解开她的穴道,关切地问道:“有没有中毒?”
萧逆天道:“没事的,毒气刚入室我就察觉了。”
杨风放心地点点头,似对萧逆天没有半点怀疑。
萧逆天向周围看了看,带点调皮的神色,道:“你倒是该关心一下自己了,他们对付你的吧?”他说着向周围指了指。凉亭周围不知何时已被近百个黑衣劲装的武士包围。
杨风道:“我知道。只要被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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