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萌：“我跟他说了，他说他知道你跟你哥的脾气有点像。不过他还是很诚心地向你表示了歉意，特地给您送发份礼，打开看看是什么东西，要是太贵重了，就有受贿的嫌疑了。”
罗杰说：“干脆你没收得了，我不稀罕。”
吕萌：“先看看是什么。”
罗杰打开礼品盒，见里面是一个精美的打火机，估计值好几百块钱。
罗杰说：“我不喜欢这东西，你拿去吧，官场上应酬时显个派，我拿去了也保不住。”
吕萌说：“好吧，我收起来了，以后要是有好的钢笔我送你，算是跟你换的。”
罗杰：“无所谓，反正我经常跟你要。”
吕萌：“今天这事你处理的对，要不然真打起来了就闹大了。”
罗杰：“这安德森的脾气了也挺冲的，弄不好真把起来这老头不好对付。”
吕萌：“你以后跟他们接触，顺便说说，别让他们私自做这类似的事，开会的时候，这事还不好说，人家以为不信任他们。”
罗杰：“看来外国人的要求还挺认真的，你该开会强调一下工程质量了，这毕竟是引进项目，那些建筑工人的作风真成问题。”
吕萌：“我们三方都在解决这个问题，我会安排的。对了，听说你跟新来的大学生谈恋爱，进展得怎么样？”
罗杰：“你怎么也说说了？就一般化吧，刚刚开始。”
吕萌：“抓紧点别让人抢了先。好了，你该干你的活了。我要到市上去汇报一下这个事情的处理情况，你一块去吗？”
罗杰：“我不去，我去干吗？以后到市政府什么的，最好别叫我，我烦开会。”
吕萌：“你小子总这样，什么时候专门安排你开个长会，让你好好体验一下开会的好处。”
罗杰：“你敢这么治我，小心我跟你耍无赖。”
罗杰和厂长吕萌的这番谈话，在晚上的时候罗杰讲给江华听了，江华很吃惊，说：“你敢这么跟厂长讲话？不怕他教训你？”
罗杰说：“我从来不怕厂长的威严，我当面跟厂长顶撞过，他知道我的脾气，不跟我计较，他知道我只是个办事的小干部，跟我计较他犯不上。不过，我跟吕厂长打交道的时间长了，他知道我不会给他添什么乱子，相处关系还可以。”
江华：“真不可思议，你跟厂长关系不错？”
罗杰：“只要我不乞讨用他的权力为我自己谋私利，我和他在人格上是平等，没有权贵之分。”
接下来，罗杰问江华那些照片的事，他说他想看看杜雯最后给他们照的那些雪野上的照片，他想看那些照片有没有技术上的失误，看看他设想的构图出来的是不是他想象的那个样子，这几天他闲下来的时候，经常会想起这件事。
江华想了想说：“那些照片没问题，拍得很美，就是有点过于诗化，让人产生其他的联想，还是不要看了吧。”
罗杰说：“其他的我就不看了，就想看看那最后的几张，我总觉得应该有一种空灵的感觉在里面。”
江华见拗不过罗杰，就说：“那好吧，我挑几张给你看，你不许偷看别的。”
江华从床底下的皮箱里拿出一本精美的影集，她没有打开，把影集抱在怀里，看着罗杰，说：“你不许抢，我给你拿哪张你看哪张，要不然我就生气了，知道吗？”
罗杰：“好吧，我坐远远的，保证不抢。”
江华这才打开影集，一页一页地翻过。罗杰坐在她对面，看江华的表情。他看到江华那微笑的眼角随着不同的相片翻过而变化，有时是一种喜悦，有时是一种向往，其中有几张照片让她驻目多看了几眼，嘴角露出一种甜蜜的微笑，罗杰知道那是他们相依偎的那些照片。最后，江华从影集里抽出几张照片，看了一下，递给罗杰，然后就把影集合上，紧紧地抱在怀里。
罗杰看了这几张照片，说：“果然和我想像的一样，非常出色。把这张照片放大到一尺二，上面从这里裁掉，构图就趋近完美了，光线也不错，你看，这张意境很深远。”
江华凑上来，用手比划一下，然后拿起桌子上的书作了一下遮挡，看了看，效果确实不错，就说：“真的好美，你的水平真的好捧。”
江华看照片的时候，下意识地放下了怀里抱着的影集，罗杰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把手放在了影集上，他对江华说：“我还想看其他的照片。”
江华回过神来，知道自己上当了，她顿时羞红了脸，看着罗杰放在影集上的手，对罗杰说：“我不想让你看，你要是不听话，我就生气了，真的生气了。”
罗杰：“你真的会生气？”
江华：“真的，以后再给你看，好吗？”
罗杰：“好吧。连我自己的作品我都看不上，这有点让人无法理解。”
江华：“那些照片照的不好，以后再看吧，你答应我的。”
罗杰：“我不看了，你收起来吧。以后要是厂里办展览，我管你要底片，你可不许不给我。”
江华：“有些照片是不能让别人看的，我只给你看不见人脸的那些照片。”
罗杰：“要是需要肖像照片，看不见面部表情的照片不能用的。”
江华：“那就不要去展览了，反正我不给。这是我的秘密。”
罗杰：“只好这样子了，你不给我也没办法。”
江华：“对了，给你商量个事，明天我要去看一个同学，你陪我去吧。”
罗杰：“到哪儿？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江华：“女同学，是我大学里的好朋友。”
罗杰：“你自己去就行了，你的同学我又不认识。”
江华：“晚上回来的时候我害怕，你负责保护我。”
罗杰：“好吧，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
第四十六章
江华的同学叫安丽，在西关的一个工厂里上班。
江华找到安丽的宿舍，见安丽正在宿舍里用电炉子煮饭。
安丽看到江华，非常高兴，连忙让江华和罗杰坐到床边，说：“看我这屋里乱的，宿舍太小，没有你们的宿舍宽敞。江华，你的宿舍多棒，两个人住那么大的宿舍，采光又好。你们厂的条件就是好，不愧是市级先进企业。”
一番客套话说完，安丽的饭也做好了，她问江华：“你们吃了吗？要不然到外面下馆子去。”
江华说：“我们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罗杰心里想：“完蛋了，今天要饿肚子了。”
江华朝罗杰使了个眼色，叫他别多话。
罗杰便不说什么，就在安丽的书桌前坐下，背对着她们，看安丽桌子上的书。
罗杰在一堆书里发现有几本《金秋》的小册子，随手翻了翻，知道是早期的那几本。他心里有点感慨，那过去不远的时光，竟然还留下了一点痕迹，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还能勾起他的一些回忆。那个消失了的沙龙，还有那许多结识的人，朱虹和时光等，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音信了。
罗杰想着自己的事，就听见背后安丽小声问江华：“他是不是你男朋友？”
江华：“不是，他是我们团支部书记。”
安丽：“他人不错，挺英俊的。”
罗杰听安丽说自己英俊，他不禁笑了一下，他好像第一次听人说自己英俊，他知道安丽是在给江华说好听的，让她觉得虚荣一些。
只听江华说：“他还行吧，人挺正派，看上去对女孩子挺老练的。”
罗杰一听这话，觉得江华好像是误解了自己，他认为应该找个机会问问江华，这种评语是什么意思。
安丽说：“你不打算发展一下？”
江华：“以后再说吧，我觉得现在挺好，普普通通的，很自然，挺好。”
安丽：“对了，他叫什么来着？刚才听你说了他的名字，好像挺耳熟的。”
江华：“罗杰，过来给我同学说说话，一个人在那干啥呢？
罗杰：“没干啥，我在听你们说我，什么还行吧，挺老练的，我好长时间没听人这么说我了。”
江华：“就说了这么几句，还让你听到了，反正又没说你什么坏话。”
罗杰：“好，好，没说坏话。”
安丽：“罗杰，这名字好像就是挺熟的。你都干过什么坏事？让人觉得好像挺有名的。”
罗杰：“不会吧，你看我这么老实一个人，怎么会干什么坏事呢？就是干了一些坏事，也不至于传这么远吧？”
安丽：“真的，好像是挺熟悉这个名字的，我实在想不起来啦，好像在哪里听说过罗杰什么的，罗杰，好像是挺有名气的。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罗杰：“你都想不起来了，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安丽：“江华你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江华：“我没觉得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他也没告诉我，他的什么事我还知道的不多，我也不知道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是不是上次你到我那里我顺便提到过他？”
安丽：“肯定不是，你让我想想，我这屋子里好像有他什么东西。”
江华：“不会吧，他又不认识你。罗杰，你来过这里吗？”
罗杰：“我记不清了。是不是我来这里相过对象？”
江华：“你胡说。”
罗杰：“她发烧说胡话你也信呀？”
安丽：“你才发烧呢。”
安丽想了想，也没想起来，她说：“算了，想不起来了。江华我告诉你，这个人要不然就是好得出名，要不然就是坏得出名，八成坏的可能性大。人常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说的就是这种人。”
罗杰：“你们怎么就这学问，还大学生呢。这古语说的意思，是说同样程度的好事和坏事，好事就没人知道，坏事就传遍千里，这是说世态炎凉，人心险恶。”
江华：“没你这么理解的。”
安丽：“算了，我不猜了。江华你回去问吧，他肯定有什么事挺出名的，看他这样子，不像是坏人。”
罗杰：“我还是团书记呢，就落这样一个评语，不像是坏人，太惨了点吧？”
安丽：“真的，你好像是挺有名的，不过，你可不许欺负我们江华。”
罗杰：“我欺负她？她欺负我还差不多。”
安丽：“男孩子被女孩子欺负是正常的。”
罗杰：“就这思想，好，不跟你们计较了。”
江华：“安丽可没说你什么坏话啊。”
说完了罗杰，安丽和江华又说了一些大学里的事，罗杰听上去都是女生之间的小趣事，说是趣事，也没多大趣味，听上去安丽的品味不是那么优雅，比起江华来，还是差不少可爱之处。
罗杰听她们两个山呼海喊地侃，也没有什么有趣的内容，猜想她们的大学生活也没能给安丽留下多少美好的回忆，他估计安丽是那种埋头死读书的那类学生，不能体会到过多的青春浪漫。
江华和安丽说了许多话，末了该走的时候，安丽让江华以后常来。
回来的路上，罗杰对江华说：“安丽这个人估计在学校是个死读书的人，考试成绩还不怎么样，是吧？”
江华：“你怎么知道？”
罗杰：“像她这种人，一听就知道不浪漫，不懂享受生活，就会死读课本，这种人往往考不好，每个班上大概都有这么几个这样的人。”
江华：“怪不得别人向你打听对人的看法，你还真像是算卦的一样，看人挺准的。安丽就是那个样子，学习特刻苦，可成绩确实不怎么样，差点都毕不了业。别的同学都谈对象了，我们宿舍就她一个人没谈对象，她说她不敢，她怕分心了学习成绩更不好。”
罗杰：“这也叫上大学呀，浪费青春时光。”
江华：“不过她人挺好的，我们关系不错。”
罗杰：“那就不说她了，再说你又该嫌我在人背后说人坏话，是小人作风了。”
江华：“其实我知道安丽是个反应慢的人。对了，你告诉我，她怎么会知道你呢？”
罗杰：“她都没说清楚，我怎么知道她怎么知道我，也许是她们单位有个同名同姓的人追求过她，或者是暗恋过她？”
江华：“你就唬我吧，反正我觉得你知道。”
罗杰：“我就是知道，可是不给你说，让你那个同学使劲去想，想明白了她会告诉你的。”
江华：“那还不把她累死呀，她才不会使劲拼命想呢。安丽有个好处，她想不明白的事就放下了，从不往心里去，她忘事特快。”
罗杰：“你得了吧，我告诉你，这世界上能忘事的人是最聪明的，聪明人善于记住那些该记住的事，而把大量琐碎的小事忘了。可惜这样的人太少。不信，你下个星期来问她，看她是不是还在拼命地想我的事，这种事对她这种人最具有挑战性，越想不起来越要想，最后还是想不起来。”
江华：“安丽就是有这个毛病，这下完了，还不知道她会怎么样呢，你到底有什么事让她知道了，而她又想不起来？”
罗杰：“真的想知道？”
江华：“你的事我想以后我会慢慢知道的，我就是不忍心看安丽这么折磨自己，我想明天就告诉她答案。”
罗杰：“那还是不说了，让她慢慢想去吧，没准她还真能想起来。”
江华：“你坏，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罗杰你告诉我。”
罗杰：“我不告诉你，你生气了？”
江华：“我生气了。”
罗杰：“我最怕女孩生气了，女孩一生气我就心软了。我告诉你吧，安丽看过我写的文章。我们原来搞过一个文学沙龙，办了一个小刊物，上面有我的文章，不过我用的是笔名，叫林溪，原来在宝鸡还有那么一点名气，喜欢我的文章的人后来差不多都知道我的本名，我们那个刊物叫《金秋》，我刚才在她的桌子上看见了，我估计她听别人说过我，才找来看的。我分析是这样的，安丽可能听别人谈起我的文章，知道有一个叫罗杰的人曾经写过几篇还挺感人的散文，就找来看了，一看觉得还有点意思，可就是没把罗杰和林溪理解成一个人，所以她想不起来了。你要是告诉她，说罗杰和林溪是一个人，她一定立刻去翻找那小刊物，然后恍然大悟般告诉你：我说听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原来就是林溪呀！你信不信？”
江华：“你写文章的事我知道一些，没想到你曾经还挺有名气的？”
罗杰：“我也没想到能在安丽那儿看到《金秋》，我原来没太在意什么名气，就想把文章想好，写出真情，写出美丽来，让读到它的人有一点感觉就行了。”
江华：“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罗杰：“我能写文章的事你是知道的，我看你好像不太感兴趣，没敢在你跟前显白，免得自讨没趣。”
江华：“那你回去给我看，看看你的水平。”
罗杰：“我留下的已经不多了，我对我的作品不太善于保存，现在有一个成形的剧本，还在西影厂放着，是该取回来了。”
江华：“是《炎黄大战》，我听你说过。”
罗杰：“是的。”
星期天，江华约上安丽去逛街。
宝鸡市的街道有几处正在盖新的商场，道路边常常搭起脚手架，影响过往的行人。
马道巷的自由市场上有许多小摊，那上面的东西也没有什么看头，感觉上跟西安的骡马市差不多